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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

那晚醉酒吹了整夜冷风,苏冷奇迹般没有感冒,只是打了几个喷嚏。

但床头出现了几盒感冒药。

这个家只有她和季见予。

那晚之后季见予很久没回家,苏冷从媒体得知他亲历亲为准备一场盛大签约仪式,都住在安成名下酒店。

两人再见面,还是在季家大别墅。

每个月都要回家吃饭的日子。

这一次是苏冷先到,她不知道上回季见予先到的时候和文玉聊了什么,反正这回两人没提到季见予,文玉一直张罗苏冷帮她物色法国丝巾,打算下个月过年送给她一帮富家姐妹。

婆媳俩接人待物的眼光出奇一致,毒辣、挑剔。

文玉对苏冷在这一点上还是满意的,人是富养长大,见过世面,除了一个男人之外,两人还能有话聊。

季宏风不懂这些,也不屑了解,一个人在厨房也忙得不亦乐乎。他喜欢做菜,只不过年轻时干临床没时间,后来又在官场应酬。夫妻分隔两地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季宏风真心愿意洗衣做羹,弥补这些年对家庭缺失的关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文玉不领情,说他故意做戏安慰自己罢了,家里有保姆,哪里需要他一个厅长忙里忙外。

季宏风气咻咻的,直言妻子对浪漫过敏。

文玉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是他从年轻人那里听来的词汇,下一秒季宏风就哼骂一句:“蕉蕉说得对,你这人就是不食人间烟火惯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当时苏冷不在场,是一家三口在饭桌上扯家长里短。

旧事重提,苏冷有些尴尬,正想解释她没什么别的意思,就听到文玉笑着摇摇头:“别紧张,妈又不是不通人情。见予帮你把话都说过了。”

苏冷一愣,见文玉轻轻冲自己挑了挑眉,“他也骂我矫情了,拿自己举例,他作为丈夫都没给你做过饭,比起很多妻子,我算是幸福。”更多免费好文尽在:464w.

这话听得苏冷心绪复杂。

“妈,其实我真是羡慕你们,包括尤女士。”末了玩笑一句,“三个女人里,我嫁得最差!”

苏南添也是出名的“宠妻狂魔”,家务活一手包揽,尤眉兰动手多是因为她自己有洁癖看不惯某些男人处理的细节。

虽说拿季见予和季宏风、苏南添比,不算什么,晚辈可以往死里摧折,可这话明显贬低季见予,照理说,文玉应该感到不悦——儿子是她最骄傲的杰作。可她微微一笑,倒没有为自己儿子挽尊的意思,继续挑选礼物去了。

季见予进门,就是听到这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嗓子一阵干痒,他忍不住在玄关咳起来,鼻音很重,“大老远就听到有人说我坏话。”

苏冷心跳微滞,和文玉同时扭头看去,后者皱眉:“你感冒了?”

“大冬天感冒有什么稀奇的,身体素质再好千百年不感冒一次您才应该紧张。”季见予手里拎着礼物,LV新款,信步走到客厅放茶几上。

普通人家,做母亲的总会唠叨两句“回自家吃饭带什么礼物”,这样就见外了,可文家人人活出仪式感,礼物是必须的,必须是上乘精品。

文玉放下自己的平板,拆来看,明显满意,“我早盯上这款了,等着你爸给买,不如做梦来得快。”

厨房那边季宏风被油烟呛到,喷嚏震天响,手上动作不慌不忙继续翻炒,整间房子里,属他那块地最有烟火味。

客厅三人都笑了,季见予脱下大衣,和苏冷目光相撞,苏冷注意到他鼻头是红的,微微一怔。

季见予无声一笑,“苏冷看上的,说你肯定喜欢。”他始终站着,高大身影寒气未散不偏不倚把苏冷笼罩。

“原本打算等辅导班工资下来过年买回来,没想到又让他把功劳抢了,妈,我给您买别的,反正我眼光怎样都好。”

季见予慢条斯理挽了挽袖口,没多说什么,往厨房去了。

东西她先看上的,季见予倒没说假,是从庄园回去那天在车里刷手机看到,随口提了一嘴,不然两人平时除了上.床几乎没有清醒同处一室的时候,哪来契机商讨回家带什么礼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家要求高,苏冷线上辅导韩国留学生中文,一次薪资不够给二老买礼物的。

陈弥知道她不愿花季见予的钱心痛到无法呼吸。

感慨一句“豪门阔太不好当啊”。

陈弥总有点同情苏冷,觉得她在讨好文玉,好几次想问点什么,又憋回去,苏冷察觉得到但也从来不主动解释什么。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男人赚钱就是给你花的,别给他省,不然落到谁口袋里也不知道了。”

仿佛有什么轻轻敲打在苏冷心上,她笑了笑,又听文玉说:“我这个儿子,审美不错,可对我这个妈是没什么耐心的,你们没结婚前,我得自己张口问他们父子要礼物。多了个你之后,他心意没落下过,每样东西很对我口味,我就说肯定都是你选的吧,他这才认,只负责出钱还拽不行。”

苏冷胸口有点麻,目光落到茶几上精美的包装盒,喉咙发紧。

厨房多了个季见予,变得有些拥挤,季宏风突然变成打下手的,翻箱倒柜给季见予找排骨。

季宏风招呼人移步餐厅,季见予还在翻炒土豆丝,他身板硬朗,但动作是松弛的,穿衬衫拿锅铲,不算违和。苏冷正踟蹰要不要去帮忙,季见予已经装好盘,叫她一声,“帮我把手表摘了。”

苏冷立马过去,一靠近,他身上那股经年不变的冷香夹杂在酸辣热气里,时有时无。他高,手里还拿着锅铲,微微倾身让苏冷动作方便,可苏冷手指有点僵,怎么都解不开卡扣。

她急出一鼻子汗,季见予似笑非笑小声揶揄她:“爸妈都看着呢,这点事都做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瞪他一眼,咬唇较劲,“谁炒菜还戴表。”

