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团破布,似乎是小孩子的衣物,打满了补丁,快要没有颜色。清平捡起来,里面裹着的东西应声落地。
不是什么黑色的东西,而是一块墨绿色的金属,看起来像是一小块锁链的碎片。
“这……”清平瞪大眼睛。
宽阔的墨绿色剑刃映进脑海,还有墨绿色的锁链。
作者有话要说:囧
☆、陈年与今
第四十二章 陈年与今
(背景乐:紫陌丰田——仙剑三原声)
即使在四季如春的清池山上,也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原来扎在头顶的发髻逐渐移至脑后,身上的袍子也悬在了脚踝上面不短的地方。曾经要用双手才能扛起的剑现在可以自如地挥来挥去,一个人走进空旷的武器库也不再害怕了。
师父的胡子愈发地长,白发变得更多,厨娘佣人换了不少,周围卧房里住的未入室弟子也来来去去。
熟悉的,陌生的,并不算多的面孔充斥了曾经的生活。仿佛变化多端的故事,一页页印在走过的路上。
总有一些是不变的,比如师父矍铄的精神,玄镜长老那奇怪的拂尘,还有大家。
有着漆黑眼睛的少年,总是面无表情地沉默着,任由时光将面容雕刻得英俊而锋利。所有的功课都做得十分出色的兄长,仿佛天生的领导者。
喜欢读书的少年,惊人地见多识广,虽然一如既往地慵懒随意,但是盘起的长发伴着优雅的姿态,总是不缺女性的爱慕。
在清逸之后出现在山上,不知从哪里来的可爱的双胞胎兄弟,有着同样的容颜,却性格迥异,淘气的弟弟总是搞些小恶作剧,等着温柔的哥哥来收拾残局。
长老的掌上明珠,在十岁后也终于脱下了花衣衫,成了大家的师妹。性格刁蛮却掩饰不住的天资聪颖,素色道袍下也常能看到一闪而过的,作为一个女修行者的决绝姿态。闪烁在炼丹炉火中的冷静表情,丝毫看不出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哦,对了,还有自己,清平。
完全没有什么特点可言,毫不起眼的,普通的自己。
虽然个头也在不断长高,可是每次觉得就要差不多能和清风师兄比肩时,却总是会差那么一点点。二师兄清逸虽然和自己一样高,却比自己纤细得多。
曾经不只一次对着清风师兄那英俊的侧脸投去艳羡的目光,也会暗暗模仿清逸师兄看书的动作。可是每当从铜镜中抬起头的时候,自己依旧是一脸的失落。
“有什么可难过的嘛。”秀儿不以为意,“你又不丑。”
真的么?那为什么那些女弟子都喜欢清逸师兄呢?
“我没说清楚么?”秀儿对着满怀希望的自己撇撇嘴,“你不丑,可是也不怎么漂亮嘛~虽然是师兄却总像个小孩子,完全没有可靠的样子啊。”
又被打击,真是自找的。镜中的自己眨着迷惑的眼睛,就算只比清逸师兄小一岁,也完全没有师兄们的成熟感觉,少了些棱角的脸,大大呆呆的双眼。
甚至想要为了赶超双胞胎师弟,努力练习术法,被弄错的符咒弹得鼻青脸肿,也能听到周围嘲笑的笑声。
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这样是不是上天注定,就连名字都是这样的
平平常常。
清平,清,平。
面前呼出的白气,总能勾起陈年的回忆。
对了,现在是冬天呢。
“你小子!”下面传来了粗鲁喊声。“手脚麻利一点!”
