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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律放开再次被常键掌控的购物车,双手插兜里:“哦?”
“食堂里可以一起吃啊。老师回家的话,我来蹭饭。轮流进厨房怎么样?”
“你说真的?”
“真的,”常键拍拍胸膛,“看不起我的厨艺吗?专门学过的哦。”老爹老娘年轻时尽顾着混势力了,再往后一点又忙着洗白,要是常键不学两手,家里剩下的两张嘴恐怕不饿死也得营养不良。
“你那个女朋友呢?冷落人家……不太好吧。”陈律想想,这个提议还是有诱惑的,虽然不明不白地不知道怎么的,就和这个叫常键的学生忽然成了忘年交一样,但是想到空荡荡地一个人住了两年的房子能够多一点人气,想到饭桌上不再是一个人默默无言,竟然有一种别样的期待。人,果然是斗不过寂寞的吧?
“女朋友?”常键瞪大眼,考虑了一下自己女朋友是哪号人物。
“嘿老大!”响亮的声音奏响,果然那个机灵的身影就窜出来了。黄毛搞怪地行了个礼,“又陪大嫂逛超市啊?!”
“你早上倒是跑得快,”常键一巴掌利索地拍上了黄毛的头,“一提起姓王的就溜得快,我和你说真的,那事儿你考虑考虑。”
“我知道了,知道啦。”黄毛捂着脑袋慢慢往后退,身上的那身保安制服怎么看怎么别扭。早知道就不跳出来打这个招呼了,白白挨了一巴掌,虽然不疼。真是,这一点,怎么老大就那么像那个姓王的,专门喜欢敲人家脑袋。黄毛飞一般地溜走了。
陈律对这个一点没有保安样子的保安还是有几分印象,看到常键和他似乎很是熟悉的样子,而且那小混混样的保安居然对常键的态度还似乎十分敬重,搞不好……眼前这个常键,说不定以前还真是个混混头,难怪流氓样说来就来。初看还能觉得这样挺不拘挺爽快的,但是时不时这么吊儿郎当一下,还真不是陈律这种规矩的知识分子欣赏的类型。陈律这么想着,脸色就有点不是太好看,下意识地往另一边退了退。
常键不算太敏感,但也感受到了陈律身上瞬间多出来的疏离感:“哎陈老师你别介意,黄毛说话就是那样口没遮拦的。嘿嘿,你不是男的嘛,他也能马子马子的瞎说。”
对啊,口上真是没正经,被这么带点调侃意味地开玩笑,还是两个比自己小的小鬼,陈律更觉得有点面上挂不住了,教养上的自尊就端出来了。无关是非,纯粹是脾气。陈律有点板起脸的严肃,淡淡地说:“东西挑好了。走吧。”
“哎,”常键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黄毛说话就是那么乱七八糟的,上次遇到我和我妹的时候不也说是我马子吗,这回虽然是和你一起,其实他都没看见你,想当然就以为我是陪我妹过来的,我常键什么时候会自个儿逛超市啊……”常键说着就自己噤声了,他常键什么时候有这心思自己逛超市啊,以前是为了陪小妹,今天……
“你妹?”陈律把自己的衣袖从常键大力的掌力之间解救出来,“那回你搂着的女孩?今天一起吃饭的那位?”
常键使劲点头:“陈老师你不会也以为那是我女朋友吧?”
陈律想了想,觉得有点头疼:“关我什么事。”
常键傻眼了,这个人,好不容易才和他有了一点接近的感觉,似乎比他身边任何泛泛而交的人都要更亲近他一点。怎么他说起话来,能无情得比谁都能让自己觉得不爽呢?常键看了眼陈律收回去的胳膊,他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前不久自己帮他挑选的。当时自己还说搭那件浅灰色的西装裤比较好看,常键低下头,他果然穿得是那件浅灰色的裤子。明明好像感情很不错,怎么这人,一句话就让自己觉得气闷得不行呢?
