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小轿车内开着空调,隔绝了窗外的炎热。张阿婆看了眼全神贯注开车的司机,心底不安。十几年不见,张阿婆出门前特意换了身材质还不错的衣服,就是不想让对方看不起自己,丢了场子。然而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摸过舒适的真皮座椅,张阿婆简直是五味杂陈。曾经是交好的邻居,现在两家早已差太远了。
张阿婆并为此感到自卑,只是身处于景城这个大都市,现代建筑与古城墙交相辉映,与慢悠悠的蓉城截然不同的精神风貌,都让张阿婆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局促和隐秘的欣喜。
如果顺利的话,她的愿愿也可以在这个城市有自己一席之地,只需要一个身份,便能比别人少奋斗几十年。老人的眼神由平和渐渐变得精明犀利,眼底是不容退缩的决绝。
保姆将雕着花鸟的鎏金花纹陶瓷盏轻轻放在张阿婆面前,杯子里色泽鲜润的红茶倒映出张阿婆的面容。对面沙发上坐着一对穿着考究的老夫妇,三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很是尴尬。
宋保国不着痕迹用胳膊肘抵了下挨着坐的老伴儿,示意黄英先开口。许久未见,张晗娟突然找上门,宋保国下意识觉得是来者不善。当年做了亏心事,宋保国不由得心虚,暗暗埋怨黄英怎么就将自己联系方式给了张晗娟。
黄英比张晗娟还大三岁,两相对比,张晗娟饱经风霜的脸更像是迟暮的老人。只是当下,黄英脸上是藏不住的尴尬,她这个旧识好友骨子里带着傲气,当初给她自家新的联系方式,不过也是为了遮掩那点愧疚感,谁曾想,十几年后,张晗娟真的找过来了。这样想着,黄英眼里又不由得带上不屑。
她这个邻家小妹,年轻时长得好嫁得好,她不是不嫉妒。结果有啥用,成老婆子了,现在不还是得求到她头上。
“娟子,你来,是有啥事,你直说吧。”
张阿婆自然听出了黄英语气里的疏远不耐,头发花白的老人挺直脊背,目光清明,坦然面对着对方。
“我跑这么远,坐了一夜的火车硬座,自然是有事找你们。”
张阿婆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宋保国夫妇不解其意,黄英捏起照片细看,照片上的小孩儿八九岁的样子,面对镜头笑嘻嘻的,唇红齿白,一双眼睛不算大,但是顾盼神飞,灵动极了。
“这是谁啊?”
宋保国喃喃问道,他没看出来,黄英不眨眼的盯着照片,呼吸不由得急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这……”
照片上的人儿,跟现在的宋良安不像,但是鼻梁的弧度和下半张脸,却像极了小时候的宋良安。
“就是你想的那样,照片上的人,是宋良安的儿子。当年,咱们两家孩子先后出生,一起长大。他俩关系好,咱们还开玩笑定下娃娃亲,以后做亲家。后来,婷婷和你家宋良安越发亲近,我瞎了眼,以为知根知底的孩子,也算得上青梅竹马,自然会善待我家婷婷,我和婷婷她爸就没阻拦俩个孩子交往,甚至是乐见其成。”
说及往事,张阿婆语气越发激动,隐藏不住的恨意。颤抖着手端起杯子,借着浓郁的红茶平复了下情绪,才接着往下说。
“陈婷和宋良安早两年出生,陈婷先读了普通大学,后来高考,你家宋良安虽然成绩不错,但非要再复读一年。你们不同意,是我家老陈和婷婷支持他,再来一年,上重点大学,将来能走出小县城去首都闯一闯。那个年代谁家都不容易,黄英你因违反规定被厂里开除,你们家老人还生着病,是我家先帮宋良安垫上了复读的费用。那宋良安,跪在我们两口子面前,声泪涕下,发誓会报答我们,将来一定不会辜负我的女儿。”
话说到这里,张晗娟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客厅里的绿植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着百合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