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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辆警车追来了!!”宁祥死死盯着前路,再也不敢东张西望。
苏三愕然的回头眺望,但见那辆警车果然缀在后面,两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车里的人想干什么?
“这里是法租界!英国政府的警察能把我们怎么样?”她手扶前座的靠背,压下不安的情绪,扬声鼓噪着士气。
“难说!如今这世道太难测了!嫂嫂您坐好了,我尽量甩开它!!”宁祥的手心里满是汗液,紧张得头也不回的喊道。
轿车的油门被一脚踩到了底,车子再度蛇形起来,发疯似地在街上乱跑,幸而行人眼尖,纷纷跳上人行道,车子也并未冲出马路,只是如蜜蜂一般在既有的航线上跳着八字舞。
美产轿车的异样,摆明是发现了追踪者,尾随的警车加大油门跟得更加紧了。
早期的工业**历经了一年一陡变的进化历程,白门老车购于好几年以前,代步是没问题,飙车就相形见拙了。
苏三被宁祥如临大敌的心态感染,浑身的汗毛耸立,花容失色的频频回首查看。眼见着快要被警车追上,尚来不及嘱咐宁祥开快点,美产轿车身子一歪,从主干道上拐入了一条支马路。
听罢“咚”的一声破罐子的声响,一股异味钻入了她的鼻腔,接着鸡飞狗跳的景致如雨而下。她终于明白了白九棠的话——什么叫撞翻的马桶和碾死的鸡鸭可以垒起一座塔。
“宁祥!!注意行车安全!!”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说出什么更有意义的话来。
“嫂嫂放心吧,这是近路!!”宁祥超脱起来,双目坚定的直视着前方,管那马桶破碎、鸡鸭升天;管那车顶的花布裤衩飘荡;管那漫骂的上海话高亢如雷……一切都管他M的吧!
紧咬着他们不放的警车,居然也拐进了这条道,甚而在穷追不舍中,鸣枪示警了。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惊得美产车上的一叔一嫂打了个激灵,宁祥以极不纯属的技艺,单手扶着方向盘,反手掏出了腰间的手枪,恨不得生出三只手来,艰难的保持着轿车的平衡。
苏三被那声枪响惊得不轻,猛然间感到小腹坠痛,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拽着子*拖拉,她苦起脸来,手扶前座靠背,痛苦的说道:“聚宝楼还没到么?那车中是何许人也,胆敢在法租界鸣枪??”
宁祥听出她的声音不太对劲,却又无暇回头,只得连连回应着:“快到了!快到了!**!今日遇到狂徒了!”
又一根低矮的晾衣杆被撞得支离破碎折成了两段,一张巨大的被套面子落在车顶上,忽而滑落了下去,二楼的窗户开启,骂声飘飘然传来,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的是警车在老远的地方就停下了,兴许在那声枪响之后就停止了追逐。
前方就是这条小路的出口,美产车冲出了只比弄堂宽一些的窄路,窜上了大马路。
五分钟后,聚宝楼终于近在眼前了。两辆罗孚车和黄金荣的座驾赫然停于楼前。一行人正从堂间涌出,急匆匆的朝四周散去。
待到那拨人隐散了身影,一个身着长衫的男人和一个短打装扮的男人,如淘金时剩余在簸箕里的金属颗粒一般跳入了眼帘,那不正是老何跟小佬昆么!
宁祥长吁了一口气,放慢车速回首说道:“嫂嫂!我们到了!”
他看到的是一张惨白的脸蛋,听到的是一腔气若游丝的声音。
“是吗?!那太好了!我必须见一见黄金荣,然后去圣玛丽医院……”
相隔聚宝楼二三十丈,美产轿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宁祥轮圆了眼,竭力回转身形:“嫂嫂,您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我们还是别去聚宝楼了,直接去医院吧!”
“不!先去聚宝楼!”苏三的额头渗着珍珠似的晶汗,语气凝重的说道:“你大哥贸贸然前来,根本没考虑过负面影响!即便他拿到探监权,能借机诱导常丰吐露实情,也只能解决爵门的问题,黄金荣被迫接受这种安排,心里怎能痛快?这不是变相的和法租界皇帝结怨么!你什么都别问了,快开车!”
