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只因这位的体型实在太有特色,并且出场方式也很震撼,不就是丁一从大同回京师时,路上遇着那位举人么?号称要上京师做官的?叫什么来着?似乎便是姓陈。
刘铁在边上听着却就不爽了,他本来是站在丁一身后的,很有狗腿子的自觉,是丁一强行要他坐下一起吃饭,这吃货才放弃了立规矩的,这时听着有人来多嘴,不禁开口道:“先生,这只黄鹂叫得黯哑,看上还没爬上枝头?只是这黄鹂贪吃,只怕爬上去压断了树枝,摔死也不好说啊。”
这厮是极为焉坏的,又是嘲讽这胖官儿品级低,又是揶揄这胖官儿太肥。
若在边远州府倒也罢了,京师的百姓却是听得懂这种恶意,边上几桌都失声笑了起来。这就让那陈官人极为愤怒地拍案道:“下官顺天府知事陈恰好便是,你是什么出身?大庭广众讽刺朝廷命官,是要谋反不成!”
丁一无奈地摇了摇头,知事,那就还不是正八品,从八品来着,打这种人的脸,有意思么?真的是不会有快感的,为何这人就硬生生要把脸凑上来讨打?丁一瞪了刘铁一眼,教他不要生事,却对那胖官人说道:“陈举人,重逢也是缘遇,学生先干为敬了。”说罢就举杯而饮。
他真不想生事。
从容城来京师,说白了,就是所谋者大,他要的是铁矿开采权,要的是钢铁制品的销路,只有把这些弄妥了之后,才可能把他构思的工业化慢慢一步步达成,要不然关着门爬科技树,,所有原材料都靠海贸的银子去买,价钱高低不说,命脉根本掌握不在自己手里,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
他要解决的事很多,比如说炼钢可能的话得建反射炉,这样才能提高炉温,但建反射炉,炉砖酸性碱性什么的,都还要讲究,没有矿产,没有资源,包括烧玻璃的石英矿之类,都是要解决的问题。
科技要转变成生产力,生产力要转变成为更多原材料,这样才有一个良性循环。
丁某人现在头痛的是整个国家的工业基础,打一个从八品知事的脸,对他来讲,有什么意义?所以他情愿息事宁人,和对方套了一下关系,再自己喝上一杯赔罪,都不情愿接着吵下去。
谁知那个陈知事听着,沉默了片刻,却又开口道:“你叫得出下官陈举人,看来也是旧故,好了,叫你这随从给下官磕个头,这事就算揭过。”这胖官儿一副显示着自己极为宽容也似的脸孔,谁知丁一这一桌,压根就没人再去理会他。
若说有什么是比被挑衅更为让人愤怒,那自然就是被无视了。
而现在陈知事陈恰好,就觉得自己被无视了,他拍案而起伸手就要来扯刘铁,却不料肩头一紧,杜子腾的手稳稳按在他肩膀上,要知道杜子腾本来就和陈三一样,这批人都是在卫所里便是有名的大力士,又跟了丁一训练了年余,伸手一按,陈知事哪里站得起来?
“好!你们等着!”陈知事气得脸上青白不定,恶狠狠地说道,“你们便杀了下官就是!否则的话,只教下官走出这门,便教尔等死无葬身之地!”丁一夹起一筷青菜,听着这话,禁不住筷子一颤,那几颗菜又跌回盘里去,这陈恰好看着冷笑道,“知道怕了么?哼!太迟了!”
“算了。”丁一对杜子腾吩咐道,后者便松开了按着陈知事的手。
若是杜子腾起身把对方狂殴一顿,估计这胖知事还得掂量一下对方是什么人物,毕竟京师里多的是勋贵,有的是高官,免得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但现在他感觉丁一是被自己吓到了,又服了软,他气势却便愈足了,真是高官或世家,安会就这么被吓到?
于是起得了身,便冷着脸往外去了,只抛下一句:“若有本事,便在这里候着!”
丁一再次无奈地摇头,这出门撞着的都什么人啊?不过他心思不在这里,想了片刻却对柳依依说:“不如你跟我去兵部吧?这生意上的来往,我实在是不太在行的;或是我与于先生谈妥之后,细节事情还是教他们来与你相商?”
柳依依听着,脸有喜色,低声道:“妾身全凭夫君安排就是。”
丁一等人吃喝妥当了,叫了小二过来会钞,却就听得杂乱的脚步声从这酒店外传来,领头的不是方才那唤作陈恰好的胖子还是谁人?只见他身后带着一大群差役捕快之类,戟指丁一吩咐道:“都拿下了,此四人,皆江洋大盗!”又指着边上刚才跟着哄笑的几桌客人叫嚣,“这几桌也是同党!”
在离这间酒楼的斜对面至少五十步外的另一家酒楼二楼上,临窗的雅座坐着一伙奇怪的人,不在于那个看起来象是主人模样的女人。在这酷暑里还将用纱巾把自己的脸遮得严实,更在于这一伙十来人,很没有规矩。
除了这个只露出眼睛的女郎之外,其他那些人或是做护院打扮,或是做小厮打扮,但此时都无一例外踞坐着,而且根本就没理会他们的主人,只顾着自己不停地吃喝。这算哪门子的护院和仆人?
“他进京师来,那五百亲卫没有跟进来,是我们的机会。”女郎的声音很沙哑,她对着座间某个人这样说,“那些差役大约是来接替五百亲卫保护他的,不过他们看起来不堪一击,要比那五百亲卫好解决无数倍。”
第五十二章工欲善其事(二)
这个距离,是完全不可能看得见丁一的,不单是离得远的关系,而且中间还有一摊卖糖人儿的、一摊替写家书的、一摊算命的摆在路边,正好把视线挡着密密实实。但若不是这样,她根本就不会选择这个位置。
若能看见丁一,就是丁一也能看见她了。这个险,她冒了多次,不能再冒了。
“巫都干,再帮我叫一壶酒好吗?”那些正在吃喝的男人,突然有人开口,用的是草原上的蒙古话。他们不是哑巴,虽然从进来这酒楼就一直没有说话,他们不说话,是因为除了蒙着脸孔的巫都干之外,他们大都不会说大明的官话。
“不好。你如果还接着喝,我晚上就杀死你,你不信就试试。”巫都干冷冷地回应着,却对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问道,“双乎日,在这个距离,他一出门的话,你有没有把握一箭命中他的眼睛?”
“可以命中,但只能担保射中……”双乎日是神射手,但他总要有空间拉开弓,而在这里开弓,他会很别扭,必须把上半身略为探到窗外去,要不然就根本没有角度瞄准,所以他说道:“如果等他走到那个算命摊子那里,三十步,我有把握一箭射中他的眼睛。”
巫都干摇了摇头:“不,他在走到那里之前,已经可以看到这里。你又不是没跟他交手过,当他看见你的时候,你很难杀死他,不论你多有把握;但被他看见时,很多人都被他杀死了。”
她不打算冒这个险。
而且她知道,也许她可以无数次行刺丁一,但第一次的效果必定是最好的。
当丁一开始有所防备之后,刺杀必定将会越来越难。
“不。巫都干,我感觉那些差役也许不是来保护他的。”刚才要求加一壶酒的那个男人,凑过来窗前看了一眼,这么说道。他的眼光无疑是锐利的,能够跟着双乎日与巫都干潜入大明京师的草原人,绝对没有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