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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兮若的走神,玉雪歌用低柔完美的声线徐缓的说道:“若公主喜欢,摸摸它倒也无所谓,只是……”
兮若看着他脸上的笑,顺着他的半截话接口道:“只是如何?”
“天色太晚,雪歌无法回府,想在此借宿一晚。”
良久的沉默,半晌兮若才将他那话消化清楚,脸微微涨红,心中暗道,当真是个面首,这样想了,心底生出一股无名火,恨恨的白了玉雪歌一眼,冷哼道:“呸!”
随后转身大步离去,为表自己的不满,还要将门板摔的山响,落闩之后,倚着门板闷声闷气道:“果真是那疯女人府里走出来的人,真不知羞!”
已是四月,可凤九雕花架床上挂着的冬幔还没换下,倒不是冷待他,只缘他身子不好,宫奴怕他睡下着凉,才一直挂着厚重的冬幔,除去屏风外,凤九并不在意这样的细节,也便听之任之。
此时他靠着床栏,随手捻着幔帐下的流苏,笑看坐在对面瑶琴前的玉雪歌,还是一如既往的调侃语调道:“听说你又去紫藤苑那了,想来我是沾了她的光,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又见着你了。”
玉白修长的手指轻拨琴弦,玉雪歌并不抬头看凤九,好像正专心的调试瑶琴,漫不经心的应道:“圣上将她藏得远,如今急召回京,且不说这步棋令张皇后如何措手不及,便是我也忽略了这位十七公主的存在,不知其性子如何,若真想让十四公主安心,总不好太过含混,这一趟是该去的。”
凤九挪了挪身子,松开先前捻着的流苏,撇嘴道:“十四将你调教的好,还当真用心做事!”
玉雪歌但笑不语,凤九想要听的他已经说了,凤九嘴上这样说,但心中并非这样想,玉雪歌明白。
已调好了琴弦,玉润的指尖轻滑过琴身,停在琴头嵌着的玉石上,这是凤九特别为他集来的名琴,音色尚好,可惜太过浮华,凤仙桐甚爱这种,却不是他喜欢的。
蜷在玉雪歌腿边的小白见他顿了动作,身子一抻,随即窜入了他的怀中,一双肉呼呼的小爪子扒着他的手臂,将头枕在爪子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眼假寐。
凤九扫了一眼慵懒的小白,先前他总是见不得小白当着他的面如此,可这个时候他没心思与一个小兽争,坐直了身子,正对着玉雪歌,端正了态度严肃道:“既然要让十四松懈,这样的物事总不是多余的,你将它带回去,先不说这琴了,我倒是要问问,明晚十分重要,我料想父皇会当众给墨将军指婚,如此他总要给父皇些面子,便不会再拒绝,这样的机会,十四定不会错过,你可会来?”
玉雪歌收回先前停在玉石上的手,轻抚着小白圆润的身子,抬了眼对上凤九,轻笑道:“九殿下觉得,十四公主会不会让我来?”
凤九静默了片刻,缓缓摇头道:“人人皆知你在她心中是怎样的地位,如今她发誓要得到墨将军,这样的场合,怎会带你来。”
玉雪歌莞尔轻笑:“既然九殿下明白,又何必多此一问?”