关我什么事?是不关你什么事,但你随便搭个腔也比这样冷言冷语的一句话要好吧。
“对啊,关你什么事。”常键闷闷回了一声,自顾自推着购物车往结账处走了。
闹什么别扭?陈老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造了什么孽,让前一刻还兴致勃勃的男孩忽然就绷着一张脸闹起脾气来了。陈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挺冷血的,不会主动去关心开解他人,不会费心分析别人的心情,不太在意自己一句话可能会让别人觉得心寒。
常键推着车走在前面,感到不爽的那一刻,他还尚未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巴巴地送上门,给人家机会让自己不爽呢?
迟钝帝觉醒吧
不爽了的常键气哼哼地推着购物车到了付款大队的末尾,尽管超市里看起来人流量不大,然而付账台前还是有排起了一溜可观的队伍。陈律就那么在人群末尾安安稳稳地站着,脸上一点急躁感都没有。
常键看了看身前身后,十分灵活地往后一退,就到了陈律后面。常键站在他身后,觉得这个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居然有点欲罢不能。
常键把双手往口袋里一插,认命得有点沮丧。
陈老师付完钱,手还没伸到两个大塑料,就被常键后来者居上地给提上了。陈律老师千年难遇地稍稍自我检讨了一下,觉得是否对常键小朋友有点冷漠了。不管是不是混混头,好歹这孩子对自己还是蛮尊敬的,言行什么的,除了有点轻佻实在也没啥其他毛病。所以陈律轻轻咳了咳:“下午还有课吗?”
“没课。”常键双手一提,两大包东西就拎在手上了,大概是冷冻食品之类的多了些,两个塑料袋分量都不轻,“怎么了?”
“咳咳,”陈律喉咙痒痒的,虽然觉得感冒的时候请客有点不礼貌,不过看着常键那一脸明显受委屈的表情,对比他人高马大的身架,实在有点惨不忍睹,“要是没课的话,”陈老师指指塑料袋,“晚上去我那里吃吧。”
常键眼睛亮了,怎么看都觉得那个搭伙吃饭的提议有点被实现的可能了,忙点点头,拎着袋子奔也似的朝门口走,那架势,整一个就是深怕陈老师来个言而无信。
陈老师家里常键这是第二回来了,顿时有点熟门熟路的感觉,下公交,上楼梯,都是常键走在前面。陈律跟在后面,居然有点觉得弄回了一条导盲犬。自己只是色盲,不是路盲吧……
吃着陈律做的菜,有鱼有肉,三菜一汤,怎么说呢,看着还是像模似样,色泽和香味还蛮有让人食指大动的功力的,然后入口几乎没什么味道。寡淡。常键觉得再没有更合适的词能形容了。就好像陈老师过日子一样,没什么追求没什么野心。
常键记得曾有哪个狐朋狗友搭着自己的肩膀装模作样地说:人追求的是什么口味的吃食,人就是过的什么生活。
所以陈老师的生活就是这样吗,只求吃饱,不求味道?
“不好吃?”陈律的筷子停在半空,因为客人似乎有点不满地拧着眉毛,“我口味淡一点,是不是吃不惯?”
常键挠了挠头发:“有点……淡。”
陈律就继续保持着筷子悬在半空的姿势,这个一向自在得不行的男人,就在自己做好了菜却被客人明明白白嫌弃的这一刻,忽然露出来一种不知所措的神态。无措得让常键简直有犯罪感,但同时又新鲜得很。常键生生忍住了给对方解围的冲动,就那么四平八稳地坐在陈老师的对面,欣赏着这个人少有的失措。
“冰箱里还有一条鱼,牛肉也还有,要不你自己再弄点吃的?”许久,陈律试探性地出声了。
常键站起身来,算是对陈律提出的意见的合作。常键在厨房转了一圈:“围裙呢?”
“哦,这呢。”陈律拿起搭在椅背的围裙,用一种难得的殷勤送到常键眼前,“家里没有新围裙了,你就用我的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