季见予哼哼一笑,理所当然,“忘了。”

季宏风早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满面红光的,递给苏冷看,“爸拍照技术可以吧。”

不得不停下来,看屏幕里她和季见予贴得很近,男人目光在橱柜饱和灯光里格外温和,黏在她脸上。

苏冷不知所措,眼风一扫,推搡季宏风,“妈这个角度很好看。”

“这老头的拍照技术你也信……”

洗锅的季见予转头看了眼忽然闹起来的三人,若有所思。夫妻俩一个嫌弃一个不服气,在拌嘴中“咔嚓”声响了很多次,苏冷笑着笑着,抱肩退出光源,嘴角渐渐落回去。

水哗哗流淌许久,季见予看她很久,最后时刻打了声响指,提醒她把土豆丝端过去。

“敬蕉蕉一杯吧,托你的福,我们难得吃一次季总下厨炒的菜。”

苏冷咬到筷子,有些惊愕,眼睛乌溜溜看向季见予,他淡淡笑着倒酒,从没替她解围的打算。

“是我托爸妈的福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含了口红酒,蹙眉一笑,似乎很嫌弃她这个没有水准的回答。

季宏风啧了口,“说说吧,怎么今天季总这双金手肯沾阳春水了?”而且做得不赖,季宏风虽然知道他有两下子,可上一次吃还是他们去美国看他那年,当时他的英国舍友说查尔斯经常给他们做中餐,夫妻俩面不改色但惊讶了很久。

“有人点我了,有台阶就下呗,还能怎么着。”季见予又往嘴里送酒,但目光落在苏冷脸上,炽烈赤.裸的。

文玉又把筷子伸向排骨,偏甜口,她不爱,可儿子做的,总不自觉去夹。

“你儿子疼老婆,老季,借机你可以顺便向他们表达一下你想当爷爷的夙愿。”

苏冷脸悄悄红了,摸到手帕擦嘴角,季宏风尴尬得不行,清清嗓子打个马虎眼就把话题绕过去了,不忘嗔一眼精明的妻子,他再怎么想,也不该当着人两口子面说啊,老脸还要不要。

关键是,季见予和苏冷都没接茬。

季见予翘着腿,很散漫的坐姿,偏偏还是优雅的慵懒,转着杯角,目光落在摆在苏冷面前却几乎没有动的排骨,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冷和陈弥约了顿火锅,聊到严觉景,注意力被陈弥带走,被肉烫到,舌头半边口腔又麻又痛,好巧不巧在刁钻角落还长了颗溃疡,没感冒但喉咙一直在疼,她整个食道几乎烂掉,说话咽口水都困难。

吃到后来,文玉主动提及焦显平住院的事,“听说你让副行长代理事务,可行长是你亲自任命的,这才多久。”

季见予嘴里嚼了块肉,五官岿然不动,没什么表情,“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身体不好让他好好休养这个理由足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时间,餐桌静得只剩筷子打撞的声响。

文玉话题转得快,“月底那个酒会,都准备好了吧。”

季见予有些无奈摸了摸额角,但还是耐着性子有板有眼回答,“我办事,您放心。”

文玉满意颔首,母子又交谈了一些有关安成的事,苏冷始终游荡在局外,思绪还停留在有关焦显平那句话上,冷不防听到自己名字。

“您礼服也没定呢吧,回头让苏冷陪您一块儿,咱们家的女人,盛装出席才好。”

文玉挑了挑眉,目光从苏冷怔忡茫然的脸一过,戏谑季见予,“你搞清楚,安成不是主角。”

“可媒体都是冲安成来的,能和我们合作,是他们的荣幸。”季见予口气轻狂,但不让人讨厌,他掌控一切的傲慢,是他炼造人格最核心基本的原材料。

苏冷被口腔里各种痛感折磨得苦不堪言,后半段一直没说话,由文玉敲定了选礼服的时间,才浑浑噩噩应了一声。

出去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要走还是让王叔过来?”

为了缓解不适感,苏冷觉得下唇也被咬肿了。很多处伤口,总是不知不觉留下的,不知道恢复要多长时间,痛着痛着连本来的感觉是怎样都记不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可以一个人走。”她几乎脱口而出。

踩雪声分明。

“排骨和土豆丝不合口味?还是故意的。”

苏冷轻轻皱眉,还是不喜欢他这种一上来就盖棺定论的强势作风,“嘴巴被烫烂了,喉咙也痛,吃不下。”说着,突然想流泪,觉得委屈,她小时候常常被自己气哭,想不通为什么溃疡这种讨厌的东西不长到自己讨厌的人嘴里。

季见予冷不防捅她一下,鼻音沉沉地索取,“纸。”

他一晚上都在吸鼻子,有时候还会打喷嚏,苏冷觉得新奇,因为印象中好像高中那会儿都没见过他感冒。

这样的季见予像个红尘中人了,也要深受鼻塞流涕的折磨。

好像溃疡真的转移到了讨厌的人身上,苏冷突觉轻快,埋在围巾里笑出声。

季见予面无表情扭头看她一眼,似有感应,苏冷飞快抬眼看他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洁柔,整包递过去。

季见予没接的意思,皮笑肉不笑,“我感冒因为什么你心里有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嫌冷,下意识缩回来撕开扯出一张再给过去,脸不红心不跳,“感冒药都还在,你回去可以吃。”

这回,季见予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了,指尖相触,他的温热如火,苏冷被烫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不能自己撕包装。

于是,她又把整包纸巾砸到他胸膛,季见予不防她这一招,难得仓促,眼中惊诧一闪而过。

“你没吃吗?”

