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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冷后半夜断断续续睡了又醒,辗转反侧到晨光熹微才彻底昏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冬日的太阳更炽烈,穿透力更强,显得不那么和谐的凉风更刺骨凛冽。

楼上静悄悄的,一楼照常传来陈阿姨准备午餐一阵阵不停息的动静。

一切如常,尤其冷的昨夜如梦。

客厅有人在说话,苏冷看到陈阿姨拿了杯牛奶走到她身边,低声嘱咐:“你爸有朋友来了,先喝杯热牛奶。”

“我爸朋友?”苏冷昨晚种种反应仍在体内残留,随时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话毕,就听到客厅传来苏南添说话的声音:“蕉蕉下来了啊。小谢,这就是我女儿,学名苏冷。”

苏冷警惕望向那个站在苏南添身边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不到三十,清俊温雅,比游其森高,她微微动了动眉头,不相信苏南添有年纪这么小的“朋友”。

谢鸣明显感受到苏冷的疑心与戒备,视线从她脸上掠过后主动笑谈:“很漂亮,长得像您。”

苏南添心情愉悦,嗓音那点混浊沉哑不易察觉,除此之外,他穿休闲夹克,整个人干净清爽,与昨晚比已经是焕然一新,没有一丝颓靡与不堪。

苏冷不理会谢鸣,静静看着苏南添,很听话坐到了他们中间。

“你老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气氛沉默一瞬,谢鸣正在往嘴里送茶,看似非常自觉没有听到父女俩稀疏平常地谈及家事。

“加班去了。”

苏南添眼睛低垂,也端起了茶杯。苏冷捂着渐渐凉透的奶杯,看向谢鸣,突然托腮撑在膝盖上俏声问:“这位帅哥呢,爸,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有这么年轻的朋友。”

“哦,小谢,你应该可以叫学长,他也是你们三中毕业的。”

谢鸣笑而不语,坐姿并不拘谨但绝对斯文有风度,苏南添介绍完了,他微微朝苏冷颔首,注意到她即使单手拿着牛奶满当的杯子也保持抱胸动作,绝对的自我防御状态。

“学长啊,学长应该毕业很多年了吧?”

苏南添表情略微尴尬,抵唇清了清嗓子,谢鸣倒没什么,知道小姑娘这是在揶揄他老呢。

“是,三中生活的确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但学生时代离我并不远。”

苏南添接收对方发出的信号,及时开口:“小谢研究生毕业不久,和你们这些学生应该还是很有共鸣的,至少比我们这些老人家强。”

“可是我就喜欢和你聊天,爸爸。”苏冷突然撒了个娇,这会轮到谢鸣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苏冷却像全然未觉,又突然转向谢鸣,还是刚才那种语气:“学长学的什么专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社会心理。”

回答后,谢鸣莫名有些紧张,迅速抬眼镇定观察一眼苏冷。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敷衍应付一句,似乎不感兴趣,随后把牛奶放到茶几上,笑了一声:“我以为你是在和律师谈话。”

话很明显对着苏南添说的,后者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谢鸣看错了。对外,令逃犯闻风丧胆,统领整个公安系统的中年男人,明显不知所措。

苏冷眼神渐渐冷了,把二郎腿卸了,缓缓站起来,说:“该看心理医生的是你。”

谢鸣眼皮跳了一下,却不是因为苏冷早识破了他的身份和此行目的,而是为她态度的转变。

她可以声音娇软在外人面前和自己父亲肆无忌惮撒娇,也可以声音冷冽毫不顾忌父亲的面子戳他的伤疤。

说完,苏冷看都不再看谢鸣一眼,带过一阵风上楼了。

苏南添坐在原地死死抱头,很久之后深深叹息搓了把脸,站起来步伐沉重跟了过去。走了几步想起自己请来的人,转身十分歉疚地开口:“不好意思小谢,你也看到了,而且昨晚又发生了一些不方便的情况,对她……或者说对我们这家的刺激都很大,我想,暂时不麻烦你了。”

谢鸣表示没关系,可最后还是告诉苏南添:“或许根本问题需要您自己去解决,可经过刚才我的观察,苏冷她……这种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而且您也告诉过我,她有过自杀行为。”

苏南添一怔,身体跟着麻了一下,嘴唇动了半天也说不出半个字。

他来苏冷房门前,在墙上透下一片伶仃阴翳,抬手敲了敲,话没出口已经哽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蕉蕉,开门让爸爸进去好吗?你不要误会爸爸,小谢是我之前就约好的,是怕你高三学习压力太大才找到的他,只是想让你们聊聊天。”

半天没有反应,苏南添试图压了一下把手,发现门并没有锁,他心奔突一下,小心翼翼往里推了一条缝。

正要完全进去,突然砸过来一个抱枕,还有少女扯紧随时破音的怒吼。

“不要过来!我讨厌你!”

苏南添胸口被砸得隐隐发痛,下意识想奔过去,可最后只是停在原地,苏冷断断续续的抽泣让他整个人变得很茫然。

那种心力交瘁的绝望感,水漫金山。

“你忘了昨晚你喝醉倒在楼梯口说了什么吗?”苏冷眼周红了一片,整个人时不时突然发抖。

苏南添醒来知道自己喝醉睡在书房,就什么都懂了。

昨晚苏冷也跟了出去,照顾烂醉如泥的他。

记忆涌来的瞬间,苏南添头痛欲裂,万箭穿心的感觉几乎要他立马倒在血泊之中。

他更无法想象的是,苏冷也目睹了那一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之前,他还口口声声对她承诺事实不是这样的。

“你还是不肯离婚吗?”苏冷沙哑声音细细弱弱的,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苏南添闭了闭眼,良久,徐徐开口:“蕉蕉,你先答应爸爸,好好专注你的事,把那些事忘记了,大人的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苏冷听了这话没有任何欣慰可以松懈的感觉,相反,她觉得苏南添现在的态度比昨晚在餐桌上更冷漠。

他在把她择出去。

可凭什么啊,他如此淡漠的语气不应该对着真正伤害他让他蒙羞的女人吗?

苏冷要爆炸了。

“爸爸你就是个懦夫。”

苏冷用最淡的语气说最锋利的话,于苏南添而言,就像另一个自己把血淋淋的刀狠狠插进还在跳动的心口。

“蕉蕉……”

苏冷一把挥开了他试图靠近的手,“你们大人,你们大人,你们大人真他妈自私!要我管好我自己不要瞎掺和你们的事,那有种你们不要把我生下来啊,有种不要给我请什么狗屁心理医生啊!我是因为你们才来到这个世界,因为你们才要面对这些恶心的事,如果你不是我爸爸,我管你是死是活,一个人在学校不知道有多自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一个个的自尊心都比我的感受重要,哪怕事实摆在你们面前了,你们还是会为了维持自己的高傲反驳我,甚至觉得我有病?”

苏冷笑出声,笑得眼泪都飙出来,收拾好行李狠狠推开苏南添头也不回地决绝离开。

她在出租车上打电话给游其森,流着泪笑着撒娇:“我提前回学校了,你要不要陪我。”

身后,苏南添的车一直紧紧跟着,亲眼目送苏冷进校门,离得有点远,他还是不放心,锁了车下来准备打电话和她们班主任进行一次深刻交谈。

苏冷一个拖着行李箱孤零零地走,忽然和文玉迎面碰个正着,对方先打招呼:“蕉蕉?”

苏冷摁灭手机,扯了扯嘴角,“文阿姨。”

然后下意识,看看周围。

文玉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校园。

可周六校园空荡荡的,正常人都回家或者呼朋唤友过狂欢去了。想到某个词,苏冷整个人被刺痛,脸色有些不正常。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老实说,文玉如此关切,苏冷真适应不了,尤其是在她和她儿子不愉快分手后,苏冷总觉得文玉笑里藏刀的功夫更深了,心里长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文玉走出校门,看到苏南添一个人站在榕树下抽烟,不由得又回头看了眼苏冷离开的方向。

“老苏,周六送女儿回学校?”

