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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事发之初苏三尚有一丝慌乱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已然被一群极品家丁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她长叹一声,领头朝宅子里走去,“你老板说要跟我离婚又没说要辞退你们,你急个什么劲儿呀”
“我……我……咋不急啊要是老板在天津卫遇上狐狸精了那可咋整呀”白荣跟在后面,提高了音量示意夫人问题严重。
白宅的客厅宽敞周正、采光良好,即便是在阴郁的冬天也能带给归家的人一片明朗的心情。苏三完完全全放松了下来,径直走向了圆弧靠背的皮钉沙发。
一屁股坐下身来,伤神不已的说道:“你整来整去都没整个明白,他原话到底是怎么说的呀?”
“他说……他说……”白荣听闻此言立刻努力回顾起来,一会儿抓头一会儿摸腮,生怕遗漏了什么似的,稍事便煞有介事的复述起来。
“老板说,‘太太哩?’;我说,‘和二位爷出去啦’。老板又说‘撒老子一走她便要翻天了么’;我赶紧说‘哪能啊,准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吧,合计了一上午哩’。老板听了急了,‘她有吃有喝的合计个撒?’;我听了怪担心的,怕他生夫人的气,于是就说,‘夫人也没啥亲戚,出去走走也好,免得憋出病来,反正有二位爷跟着,丢不了’。老板听了又说……”
白荣不止声情并茂、且还手舞足蹈,整个一登台表演,总之是技艺高超,然而却带着一脸憨厚相,叫人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只恨不得此生不相识。
小佬昆受制于苏三的警告,为了避嫌,越发礼貌,“这个……能不能说一下关于离婚的情况……”
苏三本已听得呵欠连连,这一下来了精神,端直腰板翘起了二郎腿,托起刚呈上的香茗吹了吹,“对,说说重点,我想听听原话。”
白荣似乎对这提示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认同,定睛眨了眨眼,大力点了点头:“喔”
语毕,再度想了一想,开口说道:“老板说,‘你告诉太太,让她在上海大大小小的报刊上,都登上一则声明,就说她苏三正式向法院申请跟我白九棠离婚’”
一语落毕,客厅一片沉寂,大家还在眼巴巴的等待着下文,却见得白荣一副东张西望的样子,这才发现他已经陈述完毕了。
“完了?”宁祥不死心的冲白荣抬了抬下颚。
“完啦”白荣捣腾了两下脑袋。
“完了你也不早说”宁祥忍不住喝斥了一句。
苏三香手托腮偏头思量,在白九棠的这一席话里面,关键的字眼显然是“登报”而不是“离婚”,却是将老实巴交的家丁搞得晕头转向了。
第一时间猜测这是白九棠跟对手玩的障眼法,紧跟着便开始担心他的境况,既然已出此下策,情况就不抱乐观了。
昆祥二位兄弟见得嫂嫂一副明白人的样子,便不再多言,各自在心间揣测着津门方面的动向。
白荣见得大家都沉闷起来,显得有些焦急,眼见着就要开口抒发他那滔滔不绝的忧虑,好歹被宁祥发现了这一“险情”,赶紧将他连哄带骗的支到了厨房去。
随着下人们各自散去,苏三略显疲态的轻轻吁了一口气,抬起那张脸色不太好的小脸,朝二位兄弟说道:“这事儿得赶紧办,看来得劳烦你们跑一趟了。”
宁祥“啪”的一声拍响了胸脯,信誓旦旦的话还没拿得出手,便被小佬昆那平铺直叙的声音抢了个白。
“家里必须留人,我让下面人的去办。”
“这又是何必,多费周折而已”苏三投了反对票。
“不费什么周折,倥子都在集中待命,打个电话回三鑫公司就行了。”小佬昆坚持己见。
“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苏三想想便答应了。
跟这种尽忠职守的人较劲儿与暴殄天物是一个道理,既然有人替你操心一切事务,不如好好享受这份清闲,再说折腾了一上午,人也有些吃不消了,说罢便起身朝楼上走去。
“嫂嫂……”小佬昆在背后叫住了她。
“怎么?”苏三回过了头来。
“你还没吃午饭,这就上楼了?”那边厢面带关切。
“这差事没办妥我吃不下。”苏三对这种关切感到不太自在。忙不迭脚底抹油扭头就走。
那边厢沉默了一会儿,冲着一道背影颔首说道:“那我马上就去办,待会儿让宁祥把饭菜给你送上楼来。”
前面那副妙影骤然停了下来,轻轻侧了侧脸颊,失笑道“还没到那地步,一点钟叫我吧,我自己下楼来吃。”
小佬昆的笑容跟面瘫病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既僵硬又可怕,“正好今朝加了菜,一点钟开饭恰到好处。”
“噢?”那背对而立的妙影很是意外,加大力度侧了侧脸蛋:“怪不得白吉一溜烟跑了,原来是买菜去了?加什么菜?”
“清蒸刀鱼。”面瘫病人收起了那人神共愤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扮起了雕像。
津门下雨了。
冬季少见的瓢泼大雨,并着彻骨的低温降临,好似故意在向一群异乡人示威一般,极尽所能的输送着萧瑟感。
白九棠坐在日式小酒馆里一盅一盅的喝水,打他身边路过的人无不留下一记狐疑的眼神——到酒馆来喝水?这是什么雅兴
窗外的雨,妖娆奔放,像是一个过气舞娘,用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力挽狂潮。
这个见面的地方是刘琨煜指定的,约定上午十一点见面,此刻已经下午一点了,依然不见那阉人的踪迹。
白九棠身上带着伤,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昨夜饮那么多酒,而今伤口开始发炎,腿上的旧伤未愈,在雨季酸痛难忍,背上的新伤作祟,有如荆棘缠身,真真是芒刺在背。
这是一间纯日式酒馆,江户时代的建筑风格,板式墙体、竹卷窗帘,高约一尺的台基,四面通达的活动拉门。
台基下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客人的鞋子,院子里的樱花树宛如一个干瘪的怪兽,在冬季的雨天挥舞着枯枝。
日本在江户时代以前是一个极为贫穷落后的国度,纸拉门和木板房只在京都能看见,农民住的都是泥草房,房内多数只有泥地,仅在正屋中间挖一个方形的坑,周围用木板围好,当做整个家庭最重要的生活设施——火塘。
火塘平时用来生火做饭,晚上照明,冬天取暖,全家晚上所有的生活都围绕着火塘进行,甚至连睡觉也在这里。
白九棠对日本人的历史不感兴趣,但他新近恶补了一堂课程,起码知晓了日本人为何以跪为坐,那原因曾令他感到大为吃惊,继而也更生鄙夷。
原来早期的日本人是没有内衣可穿的,为了不让私…处走*,便双腿并拢以跪为坐,并称之为“正坐”。历史发展到后期,日本人终于穿上了内衣,男人们才得以盘腿而坐。
这样一个落后的民族居然敢自称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白九棠实在不敢恭维那份畸形的自信。
“大哥,还要等下去么?”老何从旁垂问。
“现在几点了?”白九棠目不斜视的盯着手中的杯子,蹙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