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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幻想和沉醉总是结束得很快的,然后,睁开眼睛来,屋里那份寂寞和无奈就又对她 四面八方的涌来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全被吞噬了。她会发现,她手中掌握着的,只是一 些拼不拢的、破碎的梦,和一些压迫着她的、残酷的现实。于是,她叹息一声,轻轻的唱了:
“心儿冷静,夜儿凄清,魂儿不定,灯儿半明,欲哭无泪,欲诉无声,茫茫人海,何处知音?”
彩云飞Ⅱ 23好几天没有去过青云了。云楼曾经一再告诉自己,他去青云是没有意义的事情,那儿找 不到他所寻觅的东西。但是,他仍然很难抵制青云对他的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尤其,夜晚常 常是那样的冷清,那样的寂寞,那样的孤苦和漫长。于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去了青云,算准 了小眉歌唱的时间,去聆听她的几支歌。小眉,这女孩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微妙的,他自己也 说不出来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看着她在那儿唱,他有时依稀恍惚的把她当作涵妮,感到 一份自欺的安慰,有时他清楚的知道她不是涵妮,只是小眉,却觉得她的歌对他有种神奇的 力量,它撼动他,她的人也撼动他。看着她每次挺直了背脊,贯注了全部的精神和感情,唱 着“我是一片流云,终日飘浮不定,也曾祈望停驻,何处是我归程?”他就觉得心里酸酸楚 楚的涌满了某种感动的情绪,他可以看出她那份倔强,她那份刚直,和她那份感怀自伤的无 奈。尤其,他以前常把涵妮看成一朵小小的云彩,如今,这朵云彩是飞走了,却另有一个女 孩唱着“我是一片流云”出现了,这片灿烂的、美丽的、旖旎的彩云也会飞吗?将飞向何处 呢?于是,他会想起纳兰词中的两句“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而感到一份难言的怆 恻。又于是,他会有种奇异的感觉,觉得他和小眉之间是沟通的,觉得小眉知道他在这儿, 而在唱给他听。就在这种吸引力之下,整个寒假,他几乎天天去青云,直到春天来了。新的 学期开始了,生活骤然忙碌了起来,与忙碌一起来临的,是经济的拮据。他几乎忽略了每次 去歌厅的二十五元票价并不是一个小数字。开学后,需要添置大量的油彩、画笔,和画布, 他才明白自己在寒假里浪费了太多的金钱。“青云是不能再去了。”他再度告诉自己,这次 是郑重而坚决的。于是,好多天过去了,他真的没有再去青云。
可是,他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每晚,躺在床上,他瞪视着满房间涵妮的画像,开始强 烈的觉得孤独,那些画像栩栩如生的凝视着他,他竟往往把那些画像看成小眉了。只为了涵 妮已经死了,而小眉是活生生的。那些画像是涵妮,也是小眉,他的潜意识里仍然无法把这 两个人分开来。
一天又一天,他迷失在自己抑郁的情绪中。每天去广告公司之后,他必须和自己作一番 斗争,去青云?还是不去青云?他常常幻觉听到小眉在唱歌,这歌声一会儿就幻变成了涵妮 的,再一会儿又变成小眉的,再一会儿又是涵妮的……他无法摆脱开这两个影子,强烈的想 抓住其中的一个,涵妮已经抓不回来了,而小眉呢?小眉呢?他挣扎着;不,膊膊膊能再去 青云了,小眉毕竟不是涵妮哦!
