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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佩顾念他身子,与怀恩换了个眼色。
“听闻圣和居的乳酿鱼做的极好,比起同王府中的也是不遑多让,”轩辕冕怅然叹道,“常听臣子议论圣和居菜肴如何惊艳,可枉在长安住了十余载,孤却连圣和居的门边都未近过。”
怀恩还未开口,就听秦佩道:“那乳酿鱼下气温补,于殿下玉体亦是大有裨益。现下天光尚早,离宵禁更还有好些时辰,怀恩公公,殿下如今晚上可发作得厉害?”
怀恩一番劝诫的话全堵在喉中,心道还指望秦公子能劝服殿下,如今倒好,仿佛他就是那个拦着殿下偶卸重负的小人一般。无奈之下,只好如实道:“按照御医们的方子调养,殿下已有起色,若不奔波劳碌,每过数日才会发作一次。”
秦佩不由欣喜,便当机立断,带路前去圣和居,点上几个同僚推崇的菜品。许是在宫里尽日服药,见到这许多新鲜菜式,轩辕冕也不禁食指大动,对那乳香四溢、鲜美无匹的乳酿鱼更是不吝褒奖之词。
秦佩看着他,面上微微含笑,又为他添上一碗鱼汤。
“对了,以环,”轩辕冕不知想起什么,神情肃穆下来,“再过五日便是中元节,因父皇不在,孤又抱恙,今年便不在宫内设道场了。”
秦佩蹙眉:“哦?”
他入朝颇晚,未逢中元,只知当今圣上在朝中时,常在宫内祈建盂兰盆会,然后皇帝自太庙亲迎,百官亦须于朱雀门外迎候。圣上又素爱华美之物,故而七月十五那日,长安城总是满城金翠、锦天绣地。
就这点而言,轩辕冕不肖其父,比起花团锦簇,怕还是更喜古朴清雅多些。
“慈恩、净业等寺的道场,孤会让洛王、同王代祭,”轩辕冕似是为这鲜美鱼汤倾倒,眯了一双凤眼,无比惬意,“你要去明陵吧?”
强忍心中苦涩,秦佩为自己斟满一杯凤酒,淡淡道:“纵他不忠,我却不能不孝。”
轩辕冕微微叹息,“待你从明陵归来,记得来东宫一趟。虽不能置身法会,该供奉的、该祭奠的,总是不该少。”
秦佩嚼着胡饼,点点头。
到了十五那日,应是第三次去明陵,近来因突厥事,秦佩对先考难免有些芥蒂,于是此番祭扫也不过草草。
擦拭了略带浮灰的墓碑,拔去疯狂滋长的野草,秦佩将一坛马酪酒倒在地上,自己则拎着一壶烧酒,“若当真如我所想,你应也有许多年不曾饮过家乡美酒了罢?可惜,我非蛮夷,总还是闻不惯那个味。”
夕光之下,墓旁青柏迎风晃动,如同宽慰,亦如同嘲弄。
“我乃华夏之后,自幼研习经史,攻读圣人之书,绝非蛮夷。”秦佩面色森冷,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
他并不知道,他方才的神情有多像秦泱。若是有熟识秦泱的人在场,怕是会煞风景地念叨一句——绝肖乃父罢。
秦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戾气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无比的木然与疲惫。
三拜九叩,拂袖起身,秦佩离去时,不曾回头再看一眼。
墓前除去酒坛酒壶,便只剩下一个普普通通的火盆,火盆里除去燃尽的纸钱,还有张已被烧去一角的白绢,上面以干枯墨迹一笔一划写道——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
每次从明陵归返,秦佩总有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惨淡,此次亦不例外。
蓬莱池中有三三两两的水灯,也不知放灯者是多愁善感的妃嫔公主,还是胆子大的宦官宫婢,毕竟无论高低贵贱,人人都有想要追思悼念,永世无法忘怀的人。
轩辕冕寻来的水灯与其他人所放并无不同,不过是盏最普通寻常的粉色莲花灯。
秦佩这才想起自己从明陵回来的匆忙,竟忘了去买盏河灯。
“公子莫慌,殿下早就为你备好了,”怀恩递过盏一模一样的河灯,捂嘴笑道,“先前晚膳时殿下便说了,公子向来不经世故,未必能想的起来。朝中大人们说殿下与公子君臣相得,不愧是今世子期啊。”
他一提子期伯牙,秦佩瞬间想起当日桂宫情景,不由一时赧然,晕红一张如玉俊脸。
“怀恩!”轩辕冕冷声道,“再揣测上意,孤就打发你去倒夜香!”
