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朦胧月色下,一小片反光点吸引了他的注意。是那个人的匕首。治焯来不及细想,便疾步过去将它拾起,藏进袖中。
户郎巡夜频繁,治焯环顾四周一片昏梦中的卫士,走到殿阶边坐下,把峭霜不轻不重地丢到身旁躺着的人耳边,自己阖眼佯装睡去。
那名卫士被惊得跳起来,随即偷偷去推醒其他人。
“哎,醒醒!”
“我……我怎么睡着了?”醒来的人觉得不可思议。
“嘘,”那名卫士指了指倚柱阖眼瞌睡的治焯,“兴许是这几日众郎都连夜无眠,你看,大人也敌不过倦意……”
人们悄声相互推攘,一刻之后,治焯睁开眼拾起剑,若无其事站起身,见殿外卫士都神色凌然挺拔站立着,看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如常巡视两个时辰。
“小火兄!”霍去病在月下快步走来,“又是一名想要趁混进宫的当口捞点好处的窃贼!”他走到治焯身边,跟他一同望着御道边榆树在月下的黑影,“凡大祝多如此,宫外闲杂人等真是防不胜防!”
治焯强掩惊讶看向他,突然语塞。
连续两夜不眠,少年仍充满活力。他忽然转过身,低声叮嘱治焯:“小火兄,此等小事就莫要惊动人主,人主操劳社稷,我们做臣子的能分担多少就分担多少罢!”
有风吹动树影。
“……敬诺!”治焯怔了怔,如此说来,那个人的命保住了。
他点点头:“这些窃贼实在太惹人嫌!”
再之后,月躲西山,初阳破云升起一线,金色染亮天边。
身后的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乌舄木底踩上地砖石纹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陛下。”治焯和霍去病俯身稽首。
“请起,”刘彻舒心地看着二人,“近日朕是太乏了,昨夜睡得很踏实啊!”
“陛下心忧天下,龙体安泰乃大汉洪福。”
霍去病揖礼恭维,治焯却忍不住牵起嘴角。“落雕散”效力迅猛,任谁也难在它香气中尽欢吧!
刘彻微笑对霍去病颔首。
另一个人对晨曦露出的笑意却令他倍感新奇,那是治焯疏别多年,毫无挂碍的神情。
簇新一日已舒展开,天子即刻将早朝,眼前一切似乎与往日无不同。二人顺着治焯的目光看去,一只黑色的燕子轻盈掠过蓝得透明的天空。清亮的燕鸣,顺着微寒的晨风和木兰花的香味传来。
刘彻随口吟道:“此明春兮,日照下土;燕燕于飞,夭关舞露。”
治焯转过头,笑意更深:“然。”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关于记日:每月的上、中、下旬分别为“朔、望、念”,“朔三”即“初三”,“望二”即“十二”。
警跸:皇帝出门清道,出称“警”,归称“跸”。
叶子戏:博戏之一,类似现代纸牌游戏。
东、西宫:也分别叫“长乐”、“未央”,长乐是后宫,未央是前朝。
廷尉:既是官制,又是司法机构。“诣廷尉”指受审判,也指下大狱。
乌舄:前部有挡头的木底鞋,一般为帝王将相所穿。
下面附上乌舄和青龙戟图片~
☆、第五卷 白昼之下
清晨艳阳初照,闾里中人们重新生起灶火,祈佳愿迎回祝融神。
横门大街上的李家,妻子李氏正和邻居女儿阿香舂稷。木杵在石臼中敲打,她不时离开去顾灶里的火,不时揭开铁В凑舻谋欠袷焱浮@妥髁钏嫱ê欤顾匙坯藿翘氏隆?br />
趁母亲无暇顾及的兄弟俩,正尽他们所能地玩闹。六岁的兄长徵在弟弟渊崇拜又担忧的注视下,踩着畚箕就去够门上插的“之推燕”。
“兄长留神!啊,拿到了拿到了!”他拍手欢跳着,“我要我要!”
哪知兄长爬下畚箕冲他做了个鬼脸:“就不给!”
渊不依地翘起嘴巴,跑到石臼边去拽李氏的襦裙:“母亲,兄长不给我之推燕!兄长坏!”
