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接过长剑，检查着上面的扣带。“我也料想你会让我走这一趟，即使不送小桃姑娘，也需要出去打探西方和北方的情况——我猜退而困守不会是你的作风。”
“不错。”隶公河点头，“昨日我在城角探查水源，上游处确实驻扎了不少马贼——阳翟城在斐河下游，他们虽然控制了上游，却也给了我们随时了解情况的机会。”
清平无奈地笑笑，“那也只是你有这样的本事，又有多少人能从上游漂下来的蛛丝马迹中探查出那些马贼的情况？”
“白痴，恭维别人也要挑对机会。”隶公河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傍晚时警觉，在河边毙了一个贼人探子，只怕这时候他们早就摸着河底进来了。”
清平耸肩：“谁会想到他们会借那里进来？我只是去城角找丢掉的东西，无意中瞥见的而已……要不是你怀疑我，我也没这个机会。”
隶公河脸色绿了一下，随即尴尬地问：“丢掉的东西，找到了吗？”
“没有，满地黄沙，天色又暗，什么也找不到了。”清平叹了口气，摸摸颈间，空无一物的感觉让他觉得空落落的。晌午在城角交谈时被隶公河误会，不光白白挨了一顿打，连原本挂在颈间的锁链碎片也丢了。
“我说……那东西真的有这么重要吗？”隶公河满不在乎地伸出手，拎起用布包裹的一袋锁链碎片，轻轻摇晃出声响。“一块碎片而已，你不是从那帮怪人身上搜刮了一大堆么？喜欢这东西，再拿一个不就行了？”
“不一样。”清平摇头，“听说那东西从我很小时就在身边了，虽然想不起来是为什么，但是总觉得非常重要。”
“好吧～”隶公河摊手，“说实话这东西我一点好感也没有，这材质看起来邪恶得要命，让人忍不住想到凶恶的麒麟——别这副表情。”他瞥见清平讶异的神情，“雷神麒麟无论在哪个民族的人们看来，都一定是可怕和凶恶的代表吧？”
未等清平回答，门帘被掀起，驿馆的侍女请他们去用晚饭。
“借这顿饭，给你饯个行。”隶公河冲清平点点头，“等到这棘手的问题解决，我们再喝个痛快。”
晚饭吃得并不愉快，小桃坐在一旁脸色阴郁，罗成则总是试图让清平喝酒，还好隶公河说明清平赶夜路需要保持清醒，都替他挡了下来。
清平虽然知道
隶公河出于警觉，但是对他一直怀疑护卫长的态度还是感到不满。按照隶公河的说法，高家商队的伙计是不会将视作生命般的高家玉扣带遗落的，就算被马贼擒住也要先敲碎，否则就是有辱名节。而清平找到的那个扣带完好无损，因此隶公河认为护卫长依旧活着。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定？清平对他这种诡异的推断嗤之以鼻，哪里来的这样没有人性的名节？如果不是隶公河责令留在城中，他早就带着几个兄弟追进沙漠把护卫长救回来了。在他看来，马贼根本就是一群不成气候的小匪徒，罗成和隶公河这么紧张的窝在城里，简直就是杞人忧天。
因此当隶公河提出让他去城外探查马贼和西羌军队的行踪时，他虽然没有吃惊，也觉得多此一举。
“喂，发什么呆？”身旁的人敲了敲他的脑袋，“这东西再不吃就要凉了。”
清平回过神，见桌对面的罗成正冲着他友善地笑。“听说清平公子是太皋国人，出来这么久，免不了会想念家乡。罗成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让厨师做了点太皋的小吃，不知合不合公子的口味。”说着将盘子推到清平面前。
用竹叶包着的糯米团子，被清平慢慢捏在手里。
“怎么？”罗成见他踌躇，“想必是不如家乡的味道好了。”
清平摇摇头，闭了闭眼睛。努力想要赶走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感情。