宁祥闻言左右为难的沉默了几秒,无奈的选择了顾全大局,摆回头去开动了轿车。
从聚宝楼涌出的男子,是黄金荣在听到枪声后派出去查探情况的,小佬昆自然是受命于年轻的白门堂主,同留守在大门口的老何交流了一番,了解大街上的情况。
美产轿车发出了尖厉的急刹后,俩人的注意力转到了轿车上,他们不得不放下探讨的话题,抛开关于枪声的一切指令,等待着嫂嫂驾临。
徐徐向前的轿车,斜斜的停在了聚宝楼的大门前。
经历了一场“生死追逐”的宁祥,语无伦次的高声感慨道:“昆哥!你腰别青子的模样比大姑娘穿着绣花鞋更好看!!快来帮忙扶一扶嫂嫂!!我得先把这个该死的车挪一挪!”
小佬昆刚想开口骂人,闻言脸色一变,闪身拉开了后车厢的门:“嫂嫂,您怎么了?!”
番外 『第121话』 揭追逐者面纱
『第121话』 揭追逐者面纱
“西湖春绿”的香气跳着袅袅的舞步钻出了杯子;充盈在雅间里久久不肯散去。
白九棠指拈盖碗。俯首吹了吹茶末,绿幽幽的香茗倒映着他那无懈可击的鼻尖,朦胧的映像翻开了布满尘埃的一页,母亲的影子在脑海里飘荡,凄宛的叮咛在微风中碎语。
就算他的心灵永远都在凌云飞翔,上天给他的角色也终究只是一匹孤狼。族群是千夫所指的异类,这个秘密只能同生父分享,可那是一个他无法交付的对象,心灵的孤寂如隆冬一般凄凉。
杯水如镜,触目心惊,白九棠转移了视线,不知不觉愁上眉宇。
黄金荣一改盛气凌人的架势,以自然态倾情演绎,那好言好语的寒暄,令他看似温厚的长辈,又似盛情的忘年之交。只道提及正事,这位大亨便打起了太极,确然是明哲保身的老狐狸,步步为营只给出了探监权而已。
“草根称王”是上海滩所有白相人的信仰。黄金荣曾经是白九棠少时的偶像。时至今日,白九棠的信仰依然在,精神领袖却早已“消亡”。
苏三“降临”的那一天。恰好是白九棠的生辰,她带来了新的希望,也奏响了波折的序曲。伤害和变故让白九棠惊醒;饶恕和原谅让他成熟。
世间本会多一对怨偶,所幸大爱泯恩仇。苏三不再是一朵有毒的罂粟,而是白九棠瞭望真相的窗口。借着她,卧龙点睛,醒来了。
从前的幻象,龟裂破灭。无所谓偶像,一切都是泡影;今天的爱情,来之不易。无所谓芥蒂,良缘需要珍惜。
楼道上响起了脚步声,步履有轻有重,似乎来者不止一人,且显得颇为心急。
受此前的枪声惊扰,黄金荣杯弓蛇影变了脸色,拧着眉头喝道:“外面这么大动静,怎么也没人支一声?”
岗哨不动声色极有可能是探子回来了,一代枭雄健忘倒罢,若是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岂不是有失大家风范?
黄门保镖面面相觑,既不敢“表”意,也不敢“表”情,只得齐齐迈步向门口走去。
白九棠暗嘲的勾起嘴角,藏起心意假意高呼:“各位都是我的叔辈,岂有晚辈坐等的道理,还是由我去吧!”
黄门徒众诧异的顿步回首,但见白九棠扶着伤腿站起身来。对坐的黄金荣耐不住拍案喝道:“你少添乱了,等你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外,炮弹都该飞到脚下了!”
温情演绎被叫NG,大亨掩饰不住惊恐的情绪,众人心领神会的收回身形,疾步朝房门走去。白九棠故作无奈的摊了摊手,扶着伤腿小心翼翼坐下了身。
众保镖来到门前,手指尚未触及门帘,门帘忽然飞扬而起,一个身影闯进房来,众人惊得纷纷托枪,动作进行了一半,领头者呆呆的说道:“苏先生,你怎么来了?”
怡然自得的白九棠脸色突变,凛然起身:“苏——”一语未出,承受不及的伤腿发狠似的疼痛,不完整的喝斥化为了长长的哀嚎:“哎……”
苏三惶惶的倾身上前,搀住了那硬朗的胳膊:“你这么激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