>起碗盏。心底转念——无论怎么说,竹猗也是因为她才被幽冥使者所伤的,不由得叹气,接过竹猗手中的饭碗,耐心地喂竹猗吃饭,待竹猗汤足饭饱之后,这才故乱将剩下的饭菜吃完,填饱了肚子,叫小苏把碗筷端走。
不觉间,月已偏西,夜色深沉。
竹猗长长打了个哈欠,双眼斜乜着眼敛底垂、长睫如帘幕垂下的思筠,唇上噙了一弧惊艳的笑:“师姐,该睡觉了。”
思筠瞥了他一眼,黑眸不安地闪了闪,道:“我还不困,你……先睡吧……”
这房里只有一张床,这唯一的床已被竹猗占踞,她可就没有地方睡觉了!总不可能……与竹猗同床共枕吧?
思筠双颊染洇了一抹胭脂色,撇过头去,拿起自己针线箩里的绣针,胡乱在绣布上刺着,直把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大红牡丹绣了几丝格格不入的颜色,反应过来正要拆了,不由自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竹猗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哪还不知道她心里担心着什么,他收起了笑意,一改嬉皮笑脸之态,正色道:“师姐,你就到这床上来休息吧,我……我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睡的。”
“不行!你……你受了伤,怎么可能让你随便找个地方睡。”思筠皱起眉想了想,从衣柜里拿起出席蕈铺在桌子的这头,折了一床毯子放置在席蕈上,合衣便在简易的地铺上睡下。
“你就准备这样睡?”竹猗挑起一边的眉头,带着几丝戏谑地问。
“嗯!”思筠答了一声,反转过身背对着竹猗,又长长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困顿至极,本来还想勉力强撑起快要粘在一起的眼敛跟竹猗说上几句话,哪知说着说着,便没有了声息……
思筠从黑甜好梦中醒来。
睁开眼敛,便是那雪白的半透明纱质帐顶,带有帐帏上缤纷的兰与鸟的图案,为新启的一天注入了繁复的色彩。
“嗯……”思筠娇慵地低吟了声,又将眼敛闭上,转了个声还想继续眠床,忽然感觉纤手搭在一个温热的身体上,她乍然又从昏然在惊醒,瞪着眼波清澈的杏眼,转头向身侧看去——她看到了一张俊颜的侧脸!而对方还在好梦犹酣,一动不动,双目紧闭,高挺的鼻梁之下,是引人瑕思的暗红色柔软的唇……
“啊!”思筠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陡地坐起身子,转头瞪视着她身旁的竹猗,一时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竹猗终被她的一惊一乍弄醒,皱着浓眉,强睁开忪惺的双目看着她,不满地道:“师姐,你大清早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啊!”
“我……我怎么会跟你睡在一起?我……我昨晚明明睡在地铺上的……”说罢直往桌子那头的地铺上瞅,那地铺还在,只是她却跑到床上来了!
“你自己梦游到床上的……”
“什么?!”思筠苦着脸,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竹猗忍俊不住大笑:“是你睡着了之后,我施了法术让你躺到床的,我可没有心疼你,只是我怕你冷得生了病,可就没有人照顾我了。”
“你……”思筠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物,还好完好无损,只是看着竹猗那张坏笑的俊颜就恨得牙痒痒,正要开口,忽然听到敲门声。
“姒筠姑娘,你起床了么?到了去芙渠园的时候了。”苑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思筠无奈,急急跳下床,一边胡乱/炫/书/网/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边回答:“马上就好了……我……这就梳洗去……”
10
10、唯留书两行 。。。
找了园厅,又寻遍了青竹林,再觅了亭台一圈,还是找不到荷华的身影,思筠有几分泄气,放慢了脚步在荷池畔走着,穿过几株绿柳,又来了到了曾经小憩了片刻的那断垣残椅前,反正寻不到荷华,她又往那把残椅上坐下,怔怔的看着一池的荷出神。
时值盛夏,满池的荷或粉或白,掩映在绿枝碧叶中,蝴蝶与蜻蜓在荷上空蹁跹而舞,十分赞心悦目,思筠正看得入神,忽然池间荷叶密集处一阵晃动,不似风吹,倒像是有人在荷叶间拨动,思筠讶异,凝目辩去。
渐渐地,从荷叶密集之处驶出一叶舟,在舟正中坐着一个白色的人影,原来就是荷华,而在小舟头堆放了许多荷花花瓣,粉色白色朱红,那深深浅浅的颜色描染着一舟的娇艳。
“荷华先生!”思筠唤道。
荷华似乎没有听到思筠的唤声,撑了一支长篙,又准备往荷的更深处驶去,思筠忙提高声音道:“荷华先生!荷华先生!”
