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峰扒着玻璃,回想自己离开这里的那一年,还没有这么多的高楼,这么多的灯光。原来他真的离开这么久了。六年,宋厉雷那个小太保都跟他爹人模狗样地说话了,宋世哲这个流氓都化戾气为浆糊了。
鼻尖点着玻璃,凉冰冰的,很舒服。纪峰迷迷糊糊地涌上来点儿困意,突然听到门栓“咯啦”一声,猛然惊醒,身体顿时僵住了。
黑暗里,沉重的呼吸声逐渐逼近,带着热气的压迫感逼着他屏住呼吸。纪峰能感觉到人就在自己身后。他没动,身后的人也没动。
纪峰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身后的人突然搂住了他的腰,搂得死死的,生怕人跑掉了似的。
纪峰在他抱住自己那一刻骨头都酥了。这曾是他熟知的那一具躯体,温热有力,线条流畅,棱角分明。纪峰的头开始发昏,他咬紧牙,用力挣扎:“你放开!”
宋世哲把他转了个个儿,让纪峰面对自己。纪峰的眼睛亮亮的,酒意上了脸,有些发红。宋世哲哼了一声,把纪峰往玻璃上一推,狠狠吻了上去。
纪峰想这人还这么霸道。宋世哲一手揽紧他的腰,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迎合自己。舌头钻进去,疯狂地吮吻,带着一股酒气和烟味,搂着自己腰的手在背上来回抚摸。纪峰感觉自己就快融化了,宋世哲却突然放开了他。
纪峰喘息着看宋世哲。宋世哲的眼里隐忍着欲望,一簇火苗跳了又灭。他捋了捋纪峰有些凌乱的头发,低声说:“你也累了,睡吧。”说完转身,关上门走了。
纪峰靠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好一会儿才慢慢滑坐在地。这老男人成了精,挑逗的手段不需要怎么太高明,就已经让纪峰丢盔卸甲。
何苦呢?都分开六年了,你又何必来招惹我。纪峰苦笑:纪峰呀纪峰,你回国通知他,他来接机你跟他走,还住在他儿子的酒店,你敢说你没在期待什么?你这他妈的不是犯贱吗你。
第二天上午,纪峰给于洋打了个电话,约他中午出来见面。于洋是他音乐学院的同学,毕业后留校任教。接到纪峰的电话,于洋很兴奋:“老同学,什么时候回来的?”纪峰笑着说:“昨儿刚下的飞机。怎么样,出来会会面?”
“没问题啊。我上午有课,中午出来。你来学校附近的川辣坊等我。”
纪峰惊讶道:“那间店还没倒闭呢?”
“哈哈,可能我们学校学生的口味都比较重吧。”于洋在电话里笑:“那就定准了,十一点半。”
中午,于洋风风火火地推开店门,就看见纪峰坐在靠窗户边儿的一个位子上,低着头在看杂志。他走过去,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啊纪峰,有点活耽误了一会儿,来晚了。
纪峰抬起头,笑了笑,没事儿,我也刚到不长时间。
于洋坐下,搓搓手。服务员过来问点菜吗,纪峰说点,让于洋看菜单。于洋说随便点几个好了,哪道菜都一样。纪峰心照不宣地笑笑。于洋的意思是,反正每道菜都是一样难吃。
于洋点了两瓶啤酒,问纪峰:“你不整点儿?”纪峰摇摇头:“昨晚喝了点儿,上头啊。现在还疼着呢。”
“你那酒量还没什么进展哪?”
“嗯。这辈子是攀不上你了。”
于洋倒了一杯酒,喝干了,笑着说,就知道挤兑我。喝酒你是攀不上我,拉琴我估计下辈子都攀不上你了。你小子,天生拉琴的材料,简称天才。
纪峰笑着摇头:“你也不赖啊。说正经的,我下个月要在学校办一场独奏音乐会,你知道吧?”