清平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他换了只手,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拿起刷子,忙碌起来。
虽然伤感,难过,可是却没法一直这么郁闷下去。家中的生活完全不比山上,捉襟见肘的生活随时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崩溃。父亲磨破了嘴,才在差役处给自己求得在这里粉刷神像的工作,每天有几个铜板用来糊口。
新做成的神像尚未上完色,像一块石头黑魆魆的高耸在那里。不同于上次下山看到的人像,只是一条巨大的青龙,锋利的龙爪向前伸着,正好容下自己站在上面。龙鳞精雕细琢仍然不失古朴,蛇形的龙尾盘绕在地上,周围围绕着忙忙碌碌的工匠。
记得师父说,自己的当年父亲就是因为污损了青龙神像才落得如此落魄,现在自己又来粉刷神像,这算是赎罪,还是报应?清平抬起头望向上面,水神的表情隐匿高处的阴影中看不真切,从上到下散发出的威严气息却让自己觉得被监视一般。
靛青的颜色沾在刷子上,又顺着刷子的柄流到手腕上,慢慢地浸湿了袖子。清平反射般地丢下刷子,想要抖掉上面的颜料,却发现已经没有这个必要。自己曾经日夜不离的道袍已经被仔细地洗净收起,现在身上是从父亲那里讨来的麻布片。
说是布片,因为在以前的自己看来,这根本不能算是衣服。没有章法的纺织让布上满是疙瘩,完全没有丝绸与棉那柔软的触感,肘和下摆处都磨出了洞,摞着陈年的补丁。
还好,他查看着手腕。雅乐送他的绳结依旧完好地系在上面,尽管周围都变成了靛青色,鲜红的一束却没有任何被浸染的迹象。清平摸着那条绳结,把脸贴在上面。
雅乐,你还好么?
在山上住了十八年,却也没什么财物。除了被师傅带上山时的那件破衣服和墨绿色的金属碎片,以及多年来随身的长剑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以至于被赶出来的那个晚上,拿着包袱在卧房里转了一圈,最后只能留恋地拍拍自己的枕头,推门下山去。
凄清的夜晚,没有任何人陪伴,就这样独自一人离开。
下山的路虽然走过几次,这一次却希望它能够再长一点。不时回头看上几眼,直到碧灵派那雄伟的建筑隐匿在黑色的树丛中,眼前是逐渐浮现出的村庄和房屋。
唉,就这样回来了啊。清平从扶梯上爬下来,接过女佣人递来的午饭。冬天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工棚,得到差役的允许,工匠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围坐在一起。老石匠拍拍身边的地
面,给清平让出一个位置,清平点头道谢,在地上坐了下来。
手中的馒头又冷又硬,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清平刚咬了一口就想要吐出来,但是看到左右奇异的目光,又强忍着咽了回去。旁边的工匠递来水壶,清平立刻灌下大半。
冰冷的水和着馊馒头让自己的胃不堪重负,清平开始怀念碧灵派那美味的食物,厨娘做的精致的糯米团,还有热腾腾的汤。他眯起眼睛,努力想要将手中的东西变成糯米团的样子,可是令人不快的味道还是穿透了鼻子。
左右的人依然不时看一眼自己,清平突然自我嫌恶起来,这个样子,多像娇生惯养的秀儿在发脾气啊。他努力做出正常的样子,对周围的人们友好地笑笑。
可很多人还是呆呆地盯着他,清平有些恼火,他想要起身离开时,身旁的老石匠小心地开口了。
“这位小兄弟,能不能给帮个忙?”他从衣襟中小心地掏出一张黄纸,“我儿子从西边寄来了信,可是我不识字,你看起来像个读书人,能不能……”
原来是读信,清平爽快地接过。他的目光从右侧的“敬启家父”开始左移,逐字逐句地慢慢读了出来。
似乎是去西边做工的儿子积累了些家业,想要禀告父亲,并且想要父亲同他一起去西边安度晚年的样子。工整的字迹,如果是儿子亲笔写的,一定洋溢着自豪的感觉。
周围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当清平读到“儿子已找了一个媳妇,也算是温柔贤淑”时,周围有人吹了声口哨,大家羡慕的眼光都落在了老石匠身上。老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向坐在一起的人们拱拱手。
“啥时候也请咱们这些兄弟喝些喜酒啊!”
“哎,我这不也盼着……”老石匠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促狭地看着清平:“小兄弟,我儿子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
清平扫了一眼信,“喔,他在信中说已经派了佣人来接您,只不过从西域到此有些遥远,看来要多等一些时间呢。”
“哎,不急不急!”老人眉开眼笑,“这儿子,当年自己跑到西域说是要混出个样子,现在真的出息了呀!我这日子哟——咳咳。”他有些激动,“也算是出头啦!”
“老石匠发达了,也别忘了我们兄弟们呀!”
“那是那是!谁都不忘!”老人拍拍清平的肩膀,“小兄弟,我得感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今天晚上请你喝酒怎么样?”
“呃……不必了……”清平赶忙推辞,“我是……那个……我不喝酒的,不会喝酒。”
“那去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