苏南添原本在走神,突然被熟人碰到,整个人像被打翻的酒瓶,咕噜噜洒一地,烟头灼到指尖,他急忙灭了。

打起精神,“是啊,高三了嘛,孩子自己在家也坐不住。”

文玉语气赞赏,十分亲和,“蕉蕉很有自制力嘛。”

苏南添也笑了,“和你们比不得。”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紧蹙的眉头,“对了,见予……什么去美国?还没正式恭喜你们呢。”

“常规操作。”

文玉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苏南添无奈摇了摇头,文玉付之一笑,这才回答:“初步定在下个月17号。”

苏南添微微惊诧,“12月17啊……这么快。”

“其实不算快了,他打算去哈佛,麻省理工那边有一些手续要办,而且他现在那个导师很不舍得放他走,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亲自去跟老头当面说清楚,感谢一下人家给予他这么大期望。”

苏南添瞳孔都跟着颤了一下,十分愕然,“去哈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学金融。”文玉微笑回答。

这时,一个英俊冷清的身影不快不慢从校门口走出来,文玉顺着苏南添看去的方向扭头,看到令她骄傲的这一生最伟大的杰作——她的儿子,在灰蒙萧瑟的云层之下,更耀眼出众。

“叔叔。”

季见予表情淡薄,没有丝毫晚辈在长辈面前的局促和警小慎微,也没有反叛青年总想彰显自己年轻的诸多小心思。

文玉瞥了眼他手里的文件袋,“都办好了?”但没有帮他拿的意思。

“嗯。”

里面都是之前来不及颁发给他的荣誉证书,还有他提前离校的证明材料,全都是他的功勋章,沉甸甸。

苏南添突然问:“你们班主任陈老师在学校?”

季见予看了眼苏南添,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突兀且没必要,但如是回答了:“对。”

文玉走开接了通电话,半分钟后打给季见予:“你自己回吧,不是说还要去打球,趁这个周末好好约你那帮朋友聚一下,以后机会不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面无表情挂掉了电话,觉得耳朵嗡鸣,压力也跟着冷冬的阴天变得格外低。

他不想约任何人,又回到初三那时候的状态,一个人奔走在轨道前端,所有人连他的影子都踩不到。

偏偏有同一个不要脸的角色要往上凑。张金远从上礼拜开始就不停约他去打羽毛球,还说这个天气舒服出一身汗去吃串串正合适。

季见予嫌他烦,几次忍住拉黑的冲动。

某种程度而言,他连张金远这个人都不愿意看见,对方委委屈屈,但一点也不可怜,报复似来一句,“又不是我三了你和苏冷。”

“你倒是想三。”

张金远骂骂咧咧,“看不起谁!”

季见予慢慢游走,看到这条新消息,从鼻底轻轻溢出一声嗤笑,正要摸烟,一辆黑色轿车从后缓缓压过来,最终停在他身边。

“见予,能上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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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显平这次晕倒,没检查出什么大毛病,医生给出的病因是劳累过度,好心奉劝他这把年纪了少熬夜、少应酬,笑侃孩子都长大有出息了,没必要这么拼。

焦显平有些难堪,同时忧心忡忡,他醒来后第一时间接到季见予的关怀电话:“叔叔,这段时间你先修养身体吧,银行那边经董事会决定让王孝担任临时行长,替您分担一些工作,我们这也是为了你身体着想,有时候,你可以和妈出去旅游,我和冷冷可以安排,养好了身体今后才能更好工作不是吗?”

挂掉电话,焦显平低头抚额,焦心上火,向妻子抱怨这病来如山倒,最关键的是这病得真不是时候。

他才走马上任多少天,就白白给了副行长施展拳脚的机会。

“你说,见予是成心的吗?”

尤眉兰削苹果的动作顿了顿,宽慰他:“你别想太多,见予何必针对你。而且他都已经扶你坐上这个位子了,才多久就拉你下马,这不也是铲他自个儿的脸面吗?”

焦显平眉头皱得很深,摆手拒绝了递过来的苹果,“我是怕,冷冷对我有什么意见。”

两人沉默片刻,尤眉兰语气淡淡,“那更没必要,苏冷是我女儿我了解她,她不会为了踩死你向见予低头的。”

……

苏冷看了眼时间,和方敏道别:“我和季见予去参加同学婚礼,该走了。”过一会儿,补充一句,“张金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敏静静看她,苏冷故作奇异抖了抖肩,“我真的很怕医生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有什么不可得知的病情。”

“我只是好奇,这么多年,你怎么和焦显平还有你母亲相处的?”

当年刚成年的苏冷目睹自己妈妈和别的男人在车里接吻,恶心得不行,而这个男人之后成为了她继父。

“我以为你会好奇张金远和谁结婚了。”苏冷笑。

“可以说吗?”

苏冷一边穿戴一边开口,没有什么情绪的,“我大学在外地念的,之后跑京城想闯荡娱乐圈,失败回到淀城嫁给季见予,其实这十来年,我和他们真正碰面的时间很少。”

方敏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出去。”

“有约会?”苏冷八卦的时候眼睛特别亮。

方敏无奈一笑,“同僚聚会,我不会在同一个领域里寻找伴侣。”

苏冷想了想,十分认可,“也是,两个心理医师朝夕相对的,应该能一眼看穿对方,太恐怖也太没意思。以前玩过一个游戏,问‘你最想拥有什么技能’,我只有最不拥有的技能——读心术。”

“哦?”方敏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和她从小渴望拥有“读心术”这个超能力也有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与人相处的魅力就在于不断揣测、试探,不然怎么世间男女都沉迷暧昧期呢,暧昧期一过,情感冲动会淡退许多。”

方敏被苏冷说服了,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那你不想知道季先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吗?”

苏冷最佩服方敏的一点,是她总能无孔不入在尽职尽责完成她的工作。

苏冷笑而不语,看似有些游离。

“恨你劈腿,但娶了你;为了报复你帮助焦显平上位,可你一崩溃,他动动手指就能让焦显平陷入窘境;在媒体面前留下话头让外界对你浮想联翩,肆意谩骂,可转头就在朋友圈上传十年前给你们同款FOX拍摄的照片。他真的让人很难猜透不是吗?”

苏冷把围巾围好,声音变得很闷,“人本来就是矛盾的,就像我并不爱他,甚至也讨厌他,但我还是嫁给他。”

方敏缓缓停下脚步,和同样停滞下来的苏冷四目相对。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同样的,他娶我,不代表他对我的恨就消失了。他让焦显平挂个虚职也不代表他放弃报复我,他本来就具有那样的权力,今时今日,他觉得我可怜而且我在床上让他满足他在能力范围随意给了一点施舍而已。至于十年前的照片……”

苏冷笑了笑,“我也留有,但这中间,我不知道谈过多少段恋爱,爱过多少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敏心头如同打了个结,眉头紧锁,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起苏冷这一长串精准、锋利、悲观又恶毒的解释。

可明明这次见面,方敏能感受到她情绪明显比之前好。

原本,方敏听闻了她在庄园的经历——季见予给她放烟花、那句模糊的“重新开始”、答应她不会动用医院关系帮焦显平,她以为两人关系有所破冰。

但出了那间谈话室,苏冷似乎很清醒,又把季见予贬低成精明自私的商人形象,夫妻俩貌合神离,装糊涂玩明牌游戏,好像这桩婚姻无一点真情。

等电梯的时候,苏冷突然在长久静默后主动提起:“因为高三发生的种种,我其实一直很抗拒看心理医生。就算我早意识到我有问题,即使我偶尔会无法自控。”

方敏其实想探究这个问题很久了,但和苏冷来来回回的接触谈话后,方敏想自己渐渐找到了答案。

没想到苏冷会自己提。

“但其实之前,我有接触过一个很出色的心理咨询师。”

话音一落,电梯门开了,一张寒气很重但温雅的脸蓦地出现,方敏吓一跳,惊喜道:“你怎么上来了?”