荷华总算有所察觉,转头看向这边,见到思筠,半晌这才缓缓地道:“你……又来了……”
思筠笑而无语,那笑容,也如池中的荷般与世无争。
荷华仿佛犹豫了片刻,这才撑篙拨转舟头向这边靠来,驶得近了,停在池畔,也不下舟,只是盯着思筠道:“如果你见不到我,也打算就在这里坐上一天吗?”
“有何不可?姒筠可是求之不得。”
荷华那对似乎能洞穿人心的墨眸深深望进思筠眼底,道:“你便是看中了芙渠园里的宁静安谧,所以想方设法的要到我这里来?”
荷华尖锐的话语,思筠也不以为意,只是淡然一笑,道:“是有这一层意思,当然,还有一层,是仰慕先生,想亲近先生。”
“为何?”荷华简单两个字,眸底却透着尖锐的神彩。
“澹泊明志。”思筠忽然想起了前世她的主人府里客厅中挂着的横幅上的字,其实这四个字用在她曾经的主人身上简直是种讽刺,但用在荷华,却再贴切不过。
荷华深深地看着她,片刻之后,这才调转视线,落在舟侧一朵洁白胜雪的白荷上,白衣、白荷、白发,这融在一起的白,是这一池水的灵魂。
“你……总会带给我些惊喜……上来吧。”
“嗯?”这一问声出口后,思筠马上反应过来,眼角透着会心的笑意。她缓缓站起来,撩起水色的裙角,蝶一般蹁跹至小舟头,婷立于那堆荷花花瓣一侧。荷华一言不发,撑起长篙伸向水里,努力将小舟调个头,继续驶向荷叶深处。
思筠在荷花花瓣一侧坐下,鼻间嗅着荷的清香,看着荷的影姿,随着小舟的移动进入了接天铺地的密集荷叶之下。躲在荷叶之下,烈阳的炙热被碧色完好地隔绝,这小小荷叶之下,碧水之上,竟成了避暑的最佳地方。
荷华将小舟停下,站起身从碧叶中穿过,小心地剥离着一朵粉色荷花的花瓣,并尽保留着花瓣里的每一滴水滴,仔细地放到荷花花瓣堆放的地方。
“先生,你为何要收集这些带着雨露的花瓣?”思筠不禁问。
荷华横了她一眼,撑篙再驶了一段,这才开口道:“荷与雨露一起收集,雨露可以用来泡茶,而我最喜欢吃荷花花瓣。”
思筠微笑道:“您被称为荷华先生,原来是爱荷的缘故?”
“不,只是我的真名就叫做荷华。”荷华面无表情地道,又开始找寻到一朵白色盛放的荷,苍白而骨节突出的手指开始剥离那朵白色的荷花花瓣。待那荷花花瓣只剩下一颗绿色的莲蓬,小舟之上又多了几片雪白。
“你就不想催我教你舞技吗?不是说一个月后你就要到周将军宴上献舞,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到时候你拿不出手?”荷华从身后拿出一个大大的锦袋,仔细地将那些摘下的花瓣放到锦袋里,又小心将锦袋放到身后,长篙入水,他让小舟在碧叶之间转弯,又继续寻找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