“渊儿,对兄长要礼敬!徵儿!”李氏冲不远处吐舌头的徵叫道,“前日老先生如何教训?兄弟当如何?”
“兄友而弟恭,”徵无奈招手,“渊儿你来!”
渊立刻奔过去,徵歪着脑袋看看他,忽然有了新主意:“之推燕稍后予你,兄长教你编柳环可好?”
渊眉开眼笑道:“好!”由兄长拉着手跑开。
“徵儿,莫走远了!”
阿香掩口一笑:“为人母可真不得闲!”说罢,又偷偷瞟了一眼靠在对面苍绿的老槐树下,心不在焉把玩槐叶的少年。
李氏顺着她的目光,手里劳作不停:“唉,只要他们父亲一离开,立马便能闹翻天。”
“阿嫂,”阿香终于按捺不住问道,“说起来,他是谁?”
“不知啊!”李氏捋了捋散下耳鬓的头发,“昨日黄昏时就来了,晚上见他藏匿躲过北军,想来是守了一夜罢!”
“一夜?”阿香惊讶道,“是等什么要紧之人吧?”
“这可就更不知道了。”
被二人悄声言论的少年,出神望着远去的兄弟二人。兄长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若寅时过了还等不到我,天亮你就立马出城,回去吧!”
他明白兄长的言外之意。
但他未如约离开,而是一直不甘地等着。可不管自己如何企盼,熙攘街道上,始终未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突然胸中涌起一阵难过,难道兄长真出了事?按大汉法令,会被枭首罢?那今后自己该如何是好?
“小兄弟,”对面人家年轻的妇人端了碗水过来,“喝口水润润喉咙!”
他感激接过,少妇接下去的话却让他皱起眉头。
“你等的人一夜未至,怕是等不到了!”她热情邀请道,“若不嫌,你可至舍下坐一坐歇歇脚。”
“不了。”他再看了看街道的尽头。说得不错,此刻还没到的话,他是时候该走了。他递回漆木碗,“多谢阿嫂。”转身要离开。
“且慢走!”李氏再次叫住他,她快步走回去,粗糙的手捧出一小只葛袋,“刚蒸熟的枣饼,若你要出城,带着路上当干粮吧!”
“驾!”少年用力地甩响鞭子。
马飞快地跑了起来,长安城在身后渐渐远去。枣饼还在袖中腾着热气,他觉得自己被道路上飞扬的风沙磨痛了眼睛。
不久之后,城南丞相府中。
一只精巧的竹篾鸟笼里,黑色雏鸟站在栖木上一动不动。
“丞相大人,淮南王来了。”
听到凑到耳边的禀报,那双在笼边盯着雏鸟的眼睛只单单眨了一下。
“丞相好雅兴啊!”刘安冷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任何意味。
“呵呵,殿下!”田汀獠呕毓恚傲斯笆郑至⒓纯椿亓四窳傲街怀穸恢蛔驳搅永锢戳恕!?br />
年近五十的刘安虽为王,却一脸清瘦,丝毫没有王侯气宇轩昂的福态。大概还因为经常皱眉,额头中央刻下了深深的“川”字。此时面对田汀衙髌湟獾木俣按ā弊窒莸酶睢?br />
“可是,另一只却飞走了。”
刘安终于听出点门道来,他缓缓走上前,问道:“雏鸟而已,有何要紧?”
“雏鸟是不打紧,”田汀醋帕心裱壑猩了傅睦涔猓呱钅獾匦Φ溃翱赏蛞皇浅ツ兀俊?br />
“哦?”刘安渐渐皱紧了眉头。
“那可就麻烦了!”田汀逼鹕砜此?br />
“既然如此,何不趁现在杀了它?杀一只是一只,”刘安冷笑,“也省得日后翅膀硬了,不好对付!”
“殿下言之有理,但杀了可惜呀!”田汀劢巧涎锏奈坡菲纳睿耙酪林尚彼裕缮笨闪簟5蚁耄热凰歉业匠ぐ怖矗辽俚ㄊ队屑阜郑浼家灿屑阜帧H艨裳狈箍筛傻阌杏玫氖隆钕拢铡 亍D苫辜堑煤稳嗽铡 亍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