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轸飖一头雾水:“神君大人,属下何时与您打赌过?”
“诶?没有吗?”我偏过头做出思索回忆状:“我们不是赌西羌和阳翟谁能胜利吗?我可是押了阳翟,我赌赢了,你要陪我去北狄喝酒的呢。”
“属下真的……不记得有过这个赌注……”轸飖额上开始滴汗。
“真的……没有吗?”我眯起眼睛看着他,指间开始燃起火焰。
“没……”轸飖瞥了我我指间的火焰,随即摇摇头:“有的,是属下……输了……”
“那太好了。”我笑得灿烂,“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说着便跳到了云彩上。
看到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的样子,真是太愉快了。我坐在云端,俯视着阳翟,两匹毛色上等的马似乎刚从城门冲进来。
其实是个有趣的城镇,等喝完酒再来转转。
驿馆门前站满了人,但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两匹马从远处奔来,靠近门前时放慢了脚步。一匹马全身白得耀眼,另一匹全身赤红。
隶公河几乎是从白马上滑下来的,一下马便瘫在地上。元皓忙去扶他,却见到他失神的表情和哭干的泪眼。
“找到了吗?”元皓问。
隶公河颤抖地指着稍远些的赤红色的大宛马,元皓奔过去,马背上驮着的东西几乎看不出人形。干涸的血渍凝固在破烂的袍子上,后背上扎满了折断的箭,脖颈和手腕处血肉模糊白骨毕现,脸上糊了血污和尘土,全身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
元皓试图将清平翻过身来,后者的脖颈危险地歪了过去,露出被切断的经脉。元皓握了握清平冰冷的手,惊恐地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镇定。
城里的大夫小跑过来,还未摸清平的脉便摇了摇头:“先生,早就不行了……人都凉了。”、
“你胡说!”隶公河哑着嗓子喊道:“他明明没事!”
“隶先生。”大夫叹了口气,“公子腕部和颈部的大经脉都被刺破
,失血过多,这箭又贯穿了心肺……”
“别说了!别说了……”隶公河发疯地吼着,“这个混蛋……说好了一起……说好了一起……为什么要自以为是!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为什么要把身上的盔甲都脱给我!”
“公河……”元皓从未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去劝他:“清平兄弟死得英雄,这战争中无法避免的牺牲,只能节哀了……”
但是隶公河死死地抓着清平的手不肯放开,他方才在城外早已喊哑了嗓子,现在只是伏在清平身上哀哀地哭着。在场的人无不垂首,罗成用护腕抹着眼泪,崔默在一旁叹息。
“原想击败西羌人后,再当面感谢清平公子那日求情救命之恩,没想到……唉。”
死一般的沉寂弥漫在城里,黄昏的血色染在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元皓终于站起身。“雅乐还在客房休息,身体还很虚弱,清平兄弟的死讯,就请先暂为保守。”
“听说那个叫雅乐的少年是清平公子的弟弟?”罗成叹道:“到底是兄弟,都如此本领高强。”
“是。”元皓淡淡地苦笑:“正是托雅乐的福,让斐河强行改道,这才得以冲破西羌设在上游的阻挡,恢复阳翟的水源。”
隶公河听闻,惊讶地抬起头。
“至于雅乐如何做到的,各位就请不要再细究。”元皓垂下眼睛,“在下对他们二人有愧,深知无法报偿,唯有让雅乐不过度悲伤。至于清平兄弟,在下想三日后以兄弟之礼将他厚葬在阳翟,不知罗大人是否有意见?”
罗成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公子身为他国人却为阳翟献出生命,阳翟的英雄都应得到永恒的安眠……”
“那最好不过。”元皓拱手表示感激,“烦请诸位先让清平兄弟进屋安歇。”
众人纷纷让路,隶公河抽泣着从清平的身体边起身,将他已经僵硬的胳臂搭在肩上。崔默点起灯笼,却听得远处叮当的响声沿着连廊传来。
众人屏住呼吸,元皓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痛苦表情。
“高先生。”雅乐一身素白,站在连廊不远处对元皓微微行礼,苍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吐露
第七十三章 吐露
(背景乐:Grises key ~instrumental~)
“雅……雅乐。”元皓语塞,“请先听在下解释……”
雅乐面无表情,也不答话,施施然走近。停在隶公河身边,朝他伸出一只手。隶公河讶异地后退一步:“怎……怎么?”