“我又没感冒。”

季见予这才真正笑了,摊开纸巾,全是馥郁清香,接踵而来的感官记忆是她从前感冒刚擤过鼻涕两人接吻,全是这个气味。

“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慢慢嚼出这一句,嗓音浑厚,苏冷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手在口袋里攥出了汗,“我又没让你买,而且你怎么认为我一定会感冒,你总是按自己的思维方式对我好,根本不考虑我到底需不需要。”

话一出口,没有雪的冬夜静息下来,无声酝酿一场温柔风暴。

季见予插兜慢慢走,若有似无低笑一声,语气游离,“你以前就总因为这个和我吵。”

苏冷无意识又开始咬嘴唇,腐烂的口腔被牵扯,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我让你自己去选礼服。”

苏冷扭头看他,似乎用了很大勇气才开口:“你要我和你一起出席酒会吗?”

季见予没看她,长眉一挑,低头含烟顺便点燃了,“婚礼都去了,酒会你怕露怯?”

“再多镜头和恶毒的目光我都面对过,”苏冷摇摇头,眼神是种决意枯死的坚定,“你确定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太太是我?”

季见予散漫吐烟圈,五官在白雾里更锋利、冷锐,苏冷的心在长久沉默里渐渐落回原地。

她越走越偏,故意似的和他拉开距离,像小时候喜欢踩着路牙石的边边走。长大再看一帘幽梦,觉得紫菱好矫情,可每个女人的少女时代,都做过紫菱。

一阵轰鸣急遽逼近,大灯割裂夜色,苏冷还想回头看,半边身子被一股狠力几乎是抻到内道。车轮摩擦地面的粗粝响声、刺眼的白光、那种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让苏冷捂着耳朵失声尖叫。

短短几秒但惊骇的黑色记忆,足够贯穿一生。

同样是奥迪,醉酒的年轻男人摇下车窗,狂吼脏话。

“走你妈的路边,被撞死活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把烟含住,抄起花圃环卫工人遗留下来的扫把,直直朝歪着的车头走去,表情阴狠,杀气腾腾砸前窗。

“咣当”一声后还有玻璃碎裂四溅的响,分不清方向,仿佛随时能扎到肌肤、捅破血管,苏冷不敢看,浑身发抖侧向阴影。

“操你大爷敢砸老子车,赔得起吗瘪三!”

车门被关得震天响,男人火冒三丈跳下来,季见予没有继续动作的意思,随手把棍子一扔,扬起下颌,烟蒂在唇间肆虐燃烧。

他像叛逆青年,卓荦不群,危险气息也是清冷的。

“不想死的话,滚。”

男人被砸到脚,痛醒的,意识到自己是醉驾,季见予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公子哥,他权衡两三秒,忿忿瞪了眼苏冷,落荒而逃。

“我要报警……”听到扬长而去的引擎,苏冷突然开始翻包,手在抖。

季见予走过去把人一扳,看到那张哀愁美丽的脸毫无血色,他眉心乍痛,惊诧一闪而过,面色阴冷开始吼她:“找死吗?你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去死!”

英俊五官几近扭曲,浓烈烟草味的团团白雾让苏冷的视野变得扑朔迷离,她怔怔看着面前这个暴怒的男人,眼睛迅速聚起了泪,牙齿磨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突然垂头,狠狠撞到她额尖,顶着,手从冷汗淋漓的后脖攀上了脑袋,五指插入温软头皮里,他微微喘气,嗓音颓唐:“还没问过你,害怕吗?那时候才十八岁,你倒把什么都经历过了,绑架、车祸……”

还有一句:死爸爸。

季见予以一声极短促的笑掩过去了。

苏冷哭了出来,枯瘦的手死死抓着他肩膀的衣服,揉出一层层褶皱,像她的心,被反复折迭。

“我不是……我不是想死,我刚只是没反应过来。我这条命是我爸换来的,你说得对,我连死都不够格……”

她完全崩溃,像小孩子一样抽噎,哭嗝不断。

季见予凝视她很久,最终两手拨开她湿漉的碎发,吻从眼角一路往下。

“哭吧,苏冷,当年我回学校找你,就希望你能这样痛快哭一场,在我面前。”

他感冒走调的嗓音,某个时刻出奇和少年时代重合了,温柔轻缓,如同在低吟浅唱蛊人咒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文玉最后没要那家店的礼服。

时间很赶选了高定。

那天店员的窃窃私语文玉都记在心里,区经理打电话来小心翼翼询问何处服务不周到,文玉什么也没说,让对方很苦闷。

苏冷最终定下的礼服是Zuhair?Murad,很多明星都会青睐的高定。黑色长摆,纯度很高,柔滑透亮,冷冽、端庄,花朵、蕾丝、薄纱恰到好处的点缀浪漫又性感。季见予看她试穿的时候,给出的唯一评价是:“下摆分叉是不是太高了。”

文玉都抱怨他保守。

接近晚高峰,他们前提两个小时出发还是被困在高架桥上,还是那辆雷克萨斯,车里暖气很足,苏冷身上披着克数很重的大衣,只若隐若现前胸优美白皙的曲线。她一头长年披散的黑发全都盘起来,五官更突出,脖颈纤长,像只黑天鹅。

季见予靠在后座小憩,翘着腿,慵慵懒懒,即使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

一抹斜阳如同鸿蒙初辟乍泄的第一缕天光,灿烂的黄,孤独又高傲悬在山高水远处,在整座城市之外,照得残雪晶莹闪烁。

其实很多时候,苏冷觉得朝阳、夕阳是没有分别的,绽放最极致的时候,晃得人眼花。

只不过一个代表开始,一个预示结束。

在四十分钟沉默之后,苏冷开启了两人今日的第一句交谈:“黑格尔有句名言,什么的猫头鹰总在黄昏之后起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依旧闭着眼,凉薄的唇轻轻一动,感冒快好全了,语调完全恢复到冷静低醇,“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后起飞。”

苏冷一直侧头,目光在他那张覆上一层暖光而冷峻温雅的皮囊每个角落来回巡视。可季见予太多时候是没有表情的,即使动怒也难能丢失那份清高。

“哦,什么意思?”