男人眼中的光只停滞一瞬,很快又开始柔柔流淌,“你搬来这里后我还没上来看过。”

方敏提了提包带,立马向苏冷介绍,“这位算是我前辈,下班顺便接我去饭店,怎么样,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半张脸在围巾里,眼睛粲然一笑,主动伸手出去,“学长,好久不见。”

谢鸣鼻头被冷风吹得有些红,一张白皙清朗的脸浮上层暖和笑意,和苏冷握手,“好久不见。”

一旁方敏大脑宕机,但很快串联起一些信息。

苏冷刚说的那位“优秀心理咨询师”,恐怕就是谢鸣。至于“学长”这个由苏冷喊出来有些诡异的称呼,方敏一时分不清他们是在三中还是南大就有交际了。

方敏后知后觉想起了苏冷在谈话过程中回忆起苏南添突然带回来个心理医生让她失控暴走的那天,她所描述的那个医生形象,与此刻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重合了。

苏冷和谢鸣第一次不算愉快的见面,她就喊他“学长”,按两人是三中校友这层关系,因为当时苏冷还没考上南大。

三人同乘电梯下去的时候,苏冷冲方敏调皮一笑,“是不是觉得你也需要心理干预一下?”

谢鸣侧头无声一笑,继续雕塑般站立不动看楼层变化数。

“那你在南大的时候,有听过他的课吗?”

苏冷眼尾一挑,“当然,南大社会学系最帅教授,他每堂公共课都是满爆,弄得他们自己专业的人都没位子,对吧,谢教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次,谢鸣没有回头,清寥单薄的侧脸微微仰起,似笑非笑的。

到停车场后,谢鸣突然放慢脚步与苏冷并肩,低声问她:“你确定你能坐车?”

苏冷冲方敏扬扬下巴,“多亏方医生,接受她的治疗以来,我坐了起码三次车,每一次都比之前好。”说完,苏冷小小白了谢鸣一眼,揶揄一笑,“所以说,她水平比你高。”

方敏脸悄悄热了,低头自顾走路浅笑一下,“你别打趣我了,谢鸣哥是我前辈,传出去该让人觉得我目中无人了。”

到酒店时,苏冷一下车就碰到季见予,他开着车正要进去,摇下车窗冲苏冷摁了一下喇叭。

两人在后面车排起队后僵持一会儿,苏冷磨磨蹭蹭还是上了车,随他去立体停车场,有些怨怼,“就两步路。”

“都能坐别人的车来,陪我开两步路怎么了?”

苏冷沉默看他一眼,并不心虚。他在车里穿得少,定制白衬衫,皮囊亦是缺少温度的。

“那个男人,是你们学校社会学系教授?”

苏冷低头把包包纽扣拆了扣,扣了拆,“他以前是三中的,06届,你也可以喊他学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薄唇一挑,松弛操控方向盘摆尾转弯,十分不屑,“这么老啊,都可以叫‘师公’了。”

“什么啊!”苏冷莫名被他这种狂傲态度气笑,“也就八岁。”

季见予看她一眼,颌角动了动,轮廓是锋利的,意味深长开口:“刚才车里那女的,他女朋友?你当人面喊‘学长’,她知道你和谢鸣搞过师生恋吗?”

“你知道不就行了?”苏冷沉吟片刻,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充满挑衅。季见予唇动了动,“所以我不喜欢别人称呼我‘学长’或者‘师兄’。”

没来由这么一句,让苏冷语噎,心跳很隐匿地顶了两下。她静静扭头看身边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异样,参加兄弟的婚礼,季见予也不过是被迫投入红尘俗世的蝼蚁众生之一,一张脸是麻痹冷静的,但苏冷知道,只要他一出现在现场,会毫无意外抢走新人风头。

“我一直很好奇,当初你和姓游的分手是因为他,真假?”

苏冷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玻璃窗里倒映的自己,并无任何自惭,只是唇色有些淡。

有人说判断自己好看与否,有一种方法,盯着另一个人看好久,再突然看自己,如果觉得没有对比惨烈,那你就是好看的。

她摸出包里的香奈儿,压根不用镜子,“放心,只有你被绿了而已。”

季见予眉头跳了跳,深邃眼睛骤然暗了一度,笑意是慢慢浮上来的,“是啊,我亏得很,现在看来,你和所有男人分手后,都可以和谐共处。因为什么呢?我们在一起时最和谐回忆最美好?你爱我爱得最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给唇上了色彩,整个人精神立马提了几度,也更冷眼给人一种驱逐感。

“你想多了。”

停好车后,季见予没等苏冷,他电话不断,点了根烟步子又大又稳走在前面,苏冷到电梯口时没有他身影,估计是赶上了上一班电梯。

苏冷不紧不慢到了二十六层,老远就看到一对光彩喜庆的新人站在门口迎宾。

大学还没毕业,苏冷就参加过挺多场婚礼的。

她身边很多人嫁给不知道几婚的富商,老男人愿意砸钱办一场婚礼,现场风格土豪气息浓重,两人并肩像爸爸陪着女儿迎宾。苏冷想了想,好像现在全离了。当时有个老板疯狂追求苏冷,长得不错,就是个子有点矮,有个十岁儿子,陈弥当时怂恿她:苏冷你嫁啊,提前把坑占好,老王基因不错的,等过几年你把他儿子勾引过来,妥妥人生赢家。

陈弥贱兮兮的拱她:“你的真命天子还在戴红领巾唱国歌呢。”

苏冷想如果她当初真这么选择了,季见予今天的嘲讽就会变成“人知道你谈过忘年恋吗”,这样,效果似乎更好。

想到这儿,那张清寡侧脸浮上心头,苏冷无知无觉笑出声。

“这么高兴?”谈时边阴魂不散,古怪看苏冷一眼,“你搞清楚这是别人婚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并没有给她一个婚礼。

苏冷心头掠过一阵烦躁,冷脸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给记账的,“好过某些人,这辈子都和人结不了婚。”

欢声笑语中,两人气场过于漠然,偏偏是俊男美女招惹注视,张金远感谢宾客的时候无意一瞥,嗓门贼大,“喂!不知道的你俩是夫妻呢。”

新娘子好奇张望,正有些警惕苏冷穿黑大衣就把伴娘和自己艳压了,季见予神秘莫测突然现身,黑着脸要把张金远盯穿。

张金远仗着今天自己是主角,越发猖狂,“季总,您一个人来的啊?”

季见予轻嗤一声,走过去示意苏冷往前,走没几步,张金远接着嘴贫:“季总没给份子钱呢!”

季见予听到身边似乎笑了一声,他停下脚步眯了眯眼,阴云密布的,“你拿我的钱不给我登记名字?”

