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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知道错了。”朱利安尽力表现出一副忏悔的样子。
“人各有命啊,我也不强求你能跟你哥哥一样……”说到这里,路易国王怔了怔,仿佛在回忆。在场的三个人都没打扰他,他们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须臾,国王因病而更显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低声道:“雷恩,我的孩子,我这就可以见到他了……”说完又看了手边的两儿子一眼,“还有你们的母亲。”
艾伦和朱利安都沉默了,各怀着各的心事。
凯瑟琳娇嗔了一声,“说什么呢,病会好起来的。”
路易国王轻轻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手,轻柔地说:“对不起,你那么年轻就跟了我,我也给不了你什么……”
“说什么呢。”凯瑟琳咬了下唇,也有些难过。确实,他没有给过她什么,可是她又何尝对得起他?这句“对不起”,她要如何承受?
“艾伦,我的孩子。”路易国王最后把手伸向艾伦。
“父王,我在。”艾伦上前握住。
“你从小乖巧懂事,从来没让我担心过,而如今也娶了伊莎贝拉公主……我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什么,我的孩子,我一直希望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你。”路易国王这话发自肺腑。确实,他最宠的是他的小儿子,朱利安可以说是在他的打骂声中长大的;而他心里最愧疚的却是这个最懂事的大儿子,艾伦母亲走得早,他仿佛就在那个时候一夜长大,成熟得让人心疼!作为一个父亲,自己几乎没有为艾伦做过什么,而今又要把国家这个巨大的责任递交到他的手上。
“我去了以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路易国王说着说着又一阵伤心,长长叹了一句,“朱利安,你以后不能再胡闹了,要好好帮你王兄。”
“父王,您会长寿的。”朱利安也不正面回答,就是拱拱路易国王的被子,撒了个娇。反正他从小耍赖习惯了,路易国王早拿他没办法了。
“唉,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休息了。”路易国王说完,闭上眼睛。这一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凯瑟琳抬头,深深地看了朱利安一眼,三人心里各怀鬼胎,退出去。
朱利安明白凯瑟琳那一眼的意思,这是一个好时机。房内只有三人,无论国王说了什么,只要凯瑟琳站在朱利安这边,那么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朱利安不愿意。
倒不是顾及情面或觉得那样做太过卑鄙无耻——用安妮的话来说,朱利安做的卑鄙之事还少么?当然就不怕再多这一两件了。
可是他不能对从小宠着自己的,现在仅剩的亲人下手。
朱利安扪心自问,其实他爱着他的父亲。尽管路易老国王资质平庸,也没做出过什么丰功伟绩来,可是国家也算风调雨顺了那么多年;尽管因他的平庸使后宫明争暗斗受害者无数,包括朱利安可怜的母亲,但总归,他本意上是真心地爱着他的儿子和妻子的。
路易国王是个真诚的人,是个好人。是个不同于朱利安和艾伦的人。
三人走到门口,艾伦笑着说:“你平安回来了,我很宽慰。”
朱利安没接口,看了他一眼。
如果说他错过了时机,那么艾伦呢?老国王病了那么久,艾伦在朝中要职上安置了那么多人,又扩充了自己的兵权,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位置夺过来?这样也不会有他进暴风城的一天!
艾伦,到底在想什么?
“他,或许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也或许,没人陪他玩,太过无聊。”凯瑟琳如是说。
朱利安不置可否,双手游走在凯瑟琳身上,有些漫不经心。
“他恐怕是在计划什么。”朱利安说,“我不在暴风城的这些日子,他有什么动静?”
“嗯……有,他排除异己……”凯瑟琳在朱利安身上磨蹭,娇喘连连。
朱利安不再问话,娴熟地拉起她的裙摆,手伸了进去。
这世上恐怕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艾伦了,他这样按兵不动,必定图着某样更重要的东西。
朱利安忽然一个激灵,身体猛地一僵。
“嗯~”凯瑟琳哼哼了声,不满他忽然停下。
朱利安抛下凯瑟琳坐了起来,以手遮面,背后忽然升起一阵凉意。
他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这么一想,恐怕伊莎贝拉背叛艾伦让他进城救安妮,也是艾伦计谋里的一个环节!
艾伦,他是要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一个覆灭的结果!
朱利安尚来不及有所动作,就有人慌忙前来报告:东西部王国的战争,再次打响了!
自老国王一病不起,朱利安失踪后,国内国外大小事情都是艾伦在处理,包括这场战争的谈判。前段时间两国谈判进入僵局,既没有打,也没有说不打,如今不知怎么又开打了,里面的猫腻自然艾伦是最清楚的。如今,暴风城的兵力戒备就更加严格了。
朱利安手上并无兵权,所剩的骑士兵团在第一时间被艾伦派遣去前线,城里剩下的,自然都是艾伦的人。朱利安自投罗网进了城,如今,反而出不去了。
只要被困在暴风城一天,他就是艾伦手里的小老鼠一只。
朱利安有些明白了,艾伦这借刀杀人的一着,这一环接一环的陷阱,真是高。
就连奥斯卡的背叛,也在艾伦的计划之中!
艾伦要的,原来是朱利安。
40
40、初遇 。。。
40。
奥斯卡想明白这件事,没花多长时间。却不由有种脊椎发凉的感觉。
由他的背叛才把朱利安引入城,如今,以战争为借口,堂而皇之增兵卫城,就控制住了整个局面。
所以,艾伦要的不是王位,也不是单纯要朱利安死……
他正享受着这个游戏的过程,他要的恐怕更多!
这个变态……
本以为艾伦是借口打仗,但这仗还真打起来了,打了不过七天,前方圣骑士兵团死伤惨烈,所剩无几。
双方又在沙城僵持住了,驻兵不动。
听到这些,朱利安丝毫不觉得奇怪。自那日战争一打响,他就明白了艾伦的计划,只可惜,晚了。
他坐在安妮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最近几日,她都没醒,但是一直在做噩梦,双眉紧锁。雪白的床单和被褥将她的皮肤衬托得更加透明脆弱,楚楚可怜。
朱利安执起她略显苍白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以一个祈祷的姿态。
“安妮……”朱利安将脸贴在她的掌心,有些倦了。
一直窝在安妮身边的小狗土土忽然呜咽了几声,朱利安抬起头,感觉到安妮的手指动了动,然后那双眼睛,终于睁开。
安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纷纷扰扰,有人牵着她的手,带她向着那无法把握的未来,一路前行。梦里,她看到一个巨大的金黄色的沙漏,耳边有个声音低低低在说:
有人说,时间是一条通往未来的路,只能向前,从不后退。
在我看来,时间是一个沙漏,反反复复,无止无休。
我总以为我站在沙漏的外面看着细沙流淌,直到后来的后来,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这沙漏中的一粒沙。
那些她经历过的,又被尘封的记忆一段一段闪现在眼前,像漫天飞舞的柳絮,带起一阵旋风,要将她吞没。于是她听见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辽远,博大,海鸟尖锐的鸣叫像剑一样刺入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