苏冷抛出问题的时候总是特别冠冕堂皇,愚蠢到让人不会怀疑她的真诚。

季见予皱了皱眉,似乎这时候才有点不耐烦,漫不经心掀开眼皮,他睫毛浓密又黑,这个角度能承载圣光。

目光一斜,苏冷一张光洁无暇的脸就这么面对他,眼神带点茫然,季见予心头一动,忽然想伸手摸一摸。

可他只是无声一笑,手支着下颐看向窗外,嗓音清润,语速很慢:“通常来说,鸟都在白日蓝天翱翔,只有猫头鹰在黄昏开始起飞,夜间活动。黑格尔将人类的思想认识比做在白日飞翔的鸟,哲学看成一种反思活动,是黄昏中起飞的猫头鹰。在他看来,哲学不能超越它的时代,某种哲学的产生总是落后于时代,因而不能给世界任何指导。”

季见予收回目光,扭头的瞬间,棱角分明的脸陷入了阴影,语气似乎也更深沉,“通俗来说,就是他认为哲学总是在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之后才出现。”

说完了,他锃亮的皮鞋尖撩了撩苏冷裙摆,揶揄眯了眯眼,“听得懂吗?”

换作十七岁的苏冷,一定会跳脚气咻咻让他不要看不起人。

如此安静的苏冷让季见予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陨落,他觉得有些无趣,面色寡淡又转向了开始运转的高架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我可不可以认为,是一个人总在失去后才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理解总是滞后的,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季见予长眉挑了挑,那点惊诧是毫无痕迹的,似乎有点嫌弃,“你其实说理解成李宗盛那句歌词更直观,‘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苏冷,你的确脑袋空空,这么有哲理的名言……你很肤浅。”

他总是很鄙夷女孩子看什么最后总能联想到情情爱爱。

“你又嫌我蠢。”苏冷轻轻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让车厢空气凝滞了。

季见予盯着她精致清冷哀愁的侧脸神游片刻,说:“其实还有人认为,生命就像猫头鹰在暮色中的一瞬,短暂又美丽,我们应该珍惜,让它真实而有意义。”

苏冷还是背对他,很沉默的别扭,他头痛揉了揉额角,忽然伸手把她脸转过来了,凉凉指尖拂过她浓雾般的眉,无奈低笑,“大哲学家想表达什么,得去问他本人,你问百度就行了。”他很像班级里贱兮兮的男同学,先撩者贱,转瞬又嘴甜如蜜,捏了捏她小巧下颌,“别误会,我没骂你的意思。”

“我想知道你是怎样理解的而已。”

两人绝代芳华的脸在暮色下,闪过许多不同角度光影,忽明忽暗,在夕阳完全陨落的瞬间,无法形容震慑人心的养眼,的确是短暂的。

季见予笑了笑,眼睛却是毫无温度的,“我想我已经给你答案了。”

他坐回去缩手时,那枚宝石蓝的袖扣从苏冷眼角滑过,冰冷坚硬。当初苏冷买回来后直接放到书房,一句话没留,后来她再到书房,发现盒子被随意丢到一个抽屉里,他也从未提过这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冲动,苏冷想伸手抓住他露出来的一截衬衫袖口。

“你……”

车缓缓停稳了,窗子被摇下来,有人低头弯腰和季见予打招呼,很多声音随着冷风涌进来,苏冷抱住手臂,捏紧了掌心里皱得不成样子的便利贴。

她知道,不管黄昏起飞的猫头鹰代表什么,背面那句爱之深时的责之切,真实出现了第二次。

要进场时,苏冷被裙摆绊了下脚,走在前头的季见予双手插兜扭头看她一眼,倒没有责备,可那个眼神,分明戏弄。

其实就连苏冷都没料到自己会有这种窘迫的时刻,似乎,很不上台面。

已经有无数镜头在闪了,季见予表情是长年克制的冷淡,可苏冷知道,那些人一定在心里理解季总:一个穿礼服路都不会走的女人,上不了台面太正常了,怪不得季总从不带她露面。

那这次是为什么?

苏冷臆想别人自然而然想到这点,复又抬头看向季见予。

他手往回伸的刹那,苏冷心潮滂湃,没有感激,只有委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冬天脚冷,又太久没穿这些了,难免不利索,希望没有给你丢脸。”她客气、恭谨,但绝无羞愧悔过之意。

季见予小臂给她挽着,无意一瞥镜头露出一丝优雅的笑,低声说话的时候,清澄鼻息都扑到苏冷耳垂下的一小块肌肤,直痒。

“是吗,你大学的时候,做礼仪小姐不经常出席活动,穿得比这些更不方便。”

苏冷诧异抬头,“你怎么知道?”

她的大学,没有他。自然,他十八岁以后的人生里,在哈佛和初恋轰轰烈烈重逢、在华尔街血拼厮杀,都没有她的参与。

那些年……苏冷垂下睫毛,沉默有时。

她也不是很想参与。

许久,季见予才哼哼一笑,“你忘了,晨皓就在你隔壁学校。”

“他嘴真大。”苏冷还是生气。

比起他,她那几年最该意气风发的岁月,简直太平凡、碌碌无为甚至不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年哪来的勇气对他说,她一定会过得比他好。

哎……苏冷自己笑出声。

“唉声叹气,真要变成腿脚不利索的小老太太了。”

