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元长慌了,他想救庚延一想将自己的生命分给庚延一。可他能做什么?除了看着庚延一痛苦,看着在自己手心里他死去,他一个堂堂皇帝却束手无策。这定是凶手故意给他赵元长看的,他故意在他眼皮底下这般折磨庚延一。
庚延一闭上眼,执拗地哼起了那首三世调,挣扎着要活下去,活下去,或许终有一日会再次来到他身边。生死徘徊时,庚延一竟是这般挂念的。
赵元长抱起庚延一,狠狠将他拥进怀里:“太医,莫澜!”原来从太医属到泰祥宫,竟是这般远。
太医属的人全来了,看过之后纷纷摇头,有的太医见庚延一痛苦的样子,甚至提出给他一刀来得痛快些。赵元长扇了说这话的太医一巴掌,气得让人将他拖出去斩了,一时间没人再敢说话,穆弥殿里死寂得骇人。
最后还是庚延一开口喃了声赵元长,将他唤到床前。
赵元长握住庚延一的手:“没事的,宫里的太医不行我已派人去宫外找了,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他却笑了,这一刻迟早会来的:“……不知此时……再不说保重……是否……就晚了……”
“太早了!再过一百年都太早!”赵元长猛然转头坚定地对太医们道:“你们谁若能替他解毒,朕便把江山都给他!”
一名宫人大着胆子,瑟瑟道:“陛下,庚先生……已经去了。”
赵元长转头去看,庚延一不抽搐了,脸上却依然凝着先前那副痛苦的表情。赵元长不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只是用力拽紧他的手,留下了印子。
“若是我救了他,你是不是当真会给我江山?”宋袭荣笑着走进来,站在一脸惊异的赵元长面前:“我散步时撞见了一名宫人,是她告诉我庚延一中了毒。”
“君无戏言,你若真能救他,大煜便是你的!”
“我不要江山。”宋袭荣深深看了赵元长一眼。
赵元长语噎,起身退到床尾。宋袭荣便在他先前坐着的地方坐下来,附身闻了闻庚延一的唇,又号了脉,翻开眼帘看了眼瞳,这才掀开被子解开庚延一的衣袍,亮出大半个身子。
庚延一的腹部有条长长的疤,看得赵元长不由得拽紧了拳头。他曾向这条把许过誓,定不会再让庚延一受到任何伤害。如今,他却食言了。
宋袭荣找准庚延一身上的几个穴位,拿出一组银针逐个刺下去:“庚延一中的是半相红,此毒虽猛,但不会立刻致人死地,它会顺着血脉逐步衰竭五脏六腑,使人在最痛苦之时死去。这些银针只能暂时护住心脉。”
赵元长急问:“如何解毒?”
宋袭荣顿了一顿:“半相红是种极少见的毒药,以前有人中此毒,大都受了不毒性自杀了。我也只有一成把握能治好他。”宋袭荣突然转身,正色问赵元长:“为了救庚延一,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不错。你想让我做什么?”
“……先欠着,日后我再向你讨。”宋袭荣起身继续道:“准备一只黑寡妇、一条五步蛇。一只毒蟾蜍王两只食人蝎与一条石头鱼,都要活的。”
一名伏地的太医抬起头来,惊心道:“这些东西可都是毒物啊,您准备拿来作何?”
“熬汤。庚延一只能撑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内这些东西必须找齐。”
莫澜笑着站起来:“除了石头鱼与毒蟾蜍王,其余的东西臣那里正巧都有。”
另一名太医就故意问道:“莫太医,你那里怎会有这些毒物?”
“给考工令制毒药时剩下不用的,就留着了。”
“快去拿来!”