这晚,他离开广告公司,吃了晚餐之后,他不想回家,在街上,他漫无目的的流连着。 天气很好,白天出了一整天的太阳,晚上空气中仍然余留着白昼的暖意,膊很冷,夜风是和 缓的,轻柔的。天上有星星,疏疏落落的,把一片黑暗而广漠的穹苍点缀得华丽高雅,像一 块黑丝绒上缀着的小亮片,像——小眉的衣服。小眉的衣服?这天空和小眉的衣服有什么相 干?他自嘲的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自禁的又想起涵妮,曾经有许多个晚上,他也曾和 涵妮在这种夜色中散步,听涵妮在他耳边低唱:“我怎能离开你?我怎能将你弃?”曾几何 时,伊人已杳!他再摇了摇头,这次摇得很猛烈。抬起头来,他发现自己正停在一家电影院 的门口,买票的人寥寥无几,正要放映七点钟的一场。
他沉吟了一下,与其去青云,不如看场电影。他买了票。这是部文艺旧片,他根本没看 片名,也不知道是谁主演,但是,一看之下,却很被那故事所吸引。电影是黑白片,可能是 二十年前的老片子,演技却精湛而动人,叙述一段烽火中的爱情,演员是亨弗莱保嘉和英格 丽褒曼。他几乎一开始就沉迷的陷进男女主角那份无奈而强烈的爱情里去了,片中有个黑 人,常为男女主角而唱一支歌,每当他唱的时候,云楼就觉得自己热泪盈眶。看完电影出 来,云楼才注意到片名是“北非谍影”。看完这场电影,云楼更不想回自己那寂寞的小屋里 去了。他觉得满胸腔充塞着某种激动的、酸楚的感情。这是他每次看到任何令人感动的事物 时都会有的现象,一幅好画,一首好诗,一本好书,一部好电影,一支好歌曲……,都会让 他满怀激动。他觉得有些热,敞开了胸前夹克的拉链,他把双手插在口袋里,沿着街道,漫 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他一定走了很久,因为,最后,他发现很多商店的板门都拉上了,灯光都熄灭了。而 且,自己的腿也隐隐的感到酸痛。他停了下来,四面打量着,好熟悉的地方!然后,他惊奇 的发现,自己正站在青云的门口。
青云那块高高的霓虹灯还亮着,显然,最后一场还没散场,可是,售票口早就关闭了。 现在还能进场吗?一定不行了,何况他并不知道小眉晚场献唱的时间,说不定她的表演早就 结束了。他把双手插在口袋中,斜靠在人行道的柱子上,开始无意识的凝视着橱窗里悬挂着 的小眉的照片。
他注视了多少时间?他不知道。直到有高跟鞋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回过头来,一眼看到 小眉,正从青云的出口处走出来。她正像他所想的,穿了件黑丝绒的旗袍,襟上别了个亮晶 晶的别针,闪烁得像天上的星星。
她立即看到了他,似乎受了大大的震动,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呆呆的望着他,她停 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他也没有动,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他斜靠在柱子上,静静的看着她。他们两人相对凝 视,好半天,谁也没有说话。然后,她醒悟了过来,用舌尖润了润嘴唇,她轻轻的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到青云来了。”
“是吗?”他问,仍然没有动,眼睛深深的望着她。
“为什么这么久不来?”她走向他,眸子是燃烧着的,是灼热的,是激动的。“有那么 多人在听你唱,不够吗?”他问。
“没有,”她摇摇头,眼睛清亮如水。“没有很多人听我唱,只有你一个,你不来,就 连一个也没有了。”
“小眉!”他低档的呼唤了一声,这一声里有发自内心深处的怜恤及关怀。他从没有这 样称呼过她,但他喊得那样自然,那样温柔,竟使她忽然间热泪盈眶了。
“你在这儿干嘛?”好半天,她才稳定了自己,低声的问。
“我也不知道,”他说,仍然深深的注视着她。“看到了你,我才想,大概是在等你。”
“是吗?”她瞅着他,眸子里有一些祈盼,有一些感动,还有一些不信任。“来多久 了?”
他摇摇头。“不知道。”他说。“从哪儿来?”他再摇摇头。“不知道,我在街上走过 很久。”
“现在呢?要到哪儿去?”
“不知道。”他第三次说,望着她。“要看你。”
“到雅憩坐坐,好吗?”她问,轻轻的扬起了眉梢。
“好的。”他说,站直了身子,挽住了她。
于是,他们走进了雅憩,在靠角落的一个僻静的座位里坐了下来,两人都要了咖啡。这 儿是可以吃消夜的,所以生意通常都要做到深夜一两点钟。在他们的座位旁边,有一棵棕榈 样的植物,大大的绿叶如伞般伸展着,成为一个绿色的屏风,把他们隔绝在一个小小的天地 里。唱机中在播放着古典的轻音乐,正放着核桃钳组曲。音乐声柔和而轻快的流泻在静幽幽 的夜色里。咖啡送来了。云楼代小眉倒了牛奶,又放下了三块方糖,小眉看了他一眼,问: “为什么放三块糖?”“我想你会怕苦。”“怎么见得?”“因为我怕苦。”小眉笑了。凝 视着他,多么武断的男孩子!拿起小匙,她搅动着咖啡,搅出了无数的回漩。他们顶上垂着 一串彩色的小灯,灯光在咖啡杯里反射出一些小光点,像寒夜中的星光。她注视着咖啡杯, 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她接触到了他的眼光,那样专注的、深邃的停驻在她的脸上。她不由 自主的震颤了一下,这眼光是可以诱人的灵魂的呵!
“为什么好久不来了?”她问。
“开学了,很忙。”他说,啜了一口咖啡,坦率的望着她。“而且,我并不富有。”她 立即了解了他的意思。
“你跟父母住一起吗?”她问,这时才骤然想起,他们之间原是如此陌生的。“不,我 的家在香港,我一个人在台湾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