苏冷笑未止住,随着一阵轻快气流奔涌而出,春寒料峭冬雪消融,匆匆抬头,和他一双明亮笑眼四目相对。

心被撞了一下,当下没什么,但淤血在悄无声息酿成。这个角度,季见予眼角的细纹都清晰可见,无数次只有满足、宣泄索取的情事,他眉梢滚烫泪珠滴进她眼底,她都未曾睁开过。

可这个男人,和记忆里一样,长相英俊,依旧卓荦不群,穿衬衫打领带的英挺身姿,更锋锐的成熟意气,更冷静的轻狂傲慢,耀眼过高瓦数灯光。

“季总、季太太看这里!”前排有群不受控的记者闯出来,捕捉到两人对视的绝佳养眼画面,侧脸无解,风华绝代。

季见予扭头极凉地笑了两秒,随后露出不悦情绪,工作人员看时机到了,一哄而上把人撵出圈外。

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苏冷还在为那一眼恍惚,突然听到他低声说:“你一来,大家伙儿都赶着拍你了呢。”

他故意学她那天在婚礼上的娇嗔语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一愣,心不在焉,下意识扯了扯极为艳的红唇。季见予动了两下颌骨,笑意渐淡,没说什么挪开了视线,把她一人丢下给助理招呼。

他从容高贵穿梭于满棚宾客间,苏冷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冷淡。

因为长枪短炮都对准她吗?

苏冷很轻地回忆起:当年,他吃的醋一点不少,甚至恨不得用强势霸道的方式阻挡她和异性的一切来往。甚至有一次他抱着她自嘲,以为沃寒露对她也有意思。

如是想着,苏冷再次寻找到站在精英人群里拿高脚杯清冷慵懒的男人,他背对她,怎么看,都多出几分轻盈的少年气。

像别扭的小男孩。

是错觉吗?

安成和这家医疗器械公司联合创办了大学生科技创新基金,面向淀城各大高校医学、生命科学等专业的大学生展开评奖。外界猜测季见予掺和医疗一脚是其父亲至今活跃在卫生领域的缘故,他受父亲影响,其实当年想要涉猎医学的,众人调侃季总这是自我圆满,弥补少时理想。

苏冷觉得匪夷所思,至少,她了解的季见予,即使他最亲的奶奶死于重症胰腺炎,他也从未动过学医的念头。

少年乌托邦是物理。量子、热力、密度和杠杆才是季见予骨子里疯狂无度热爱着且唯一毫无杂质忠诚着的信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前,苏冷因为他要搞实验和他吵的时候,无理取闹发问:我和物理要灭绝一个你选谁。

他也在气头上,但整个人冷如寒霜,“你。”

他觉得她毫无用处的社会垃圾灭绝了才好。

苏冷把他拉黑,痛斥两人刚在一起他那句博尔济斯的告白全他妈发屁,并推搡他去跟物理拥抱接吻做.爱。

往事浮光掠影闪映在苍穹屋顶,苏冷看到台上亲自为一等奖团队颁奖的季见予,西装革履,笑容浅薄,劈里啪啦的灯在他硬朗五官中闪爆,他目光不曾躲闪。

台上羞答答的女大学生,水灵灵的青涩在一把简单马尾里。带领团队斩获殊荣的领导者,不同于刻板印象中底子粗糙的学霸,她白、高挑,如花般的年纪。

苏冷想了想,二十岁,她是站在季见予和女大身侧捧着托盘委身弯腰笑到脸发僵的礼仪小姐。

她是礼仪队门面,有什么活动领导都会第一时间找她。苏冷沾沾自喜。直到有一回,那个给学校投资的老板给她塞了张纸条:出个价,初夜。

苏冷想笑。

她初夜高二就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她撒谎,开了个天价,让老板先转账,然后让乔劲到酒店准备着,等人醉醺醺凑上去的时候打晕,拍了裸照。这样,钱还是稳稳当当在苏冷口袋,对方还追加五万块买把柄。

从此以后,苏冷退出了礼仪队,被那种肥头大耳的老男人觊觎,那时候苏冷想想都会吐。

但钱花得很心安理得。

如雷掌声中,有人低声交谈:“听说这女学生和季见予有一腿,不然这么大个奖,二等奖那个看着没,爸还是某公司老总,有屁用……”

出言讥诮,刻薄尖酸,苏冷低头看了眼塑料袋,满了。季见予感冒没好透,刚才坐下来后,还时不时在吸鼻子,她不知道抽什么风,很自然递一张纸过去。两人一句话没说,气氛还是莫名怪异,但季见予很理所当然把用过的纸巾又丢给她,要用时他的鞋尖就轻轻擦过来,眼神却不看她。

苏冷闷闷,怀疑他带自己来就是为了起这个作用。

颁奖结束后,她悄然起身,离席时经过谈时边座位,两人像陌生人,目光对上,沉默的复杂。

谈时边才是一个真正有理想抱负的精英医生。

去年,苏冷奶奶脑梗住进神经科,管床医生上级是谈时边治疗组的,老家人恢复得快且好。

医科大附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名不虚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不妨碍苏冷恨他。

四处寻找垃圾桶无果,苏冷躲进厕所,犹豫几秒,点了支烟。算着颁奖环节结束了,她出去洗手,补了点香水,抬眼看到镜子里的面容,莫名失了神。

前两天到店里洗头,店员给她挑出了一根白头发。

苏冷当然知道这很正常,她大学身边很多肤白貌美的同学那时候就开始揪白发了,这是自然规律,尤其是长发,生长久了,自然会枯萎的。

可她还是接受不了,决定以后不再光临那家美发店。

记仇,其实是芥蒂。

镜子里有丛人影风速闪过,苏冷心跳停滞,大脑指挥出现问题,包都记不起要拿踩着七厘米高跟鞋跑出去。

哪里还有人。

尖尖哪里还活着。

这几年,苏冷越来越容易眼花,看到娇柔青涩又带点苦相的脸,都会想起李尤尖。但其实她很清醒,就像她永远不会把任何中年男人想成苏南添,苏冷从不会把谁当作李尤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离开的时候,十八岁不到,再没有一个如花年纪的少女有她那份薄如蝉翼的凄苦、脆弱、坚韧足以让本人在腐烂泥泞里也闪闪发光。

季见予表情阴寒出现把人拽走的时候,声调克制的凶狠:“瞎跑什么!”