“也不是我非要拿你的钱,是你没空,求助我去银行领现金,而且我跑了好几家商店才选到好看的封包皮。”

季见予心口冒着一团火,又走回去,二话不说把谈时边正在登记的本子拿过来。一旁张金远乐得不行,新娘子完全被季见予惊吓到,看出这不是一般人物,悄悄扯了把张金远袖子。

“放心媳妇,我和他同学同寝六年,手里捏着他贼拉多把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子上面记着“苏冷夫妇”。

季见予面无表情把东西还回去,转头看到苏冷露出一个颇为无辜的表情,摸了摸鼻子,斜眼瞪他,又有点小心思得逞的傲娇。

他心漏了一拍,在布置温馨梦幻的场景里,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顿痛感。

“你跟我坐一起,不怕被拍吗?”苏冷善解人意极了。

季见予啜了口茶,档次太次,口感苦涩,他皱了皱眉,没再碰过杯子,好半天才揶揄一句:“你不是明星,我也不是,别一天天自恋有镜头对准自个儿。”

新娘由父亲牵手入场时,现场放起了陈慧琳那首《LOVE?PAPADISE》,现场灯光更暗,但又是童话般的粉,席间宾客都保持安静,争先拿出自己手机记录这令人动容又羡慕的时刻。

季见予和苏冷不为所动,只是侧身看,目光追随,有种还算融洽的割裂感。

这首歌火了很多年,很多人都用它来当婚礼BGM,苏冷以前只觉得俗气,很喜欢这首歌也因为它被滥用而心生厌恶。

可此时此刻,她重新觉得歌不错,走流程的婚礼氛围也不错。

大概有点像,每次傍晚广播站放的歌甚至比上千块耳机里的好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新郎从岳父手中接过新娘时,底下小小欢呼一阵,全场人目光都热切紧随一对养眼合拍的新人,迟来坐在靠近出口的游其森隔着幢幢人影捕捉到那个纤薄的黑色背影眼中凝着的一颗碎光。

苏冷视线跟着完成使命的父亲下台。

女儿和他拥抱时哭了,擦干眼泪她现在和新婚丈夫站在舞台灯光下幸福笑着接受众人祝福。中年男人背身走向没有光的昏暗,等到脱离众人视野,才克制抹泪,格外孤独。

肩膀被一股柔和力量缓缓扳过去,苏冷怔怔看着季见予,回神一瞬间为他俊朗的脸心跳微滞,他指腹轻轻擦过她发红眼角,游离到耳垂弹了一下,笑了笑,“还以为哭了。”

苏冷勉强弯了弯唇角,季见予觉得她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在提醒她在别人婚礼要开心。微感不快后,季见予突然觉得封闭室内空气太躁,胸口紧紧堵着,一瞬后,面无表情收回了手,继续像参会般冷淡又专注地观看仪式。

交换戒指互相表白的环节张金远哭成狗,苏冷皱眉直想笑,手却不知不觉变成了双手合十抵在下巴的姿势。

这一幕被季见予拍下来了。

他本想回家的时候拿出来讥讽她前半程装冷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可苏冷喝醉了。

季见予就出去听电话片刻功夫,回来看到苏冷在新郎新娘亲人主桌那边,热情过火,祝福不停,把新娘搞得手足无措。

张金远一脸无奈喝完苏冷特意为他倒的酒,无辜望向面无表情的季见予。

大老远看到他,苏冷眼睛亮亮的,高举手臂不停朝他招手。

“她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差了?你管管自己的人呐,回头把我婚礼砸了。”

“她不会。”季见予无视趁机脱身上前倒苦水的张金远,大步走过去,听到苏冷向人介绍:“这我老公,张金远是他朋友不是我的。”

他嘴角一动,黑眸开始沉沉涌动,本来有点恼火,觉得她丢人,但说这句话时的苏冷双手捻着高脚杯,脑袋歪歪,脸颊在璀璨灯光下是闪亮的粉红,让在场所有老的少的女人都流露出羡慕的眼光。

仿佛她在婚姻中是被滋润饱满的幸福女人。

这让张金远的新婚妻子更有信心踏入围城,并对未来二人世界的生活充满憧憬。

季见予最终放缓脚步走到她身边,面带微笑,嘱咐她少喝一点。熟悉气味逼近,苏冷扭头和他相视一眼,虚虚扯了扯红唇。这一眼在旁人看来,是心有灵犀,这是对十分年轻且般配的小夫妻。

后来,季见予陪苏冷又喝了几杯,他替她添酒的时候,苏冷忽然踮脚凑近他耳朵,季见予下意识弯腰。她呼吸馥郁,淡淡冷香混着醇朗酒精味,扑洒在他耳垂周围,季见予眉间骤然一松,像少年懵懂,不自觉捏紧了香槟瓶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一来,所有人都看你了。”

苏冷语气怨怼,站回去的时候菱唇一翘,不满耍泼似地瞪他一眼。

季见予静静审视她许久,确认她的确是喝醉了,和众人简短打了招呼,把人牵走。

苏冷难得温顺,任由他带着走,整个人混混沌沌又格外柔软。

回家路上堵得厉害,苏冷睡了一觉又醒了,后来一直捧着手机看,好像清醒过来。

进门后,季见予也不管她,自己先往里走换衣服,两人间气氛冷得不正常,没有外人在,陌路不过如此,同一屋檐下,各自在黑夜穿梭忙碌,喝了酒各自料理自己,更显可悲。

季见予简单冲了个澡,他有重要文件处理,因为张金远婚礼不得不中断,推迟到晚上已经打破他自身秩序了。

打算到厨房调一杯伏特加,宴席的大众酒喝得他胃有点不舒服。

客厅那片静悄悄的,季见予只开了橱柜壁灯,连绵一片黑,他点了支烟开始游走目光找苏冷,眉头锁得很深,莫名发燥。

他最厌恶她毫无拘束,在家这点地方也时常把他搞得头晕脑大。

比如有时候他半夜起来,发现枕边没人,被迫大半夜清醒。苏冷有时候在沙发盖着毯子沉睡,单薄一片,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她;有时候则是在阳台吹风抽烟,或者烟都不抽,就倚在栏杆那里不知道看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让季见予火气窜顶,以为她和他做.爱浑身难受,难以和他同床共枕。

所以新婚最初那几晚过后,季见予很久没碰过她,甚至直接睡书房。有一回他喝得烂醉,忘记自己还在和她生气,凌晨四点撞进房间,发现阳台闪烁有丛火光,他又有种错觉——她是担心他,孤枕难眠。

季见予慢慢意识到,苏冷并不是不愿意和他睡一起,她是单纯“发疯”。

找到玄关,发现鞋柜旁边蹲有一团影子,季见予眼球漫过血,一点点发胀发痛,在苏冷感应到什么缓缓抬头和他对视片刻后,十分冷漠地转身走回厨房。

身后亦步亦趋跟有阵风,苏冷忘记穿拖鞋,袜子少了一只,晃晃悠悠也来到厨房。

季见予忍无可忍,下巴绷得死极猛地转身,苏冷突然勾住他脖子,整个人贴上去。

“你怎么敢去张金远婚礼,你都没给自己老婆一个婚礼,不觉得羞愧吗?”

