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意味深长地问:“往年您总是因为身体不适,就算来长安,也听说您去武安侯府上休憩,无法下床赴宫中。今年难得您亲自来了,却不在前朝详述淮南国政,敢问淮南国可安好?”
刘彻祝酒,席间各王孙未敢不离席长久叩拜,刘安却只是坐在原处,捧袂作了个揖礼。
“我国国泰民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谢陛下过问……”话未说完,刘迁在他身后碰了碰他的坐席,刘安回过神来,“但本王认为,若能向陛下讨要几名贤士助力,淮南国国治必将如虎生翼。”
刘彻挑起眉梢:“是么?闻您所言,可有中意之士?”
刘安笑了笑:“大中大夫关靖,听闻通治国之策,我愿得他为我效力。”
“关靖?”刘彻也眯起笑眼,“他倒是名良臣,不过您远在淮南,怎么也听说了他的声名?”
“陛下就说给不给罢!”
“呵呵……”刘彻笑起来,“我愿割爱,可是叔父,您来晚了。”
刘安眉头一皱:“何故?”
“西夷诸君愿归属大汉,我已遣他持我的符节,随司马相如和王然于等人前往巴蜀,助我建新郡……”
“什么?走了多久?”
刘彻意味难明地望着他:“上路已近一旬……叔父可还有其余相中之人?”
刘安转过头看了刘迁一眼,说:“罢了……无他,其余人也可有可无。”
不久之后,刘安借口如厕,到殿外找到孙裕:“既然已脱离长安,路上可什么事都会有,你为本王找个人,让他早早去向田汀蛔锇眨 ?br />
孙裕连连称唯,领命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卷五十七 破桎梏
四月朔九,天刚擦亮,善无县营外迎来一个气魄不凡的人。
他髯须飘飘,目如飞矢,腰系长剑,背负弓箭,骑在一匹骏马上,望着随刁斗声击响,起身奔向演武场的士官们。
“大兄,”赵破奴扯了扯治焯衣袖,“那人似在看你。”
治焯回眼,那人已策马离去,治焯沉声道:“西宫卫尉李广……莫非是……”
赵破奴一头雾水:“卫尉?莫非是什么?”
治焯回过神,看着赵破奴道:“兴许他现今已是李将军了罢!近来或许有大事发生。”
次日,朝中驰传带来诏令,授予治焯左军将军章和半块虎符,令他即刻赶往雁门郡太守营中,听命骁骑将军李广指派。消息传遍善无县营,一时间竟呼声雷动,雷被也闻声信步上前,揖礼笑道:“治焯兄……否,小人失口……左军将军终于盼来出头之日,可喜可贺!”
治焯微笑点头,心道刘彻终于将芥蒂放下了。荀彘为他牵来玄目,他朝前来道贺的众人一揖,翻身马上,朝郡营驰去。
雁门郡营演武场是善无县的二倍,但驻军地却广阔近十倍,用于战时可屯附近所有县亭之兵。太尉亲自引他到演武场边,只见李广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笑眯眯并不言语,旁观士官竞射。
他身前五十步处的土地上,划出一个拳头大的圈,郡营中无论军职高低,皆取箭往圈中射。治焯旁观了一阵,见士官射技不齐,有人射入圈中,李广便笑看一眼,有人射得离目标特别远的,李广当即令罚酒。
可整个竞射氛围十分融洽,看士卒们的神色,对李广都敬爱参半,治焯暗叹果然老将技高。
他上前揖礼:“李将军神速,竟赶在驰传之前先到了。”
李广转过笑眼望了望他,起身回礼:“左军将军,与我等一同竞射何如?”
治焯一时摸不清时局,便推辞道:“治焯射技拙劣,不敢班门弄斧。”
“哎,这有何难?”李广笑了笑,“老夫先射,左军将军若射不准,便认命罚酒罢!”接着便不容分说取箭朝地上的“阵”射去,一箭射入圈的正中,四周传出赞叹之声,李广回过身,把手中弓箭递给他。
治焯顿了顿,只好从命。箭镞闪着日光,没入李广所射印记的旁边,相隔分毫。众人又是一阵低叹,他转身朝李广揖礼:“治焯输了。”
李广眼中闪现意味难明的神色,似赞赏,又似猜疑,他按住治焯的手,道:“不相伯仲,再来再来!”
二人一共竞射十几回,回回都是治焯的箭略输李广半分。
李广命人取酒,让治焯当着众人的面将一斗酒饮下,见他已然微醺,接着便拉着治焯到他的营帐中。
“老夫有话要问你。”
治焯称唯,视野中李广的神色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自知酒已过量。
“刚才竞射,你的箭都贴着老夫落败,可是故意为之?”
治焯赶紧摇头,说:“治焯何能胜将军?”
李广仔细端详着他,忽然眼中目光一凝,问道:“景帝时,七国祸乱,老夫也为骁骑将军,随周亚夫讨叛军。你对此事,心中可有块垒?”
治焯一怔,继而微微摇头:“治焯不敢。”
李广皱起眉头,面上神色凝重下来,闷声道:“军中最忌讳人心不齐,左军将军言不由衷!从方才你我竞射起,你就有意输我!现下我重提旧事,你也不肯实言相告,今后一同出征,你我如何建立信义?”
治焯心下震动,急忙跪起身揖礼说:“治焯句句实言!李将军可万万莫要多心……”
“罢,”李广叹口气不听他说,“你去你营中罢,讨胡一事,我会再斟酌。”说着就令长史将治焯请出帐外。
正好雁门郡太守过来,向治焯交代他的营帐,以及他的军队和文吏等诸人事。左军将军率骑军二千,材官一万。他一一面见过军中自己的幕僚,心中却对李广的态度耿耿于怀。李广纠结的两件事,他都没有说谎,只不过有时候,实言并非他人心中盼望的答案。
次日,他在演武场上令曲长训练甲兵角抵,以判断材官、骑士的近身武技,看到李广走过,便起身迎上去。
不顾甲胄厚重和众目睽睽,他拦住李广便俯身跪下:“将军慢走,昨日之事,治焯的确不信义,向将军赔罪!”
李广皱眉笑了笑,说:“都被老夫言中了?”
“唯,将军料事如神。不过,治焯只欺了将军一件事,就是射技。另一件,则是发自肺腑。”他抬起眼睛,“治焯自小受先帝恩泽照拂,也由申公抚养长大。七国之乱,刘戊之死罪有应得,治焯心中再明白不过。李将军神勇,也是治焯自幼便崇敬之人……”
他又说了半晌对于那件事的坚决态度,李广面色松动,扶起他说:“既如此,你何不射一箭,让老夫看看你的真本领?”
治焯暗暗吸一口气,拿过旁人弓箭,李广在离他五十步处依样划了个小圈,并将一粒小石子放到圈的正中,站立小圈旁边望着他。
取箭,搭弓,治焯心跳如鼓。画地为阵的游戏,李广竞射了那么多年,再熟练不过,何况李广猿臂,天生具备射箭的优厚条件,他哪里是他的对手?可是,为了让李广放心,同时也不能落下“心向刘戊”的恶名而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