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直指旁人的胸膛咽喉。银白的剑,抽出一大片殷红,肆意喷涌,在月光下竟有些发亮。好似那名为曼陀罗的妖花,一朵一簇连成片,也是这么蜇眼。只是那人身上却是滴血未沾。
从斗笠上垂下的素白轻纱遮了他的容颜,然而一束月光却不偏不倚地照在他身上,竟让凉亭赵元长看得有些痴了,说不出来的感觉,不是美,亦不是俊秀,而是有些,飘渺。对,就是飘渺。
突起的一阵风,吹动了青衣人素白的垂纱,露出凌厉的眉眼。赵元长只看了几眼,便不敢再看了,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制着不容许他再看,如冰,平静,却寒意四射。
地上倒下的侍卫零零散散却也十分多。男子纵身一跃上了凉亭,细长的剑晃过庚延一的眼,就直直朝他刺了来。赵元长拽了庚延一的手腕一把扯向自己,再一转身,剑便划过他的手臂割出一条不长却有些深的口子。而庚延一只是被划破了袍子。
安戈抓了剑身用力朝下一掰,剑便断了。男子扔下剑几大步便跨出凉亭消失在夜色下。
赵元长捂着伤口看向安戈的手:“先生的伤无事吧?”
安戈摊摊手掌,伤口裂开便流出艳红的血:“没事,只是有些痛。”
庚延一上前握了安戈受伤的手看了看,笑道:“今日谢谢先生了,我那儿有些药膏,待会儿差人给先生送去。”
“不用麻烦了,小伤而已。”
庚延一放开安戈的手退到赵元长身旁拎开割开的袖袍蹙了眉头看着他的伤口。
赵元长捂住伤口对庚延一轻声道:“别看。”
裘桂带了大批卫尉队赶来,却只见了地上乱横了的尸首和受伤的赵元长。裘桂一等卫尉队立刻向着赵元长跪下请罪。赵元长摆摆手道句罢了,便让他们起身,一半的人护送安戈,另一半的人护送他与庚延一。
回了泰祥宫不久,莫澜便挎着药箱赶来,让赵元长解了衣衫露出受伤的手臂。宫人们烧了热水端来,庚延一洗净绸布擦去赵元长手臂上的血。赵元长咬死了牙没让自己吭出声,只是拽了袍子的手却出了汗。一番包扎过后莫澜又嘱咐了几句便退下。宫人们烧了洗澡水却没往浴池里放,而是差了侍卫搬来了浴桶。
庚延一接过擦背的绸布对宫人道:“我来,有事便叫你。”
“奴婢知道了。”
赵元长将受伤的手臂抬起放在桶边上,庚延一挽起衣袖将袖摆塞进腰封里,捧了水小心浇了在赵元长背上,又用绸布上下搓了几下。
赵元长戏谑笑道:“你搓背的功夫倒是好得很。”
“儿时在澡堂子里做过搓背工。”
赵元长皱眉:“你儿时定受了不少苦。”
“虽说是清贫了些,倒也算不上苦。”庚延一又浇了水在赵元长肩部:“伤口还疼吗?”
“还好,能忍得住。”
“你若是不替我挡这一剑,便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我要是不挡,你怕是连命都没了,就算无性命危险也比我伤得重些。我还就是看中你这人了,舍不得伤了你。”
庚延一顿了顿,这其间抬眼看着赵元长的后脑,即刻又搓起背来,道:“你也不必拿身体来挡吧,这副皮肉可不是铁铸的。”
赵元长转过身来看着庚延一:“延一,你先暂时回司马府。”
“你这可是在撵我走?”
“我是怕刺客再伤了你,等查明了刺客的来历再接你回来不迟。”
庚延一沉口气,浇了水继续给赵元长擦身子:“这刺客似乎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回到司马府岂不是会连累了伯母。在刺客刺伤你之前,我还以为是你安排的一出戏。”
“我的确是让刘名扬安排了刺客行刺安戈,只是这刺客却不是刘名扬安排的,不然就不会杀光侍卫又想伤你。”
“不过这刺客倒是证实了安戈的确是人。”
“不错。据刘名扬讲,妖怪的血是黑色的。这下便可放心让他做兵器了。”赵元长突然握住庚延一的手:“今日起你便到定瀛殿来同我一起就寝,待到抓住了刺客你再回穆弥殿。”
“我却觉得没什么。”
“只怕是我会睡得不安稳。”
庚延一扯起嘴角抽回手继续替他擦身子。
很晚了,似乎已然戌时。安戈躺在床上却睡得不深,手掌上包扎的伤口渗了点点血晕染开来。房门被谁推开,他便睁眼翻起起来。来人拿起火折子点了灯,又吹灭火折子将灯罩盖上。
安戈见了来人一惊,回过神来便道:“主公,别来无恙。”
“无恙。”来人指指安戈的手:“你的伤可还好?”