凤九愣了一下,随后瓮声瓮气的说道:“她说如何你便如何,就当真不是我认识的玉雪歌了。”
偌大的宫中,人来人往,凤九还是如此寂寞,玉雪歌看他这样的锲而不舍,终究笑出声来,柔和道:“近来公主府不比这宫中热闹,听人传言总不比亲见的好。”
凤九眨了眨眼,瞧见玉雪歌面上的微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言为定。”
第一卷 初见 第六章 雪歌的痛
凤九知留他不得,倒也没有多余的要求,只是在玉雪歌转身之后戏谑道:“先前时辰尚早,却要留宿十七那,这会儿又过了几个时辰,你反倒连哄我一哄都不肯了。”
玉雪歌头也不回的抱着小白离开,身后洒下似假还真的笑语:“若九殿下变作九公主,雪歌今晚便不走了。”
直到那纯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凤九才摇头笑叹,“怕我即便成了九公主,也留不住你。”
先前侯在外面的内侍见玉雪歌离开,这才敢躬身走进凤九的寝殿,来到架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九殿下,今夜的药……”
凤九盯着先前经由玉雪歌调试的瑶琴,挥手打断了内侍的话,疲惫道:“药稍后命人送来,先将这琴给玉公子送去。”
伺候了凤九许多年,他只需起个头,这内侍便知他深意,也不过多的絮叨,谨慎应下,小心翼翼的捧起琴,快步追了出去——若然晚上一些,怕追不上玉雪歌的马车了。
又清冷了,凤九拉起一旁的缎被将自己裹住,大口大口的喘息,自语道:“当真离不得药,这副病身子,明天是没办法同雪歌一道亲见那好戏了。”
说罢,面上浮出一副莫可奈何的苦笑,安安分分的躺下等着内侍来送药,那场宫变之前,他抱怨完了上天不公之后,背过人去,不堪病痛折磨,寻着各式了结自己的办法,好在玉雪歌看他看的紧,才没让他得逞。
而今,他非但不会寻死,且还要将自己好生保养——定要比那害死了他至亲的歹人活得长久,他要笑着看他们会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其实若当真比起身体上的痛苦,他怎及玉雪歌的百分之一,如今想来,雪歌能活到今天,实在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个以剧毒养大的玉人!
与玉雪歌相较,他凤九实在算得上幸运了,至少他的命运多半还掌握在自己手中,而雪歌呢,世人都道德昭帝极宠他,甚于宠爱皇子,可也只有宫内知情的人才会知道,玉雪歌与众不同的身体发肤,皆为剧毒所致,而下令用玉雪歌试毒之人正是德昭帝,见了雪歌经的苦,这世上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翌日,凤仙桐盛装打扮,早早便进了宫,直奔着张皇后的立政殿而来。
凤仙桐来得早,张皇后也才将将起身,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尚服局的女官谨慎、熟稔的为她挽起涂着发油的长发,一旁立着四个端着宫服和首饰的侍婢。
见这等场景,凤仙桐不觉出声道:“母后,今儿个是儿臣的大日子,您怎么才起?”
听着凤仙桐的抱怨,张皇后并未转身,通过面前的铜镜扫了一眼妆点得浓艳的凤仙桐,微微皱眉道:“平日里只知道享乐,没个稳重气,如何降得住墨羽?”
凤仙桐一愣,虽这里的女官侍婢面上没什么变化,可被训斥了,总觉得卷颜面,不好与张皇后硬顶,咬咬牙,对无干的人发火道:“都是些有眼无珠的蠢货,没见本宫与母后说私密话,都杵在这作甚,滚下去!”
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因此女官见凤仙桐发火,也不多嘴,施礼退下了。
待到寝殿清净了,凤仙桐偎在张皇后身边,撒娇道:“母后,方才儿臣一时焦急,您不会怪儿臣说话不经脑子的,对吧?”
听她服软,张皇后叹息一声转过头来,伸手抚着凤仙桐的额头,沉声道:“你是母后的命根子,母后如何能怪你,过去你怎样玩闹,母后随你,这次却实在不同,墨羽定不能被安思容那贱人留下的孽种得去,不然非但是你的幸福没了,便是母后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怕也要败了。”
凤仙桐正视着张皇后,虽年届四十,却风姿如昨,柳眉凤目,唇红齿白,她二人站在一起,不似母女,更像一对年纪仿佛的姐妹,不过相对于张皇后的紧张,凤仙桐却是成竹在胸,见张皇后说得如此严重,反倒笑出声来,挑高下巴道:“母后的担心实在不必,于公,那个野种没任何背景,于私,土里土气的怎与儿臣相比,墨羽不会看不清楚这些的。”
张皇后横眉立目,冷声道:“那孽种你不必忌惮,可墨羽连母后也端不分明,又岂是你能随便猜得透的,而且你父皇先前下了密旨,命尚服女官今日好生妆点了那孽种,我们绝对大意不得。”
听张皇后这样的说法,凤仙桐坐不住了,豁然起身,啐道:“想与儿臣争墨羽,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