苏冷眼睛红了,无意识摇着脑袋,揪住他袖扣,哑声说:“我认错人了,但其实尖尖早死了你知道吗季见予。”

季见予后来当然也知道了。

他眉间怔忡一闪而过,眼睛呼之欲出什么柔软情绪。

“我宁愿她是不告而别,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城市重新开始了,忘记了谈时边,把我忘记了也可以。可高考结束,陈冰喝醉哭着跟我们说,上高三前的暑假,李尤尖其实是遭遇了车祸,根本不是什么转学……”

苏冷追出去的瞬间,想的是她曾了解到吕繁礼现在人民医院,也是一名医疗工作者,那么李尤尖和表姐来这次的场合也是有可能的吧。

可得知了吕繁礼的下落,苏冷甚至从来没有勇气上前提及当年那封信和那个名字。

生怕触动人家表姐的伤口,也往自己心上再划一刀。

季见予替她揩去脸颊的一滴泪,然后单膝跪下去替她把跑掉的一只高跟鞋穿上,等人情绪平复,两人重新坐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样冷艳、高贵,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主持人宣布要单独给那个带领团队获得一等奖的女孩颁奖,苏冷听到了“安成季总”几个字。

耳畔、鼻端那股清冽冷香带走一阵风,她闭了闭眼睛。

那些杂七杂八的风言风语像沙尘暴。

再睁开时,一只干净、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

无名指上,还有一颗安静低调的钻。

季见予用戴婚戒的那只手无声邀请她,上台和他一起颁发今晚最有含金量的奖项。

掌声沉寂,苏冷感觉自己也下潜到海底,水下火山区域传出四百多个奇怪“嗡嗡”声到身体每处角落,岩浆慢慢升起,极其压抑的安静的爆发。

谈时边远远漠视着,唇边有抹讥笑。

公开苏冷,等于公开安成总裁季见予高中时代被女朋友和好兄弟背叛的黑历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谈时边一时想不到,究竟是苏冷更尴尬还是季见予更难堪。

可至少这一刻,两人看起来简直是风华绝代的一对爱人。

苏冷怔怔望着眼前高大身影,她刚才的泪似乎没有抹干,睫毛上挂有一滴朦胧雾珠,模糊了世界,锐化了棱角,竟让那张总是阴冷克制的脸有几分少年肆虐的柔情。

她嘴巴发苦,手搭上去,在被宽厚温暖掌心毫无间隙包裹起来时,竟觉得催人泪下。

两人外形太匹配,上台短短几步路,引动了全场最疯狂的一阵快门风暴。

女学生矜持有礼,脸上那点害羞的红晕没有了,她承认苏冷太美,那点听说季总喜欢穷得要死的小白花的小心思有点羞耻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台的时候,季见予突然问苏冷:“要下车的时候,你有问题想问我?”说完,揶揄一笑,“不会又是什么哲学?”

苏冷冷冷清清,目视前方,“不是,我想问你,毕业那个夏天,你有回三中拍照吗?”

季见予蹙了蹙眉,时间久了,会发现他额头有隐约暴起的血管。

“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吗?苏冷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只是一阵懊恼,还有点彷徨,原来,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也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男人的情绪。

酒会正式开始后,苏冷和姗姗来迟的陈弥一起,对方邀功:“我是怕你孤立无援才来的这种名利场。”

苏冷只是笑,她并没什么不适应的,也许是大家还在观望,目前为止,还没有上前拍马屁的人。

忽冷忽热的丈夫倒有一个。

“季见予抽什么风,为了在媒体面前维持好丈夫的人设?表现得好像真的很爱你。”

苏冷目光无意识开始游走,忽然定住,转身,微微仰头,看到倚在二楼栏杆的季见予。

他疏疏懒懒,一抹漫不经心的性感在正事之外尤为鲜明,白俊皮囊上浮泛有浅浅笑意,目光幽深,不动声色的狂野。

苏冷陷入他黑不见底的眼睛,一念而起,只觉得束身昂贵的礼服绑得胸口发紧,无端唤醒了一双手沾着湿冷雨夜味道替她松解扣带那瞬间的慌乱与迟疑,惊悸与冲动。

猫头鹰是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再试一次吗?敢再和这样一个危险又迷人的男人重来一遍青春吗?

要抓住猫头鹰在黄昏起飞的短暂而美丽的瞬间吗?

可她背叛过他,践踏过他,拒绝过他,他怎么可能为那段耻辱的爱情发出“黄昏起飞”的自省与忏悔。

不管他,那自己呢?

苏冷寒从脚底。

整晚都在他身边,突然空荡,仿佛带走了一切温度。

身后忽然一阵骚动,陈弥嫌吵,“妈.逼,眼睛又要瞎一遍。”

无数闪光灯又撕开一个白昼。

“商琳来了……”

陈弥“嘁”一声,很看不起娱乐圈没有作品只靠红毯赚流量的女明星,但随后立马想起来:妈的!这不就是频繁被狗仔拍到从季见予豪车上下的那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星果然还是明星,真人比荧幕上还要瘦、高挑,额头窄又饱满,肌肤细腻如玉,不用靠近似乎就能闻到迷人香气。

还有她身上纯度很高,柔滑透亮,冷冽、端庄,花朵、蕾丝、薄纱恰到好处的点缀浪漫又性感的黑色礼裙。

下摆很高。

陈弥目光淬毒看了几秒,随即变成一个震惊表情,怔怔扭头,想尖叫。

现在第三者都这么猖狂吗?