“不碍事。皇帝却特意让人来看了,倒也因此相信我是人。”
“你是故意去抓剑的吧。罢了,这以后行事多加小心。”
“皇帝让我给他做斩杀妖怪的兵器。”
“那你便顺着他的意做,其余的事便不要管。”
“是。”
赵元长侧头看着庚延一的睡脸,渐渐闭了眼。只是他刚闭眼不久,庚延一便睁开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这一夜,皇宫里的人似乎都睡得不大安稳。
☆、第十二章
皇帝遇刺,一夜间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太后大怒,东方未白,便让宫人掌了灯坐上辇车急急来到泰祥宫。黄门正欲通报却被太后拦了下来,吩咐随从的人留在外面自己独身走进定瀛殿。赵元长还在睡,只是一旁的庚延一已然起来不知去了何处。
太后走到床边坐下,捻了袖子伸手摸着赵元长的脸,幽幽叹了口气。
赵元长被这一声叹气惊醒,睁眼的瞬间便擒住了太后的手,从枕下拿出匕首直指太后颈间。太后一声惊叫引来了门外的宫人黄门破门纷纷而入。赵元长见是自己的母后,这才放下匕首歉意道:“母后赎罪,朕以为是刺客。”
“陛下真是吓死孤了。怎放了匕首在枕下,多调些侍卫过来。”
“朕会的。”赵元长往旁边的被褥一看,才发现庚延一不知何时已然离开,便又问道:“母后来的时候可有看见庚延一?”
“没有。这天还未亮,庚延一想来也还在睡。”
“也许……是吧。”
“孤听说陛下昨夜遇刺受伤,伤在哪儿了快让孤看看。”太后一面这般说着一面蹙眉打量赵元长的身体。
赵元长笑道:“不碍事的母后,只是皮外伤。莫太医已来看过了,说是再敷几日药便能痊愈。”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闯进皇宫行刺皇上?”
“也许他根本就不是闯进来的。对了母后,您先回永安宫,朕会加派侍卫在长卿巷的各个宫殿守卫,您就暂时呆在永安宫不要四处走动,以免遇上刺客,受了伤。”
“孤明白了,皇上也要小心一些。”
“朕会的。”
太后刚走,赵元长便唤来宫人更衣洗漱,尔后去了穆弥殿。在走过院子的时候,黄门终究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问了赵元长一句。他问道:“陛下怎知道昨夜的刺客不是闯进宫的?”
赵元长笑答:“宫中戒备深严,就算他武功再了得也对付不了太多的侍卫。最关键的是,他如何知道朕会在汰水,不对,应该是怎会知道庚延一在汰水。”
“照陛下这般说,是宫中有内应,并且还知道您和庚延一先生会在汰水?”
赵元长笑着点点头。
只是黄门又道问:“听陛下这么说,那刺客是冲着庚延一先生来的?陛下怎会如此确定?”
“你若是见了那情景也是这般认为。”
“奴才不该退下的,害得您受了伤。”
赵元长笑道:“就算你在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多添一具尸首。”
“陛下这是在拿奴才寻开心。”
到了穆弥殿,听得里面的宫人们说庚延一一夜没回来。望着空空的穆弥殿内,赵元长暗起了不安的心。一旁的黄门见天色渐渐亮起来,便提醒赵元长该上早朝了。他吩咐黄门让侍卫去找庚延一的下落,方才会定瀛殿换了朝服上朝。
早朝前群臣都纷纷议论,直至赵元长坐上龙椅方才安静下来,异口同声呼了陛下万安。赵元长点点头让他们都起来,随手翻开大臣们呈上来的折子。
刘名扬上前,撩起袍子往旁边一甩单膝跪下道:“陛下,罪臣刘名扬该死,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