“苏冷,你喝醉了。”季见予轻微洁癖,她一身酒气还是那身外衣,而他穿刚洗过的睡袍,于是他蹙眉一掌握住她腰,表情厌恶地往外推,认定这个事实。

不然一个人再厚脸皮,也不应该无耻到这种地步。

他是一个正常男人,一定年纪后,同样渴望婚姻家庭。

他难道不想给心爱的女人和自己一个盛大婚礼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她不配。

苏冷不为所动,凝视着他冷沉的眼睛,居然笑了,“我知道,你娶我只是为了报复我,你恨我,这一点从没变过。”

季见予不说话,但抗拒她的动作停止了,因为苏冷搂得特别紧,生怕失去永不复得,有那么一瞬间,季见予觉得施加在他脖子上的力量足以勒死他。

“那为什么在庄园那晚,你说要和我‘重新开始’?”目及季见予眉间一闪而过的怔忡,苏冷轻轻笑了一声,音调几乎不可闻,“还是说,你季见予在无数女人床上意乱情迷的时候,都演过这种深情戏码。”

季见予彻底怒了,可他不屑于发作,整个人依旧从容、淡漠,手摸到苏冷攀在后颈的手,一根根掰开,回敬她以前发飙最常对他说的话。

“苏冷,我不是你,没这么多时间和你演戏。”

他面无波澜的脸在怎么都拽不下她手的一刻失去控制,眉眼压低,哑声警告地喊她名字:“苏冷……”

苏冷也恼极了的样子,一脸倔意,嘴唇抿成条线,憋得脸红,可话说出口时,她整个人破碎到没有边界,“你不知道,我好羡慕张金远和她老婆,虽然他们的婚礼流程又土又俗,可没有一个女人不渴望穿婚纱。你知道吗,我以前和我大学舍友说,如果嫁给一个大我二十岁但很有钱的男人,我即使讨厌死他身上的老人味也要挽着他手走红毯。”

说完,她自嘲一笑:“很俗对不对?但你不要记在心上,以为我在逼迫你什么,因为……”

苏冷话都快说不清了,眼睛居然还有骨碌碌转了几个来回,再次踮脚,这次凑近的是那两瓣凉薄如斯的唇。

季见予有点走神,开始心惊且震撼,南大不也是重点大学吗,她身边都是什么艳俗无脑的人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至于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在瞳孔里一点点放大时,他完全没设防,直到那句“我宁愿和老男人办婚礼也不愿意和你”入耳,他眼中腾起一道杀意,突然抬手插入她后脑死死固定,偏头又汹又狠撬开她的嘴唇,很快就品尝到一丝血腥味。

苏冷难受哼了一声,很快所有挣扎都消失。她被季见予提放到餐桌上,吻来得穷凶恶极。

他一味掠夺。

苏冷梗着微弱的一口气胡搅蛮缠般回应他,但力量比起他全是恨意和占有欲望的吻,微不足道。

以至于纠缠很久,季见予才反应过来她也一直在吻他。

短暂惊愕后,季见予微微退出来一些,眼神、语气都格外冷清,唯独嗓音还是染有欲望的,“苏冷,你真的喝醉了。”

他满心讥嘲,感受到她“动情”明显,是女人饥渴的种种表现。他对她,不过也就是一个可以满足身心的施与者。

不是他,也可以是任何一个男人。只不过他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他欲望不小,没有性.爱会死,所以也给了她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想起刚才那句话,季见予突觉厌烦,一点都吝啬给她。

宁愿自己被一身欲火焚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朦胧睁眼,喘着气,茫然看向他。

季见予似笑非笑的替她把毛衣拉下来,“你去找老男人呀,只不过老男人可能满足不了年轻的季太太。”

这句话,太多余,季见予说出来也不觉得痛快,内心更加空虚,什么都无处发泄。

苏冷不放开缠在他腰上的腿,上下蹭了蹭,“你真小心眼,他们只能用手,怎么比得了你不是吗?可惜,比我年轻漂亮的姑娘比比皆是,”说到这里,苏冷忿忿踢了他一脚,语气委屈扯着嗓子喊:“你能身体力行,我就过过嘴瘾都不行吗!”

说完,她呜呜哭了出来,伤心欲绝。

季见予深深皱眉,太阳穴跳痛不止,觉得她不正常,可说出口还是缓了一度:“你真的喝醉了。”

“我就是喝醉了,我还不能喝醉吗,你为什么这么霸道,我喝醉也要凶我,你喝醉得还少吗,还到你妈那里告状你喝醉了我不照顾你!”

苏冷完全哭得像个小孩,哭嗝不断,季见予身子发麻任她尽情宣泄,最后什么也没说,把人打横抱起走去卧室。

苏冷窝在他胸前,不放手,声音沙哑:“我不睡床,我要去阳台看星星。”

季见予低头看她好久,最终把人如愿抱去阳台,外面摆有一张藤曼椅,他先把苏冷放下,然后回房间翻出两条厚毛毯,把软绵绵的身体像蚕蛹一样裹得严严实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走时,苏冷不知道哪里来的脑力和力气挣出一只小手,勾住了他的拇指。

“你要不也吹风醒醒酒?我邀请你。”

季见予心脏跳得格外缓,刚才和她一番争斗,他几乎快感受不到自己的生命征。此刻,在雾气很重但又格外清朗的暗云之下,冷风过境,他的体温开始回升、呼吸趋于平顺。

他长手长脚,一坐上来藤曼椅吱呀两声,苏冷又嫌他重。季见予漫不经心哼笑着,把她身上的毯子重新打开,围裹着两人,语意深长地重复:“是你邀请我的,季太太。”

结婚后,他总是阴阳怪气这样称呼她,再没喊过“苏小姐”、“苏同学”。

“好冷……”

两人在仅有空间里几乎毫无缝隙地紧贴,季见予伸手揽住她肩,懒散勾了勾嘴角,不理会她的作。

苏冷作到底,顺势靠倒在他暖烘烘的怀里。

今晚没有星星,一颗也无。

雪也停了,宇宙孤寂得有种苍老古远的神秘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妈找过你了是不是?”

“嗯,就庄园最后一天,你们男的去钓鱼,她说我对你关心不够,你喝醉我不管,被拍我也无动于衷,好像对我很失望。怎么感觉,她是觉得我能管住你才让你娶我的?”

季见予懒懒一笑,“不然呢,你觉得自己足够优秀,她这么挑剔一个人都看得上?”

“我好像也没这么差吧。不对,你别给我扯开话题,她把我当你保姆和助理吗,不仅要照顾你起居还要帮你公关。不过,要是她付给我钱我勉为其难。”

“那意味着我可以要求你做这些事?”季见予意味深长挑了挑眼尾,低头找她的眼睛,苏冷哈了团白气,自己跟自己玩,好像根本没认真投入这场无从可究的谈话。

“你需要吗?要我给你泡蜂蜜水解酒,还是因为你那些花边新闻伤心死,自己哭过以后还要装出正宫应该有的底气和架势找到狗仔给你收拾烂摊子,也顺便给自己挽尊。”

季见予始终看不清她眼睛,伸手拨开她额前碎发,全都给捋到耳后,揶揄道:“这么老道?”

“豪门阔太不都是这样,我电视剧看多了。”

“你以前的梦想不就是做阔太,时间金钱都可以完全自由,不用早起可以晚睡,心情好了研究一下菜谱,心情不好就去购物旅游。”

苏冷沉默许久,最后心不在焉轻笑一声,“是吗?我说过这是我梦想啊,这么肤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回换季见予沉默,他忽然觉得无趣,淡淡移开了视线。

他和一个喝醉的女人计较什么。

她随意说出口的话,他也是此刻一字不差脱口而出才惊觉替她记了这么多年。

“是啊,你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人身攻击不对啊季神。”苏冷在他抬头远离的一瞬间仰面凑上去,指着他下巴控诉。

季见予心头被狠狠撞了一下,如同流星砸到陨石,为那声“季神”。

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她叫出来,还是和当年一样,总是带讽刺意味,诋毁他的轻狂傲慢。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帮我实现了当年的梦想。”

被风吹得有些麻木的鼻端全是她一呼一吸的浅香,季见予一动不动看着她,目光赤裸、坦荡,像第一次探究闯进自己世界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视线交缠,但其实苏冷视线一直在他那头洗过又吹干此刻被风搅得松散凌乱的发。

她伸手去摸了一摸,当下她想这么做,所以就随心所欲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季见予居然低了一个角度,像迎合她的动作。

苏冷愣住了,就是喝到断片,她也记得他这个人视这颗脑袋为最崇高的巨塔,任何人都休想玷污,让他从塔顶走下来。

季见予也只是想在这刻吻她,所以低下了头。

苏冷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枚不断拂过她额头、眼睛、鼻子的轻柔的吻,又热又冷的体内泛起鸿蒙初辟般期许又惶然的感受。