“苏冷,我头有点晕……”陈弥趁死死搂住苏冷胳膊,怕她晕倒。

苏冷轻轻笑了,握住了陈弥的手。

回首,那道凌驾尘埃之上的深邃目光,还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寒来暑往,墙上贴有倒计时数字的牌子翻到零,用的仿佛只是趴下补了个觉再被铃声惊醒抬头的课间十分钟。

最后一个礼拜,苏冷彻底和游其森同桌调换座位,陈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私底下找过苏冷谈话。

她成绩下滑得厉害。

三模才开始有回温迹象,可眼下留给她的时间明显是不够的。

起初,陈冰以为她是受家庭变故影响,情有可原,作为班主任,他甚至尝试给一朝之夕失去父亲的青春期少女更多关怀,可苏冷不接受任何人好意,她把自己伪装起来。

陈冰每次找她谈话想本意开导,苏冷总会嬉皮笑脸装出一副好怕怕的样子,“陈老师,我最近没惹事吧?你要不去找别人谈一下?又不止我考差了,你得雨露均沾不是。”

搞得陈冰压根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主动提及她失去爸爸?更不可能,他一个外人光是想想都觉得胸闷。

苏冷母亲,陈冰倒和她谈过,不过是他主动联系尤眉兰的。因为苏冷那时候二模成绩实在太潦草,他忍不住了。

做了苏冷三年班主任,陈冰见到尤眉兰那一刻才反应过来他是第一次见到苏冷母亲。三年家长会,一般都是苏南添来,要不就是谁都不来。苏冷以前说苏南添没空的时候陈冰会气急败坏反问:“你妈呢?一个都没空?”

苏冷倒不屑撒谎,那个表情似乎要说“我没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她嘻嘻哈哈给出的回答是“我爸不舍得我妈出门的”。

见到尤眉兰,温婉如玉一个女人,体态娴静,陈冰有点汗颜,忽然觉得苏冷可能真不是说笑。尤眉兰的状态,太像一个被保护得没经历过任何日晒雨淋的少女。

可她又绝对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柔弱,否则丈夫突发意外去世,整个家只靠她支撑,她却依旧光鲜亮丽,没有丝毫慌乱疲态。

可后来,陈冰想,家里应该有保姆,怎么都轮不到尤眉兰管事。

因为,她对女儿糟糕的成绩,毫无波澜,不试图为苏冷辩解是家庭缘故导致学习状态不好,但也不表态自己不在意苏冷成绩,说什么孩子尽力就行之类的话。

总之,尤眉兰表现很镇定,甚至有点,冷淡。

让陈冰后悔找她来学校面谈。

在尤眉兰这里,陈冰再次体验到了面对苏冷的那种无力感。

尤眉兰临走前有礼温柔地跟他道谢,涵养是没办法装的,陈冰转着笔,觉得中年女人离开的背影有些孤独。

无端想起了那日苏南添主动约他,两人谈了四十分钟。

面对厅级干部,公安局的人物,陈冰没有了站在讲台面对五十多位家长的从容,他小时候也梦想做人民警察,尤其在熟知这位局长生平事迹后,肃然起敬,迷弟一样紧张又兴奋,对苏南添有崇拜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起尤眉兰,苏南添父亲的角色做得更出色,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说:“陈老师,我和苏冷妈妈最近有点出了点问题,孩子心思很敏感,她在和我生气,人在学校我不能时时刻刻看见她,所以麻烦您多关注一下她情绪。”说完后来,苏南添红了眼眶哽咽,姿态卑微,“苏冷如果给您和学校添麻烦,我希望您能好好规劝,任何损失都可以由我来承担,但如果我唯一的女儿出现什么意外,后果是我无论如何都负担不起的。”

“在此先跟您道歉,谢谢。”

可那个小心翼翼担心着女儿而放低姿态的男人不在了。

谈话到车祸发生那晚,不过两个礼拜。

陈冰甚至没来得及给他反馈:您的女儿其实很好,在学校,她重情重义又活泼乐天,从不会把负面情绪波及他人。

后来,陈冰打算转换策略,旁敲侧击提醒苏冷是不是因为谈恋爱分心,如此也能判定失去至亲给她遗留的伤痛还剩几分。

虽然,刚成年就遭遇的丧父之伤,或许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可苏冷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皱眉表现很不悦反把陈冰臭骂一顿。

“游其森很好,他成绩一直在稳步上升,您不能因为我前男友是学神就看扁我现在男朋友的实力。我考不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后劲不足,不管谈不谈恋爱和谁谈这都是无法改变的。”

陈冰扶额,心想我压根没提到你前男友吧,而且你以前和那位那么高调,我也没说过一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陈冰的确想过:苏冷整个高二成绩之亮眼,有季见予不少功劳。

所以一段良好的恋爱关系,大家相互激励进步,他也不会棒打鸳鸯讨人嫌。

谁知道两人掰了,苏冷下一任是两人共同的朋友。

陈冰第一次承认自己老了,看不懂年轻人的世界。

最后一天晚自习,游其森一个人搬两个人的书,先到苏冷家,然后在楼下等了半小时,苏冷拖着行李箱跑出来时他掐灭烟抱住她。

“真不要我陪你?”

苏冷提前订了考场外的酒店,今晚就入住。两人不在一个考场,但游其森课可以开车,通勤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可苏冷没让他陪她住酒店。

“两人住一起还用不用考了。”

苏冷猫在他怀里故意乱摸一通,然后仰头去尝唇角微苦的尼古丁气味。

替苏冷安顿好,两人约定明天陪对方看考场,游其森还想一起吃晚饭,可苏冷说自己快来月经了小腹有点涨,他只好帮她买好药和红糖水把人放回去睡觉。

九点的时候,自两人分开之后苏冷已经没有消息将近五个小时,游其森怕她睡太久晚上睡不着明天考场犯困,就不停打电话想把人喊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游其森突然有种不好预感,狂飙车速赶到酒店,门都敲烂也无人应答。

他人生中少有那种荒诞无望的恐惧感。

在求助酒店前台打开房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的时候,游其森毫不犹豫报了警。

三个小时后,事情闹到公安局,有苏南添同事想到苏南添墓地试试,游其森正要跟警车出发,苏冷给他回了一通电话。

房门一打开,游其森第一次对她大声:“你他妈想干嘛,老子快要被你逼疯了知道吗!”

