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少爷亲自为你扇风,感觉如何?”
我收了帕子,道:“甚好,似乎有无数银票扑面而来的感觉呢,令人的心中都如沐春风了呢。”
他嫌弃地瞥我一眼,收了扇子在我头上一敲:“财迷心窍。”推了布庄大门踏了进去。
这厮出门便是爷,现在哪有转午那阵乖乖巧巧趴在一旁,不吵不闹看我誊书的模样了,果然就不该给他好脸色。
被敲得有些痛,这虚有其表的扇子如此得沉,想必他扇了这么久的风也该手酸了。手抚上额头上的包,刚涌上来的感激之情尽数被咽了回去,在背后瞪了他一眼,跟着他进了布庄。
尹百濯果然是只香饽饽,前脚才踏进去,店老板就两眼放光地迎了上来:“少爷,怎么亲自来了,您什么时候也关心起下人的活计了?”
尹百濯很有派头地大手一挥,道:“下人也不容易,总要抽空体恤体恤。”一派风流地随手撩了把束带。
这二人的对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哪里不对,我皱着眉退出去仰头瞧了一眼,果然,上头“尹家布庄”四个闪亮亮的大字几乎闪瞎了我的眼。
我的头有些大。早知道尹百濯家中有钱,没想到会有钱到这般地步,于大街上随便捡个大商铺都是他家的产业,且一定是参商最火的商铺。
于是咬牙切齿道:“杀千刀的土豪。”
他回头看我:“你说什么?”
我假笑一声,道:“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尹少爷家大业大而已。”
尹百濯非常领情且满意地点了点头:“自然。”
人居然可以没脸没皮到这等地步,我亦顺着他点了点头。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布庄老板好奇地将我打量一番,直把我瞧得发毛,才冁然而笑道:“少爷,您此番带着的是哪家小姐呀?”
尹百濯愣了一下,刚欲作答,我上前一步,将他往身后一揽,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宛若女侠:“兰香居!”
布庄老板显然是被我的名号与嚣张的作风唬了一跳,一脸惊恐地看看我,再神色复杂地瞧瞧我身后的尹百濯,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儿,结巴着道出句“如、如此,请、请、请、少、少爷自便”,灰溜溜地遁了。
我笑得差点岔气儿。
这回轮到尹百濯气得差点吐血三升。虽然他总是被我气得吐血,但这一回,实在是大快人心。
他的手经过一面绿意时微微顿了顿,终是越了过去,愤愤然翻捡着一匹姜黄色布匹,我虽然不认得那是什么料子,但晓得它一定价值不菲,此时沦落在尹百濯手里百般□□,惹得我不免长嘘短叹。
这厮的声音里饱含愤怒与被莫名陷害的无辜,也不看我:“这个好不好看?”
我诚心正意地点了点头:“好看。”
他将布匹往旁边一搁,道:“那就它了。”
又捡出一抹象牙白来细细地摸了摸料子,摇了摇头,将毒手伸向了另一匹。
我顿悟尹百濯此行的意图,原是被我损了一回“惨绿少年”后,这才准备换两种颜色穿穿。啧啧,难不成这大少爷家中除却绿色,竟没了其他颜色的衣服?看来这厮嗜绿成瘾,已走火入魔。
随意一瞥,于面前的上百匹蓝布中相中一匹碧蓝色的丝绸,不禁伸手细细抚摸它的边角,精致细滑,冰凉入骨,十分舒服,便问他:“这个怎么样?”