“为什么不问我,那句话是不是真的?”“重新开始那句。”

“因为不可能,我知道你恨我。”

季见予极为无奈笑了一下,“苏冷,你根本没醉。”

“是,我的确恨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我说,我是因为谢鸣和游其森分手了,你会不会心理平衡一些?”苏冷好不走心呢喃一句。

季见予的心隐隐一痛,来不及分辨那过了十年,依旧在腐烂的伤口存在何处,存在的意义是为何。

“你应该庆幸你爱过的男人没有像严俊这样的江湖刺头。”

“可我觉得,你比那种人还要可怕。”苏冷说完,下意识吐了吐舌头,很调皮的劲,季见予顺势给勾缠住了,僵木的唇,就算吮吸破皮也毫无知觉。

后来,苏冷沉沉睡去,季见予试图把人抱回去,可一动,苏冷就醒,眼睛都睁不开就胡闹不肯起身。

他想起苏冷说小时候苏南添把她放到自行车后座绕城跑哄她睡觉也是这样的情况。

此刻的苏冷蜷缩在厚软毛毯下,只露出一张微微皱着的脸,完全像个孩子。

季见予索性不再动,点了支烟时不时啜一口,烟雾凝缠在眼前,白又亮,让人分不清是不是明天的第一缕天光。

苏冷醒来时,浑身僵硬,头隐隐作痛,空气清凉,只有鸟鸣忽远忽近在耳边回荡。仰头入目的是张气色有些惨淡但轮廓依旧硬朗的脸,季见予下巴冒出一些胡茬,即使闭着眼整个人也是极其冷淡自我的。

她心头一惊,被闷了记重锤,脑海闪过一些片段,最终只留下一个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和她一起在阳台吹了整夜寒风。

“酒醒了?”

头顶砸下一个醇朗低沉的声音,漫不经心一抹慵懒,苏冷吓得打了个喷嚏,季见予这才完全把眼皮睁开,第一个动作是松开她,似乎忍受到了极点。

“这次感冒可怪不到我身上。”

“我也没说怪你……”苏冷有些心虚,他一走,毛毯空间松动,灌进来阵冷空气,她若无其事把充满他气味的那端全拢到自己身上。

季见予居高临下看她一眼,哼笑一声,推开阳台门走了回去,“啪”一声再次把门严丝合缝关紧。

以此释放昨夜陪她那股荒唐的火。

苏冷捡起他遗漏在椅子上的烟和打火机,抽一根出来,吸一口,专属他浓又淡的烟草混杂着湃骨的寒气卷土重来,熟悉又遥远。

其实遥远不过昨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气温持续走低,淀城的天空总是灰蒙暗淡,似乎在等一场雪来点亮。

陈冰最近走寝频率挺高,每次都在苏冷宿舍呆最久,走完所有宿舍完他会又晃回来,文艺委员无可奈何笑着提醒他:“老师你第一个就是来我们宿舍的,忘记啦?”

大家都可烦,手机都玩不尽兴。

陈冰倒也不尴尬,搓搓,“是吗!那可能就是走得太早我忘记了。”说完瞟了眼李尤尖的床,“欸”了一声,“这床现在是谁在睡?”

“苏冷。”

“噢……”大家依旧各忙各的,陈冰眸光一暗,抿唇沉默看了许久,正好苏冷从厕所出来了,看到他还在,她视若无睹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沃寒露调侃陈冰,“老师大家都无视你了,老师你是不是该去男寝找找存在感了,不然不公平啊。”

陈冰离开后,沃寒露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发给谈时边:“陈冰现在从女生宿舍过去。”

往上翻聊天记录,这一个礼拜,每次都是她这句提醒打头,谈时边回个手势,或者有时候等他看到手机的时候陈冰已经从他们宿舍离开了,那边就不会有任何回复。

一开始沃寒露只是鼓起勇气试探,谈时边如常回复,让她松了口气。

她默默计算时间,如今已经十一月底了,真正算来,李尤尖和他分手已经将近半年,如今的谈时边看起来已经从情伤走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沃寒露抱着手机不禁雀跃,出神计划明天要拿哪道物理题坐到季见予已经空了的座位上。

这时苏冷问了一句:“这陈冰最近怎么老往咱们宿舍晃,是不是谁举报我们私藏卷发棒了。”

“你真不知道?”

苏冷看一眼沃寒露,继续对着镜子啪啪拍水乳,“我该知道什么吗?”

“我看也是,你状态明明很好,陈冰却总担心你压力太大,让我平时也多关注一下你。”

其余人在苏冷那句话笑过一下就各忙各的去了,其实心照不宣。高一那会儿,苏冷自杀事件就发生在这个时段前后,其实陈冰怎么可能对苏季游的事一无所知,不过大家都不理解,明明这次是苏冷劈腿,陈冰这是担心她愧疚想不通所以自杀吗?

有点搞笑。

听到沃寒露的话,苏冷皱了皱眉,坦然一笑表示不解就没再继续了,压根没把陈冰的“特殊关怀”往心里去。

第二天,苏冷敲响了数学组办公室的门,当面和陈冰对峙此事。

陈冰略显尴尬,一个头两个大,嘶了口凉气,牙疼:“这不是你和沃寒露关系好吗,我的意思是让你们相互关心、互帮互助,毕竟这个阶段压力、情绪都是需要动态调节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略显不满,抽了根陈冰的圆珠笔按了几下,低落开口:“您就是觉得沃寒露心态比我好。”

这句话在陈冰心底翻译就是他在控诉苏冷心态糟糕,毕竟她有前科。

陈冰汗毛一竖,心惊肉跳的,急忙站起来给这位祖宗倒了杯水,“我每个人都会关注到,你去问问每个高三班主任,关注自己班孩子当下的学习生活状态是我们的职责,只不过现在轮到你了,我关注别人的时候你当然察觉不到啊。”

苏冷眼睛机敏一转,明亮亮的,看穿人心似的,“是吗?那看来是我想多了,老师,是不是我现在这种状态就是心理负担太大的表现啊。”

快三年了,陈冰至今都不太习惯和苏冷单独谈话,每次都让他觉得被拷问、需要疏导的人是自己。

苏冷把笔还回去,摩挲纸杯有时,自嘲一声:“我爸担心我会再自杀一次情有可原,您就大可不必了。”

陈冰用足够时间深入品嚼苏冷这句话,只觉得脸烧得有点疼,他只觉得苏冷在明示他不要多管闲事,毕竟他又不是她爸爸。

从办公室出来,苏冷一眼看到在楼梯间等她的游其森。

他什么都没干,手里拎有杯热奶茶,听到动静一回头,苏冷已经飞奔扑到他怀里了。

“是不是让你久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游其森屈指弹了弹她头顶的丸子,漫不经心一笑:“不会。现在喝吗?”

苏冷点点头,等他把吸管插好她接过来轻轻啜了一口,嫌烫,就一直捧在掌心里取暖了。

“陈冰好像被我吓到了。”苏冷狡黠一笑,游其森忽然停下来替她把围巾整理好,确保两只耳朵不露出来,同时不忘回应她:“怎么说?”

“他觉得我在怪他多管闲事,委屈死了。但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和三中所有人一样,都觉得我高一那时候自杀是因为杨易杰劈腿,可我爸知道我自杀是因为他和我妈。你懂吗?”