“是。”
十个多时辰之后,石头鱼也从海里捕了起来送回皇宫,现在唯一差的便是毒蟾蜍王。毒蟾蜍倒是好找,侍卫们抓了许多比较大的毒蟾蜍回来,可里面没一只是毒蟾蜍王。有人觉得多放几只毒蟾蜍不就行了,但宋袭荣却说毒性不够。
这些毒物被放在一只小木箱子里,侍卫们将它们放进去时,全身都在发秫。五步蛇一口咬在黑寡妇身上,吓得放蝎子进去的侍卫一声惊叫,撒手扔掉蝎子便跌坐在地上。宋袭荣上前用手捉住蝎子放进木箱里,随后拿铁链锁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又提着石头鱼去了膳房。先前让宫人们烧的热水已然沸起来,他将石头鱼扔进去后立刻盖上锅盖,双手用力按住。石头鱼在锅里挣扎了许久,终是静下来,宋袭荣揭开锅盖看了看,这才又放下,甩了甩手。
被锁进箱子的毒物们也差不多安静下来,宋袭荣将它们也一并扔进锅里。赵元长看着一场血雨腥风后箱内留下的血迹,经不住自问,这些毒物当真能救庚延一。
毒汤熬好,却没人敢去揭开锅盖,最后还是宋袭荣亲自舀了一碗端到庚延一床前,又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瓷瓶,往手心里倒出一粒药丸。
他正要喂庚延一,便被赵元长拦住。赵元长担忧蹙眉:“这碗毒汤真能救延一?”
宋袭荣反问:“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庚延一,这药丸也是替代毒蟾蜍王的。”说完宋袭荣就迅速将药丸塞进庚延一嘴里,给他灌下了碗里浑浊的汤汁。
☆、第三十七章
一日后,太医又来替庚延一把脉,脉象已然平和许多,而赵元长却是三日后见到庚延一醒来时方才放下那颗悬挂了许久的心。
庚延一躺在床榻上望着赵元长笑,赵元长坐在床前握着庚延一的手也笑。一旁的宋袭荣见了不免皱眉显得有些生气又有些伤悲,他走过来赌气般握住庚延一的命脉。
庚延一见他笑道:“谢谢。”
宋袭荣看了他一眼,放开手:“这些日子你最好还是不要随意走动,静躺三日最好。照我开的药方每日服两次。”
“嗯。”
宋袭荣朝赵元长递了个眼神示意跟他出去,赵元长便俯身亲吻了一记庚延一才出寝殿。宋袭荣站在门口望着院里的雪,待赵元长走来后才又继续往外走。
一路上赵元长都未出声而是等着宋袭荣开口,他知道宋袭荣定是有话对他说,才特意将他叫了出来。
果然,刚出了长卿巷宋袭荣便开口了:“你不问我为何叫你出来?”
赵元长笑答:“就算我不问你,你也会说。”
宋袭荣叹口气,停下来转身面对着赵元长:“你欠我一个承诺。”
“我知道。你想好了便可告诉我。”
“我要你再也不许见庚延一,你做得到吗?”见赵元长不说话宋袭荣便又向前走着,道:“为了他连江山都不要的你,定是做不到。”
赵元长沉默片刻,道:“延一对我而言正如他的名字那般,是这世上的‘唯一’。”
宋袭荣突然竟笑了,有些带涩:“我娘曾说过,人活一世便是为了与某个人相遇,兴许到头来会相隔很远,却依然记得。你说他是你的‘唯一’,那你呢,可也是他的‘唯一’?”宋袭荣不经意便问了出来,可细细味来,却又觉得像是故意的。
赵元长眯眼笑答:“我想是。”
“若是日后他背叛了你,你又如何?还当他是你的‘唯一’?”
“我想出不他会背叛我的理由。”
“是吗,你就如此信他,信到连一丁点的思考都没有。”宋袭荣深吸口气一扫先前阴郁的神情,换得和平日里一般甜的笑:“我开好药方之后会交给太医属,还是你打算亲自去抓药熬药?”
“我亲自来好了,以免这当中又有人趁机下了毒。”
“也好,这个给你。”宋袭荣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递到赵元长面前:“让太医们看清楚,别抓错了,不然可是会吃坏你的‘唯一’。”
赵元长刚伸手去拿,竟被宋袭荣一勾手腕儿收回了药方还望着他笑。赵元长无奈,只得抓住宋袭荣的手抽走药方:“你和庚延一真是有的一比。”
宋袭荣侧脸扬眉笑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