尹百濯瞧了一眼躺在我手中的布帛,吊儿郎当道:“哟,挺识货的嘛。那是寒烟罗,十足上乘的东西,妙在一个冬暖夏凉。别家是压根寻不来的,你若幸运,只能在尹家布庄偶然见上一见,也都是少数。今日便走了狗屎运了,恭喜罗姑娘。”贱兮兮一笑,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不成,蓝绿一家,我才不要。”低下头去研究一匹绾色布料上的花纹,突然又抬起头,挑眉笑道:“诶,我才发现,寒烟罗反过来念不就是你的名字嘛,罗烟,罗烟寒,哈哈哈。”
实在会意不了他为何笑得如此欢乐,也许土豪的笑点都比较奇妙。更不舍得告诉他,我真正的名字,烟萝,与这种名贵布料只差一个字。
他凑过来摸了摸我手中的寒烟罗,无比大方道:“你若喜欢,我买与你就是。”
我翻了个白眼:“罢,可莫让你爹知道,你不仅逃了讲学,还眼睛都不眨地将价值不菲的布匹赠予青楼女子,他定会砍飞了你。”
丢给他个眼神示意他向我背后看去,若没有衣服挡着,布庄老板的眼神都能将我的后背与前胸洞穿出一个血窟窿,杀伤力极大。
尹百濯却不甚在意,“切”了一声偏过头去:“老头子早懒得管我了,再说,范老头子会为我作证的,”他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蹦出三个字:“罗、姑、娘。”
干笑两声,扬了扬声调,淡定道:“尹公子,小女艺名烟儿。”及时揪住他话中要点,压低声音道:“你若再叫我师父范老头子,本姑娘可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他复又十分傲娇地再“切”一声便不再理我,喊人来将他挑好的五匹布搬走,伙计扛了四匹略微吃力,我在心中鄙弃了一下尹百濯的少爷作风,上前抱起最后一匹,确是匹碧蓝色的,再一看,原来是我相中的那匹寒烟罗。
伙计腼腆地低下头,看都不敢看我,羞怯道:“多谢姑娘,我自己搬得动……”
尹大少爷已率先往门口走去,我笑了笑,示意他:“无事,走吧。”
伙计连耳根都红了,跟上尹百濯的步子。
走了没两步,伙计便停下了。
一个人与四匹布将我的视线牢牢地挡住,只听见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宛若玉石之声:“尹二,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过去已尽灭(3)
有戏!
八卦之心霎时觉醒,同时又觉得有些担忧:若是这女子误会了,将我当做情敌可如何是好?
另,此番还是头一次晓得尹百濯有个花名尹二,平日里也没听得谁人敢这样唤他。
看来这女子于他很是不一般。
我察觉到尹百濯的身子瞬间僵硬,说来奇怪,他的身上不仅带着一股令我感到极为熟悉的气息,且只要他在我身侧,他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我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虽然我身为一届魔女,这等伎俩信手拈来,但若我不刻意探知别人,也是无法知晓这些的。
而尹百濯不同。这个事实在奇怪。
他略微尴尬地转过身来挥手示意伙计先走,伙计有些无措地回头看向我,尹百濯这才瞧见我手里还抱着一匹布,不由训斥伙计道:“你怎么能让她拿……”
我的语气略微生硬,打断他道:“不是他让我拿的,是我自己要拿的。五匹布,你叫他一个人怎么搬得走。”
尹百濯甚少见我带刺儿的形容,不免被噎了一噎,张着口终是什么也没说,愤愤然掉过了头去。
其间,不忘剜了那伙计一眼。
伙计感激地冲我颔了颔首,另一个伙计赶忙跑上前来,诚惶诚恐地接过我手中的布匹,又帮前头的伙计拿了一匹,一同扛着送回尹府。
没了伙计和布匹挡着,我这才看清刚刚那女子的形容。
嚯,乃是个天姿国色的美人,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那气场也是冷的。一身细麻青衣与堆鸦上的一根小小珠簪却全然掩不住美人的美貌,看来这定义需要改上一改,这美人,乃是个天姿国色的冰美人。
只一眼瞧去,冲这番盈盈而立便逼人的傲气,我便断定,这必定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
再细看一眼她头上的簪子,那颗不大不小的珠子怎么看怎么眼熟,略一回想,那珠子居然同殿下大婚时,北海的何因仙君送来的夜明珠无异,不过是小上一号罢了。
人间居然也有这等罕见玩意儿,当真开了眼界。
这冰美人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至于为何脱了簪珥,换上一身细麻衣裳,就容不得我猜测了。与尹百濯相处了四个月之久,我得出了一个十分靠谱的理论:土豪的心思你别猜。
然而先发话的却是冰美人身后的另一个女子,她惊叫一声,不由吓了我一跳:“颂秦!”
那女子于气势上明显矮了冰美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