苏冷满心期待静静望着游其森的眼睛。

游其森目光沉静,轻声说:“我懂。”

陈冰现在依旧是大众视角,觉得苏南添特意找到他关注苏冷是因为他们三个人的情感纠葛,但其实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一次,苏冷是那个背叛者。

实际上苏南添只是害怕自己和自己畸形的婚姻会再次毁了女儿。

所以苏南添关心她是有道理的,陈冰不必参与进来。

苏冷眼睛被烫到一般,她拱进游其森羽绒服里蹭了蹭,游其森替她拿走随时可能洒落的奶茶,另一只手抚上她肩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可以让我知道上回的原因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分担你的难过。

他想知道具体的事件,可苏冷还是如那晚在麦当劳门前碰到她妈妈和别的男人亲密一样的态度,在他面前露出一些羞耻、羞怒,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想说了,好丢脸,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家庭原来这么残破不堪。”

游其森心隐隐抽动,眉宇紧蹙着低头寻找她发红的眼睛,柔声告诉她:“我自己家庭也不怎么样,你不用有任何负担,再说,我是在和你谈恋爱,不是和你的家庭。”他语气调侃,轻松自洽,“你肯和我一个在离异家庭长大的人谈恋爱,不嫌弃我有可能心理畸形,性格有缺陷,应该是我受宠若惊才对。”

他成功把苏冷逗笑,苏冷鼻涕泡都要喷出来,气鼓鼓看他一眼,心却柔软异常。

从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话。

游其森也是唯一一个,看穿她内心深处因为一对不恩爱父母、一个不爱自己又出轨母亲而自卑、敏感、脆弱的人。

如今,他们是把彼此成长的伤痛都掀开给对方了,他曾经疤痕的形状与现下苏冷所受的伤是可以严丝合缝重合的。

游其森明明可以不用提及他孤独无爱的童年,可在两性关系中,他足够勇敢、真诚、坦荡的先成为了那个敏感脆弱的角色。

苏冷一下轻松许多,觉得湿冷刺鼻的空气也如春风般馥郁可爱。

“我想,等十二月考完试,去拍圣诞主题的照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以,我陪你?”

苏冷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去打工的,不然以后约会就只能花你的钱啦。”

她把苏南添微信拉黑,恐怕也是因为这样,苏南添才会拜托陈冰多多关注她在学校的状况。

游其森明白什么,拍了拍她后背,说:“你喜欢就去拍。”

两人往教学楼走的时候偶遇焦璐,她和朋友一起,有说有笑,假装没有看到他们。游其森却看了许久,直到错身而过,苏冷掐了一下游其森手臂,贱兮兮地笑:“她比我漂亮吗?”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其实早该和你说的。”

看他似乎有些为难,苏冷笑着打趣:“你和我保证过不会隐瞒我任何事情,把我追到手就忘记啦?”

游其森勉强一笑,抓紧了她的手,“其实我在上岸遇到你那晚,也遇到她了。”

苏冷没什么波动,游其森有些担心要去看她,却听到她说:“你是不是想说那张接吻照?其实我那天也看到她了。她以为自己做的事无人知晓,其实我只是懒得找她麻烦。”

游其森心情复杂,“她喜欢见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多人喜欢他。”

苏冷声音低低的,睫毛不断扫过光洁的水泥地,“但都与我无关了。”

快回到班级,两人一直沉默,气氛有点诡异,苏冷最后那句话一直在游其森心头徘徊。

晚自习结束后,游其森要和张金远他们去网吧,他告知苏冷,其实想让她要求他陪她。但苏冷没说什么,只提醒他不要通宵,因为他们周六早上有约会。

“我爸来接我了。”

游其森盯着这句话,眼睛一下被点着,把手机重重甩到一旁,捂脸吁出口浊气。

他能感受到她在闹情绪,所以拿爸爸当借口——明明他们父女之间诸多龃龉。可他不理解,该有气的不该是他才对吗?

那句“但都与我无关了”怎么听都有点旧情难忘只不过在赌气的意味。

她和季见予恋爱,他是见证者。和她在一起后他想要更多,总不自觉在心里默默比较、和自己较劲,但又不愿过多寻求答案。

似乎也没必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选择了他。

冷静过后,游其森发现自己格外想念苏冷,他重新捡回手机,简单赤裸地表白:我爱你。

苏冷没看到这条消息,她其实根本没如游其森想的那般在故意惩罚他的别扭。她跟着焦璐出校门,却意外看到苏南添和焦显平两人在路边抽烟畅聊。

苏南添一眼就看到她,眼中有什么情绪震碎,小心翼翼又顽固地热切喊她名字,让她没有办法在焦显平面前不给他这个父亲脸面,只能乖乖跟他走。

“累吗?想吃点什么?”

苏南添只字不提他被女儿拉黑这件事。

车辆缓缓驶过焦显平那辆别克,苏冷撑在窗户那边目光冷淡,“您心真大,不会把隔夜饭呕出来吗?”

苏南添侧脸清寡,街灯晃过把上面情绪一览无余,他有种苍老的执拗,深切隐忍,姿态放到最低。

这更让苏冷窝火,觉得他不过虚伪维持男人最在意的面子工程。

“你们男人还真是要脸,自尊心大过天。你有没有想过,他想抢你老婆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抢到了,看你像傻逼一样被他玩得团团转心里正窃喜呢,你他妈装大度给谁看,只不过骗你自己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南添握方向盘的手爬满皱纹,苍白干糙,闭了闭眼睛,依旧笑着开口:“吃火锅怎么样?”

苏冷突然扭头,同时狠狠往前踢了一脚,崩溃哭出声:“你也骂我啊!你他妈一个刑警出身,为什么总是这么温柔,谁都可以踩你一脚,看你笑话……”

她心肠俱碎,好想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不管怎样他还有她这个女儿,可苏冷又无法认同他这种处事态度,恨透他一个大男人情深意重到不知好歹的地步。

“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我不想吃火锅,你带我兜风好不好,像小时候拿自行车载我那样。”

苏南添其实早也泪流满面,他在寻找一个合适时机靠边,认真用力拥抱一下难过可怜的蕉蕉,同时哽咽开口:“蕉蕉,你把爸爸拉黑了,其实我给你发了消息,我已经……”

突然,前方一阵宇宙爆炸出的白光割裂了整个黑夜,苏南添五官失帧,瞬间失去血色,关节脱节用尽全力猛打方向盘。在大脑彻底清零前一秒,苏南添身体在巨痛后失去知觉,用僵硬的手指最快拆解掉安全带,扑到副驾,解开那边锁扣。

……

浓烟滚滚,笛声长啸。

今晚,季宏风和医科大一帮老同事聚会,回到家,文玉颇为不满在他面前放下一杯蜂蜜水,季宏风满面红光要去拉她手,嘴里“媳妇儿媳妇儿”喊个不停,南方人带京味,四不像。

文玉没接招,季宏风悻悻坐回去拿手搓了搓鼻子,若无其事问:“儿子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还知道问儿子,要不是我催你,你到美国找他去吧。”

季宏风此次回淀城,就是为了12月17号送季见予去美国,本来他不愿回。“儿子从小这么独立,也不是第一次出国,咱们送他他还嫌呢。”

文玉和他观念不合,“能一样吗?他这次是去留学,寄托老爷子全部希望,你爱回不回,回头老爷子说你我可不帮你。”

其实季宏风只是不舍得,总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如今又要去大洋彼岸,不断高飞,作为父亲,他既骄傲又失落,仿佛回到自己当年外出求学的时光,深刻领悟到了当年季见予奶奶的心情。

回淀城的飞机上,季宏风想到已经逝世的母亲,回忆小见予总爬到他肩膀喜欢坐得高高兴奋惊叫的一幕幕过往,默默哭了。

可这些,是万万不能让文玉知道的。

男人在妻子面前的骄傲和尊严不能丢。

夫妻俩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文玉嫌他一身酒味,季宏风借着酒胆快速在妻子面颊亲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溜之大吉。

文玉还在回味这枚久违的吻,季宏风火急火燎边套衣服边跑下楼,脸色都变了。

“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南添出车祸了,现在在附二抢救,全院大会诊,何至也正赶过去。”