他也鲜少爆粗。

冲动过后,游其森心跳失控,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

她会不会觉得他受够了她这半年来反复无常的情绪。

“对不起冷冷,我没别的意思,我联系不上你太害怕你出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看他一脑门汗,头发也是乱的,眼睛红着里面有泪光,她突然扑到他怀里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开始真的是睡觉,还定了闹钟起来,但是我做梦,梦到我爸,他安慰我高考不要紧张,不管考得怎么样他都接受,实在不行他可以养我一辈子……”

游其森心脏发疼,不停去吻她额头暴起的青筋。

“我太难受了,我去看他,好奇怪,大半夜的我一个人在墓地却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好想他……”

高考结束游其森陪苏冷去染了头发,粉色,理发店只为她一个顾客服务,工序繁杂,苏冷头发又天然太黑、硬,不好漂,一直到凌晨两点才完工。

游其森载她到夜市吃烧烤麻辣烫,然后在天桥听路边弹唱,五点的时候,两人爬到市中心一座公园山顶,等日出。

二十四小时不眠,完全不去想分数,只是尽情享受呼啸而过的青春。

六月九号晚,谢师宴在淀城最高楼的五星饭店举行。乘坐电梯的时候,苏冷靠在游其森肩头昏昏欲睡,虽然白天的时候补了觉,但完全不够,苏冷还是困得迷糊。

而且腰酸得厉害。

清晨回到她的酒店房间,一进门游其森要给两人放东西,苏冷跳挂到他身上,什么都没说开始低头找他的唇。游其森不得不释放双手托住她,一下反客为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跌到床上,隐约透进来的自然光和酒店的落地灯纠缠不清,安静清凉房间里全是暧昧的呼吸,游其森心头发紧,被什么重重击锤,意乱情迷抚着她白皙的脖颈,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苏冷不说话,撅着微肿失去色彩的唇,笑意媚人,游其森的身体从里到外从头到脚被被灼烧,羞耻且有些局促地低下头,也轻笑了一声,不甘地、霸道地狠狠在她脖子吮吻一口。

随后微微撑起身子,气息不稳:“洗澡吗?”

苏冷扣住他一边肩膀,呼吸急促,细声细语的嗓音更柔软甜美。

“等会儿再洗……”

游其森黑瞳震了一刹,却没有丝毫犹豫再次俯身撬开了清甜的唇齿。

空调的存在聊胜于无,外面似乎落了一场暴雨,与世隔绝的房间里隐约能听到时缓时急的响动,分不清是风是雨。苏冷扭脸埋进枕头里,刚做过的美甲断在紧实抽动的后背,游其森抬头,吻了吻她湿润的眼皮,

“对不起,是不是不舒服……”他有些难堪。

苏冷扭回来仰起脸,任由他唇滑落下去,伸手摸了摸他爆红额头涨起的青筋,眼睛亮亮的,贴着他耳廓轻声说:“你可以再……”

云也重重往下坠,真正的大雨倾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到的时候,游其森轻轻拨开苏冷已经有些褪色迹象的碎发,手感依旧凉滑,他不禁多摸了几下。

苏冷迷迷瞪瞪睁眼,“到了?”

游其森捏一捏她耳垂,“嗯,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都没睡,一直在整理照片。”

两人洗完澡,拉紧窗帘不知天日。

昨晚,游其森帮她拍了很多照片。粉头发的苏冷皮肤更清透白皙,蹲在午夜街头抽爆珠,有种颓靡又嫣然的美。那张照片,已经成为游其森的新屏保。

苏冷红唇嘟起,含糊不清抱怨:“什么嘛,我照片根本不用p好不好。”她踢了一下他小腿。

电梯里只有两人,游其森忍不住低头碰了碰她全是糖果甜腻味道的唇角。

明知道快到了,苏冷吻回去,然后狡黠一笑。

很坏。那股调皮劲很难让男人拒绝,游其森用力掐她腰以作警示。

吻得深了的同时心神恍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到她的感觉真好,人随时随地就在身边可以任他对她美好的每一处产生龌龊又温柔的幻想。

心安理得,毫无负罪感的。

他完全不敢想过去或未来某一天苏冷这样完整地属于另一个男孩。

美好的一切应该享受当下。

电梯停稳门要开的前一刻,苏冷说了句“我讨厌这家饭店”,游其森没来得及回应她。

两人连手都没牵装不熟,但俊男美女只用磁场也能吸引人注意,上一拨抵达的人聚在入口不知道聊些什么,热火朝天,不约而同扭头。

“这是哪位美女,乱入我们班谢师宴,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男同学格外放肆,丝毫不顾及游其森也在场,随便玩笑。

苏冷满足异性的一切幻想,只可惜,她这种女生,很多人看看养养眼就到头了,他们知道自己驾驭不起,所以不会轻易招惹。

当然,也不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离开校园,脱下老土校服,没有课业压力,人神清气爽,借着谢师宴氛围撩拨一把。

苏冷得意拨了拨头发,随便动作都有捕捉不完的魅力。

有人起哄:“今晚你俩小情侣可不能老黏一块儿!”

随着高考落幕,班里另一对因为对完答案闹分手,游其森和苏冷变成唯一一对情侣。

游其森笑笑,帮苏冷把包和外套拿好,自己先过去坐桌,东西放在另一头,趁人没来齐,他绕到谈时边身边。

“怎么样?”

“没对答案的习惯。”

谈时边一个人坐在这边,冷冷清清,与一团团热闹格格不入,但没有孤僻怪异的违和感。

他这个人,是一般人不敢靠近他。

两人提前碰了一杯,谈时边难得主动开口:“你呢,不是要出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正出国深造的,去年平安夜就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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