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姒筠姑娘擅长什么?琴?棋?书?画?还是舞?诗?歌?女红?”
思筠愕然,努力地回想着。她成为蝶精短短几天,唯一所能凭借的,只有前世的记忆了。琴,没有谈过,棋更没有下过,书不值一提,画更是门外汉,诗虽然读过经赋,但要吟诗做对,还是有一定难度,女红也只是一般的水平,唯有舞,或许还能拿得出手。
思筠苦笑了一下。记得前世,听一起做丫环的姐妹说,那个驯马师极喜欢能跳舞的女子,于是便因了那句话,拼了命的向府里的舞姬学舞,咬牙坚持了两年,小有成就。
“舞。”思筠简单地道。
“哦?”芸姨眉毛一挑,慢慢站起身来,围着思筠打量了一番,喜上心头,又与苑先生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才道:“姒筠姑娘小巧灵珑,舞姿一定清新灵动,那么,就定为‘舞’吧!下个月,楝州镇州周将军说是要开城门大迎铁血军,会大宴宾客,届时会要怡情楼的角儿们去。”
“那……那你要我怎么做?我说过了,我死也不会去买身!”
芸姨哈哈大笑,媚眼瞅着思筠,腻声道:“姒筠姑娘,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那些个达官显贵碰到死也不陪夜的角儿,他们扫兴之余,怕也会迁怒于我,我何苦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苑先生阴笑着,接口道:“芸老板的意思,是要再栽培你一下,让你先去荷华先生那里去再学一下舞,一月后,以舞姬身份去陪宴,只要你表现得好,芸老板就免了这三百五十二两七钱,如何?”
原来如此。不过思筠并没有相信她们,相信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后,又会有新的任务出现吧?将来,还会有许许多多要完成的任务,她就一个圈套一个圈套地往下掉,最终沦为烟花女。只是,现在她只能在这怡情楼里做下去,否则,就只有被幽冥使者抓回幽都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抬起头,装做一付楚楚可怜之像:“真的吗?真的只要在一月之后的宴上做一次舞姬,这银钱就能两清了吗?”
“当然!我芸姨可是说话算话的!”
“那……那让我考虑考虑……可好?”思筠迟疑地道,她的心也安定了不少,如果只是这一个任务,那么一个月来,她也就没有太大的“失身”的危险。
“好,明天,我再来看你。”芸姨示意了苑先生了一眼,两人朝门口走去,芸姨向思筠一笑,妖媚得如同另一个妖孽,她顺手轻轻合上房门。
思筠冲到门口处,只听得芸姨的腻声越来越远:“这姒筠的眉眼生得这般的好,还隐约有种不做作的媚惑之态,简直就是为全天下的男人而生的!只好好调教,将来一定比暮汶还要红……”
暮汶?这熟悉的名字,思筠蓦地想起,据说她身上的这套衣物,就是为暮汶预制的。
唉,自己真是逃离了狼群,又落入了虎口。
但愿在这平静的一月中,她能努力适应这个妖体,努力地寻找到运用法力的能力,就算离开了怡情楼,也能够逃脱幽冥使者的追捕……
马车颠簸,一路上听到人声鼎沸,车流穿行,思筠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掀开那粉色丝帘,看看外面的街景,苑先生忙伸手挡住了她。道:“不记得芸老板的话了?你一个月之后,可不是抛头露面为宴会而舞,是戴着面纱的,现在你的脸可是最金贵的。”
思筠无奈地道:“那就连去街上也不行了?”