“没什么，罗大人。”他慢慢将手中的的团子放进怀里，惊得罗成和隶公河目瞪口呆。“天色已晚，我们该出发了，否则无法在天亮前追上西羌的军队。”
“清平公子？”小桃奇怪地看着清平的表情仿佛梦游，“隶先生已经准备了干粮，您觉得不够的话……”
“没什么。”清平拍拍胸前，“我只是担心他回来的时候吃不到，留下一个而已。”
“他？”少女的眼睛眨了眨，随即垂下头。“公子所说的他，就是……雅乐么？”
清平不置可否地起身，示意小桃一起出发。隶公河见状忙跟了出去，“我送你们到城门处。”
夜晚的沙漠仿佛起了雾气，即使没有风沙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还是不相信护卫长么？”清平将小桃抱上马，转头问站在城门下的隶公河。
“只是不得不警惕而已。”隶公河无奈地抱起双臂，“路上小心。”
“我知道。”
“将小桃姑娘送到便可，至于其他的……安全第一。”隶公河欲言又止。
“嗯。”清平也跨上马背。
“拿着这个，这是以高家主人名义写的委托信，有了它，小桃姑娘一定会安全抵达洛城。”隶公河说着拍拍清平身下的大宛马，“走吧。”
马儿无声地迈开蹄子，向沙漠中奔去。
“居然真的以高家主人的名义写了信
……”清平吃惊地看着手中密封的信封，“公河不是最讨厌西羌国么？小桃姑娘还真是了不得呢，居然能让公河那样顽固的人也帮忙至此。”
身后的少女发出一声轻叹，“诸位的恩德，小桃此生只能竭力向报……”这话听起来像是对清平说着，却又仿佛是自己言自语。
“嗯，不过元皓和公河他们，真的都是非常好的人。”清平笑了笑，“虽然公河有时候会精神过敏……怎么了？”他感到衣襟被用力扯了扯，一转头，突然被身后的少女紧紧拥住。
“公子，小桃……喜欢你。”悠悠的声音传来，在静寂的沙漠中听得真切。
清平有点不知所措。虽然隶公河早就提醒过他，可是被人这样当面讲明，还是让他觉得怪怪的。就当他筹措言辞的时候，小桃又忙解释：“公子请不要感到困扰，小桃没有别的恶意……只是……”
“我当然知道姑娘没有恶意，但是我已经……”
“我知道，公子心有所属。”少女微微笑了一下，“让能公子这般好的人看上的，也一定不是普通人……”
清平有些不好意思，他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好，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桃的话语，只得不断驱马向前。裹了包布的马蹄无声地卷起沙石，向着西北方向飞奔。
“那个叫做雅乐的，一定是个很美的人吧？”
清平正对着天空看方向，听到这问话，肯定地点了点头。“雅乐是最美的人呢。”
“公子觉得小桃不美么？”
“怎么会，姑娘美貌绝伦——只是我觉得雅乐是最美的，他便是了。我当姑娘是妹妹一般的人，同雅乐是不一样的。”
“可是雅乐离开了公子呢。”少女沉声道，“如果公子让小桃留下，小桃一定不会离开公子。”
“不是姑娘想的那样，即使雅乐离我再远，我也当他的心在我身边。”清平不禁摇头，“请别再说这样的话，姑娘。他在我心里就是唯一的，永远不会被取代的存在。”
此话一出口，他才有一种释然的感觉。说不出的缘由，却仿佛熟悉得就在嘴边。往日的瞬间在脑中闪过。无论是在后山初见雅乐时的惊艳，还是眼见寒冰祠前一幕的恐惧，或是面对师父手中宝剑时的坚决，都让他分外想念。
如同滴入水中的墨，从当初的丝丝缕缕，直到同生命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开的牵绊。他既说不出何时出现，也想不到何日终结。即使眼前早就不是山上那片明净的夜空，他依旧想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