于洋撇撇嘴,我知道?我们学校扫地的都知道了!老曹头从三个月前就开始贴标语,贴海报,拉条幅,热闹得跟过年似的。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儿,谁也没他卖力气。给我们开会,开一次提一次,什么“这样的国际大师能出在我们学校,简直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我看就差没给你塑个雕像在广场上供人膜拜了。你啊,都快成H市音乐学院的吉祥物了。
纪峰有些头疼。曹院长人不错,就是太好面子。这次答应回学校开答谢音乐会,其实曹院长已经求了他一年了。纪峰面子上过不去,再加上当年曹院长待他确实不错,借机回报一下母校的养育之恩也理所应当。所以他推迟了自己下一张唱片的录制周期,赶回国准备演奏会的事。
“于洋,这次独奏会我有一首改编的合奏曲,我想请你做我的合奏嘉宾。”纪峰说出了这次找于洋出来的主要目的。
于洋笑着说:“我?承蒙你不嫌弃我,我自己都嫌磕碜!就我这水平,扯你后腿算好的,就怕把你裤子都扯下来了。”
纪峰也笑了:“你少妄自菲薄。你小子几斤几两重我心里有底。你是图安稳,不想再奔波了,才留在学校。其实你水平一流,真的。”
于洋摇摇头,说这要是搁五年前,我还真不怕揽这个瓷器活。可如今,是真不行了。老喽。技法还没生疏,可灵气已经磨得差不多了。结了婚成了家,一天柴米油盐老婆孩子的,心境变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这孩子,啧啧,挺了不得,颇有你当年的范儿。
纪峰心里一动,知道他说的是学校的学生。他说:“既然你这么说,肯定错不了。有时间带我去听听。”
于洋说,那就今天下午吧?下午你有事儿吗?
纪峰说没什么事儿。
“那正好。吃完你就跟我回学校。”于洋盯着他,突然问:“你有墨镜吗?”
纪峰愣了一下:“要墨镜干吗?”
“你最好换副墨镜戴戴。你的海报照片儿贴的满坑满谷都是,我怕你被活活围观死。”
纪峰和于洋来到学院的琴室。于洋去找人,纪峰自己坐在琴室里。这里的一切他都再熟悉不过了,他又回忆起上学时候在这里练琴的时光。虽然枯燥,但是很充实。于洋说他是天才,或许他是。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付出了多少血汗艰辛,才能获得今天的成就。
门被推开,于洋带着一个瘦高个儿,长相干干净净的男生进来,向他介绍纪峰:“这位就是纪峰。”
纪峰站起来,男孩子礼貌地和他握握手:“纪前辈,您好。”
纪峰说你好。于洋介绍道:“这是我们学校管弦乐系小提琴专业大三的学生,叫牟思宇。”纪峰点点头,又坐了下来。于洋也坐下,对牟思宇示意:“开始吧。”
牟思宇打开琴盒,取出一把小提琴,架在脖子上,开始演奏。他拉的是圣桑的《哈瓦奈斯》。这是一首很难的曲子,前半部分节奏舒缓,情感深沉浓郁,后半部分琶音多,对技巧要求极高。牟思宇神情专注,拉得行云流水。纪峰手指交叉放在腿上,听着。一曲听完,纪峰回过头,问坐在身边的于洋:“我说于老师,H市音乐学院招不到人了吗?还是现在的学生都是这个水准的?我是相信你的眼光才过来听的,看来你灵气欠缺,眼光也差了不少啊。”
牟思宇的脸一下子白了。他把琴收好,生硬地甩了句“多谢前辈指教,”气哼哼地走了。于洋也有点儿尴尬:“我真觉着他不错,带了他快三年了。哪儿有问题?”
纪峰看着牟思宇摔门而去的背影说,拉得没什么问题。就是人太心高气傲了,沉淀不下来。
“那没招了。您老人家再物色物色别的人选吧。”
“我也没说不用他啊?”纪峰笑着说:“我挺喜欢他的。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于洋咧嘴,说你才把人家损成那副德行,人家乐意才怪。
纪峰说:“和世界级的演奏家同台演奏,可不是谁都能有这个机会。他要是连这都拎不清,这么多年的琴也算白学。”他站起来,丢过一张写着自己电话的名片:“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就拽吧你!”于洋笑着接过名片。不过纪峰也确实有拽的资本。当年念书的时候,只有纪峰敢明目张胆地逃掉乐理基础课去练琴,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认。只要纪峰在琴房里练琴,那别人都得自动自觉地转身默默走开。耽误了纪大天才得奖,这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纪峰回到饭店,就看着宋厉雷在大堂等着他,“回来啦峰哥,昨晚儿睡得好不?”
纪峰想到他老子深夜偷袭,心里一麻。嘴上说,喝了点儿酒,睡得挺香。就是坐飞机坐得浑身骨头疼。
“走,到洗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