“这也是芸老板的一个策略,如果你的舞姿惊人,且不是有许多人想要看看你的真面目?那时你会帮芸老板赚得更多,你还钱的日子也会减得更少。”
思筠叹了口气,只得悻悻地放下车帘,只是腹中不满。她知道马车两侧跟着的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其实就是怡情楼里的打手,美其名曰保护她,其实就是要监视着她,不让她有逃跑的可能。只想着要早一天能够控制住这妖体的法力,能逃脱幽冥使者的追捕,她便再也不受这约束。前世侍候人就已经足够,这一世,她再也不想看人脸色。
渐渐的马车外面的吵杂之声少了,又渐渐转为静谧,马车似乎折了几道弯,速度慢下来,又再向前行了片刻,外面的车夫勒马喊道:“芙蕖园到了。”
苑先生压低了声音向思筠叮嘱:“这荷华先生原是大梁国宫里的舞师,只是得罪了那大梁国的王,这才出了宫到这里来,以教师为生,为人高傲得紧,你可别得罪了……”
思筠叹了口气,道:“你都说了三遍了,我晓得。”
苑先生看着思筠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才放了心,跳下马车。思筠也跟着下了马车。
眼前一幢不起眼的园子,低矮的园墙上伸出一两枝绝色的扶桑,虽然是小户园落,但却有一番温润之色,那园门上飞龙舞凤地题了“芙蕖”二字,为了园落平增了几份雅致。
苑先生上前去扣响了剥落油漆的木门。
半晌,门开了,一个看门的老者见是苑昇,满脸堆笑:“原来是怡情楼的苑先生……”他看了看跟在苑昇之后的思筠,道:“难不成……又是找荷华先生教舞的?”
苑昇笑道:“当然了,我们怡情缕擅舞的角儿,哪个不是出自芙蕖园……”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老头打断了,那老头面露难色,道:“半年前荷华先生就下了狠心,说不再收青楼的弟子,所以……”
苑昇挑起了眉,带着几分轻蔑之色道:“他以前不也下过这狠心么?还不是同样教了暮汶姑娘?所以没什么的,我这就去找他去。”
那老头忙挡住了他,陪笑道:“荷华先生还要我遇到这种事不要去打扰他,直接回了就行……”
苑昇在那老头的手里塞了几块碎银,不耐烦地推开那老头,道:“我去跟他说去!”说罢向思筠使了个眼色,急急地向园子内居走,那老头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看了看手里重甸甸的碎银,只得作罢。
进了园子的内居,隐约听到古雅脱俗的琴声传来,配以居内的青竹瘦石,只觉得这芙蕖居里不染一丝俗世尘埃,清新空灵,尽管她不懂音律,但只觉得那琴声叮咚,宛若流水滑过心头,涤得心波平如镜。
苑昇循声找去,但遍寻假山瘦石之间也找不到人影,扯着嗓子大叫:“荷华先生!荷华先生!”
琴声嘎然而止。思筠暗叫了一声可惜。这琴声本来应该如行云流水般倾泻,可经过苑昇这般打扰突然停止,只觉得心头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就像是花上晒裤、焚琴煮鹤般大煞风景。
“什么人?”一把温暖如同薰风般美好的男音在绿柳之后响起,脚步细碎,从掩覆着假山葛枝绿藤中走出一人。
白衣胜雪,发丝胜雪,广袖飞舞,怀中抱着一把焦尾的古琴,一张清瘦的脸庞,有一种超尘脱俗的俊美。
“哦,荷华先生,苑昇这里有礼,打扰了荷华先生的雅兴,实属无奈之举,但因为苑昇有急事相求,还望先生体谅。”说罢,苑昇向他行了一礼。
荷华看到是苑昇,眉头紧紧地皱起,一脸不悦之色,只是努力克制着情绪,平静地道:“哦,原来是怡情楼里的苑先生,不知道苑先生来到我这小小的芙蕖园有何贵干?”
苑昇奸笑着道:“像前一次一样,这位新来的姒筠姑娘,还得劳烦荷华先生多多费心……”
荷华脸色一变,冷如冰霜,眼神里尽是厌恶,道:“我不是吩咐了看门的老郑头了么,你们怎么进了的?!”说罢,就连看一眼思筠的举动也欠奉,抱起着琴折转身,向着那葛枝绿藤深处走去。
苑昇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一句:“娘的!假装什么清高!不就是想要更多的钱么?”说罢,他急急地跟在荷华身后道:“荷华先生,看来我们得好好谈一谈了……”
见苑昇跟着荷华去了,思筠一个人站在那里无聊透顶,想想刚才荷华的态度,不由得为自己将来要跟他学习一个月的舞技而头疼不已。看来这荷华是高雅之士,只是因为出了大梁国王宫到这里来,被迫无奈,为了生计,只得这般出买自己的舞技吧?否则,怎么可能会与怡情楼这种烟花之所达成前几桩买卖?
不一会儿,只见苑昇一个人从那头出来,却不见荷华的踪影。见了思筠,得意洋洋地道:“行了,明天我就送你来这里。”
思筠忍不住问:“他……答应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