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像是了下来。耳边传来细不可闻的话语,清平用力想要分辨其详,却只能闻到雪花融化在发际的痕迹。似是有无数人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却也淹没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为何而回,因何而归?
无人能回答的问题,只有心底的无尽回音。嘈杂纷扰,模糊不清。
乌鸦在他的肩上,尖利的爪子嵌进袍子,似是在提醒他自己的
存在。清平将头扭向另一边。
至少这一次,由自己来寻找。
自己来寻找问题的答案。
“——清平?清平?”呼啸的风雪中有人在不远处唤自己。
清平打起精神,勉强在黑暗中辨出前面人的轮廓,快步追赶上去。只见隶公河、崔默和玄镜都站在一处,驻足不前。
“我们是不是已经到清池镇了?”崔默的话语中满是不确定,“但是那里……”他伸出手指向前方。
清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面前不再是完全的黑暗,循着崔默指向的地方,有一团微弱的光,隐隐约约闪烁着冰蓝的色彩。几人小心翼翼靠近,见光芒越来越亮,映照出被光芒笼罩的物体。
一座有些破败的小院落,柴扉半掩,屋顶堆盖茅草,飘散着淡淡的生活气息。
即使这般简陋破败,在周围的死亡衰败映衬下,也如同生的光芒一般耀眼。
似是听到门外的动静,茅屋的门慢慢打开。一个有些跛有些佝偻的身影慢慢踱了出来。
清平觉得自己的呼吸瞬间停止。“您……还在这里……”他哑着嗓子,不敢置信。
佝偻的身影听到他的话语,慢慢止步。
“爹……”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完结……我要完结……
☆、破碎故里
第九十五章 破碎故里
(背景乐:無神論者のためのセレナ俊砹一穑?br />
“——爹?”隶公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跟在清平身后奔过去,四人次第进入小院,玄镜警惕地在门前环顾,见那不详的气息纷纷止步门前,才缓缓阖上柴扉。
无论是屋内还是院中,陈设与清平离开时并没有太大区分,昏黄的油灯摆在桌上,透出淡淡的温暖。
“我当是谁……没想到是平儿回来了……”父亲手里提着铜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脸上每个角落都带着笑意:“走了这段日子,爹可天天念着你呢……”
清平微微低头,躲避着父亲的目光。即使坐在屋子里,他也感到周围的一切仿佛是做梦,若不是来时眼见的危险,他也许以为现在不过是刚被赶下山时的一个普通的夜晚。
隶公河坐在清平身边,原本正好奇地环顾着屋内,此时见清平父亲递上热茶,忙接过来,在手心捧着。茶不是好茶,更谈不上口感,然而隶公河却显得心满意足。
待众人坐了一阵,也慢慢暖和起来,紧张的情绪也随之缓和。崔默靠在墙角,活动着一直紧张的肩颈,窗外传来三匹骏马的蹄铁踏地的声音,清平将它们拴在了院子里。
“爹……”清平依旧不抬头,盯着手中的茶杯,“您……还好么?”
原本想问“为何这里只有你一人”,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无法出口。离开的这些日子,每天忙于新的生活,却未曾记挂过身在故乡的父亲,他不由得愧疚。
“好……好啊……”父亲没有注意清平的尴尬,自从清平进门起他便一直笑意盈盈。“你走时留的东西都足够,银钱也不少,只可惜……”
“怎么?”隶公河一听也打起了精神,站在门口的玄镜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其实你走后,好日子也没有多久。”父亲呷了一口茶,慢慢道:“这天气越来越冷,雪越来越大,也未曾再放晴过……原以为是个寒冬,可是到了开春也不见阳光……”
“那么这周围……城镇里……”
“也不知怎地,那阵子山上突然下来好多奇怪的人……”父亲看向一旁的玄镜,“穿着就像这老神仙似的……说不定和平儿穿的更像些……不过那些……不太像人……”
“他们做了什么?”隶公河问道。
“起初也没有何事,只是像官差巡逻似的在城里走动……但眼见着城里的人越来越少,官府的人也不知为何走了……后来我做工的地方也没人了……而那些奇怪的人却越来越多……后来……街上开始出现死人……”
清平与玄镜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他开口:“那为什么……爹会没事?”
起初惊见那些死去的乡邻,他便祈祷父亲或许能够逃离这东方,
又或许……总好过变成那样可怕的傀儡。
父亲也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也不知为何……那时我正做完活想去喝一杯,见那街角有个怪人追着,心里也害怕,便很快地往家赶,谁料……那怪人追到院子前就止住了,就是不能进来。”
一阵沉默,片刻,玄镜轻轻吐出两个字:“音障。”
清平觉得像是被屋外的闪电击中脑海,表情立刻垮了下去。隶公河察觉到他的异样,探寻的目光投来,却对上清平的眼睛。
清澈的眼神,却难掩深深的落寞。
虽然不明就里,但隶公河还打算说些宽慰的话,然而话未出口,清平便捉过他的手,拉着他向屋外跑去。
即使外面的世界漫天风雪,这简陋的小院子依旧温暖如春。淡蓝色光芒笼罩在周围,遮挡了全部的风寒与飞雪。清平带着隶公河绕过屋子,来到院子后面。
依旧是破旧空荡的,堆着杂物的空地,依旧是立在屋后的,孤零零的坟茔。
然而同自己离开时不同的,自坟墓旁破土而出的生命。一树雪白的蔷薇生在土堆旁,怒放在院落里。已是盛放之后,零落的雪白花瓣代替了屋外的飞雪洒满荒凉的地面。
变作乌鸦的轸飖突然飞离清平肩头,落在坟堆上,安静地盯着他。
清平也慢慢走过去,对着一树繁花,无言。
他知这花是谁栽下。那个清晨,即将离开东方的那个清晨,那个少年跪在坟前,纤纤玉指拾起树枝,让枯木逢春的清晨,清晰得仿佛昨日。或许是不经意地举动,让这里成为这片恐惧死亡中的唯一光芒。
那时的自己,希望满怀。然而再回到这里时,一切都变了。
隶公河望着清平变幻莫测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葬在这里的……是谁?”
“我娘。”清平半闭着眼睛,平淡地答道。
“那……玄镜长老说的……这院子周围的音障……”
清平睁开眼睛,望了他一眼,声音微颤:“雅乐。”
回到前院时,清平的脸色愈发淡漠,隶公河也一语不发。两人便这么沉默地站着,任由一树的蔷薇片片飘散,将地面染白。淡蓝色的光芒闪耀在四周,像是流动的水波。唯一的交谈声来自屋内。
“那么,这镇上有没有他人知道此处的不同?”玄镜严肃地问道。
“我原想让镇子上的人来这里避一避……”清平父亲无奈地笑笑,随即语气变成了自嘲:“可是他们不信我……”
“不信?”玄镜挑眉:“为何不信?”
清平父亲叹道:“我平生……没做什么好事……四处赌钱欠债……还卖了自己妻儿……自是没什么信誉……”他抬头望向屋顶,“他人看不到这院子的玄妙,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