说来也怪,怀恩常常自作主张,轩辕冕也每每大加责难,可却也从未真正怪责于他,譬如现在,轩辕冕虽是呵斥,眼中却不见多少怒气,甚至带着几分隐约笑意。
怀恩装腔作势请罪不表,秦佩从他手中接过莲花灯,不知为何,明明是中元节放水灯超度亡灵,被怀恩这么一搅和,难免失了几分哀戚悲凉。加上头顶圆月似银盘,月影若流水,此情此景竟有几分上元佳节“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的意味。
二人将灯放了,轩辕冕低声念了两遍往生救苦妙经,晕黄灯火映照着脸孔,平添了几分平和淡然。
秦佩看着他侧脸,近日来跌宕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忽而开口道,“超度超度,度往何方?人之归路,又在何处?”
轩辕冕诧异看他,却见秦佩神情端肃地看着远去河灯,正色道,“位九五之尊,承帝王之统,这是殿下所求么?”
他仿佛等了无数春秋,又仿佛只是一息一刹,直到听闻轩辕冕一声长叹。
“古往今来唯有夺嫡失败的亲王,却无储位不保的太子;而为帝者,宁可庸庸碌碌、无为而治,却不可好大喜功、穷兵黩武。”
秦佩对他笑笑,“我懂了。”
轩辕冕摇头:“不,你不懂,做了二十年太子,除去当皇帝,孤还能做什么呢,又还会做什么呢?”
第80章 第十一章: 功名富贵若长在
太子不愧以勉自省、以勤自励、以俭自律,自在朝堂上昏厥过去不过一月,竟又强打着精神临朝听政,出现在八月初一的大朝上。
“殿下贵体可安?”众人见礼过后,赵子熙第一个关切道。
虽气色已好上不少,可轩辕冕眉宇间仍有些病态,谦和笑道:“多谢赵相存眷,孤已大安,这段时间朝事繁杂,劳烦诸公……”他视线扫过阶下踧踖不安的洛王,神游太虚的同王,叹了口气,“以及诸王了。”
众人又是好一阵推辞客套不提,谈了没一会朝事,就有雍王一党的大臣不安分起来,“殿下既已痊愈,是否可以免了王爷的禁足,好让王爷为殿下分忧?”
刘缯帛皱了皱眉,对雍王一党的恶感更是无法抑制,刚想开口就被身侧的苏诲拉住,对他摇了摇头。刘缯帛堪堪忍住怒气,就听轩辕冕不紧不慢道:“也罢,传孤谕令,免去雍王晋禁足,命其作思过书,明日朝会传阅。”
雍王一党面色均极为难看,轩辕冕也不加理会,“孤昨日看了一份表章,孤以为言之有理、持之有故。怀恩,将裴卿的表章念来给诸公听听。”
“是。”怀恩接过表章,一字一句地诵读出来,唯恐偶有耳背的大人们听不分明。
一开始诸人不过心不在焉地听着,可越到后来,群臣的神色就越是诡异,甚至已经不能满足于纯然的眼神交汇,光明正大地交头接耳起来。
原因无他,河东裴氏竟主动请废占田荫客,这让原先企图对此事大做文章的雍王一党失了分寸,须知他们的杀手锏原就只有两个——一是打压世家,拉拢寒门士子;二就是开疆拓土,扬天启国威。
可没等他们开始动作,世家们竟率先发难,想也知道背后是何人示意,又以何交换?
宁陵四俊中最爱出头的孙临阴笑一声,正欲开口,就听崔珉道:“可若是如此,我世家岂不是失了立身之本?”
果不其然,道貌岸然的世家们开始内讧了,孙临将心放回肚子里,好整以暇地看戏。
“非也,”裴俭上前一步,笑眯眯道,“废除荫客,是说世家的门客佃户日后亦得向朝廷贡献税赋,而向世家缴纳地租。”
“可若是这样,这些人岂不是会更加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