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翎松了口气,笑道:“好的,我马上去了。”
钟翎转过身,想到自己帮了郑逸民,害得方锦年不开心,需要赔罪,提议说:“下班后我们一起吃饭,这次我请你?”
方锦年淡淡地笑,说:“我下班后有事,你不用和我客气。”
钟翎哦了一声,搞不清他什么意思,试探道:“那明天?”
方锦年在材料上批字,说:“明天也没时间,我要回家去。”
钟翎心念一转,反应道:“伯父不要紧吧?”
方锦年抬头,对他笑了一下,说:“没事,他下个月要动手术,所有活动都停止。到时我会更忙,你要帮我应付。”
钟翎重重点头,替他关上门。
方锦年的桌上堆了很多文件,秘书打电话,通知他下午的日程。方锦年说:“晚上我不去了,你协调一下,让其他人去。”
秘书应下,叫他准备好和客户洽谈,之后一起午餐。
方锦年站起来,穿上西服,把郑逸民的卡片揣在口袋里,走了出去。大家已经等在会议室,他去了以后就开始议程。到了中午,一行人奔赴街对面的威斯汀酒店,简单的商务会餐之后,留下些人应酬,安排活动。
方锦年跑回来,马不停蹄主持会议,考虑下一个季度的战略计划。
中层们激昂文字,各执一词,方锦年喘了口气,说下周再敲定。方锦年在办公室喝了一口秘书泡的咖啡,让司机开车去医院。
司机将车子开到A市最好的医院,方锦年一路走向住院部,进了楼里,按电梯去特护病房。电梯两秒钟就平稳到顶,两边分开。
方锦年走出去一看,自己的母亲已经等在哪里。
陶碧云扑过来,用手拈了一把方锦年的衣服,怨道:“早晚开始凉了,还穿薄衬衣?”
陶碧云自己穿了一袭黑白珠片连衣裙,露着一片脊背,也不觉得冷,一头乌发梳了个美人髻,藏着耳朵,下面两滴钻石耳坠来回晃荡,闪着耀眼的光。
方锦年对她说:“我不冷,妈咪。”
陶碧云又问:“有没吃饭?”
方锦年说:“我不饿。”
陶碧云叫人把保温桶拿过来,里面装了浓汤。又打开食盒,里面好几层,用锡纸包了食物,还温热的,叫方锦年吃饭。
方锦年用手挡了一下,说不想吃。方锦年和他母亲说了几句话,就推门进病房,去看他父亲。
方贤泽躺在病床上,用粗壮的手臂支着腮,正在看冰球比赛,看得津津有味,不时爆发出喝彩,不像个要接受手术的病人。
方贤泽体格很棒,肩宽背厚,颈子很粗,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他相貌简陋,嘴有点阔,不大中看,笑起来倒是很豪爽,像个大人物。
方锦年看他不好好休息,就上去把电视关小点,说:“爹地,你吃了吗?”
方贤泽看到儿子来了,惊讶道:“你怎么不在公司?来医院干嘛?”
方锦年把食盒提到茶几上,说:“我来看看你,待会就走。”
方贤泽一挥手,说:“哎呀,没事的。长个瘤子,开掉就好了。你们一个个都不上班,成天跑到医院呆着,被记者看到不好。你回去吧,你妈在这陪我。”
方锦年把锡纸剥开,看到是菠萝咕咾肉和咸蛋黄焗南瓜,没有什么发物,酸酸甜甜还蛮开胃的,就拿勺子舀给他父亲吃。
方贤泽坐正了,吃了两口饭,说:“你晚上准备和谁吃饭?”
方锦年撒谎,说跟海外客户。
方贤泽恩了一声,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不过呢,你早晚要习惯,就乘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鼓作气,让大家认可你的能力,懂吗?”
方锦年点头,说:“知道了。”
方锦年又舀汤给他父亲喝。方贤泽摆手,说:“不喝了!不能出去,吃多了不消化。”
陶碧云走进来,叫道:“儿子喂你吃不好啊?非要狐狸精喂,才吃得下?”
方贤泽吼她:“你烦不烦?!”
陶碧云柳眉倒竖,吼道:“省点力气,还没开刀!叫你吃是为你好!”
方锦年站起来,说:“妈咪,等会我们回去吧。反正下个月才开刀,也不用太紧张。”
方贤泽和陶碧云同时哼了一声,互相不看,把脸撇开。
门响了一下,有人在敲,方锦年去拉开门,发现是自己的叔叔方贤旭领着一帮叔伯,还有父亲的秘书姜鸣,前来探望。
姜鸣是个瘦高男子,精明利落,对着方锦年微微弯腰,问候道:“方少,过来了啊?”
方锦年回礼道:“姜叔,辛苦啊。”
姜鸣和方锦年寒暄两句,尽到礼仪,就走过去,和方贤泽说话。一大帮方家的亲眷也凑上去,把病床围住。
陶碧云在旁边收拾食盒,摔摔打打,娇声道:“这么小的房间,都透不过气!”
这帮来客听了,出去了几个,剩下的人依然紧紧环绕在床边,柔声细语,向方氏的掌权者邀宠示好。
方锦年见人多,就对父亲说:“我先走了,周末过来。”
方贤泽说:“去吧,自己照顾自己。”
陶碧云离开病房,送方锦年下楼,对他挥手。
方锦年说:“妈咪,你早点回家,这里睡觉不舒服。”
陶碧云从牙缝里笑了一声,耳环晃了几下,说:“我把他们赶走就回去。你早点睡吧。”
方锦年拿她没办法,自己坐上车子,说:“回家去。”
车子开出住院部,从医院的后门开出去,爬上主干道,往方宅开去。方锦年坐在车上,表情黯然,默默看着窗外,用额角抵着玻璃。
医院出具了报告,方贤泽脑子里长了一个瘤。之前没有发现病因,他手抖,眼发黑,处处不舒服,查出来后就要开刀。如果开刀不成功,他就会死。
方锦年想着父亲神色如常,好像不介意的样子,心如刀割,轻轻闭上眼。
路上的灯光忽而盛放,忽而晦暗,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极速拉过的黑色纹路。汽车沿着弯道转了一下,开进了方宅大门,停在了门口。
方锦年下车,回到家里,关上卧室的门,躺在床上。
没有开灯,方锦年在黑暗中脱下外衣,叹了一口气。他从衣袋里摸出手机,忽然想起,郑逸民的卡片放在兜里,一天都没时间看。
方锦年掏出卡片,犹豫着,要不要看一下。
他打开卡片,发现光线太暗,看不见。
方锦年坐起来,要下床开灯,又发现鞋子被踢开,一下找不到了。忙了一番之后,他猛然停住手,将卡片压在手掌下面。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郑逸民,跟他纠缠不休……
方锦年抱住膝盖,蜷着身子坐在床上,哀伤地想:自己真是够了。
方锦年赤着脚,走到地板上,到桌边摸了一下,上面有一只纯金的打火机,闪着光。方锦年捡起打火机,又去找到卡片,握着这两样东西,走到窗户跟前,推开玻璃窗。
一阵微凉的风,吹动窗帘。
方锦年用打火机擦出火苗,将卡片凑上去,燃起了一团火。火焰迅速爬满了白色的硬纸,将字迹扭曲,吞没。
卡片烧成焦炭前,闪出一点晶亮的红色,随即变成薄脆的黑色,一点点剥落,消散在风中。
32、第 32 章
方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