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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凝神苦思这竖一个指头是什么意思,四个人只中一个么?也不知是哪位侍选少主这么大的福份!
只有银童儿在旁掩嘴偷笑,师傅这一根手指头素来有“只中一个”、“只有一个不中”、“中了一半”、“一概都中”以及“一个都不中”这五重意思我会随便跟你们说吗!
第5章 第一章 ·五
一时众人都乏了,便各自厢房安置。叶琛是常来常往的,便径自赶了银童儿去清虚子房中,拉着傅川毫不客气的占了小道童的厢房。
二人叙了齿序,都只十五岁,不过叶琛是正月里的生日,傅川是八月十四,算来还是叶琛长了半岁。
叶琛忙赶着让傅川叫他哥哥,又问:“傅弟这么小年纪,你家人倒放心你独自上京?”
孤身一人走路,自有许多艰难,想到自己这月余的辛苦,傅川心中百味杂陈,却仍强笑着答道:“长辈皆过世了,我是哥哥带大的。为供我进学,家里已不富裕,此番为置办我上京赴选的行头,更是借了好些外债。我哥原要送我到京,这一路我们虽能在各地驿馆食宿,但朝廷只供我一人份例,哥哥要住还得另外掏钱,且是各地驿馆的花销比着外头的客栈还要贵些,要分两头住,却也诸多不便。因此我哥一路送我出了皖州,我便再三央着让他回乡去了。”
知道傅川独自赴京必有苦衷,所言也未必全是实情,叶琛却也不再追根究底,只笑着安慰道:“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处!我倒是羡慕的很!这么自由自在地逛着,衣食用行都没人管着。我若上京,我大娘必定安排随从侍女一大堆。”
长吁短叹了一番,叶琛又扭过脸,抱怨道:“今儿早上,我瞧大娘为我上京还添置许多新东西,箱笼被褥一应俱全,这倒也罢了,可笑的是居然连新马桶新夜壶都齐备了!我要真带着这些玩意儿起程,还不如早些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得到京城再丢人现眼。”
“你娘这哪里是给你办行李,分明是给你置办嫁妆呢!”
叶琛故意讲的笑话扫去了傅川心中阴霾,直让少年捶着床,笑得肚子都疼了。
“我让你笑!让你笑个够!”叶琛半真半假的恼上来,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下面,双手齐呵。傅川身子最是敏感怕痒,没一刻便笑得眼泪齐流,忙好哥哥亲哥哥一叠声的叫着讨饶。
此刻的傅川轻轻喘息着蜷缩在一片凌乱的被褥上,样子好不让人怜惜。只见他脸蛋红得就像用水晕开的胭脂,水墨似的秀发凌乱的披散开来,衣裳更是散乱的敞开,露出少年纤瘦却匀称的身躯。暗夜中,因身体剧烈摩擦过的肌肤正散发着美玉般的光晕,竟平添了几份魅惑气息。
叶琛瞧得心中咯噔一下,呆了一呆这才手忙脚乱的从傅川身上爬下来,一时自个儿倒也脸红起来,只是嘴里头还不饶人,嘟嘟囔囔的叫唤“下次定不饶你”。
为掩饰自己尴尬,叶琛只装作自己乏了,转过身卷了被子便睡下。
傅川却尚无睡意,安静了一会儿,又想起适才清虚子所讲凌铮之事来。见叶琛没了动静,忍不住拿手去推他,又低声问道:“叶琛哥哥,黎丘离京城并不远,当年凌太阁做了尚君以后的事情,你可知道?”
叶琛被他闹不住,只得翻身过来,见傅川双目清澈坦荡,暗啐了自己一口,这才笑着回道:“其实我们这儿离着京城也并不近,还隔着二重山呢,不过消息总比你们皖州多些。凌太阁自上位千岁,自然是尊贵无比,权势滔天。不过后来太宗猝崩,凌尚君成了凌太阁,朝中为储君有了纷争,倒是又闹出了许多故事来。”
傅川轻哼一声,“我们皖州自比不得你们蜀州乃京城所在州属,不过争储这种大事我还是知道的。凌太阁只有一个嫡子,虽是太宗长子,但年方十五,又吃亏未在太宗在世时定下皇太子名分。是以,有些朝臣便钻空子,举当年圣祖旧例,又言我朝有‘皇子未满二十不得亲政’的祖训,推举圣祖长子梁王褚云邈承继大统,对不对?当时前朝后阁为了这争皇位的事儿,听说闹得腥风血雨!”