“……”元皓盯了雅乐半晌,突然对公河道:“将清平兄弟放下来。”
“可是……”
“不会有事的。”元皓劝诱道,微微用力去掰隶公河的手。隶公河咽了下口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松开了手。
清平没有温度的僵硬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去,雅乐张开双臂,将他揽在怀里。
“雅乐……”元皓忍不住劝他:“生死天定……就不要……太悲伤了……”
雅乐不语,只是缓缓地拔去清平背上的断箭,然后再一支一支地放在地上。
“在下无能,让清平兄弟去涉险……”元皓促狭:“如果……如果雅乐不嫌弃,在下会永远待你如兄弟,高家一切皆有权力支配……”
隶公河瞪了他一眼,元皓摇头:“对不起……在下不知如何才能让你不悲伤……我承诺过让你同他重逢,却没想到……”
“是不是受得打击过重头脑混乱了?”罗成见雅乐那不言语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问身边的崔默。
崔默只是叹了口气,看雅乐执着地将清平身上的箭矢拔下。尸体已经僵硬,箭头扎得又深,每碰一下都像是能把皮肉扯出来。但是雅乐做得很小心,生怕弄痛清平似的。箭矢触地的声音在幽暗的走廊上显得空旷,崔默手中昏暗的灯笼将火光倒映在他自己的眼中。
“虽然就这样分开……但是能够见到最后一面……也是好的……”崔默喃喃,手中的灯笼微微摇晃。
罗成还未问他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话,那边雅乐便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元皓俯身过去,以为雅乐要说什么。但只听得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却分辨不出其中的意思,像是歌声,又分辨不出其中的旋律。
渐渐低,那轻柔的声音越来越响,也渐渐地有力起来,伴随着规律的节奏。未等众人反应,汹涌的水流便凭空从连廊的地面上涌了出来,哗哗的水声仿佛海的浪涛。
“这是……”罗成惊讶地看着瞬间沾湿的脚下,水还在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将雅乐围在了中间。众人尚未从眼前的惊异中回神,雅乐便将手伸向腰间的束带,开始脱素白的袍子。
他动作很优雅,仿佛是在给清平看,又仿佛是进行着虔诚的仪式。柔软的织物顺着脖颈滑下,散开的长发搭在背上。当少年瘦削的肩露在空气中时,隶公河忍不住小声惊呼。众人看着雅乐缚着锁链与累累伤痕的身体,泛着墨绿光泽的锁链
如同啃噬少年的毒蛇。
清亮的水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很快便将整个院子的地面淹没。水波随着歌声轻柔地拍打着清平的脸,一点一点带走伤口上的灰尘与血污。雅乐静默半晌,从手腕上解下一块墨绿色的金属碎片。
“做……做什么?”隶公河一眼认出了那块碎片的形状,是之前清平掉在河边,他怎么找也没能找到的那块,形状奇特的弯曲,一边有锋利的边缘,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未等他思考,雅乐已经一挥手,将碎片刺向胸前,鲜血喷溅着落在清平身上。
“他疯了!”隶公河惊慌,忙要冲过去阻止雅乐。周围人也惊恐不已,都被元皓一一拦住。“我想我们现在还是回避吧。”他用目光指了指大厅的方向,眼神不容置疑。
崔默提着灯笼离开了,院子里立刻暗下来,片刻后罗成也摇着头回了大厅。隶公河不肯走,站在连廊柱子后,死死地盯着躺在水中的清平,原本脏污的面容在清水的洗濯下,慢慢显露出原本的面容,死灰的颜色在水波中显得模糊不定。
雅乐捂着胸口摇晃两下,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他便没再顾忌伤口,而是慢慢俯□,让自己贴在清平的胸膛上。红色的暖流浸透了清平的身体,如同朱砂色的墨迹在水中化开,绽放成绚丽的花朵。在夜色中,血液不似常人那般暗红,反倒闪着朦胧的微光。
“走吧。”元皓在隶公河身边劝道。
水越涨越高,已经完全变成了浸着鲜红的液体。雅乐揽着清平,白皙的肩颈染上血水。他温柔地摩挲着清平的脸颊,伏在清平胸前,将他僵硬身体的所有角落都温柔地吻遍。隶公河看着已经被淹没的脚下,哽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