“嗐!推举有个屁用!”叶琛嗤的一笑,“前朝那群官儿只会瞎嚷嚷,好几个当年就是凌太阁的手下败将……没入选后阁,经太学数年后选出来才走上仕途的。这些人本与凌太阁有着间隙,趁太宗崩,想要抢班夺权,又哪里是真心关心国家社稷!听说当年凌太阁手握先帝遗召,太宗遗言注明了是要传位给皇长子,但那些龌龊官儿依旧在朝堂上上蹿下跳,希图搅混水儿。想那凌太阁久经风雨又岂是吃素的!只用一句谶言便压得那些魑魅魍魉翻不了身。”
“你说的可是那块从太湖挖出来的古碑?”傅川忙道:“那时我才十岁,听得临县挖出一块上古石碑,上面刻有八个古字,有学识的先生说,那字是‘兄终弟及,于国非祥’之意。”
“正是此石!”叶琛压低了声音,笑着对傅川道:“其实……我很疑这事是凌太阁的手笔,用来堵那悠悠之口。”
“要死!这话也是能混说的?!小心被剜了舌头去!”傅川鼓起脸,对叶琛居然敢抹黑凌铮甚是不满,只是对着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终究还是生不起气来。
“要我说,凌太阁心地极好!最后虽然仍是皇长子登上了皇位,他不也没为难梁王嘛,还立了梁王为摄政王呢。”
摄政王什么的,左右不过是凌太阁的安抚手段罢了,既博了个好名声,又不会授人独揽大权的话柄。
心底这么想,叶琛却憋着没说出口。傅川那么天真,哪里懂得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儿。他就不同,家里一位大娘五位仪同,天天一锅粥,那些尔虞我诈的争宠心机,以及父亲那些授权制衡的平衡手段,他从小瞧得都要吐了。
“罢!管他什么摄政王凌太阁,跟我们全没干系!千秋一觉长安梦!小傅儿我们睡觉!”叶琛伸手帮傅川将棉被压严实了,见傅川一双黑眸犹睁得大大的,不由得低声笑道:“我说,小傅儿,你老掂念凌太阁做什么?想那凌太阁与摄政王都三十有五了……你若是担心明年选不上,我跟你说,皇帝还有好几位弟弟……”
“唉哟!小傅儿你这可是不识好人心……”
“唉唉唉!快罢手,哥哥我再不敢胡言就是了……”
“嘿嘿,小傅儿,你生气的时候倒是愈发好看呢……”
真是胡闹!屋子里头两位小侍选闹得正欢,窗户外头,清虚子却听得直摇头。
陪在师傅身边的银童儿却是冻得受不住了,听了这半夜,腿都蹲麻了,身体更是硬得都快成冰棍儿了。这都怪叶琛,要不是师傅不“放心”他,至于让自己遭这罪么!
不过,说到底,也还是师傅太变态!小道童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只怕前儿讲的那些关于凌铮的故事,也是这么在京城听壁角得来的也未知呢!
该回了吧!师傅!
银童儿抬起僵硬的胳膊,扯扯清虚子的道袍,又作口型又比划。
等他们睡了再回!
老道儿狠狠瞪了没耐心的徒儿一眼。做事怎么能半途而废,真是不讲究!
唉……
银童儿欲哭无泪,这日子实在是没法儿过了。
第6章 第一章 ·六
第一章逆风曾阻凌云志之六
夜更深了。
众人皆熟睡了,晏南山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窗外似传来时断时续的古怪乐声,待侧耳细听时,却又淹没在“沙沙”的风声之中,辨不清晰。
在茅草铺就的睡铺上呆呆了想了片刻,依旧了无睡意,晏南山索性披衣而起,循声而去。
屋外,雪已渐小,但阴沉广袤的夜空依旧星光难觅。晏南山静悄悄的走到厢房外,院子里地上的雪已是积了半尺深,几行脚印深深浅浅的,蜿蜒通往后堂。
没作多想,少年下意识的便循着足印,漫步前寻。
没多远,那古怪的乐音便又传来,这回却不再是时断时续诱人遐思,而是清朗悠扬,似是刻意指路引他前行一般。
乐声嘎然而止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他,那个来自琼州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