何至是医科大附二icu主任,前几个小时还在和季宏风把酒言欢,虽然他不是今晚二线,可厅级干部出意外现在在icu抢救,他作为科室一把手得到消息后立马通知了和苏南添关系尚好的季宏风。

文玉鲜少露出惶然无措的情绪,放下手里东西,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季见予在暖气很足的房间里,清楚听到外面油门启动又逐渐远离的所有声响,大灯照亮黑夜辗转过房间每个角落,季见予岿然不动,五官在暗处格外冷锐、沉静,像有质感的磨砂纸。

电脑上显示的不是什么刁钻难解的数列、杠杆,他自从确定日期出发去美国之后,整个人与他构建的精神世界脱轨,每天只打游戏、做运动,从体育馆路过上岸,他会进去坐坐散台,每次都能加回来几个热情似火的女人。

看似时间充盈,实则空虚又浮泛,放肆脱轨的尝试体验,更让他确定他不适合这种大多数人向往的荒芜度日。

聊几句,季见予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他对嘴巴厉害、性情爽朗有个性但没什么墨水的女孩毫无兴趣。

他甚至后悔同意她们的微信请求,因为最后还得麻烦他动手拉黑。

这很糟糕,他玷污了自己。

电脑上有在八中认识的女性朋友,曾经苏冷也知道的存在,所以此刻还能生存在他的微信列表。他要去美国的消息传开后,对方发了篇小作文跟他表白,笑称自己不想留遗憾,给五年暗恋划下一个完美句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第一反应是惊诧,他一直把对方当作朋友,两人之间的话题也只有学习,可对方居然暗恋他五年并且足够隐忍,没有显露任何蛛丝马迹。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漂亮,成绩也不亮眼,驾驭不了他这种花花公子,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作为局外人看季见予换女朋友如换衣服。

季见予还是不明白,他们彼此交流已经变淡,见面机会还不多,为什么初中毕业后她会依旧暗恋自己,或许她暗恋的只是在八中对他日积月累而形成的一种执念。

指尖的烟燃到尽头,无声断了一截,季见予仰头闭眼,血漫过四肢百骸,有且仅有一种被凌驾的无力感,头痛欲裂。

季宏风那句几乎失控喊出来的话让他耳朵至今都在嗡鸣作响。

“蕉蕉也在车上……”

季见予凉薄的皮囊在悄悄萎缩,他睫毛不断颤抖,最终一滴清泪从泛红眼角涌出来,多年前直面死亡的恐惧、茫然,从大脑深处毫无征兆直逼心脏。

他突然睁眼,极短促抽了口气,站起来利落又用力抽过大衣,边跑边套。

外面的风声又大了,席卷过每一处试图安眠的角落,一粒尘灰都休想幸免于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医院这种地方,不分昼夜,每张口罩下的脸都是麻痹冷血的,只用行动说话。

季见予在icu对面廊道的手术室,走廊、楼道有不少守在这里过夜的icu患者家属,季见予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得知,只有苏南添进了手术室,不过不到一小时就被推了出来。

“他女儿呢?”季见予破天荒主动加入这种市井又悲凉的八卦,家属好奇看他一眼,以为他是哪一床新来的家属,“小伙子几床的,今天刚转进来的吗?”

icu里面每天都在换人。经常有值班医生拖着疲惫身体下夜后吐槽自己每回班都要送走一个迎来一个。

“不是说这是对父女?”

“好像是对父女,身份还不简单哩,院长刚都来了。”

毫无有用的信息,季见予冷脸走掉,手紧紧握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能,只能等待的感觉无疑于摧毁他十八年构建的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

季奶奶去世,他是在人走后才得知这个消息,没经历过等待上帝审判的煎熬过程。

一群人从谈话室出来,季宏风和文玉中间是尤眉兰,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神情凝重,手在比划。

季见予推门走到安全通道,拨通了文玉的号码。

“怎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还不回家?”

文玉走到窗口扭头看了眼依旧在和同僚交涉的季宏风,表情悲悯,“你苏叔叔出车祸了,送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脑死亡。”

楼梯间里,空荡寂寥,一点动静都能发出回声,季见予克制呼吸,如同一簇被吹灭的火种。

“脑死亡就等于人已经死了,你懂吗。”文玉把刚才何主任对尤眉兰说的东西全都转为大白话,刺耳、悲重。

“蕉蕉也在车上,副驾,她爸最后时刻挣脱安全带尽全力护住她,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她那边门也是可以打开的,当场第一时间获得了最佳救治。”

文玉喉头发苦,不自觉跟与此事毫无关系又天性冷漠的儿子说多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

“尤阿姨怎么说?”

文玉低头抚了抚眉,“她没有放弃,其实连你爸都劝她了,靠机器吊着不止一天费用昂贵,而且是无用功。可她说,要等蕉蕉醒来,如果她爸爸能坚持到她醒来,就让蕉蕉来决定。”

季见予额头青筋被什么狠狠鞭挞,咬牙冷笑,“那是她老公,她一个中年人凭什么要一个刚成年的女儿去决定生死这么大的事情。”

文玉眉头微蹙,对他很不满,“你乱指责什么?你是不是听力有问题,还是理解出错,脑死亡就是人已经死了,除了心跳是他自己的,其他都要靠机器吊着。可即使这样尤阿姨还是没有放弃啊,她签署一大堆知情同意要医院尽全力维持你苏叔叔的生命体征,至少要等蕉蕉醒来见爸爸最后一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场,所有人都格外动容。

季见予是个另类。

而且,这说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季见予一个孩子胡乱说什么再传出去,就怕有人拿来做文章。文玉不想惹祸上身,只不过苏南添身份特殊,一个厅级干部出现意外,事故原因未查明,就由医院先联系了与苏南添交情不浅的季宏风,再联系到尤眉兰。

文玉还想说什么,那头已经挂断了。

苏冷能脱离呼吸机转入普通病房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了。

然而,就在当晚,苏南添三次心跳停搏,最后一次用“打桩机”抢救半小时仍未恢复心搏。

就在值班医生准备好一切文书时,苏南添的心电监护奇迹般有了反应——心率在一点点增高,波形开始显示,所有值班人员直呼这是个奇迹。

对门外赶来的尤眉兰讲述完完整抢救过程后,二线医生顺便追踪了一下已经转到普通病房的苏冷的情况,沉重开口:“说不定病人就是等着女儿来看他,如果那边清醒了,可以带过来看一下。今晚这种情况会随时发生,请您先做好心理准备,下一次能不能……”

尤眉兰神情麻木,“从事发当晚接到电话,我就已经接受他实际上已经死亡的结果了。”说完,她居然还笑了笑,但那笑是绝对悲凉,“我只是怕我女儿接受不了,至少,让她再见爸爸一面。”

即使苏南添最后用尽全力护住苏冷,可苏冷浑身上下受创最严重的还是脑部,几次复查CT都提示有出血,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三天后凌晨五点零二分,苏南添呼吸、心跳完全停止,血压持续为零,抢救三十分钟后上述生命指标仍不能恢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次,不再有奇迹出现。

医生拉完直线,五点五十五分宣布苏南添临床死亡。

苏家有三子妹,都赶回淀城处理后事,季宏风也参与其中,直到火化下葬结束,淀城市公安局苏南添局长车祸身亡的消息才向社会公布,很多公民自发到火葬场祭奠这位十分出色、战功赫赫的警察。其中有很多前来吊唁的,是二十年前淀城那起提起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窖囚禁案”获救者的亲属。

而车祸的具体原因还在秘密调查,虽然事故的直接原因是那辆奥迪失控逆行突然从拐弯处冲出来。

车主明确是醉驾,当场死亡。

可毕竟出事的是公安局局长,去年才发生罪犯同伙找回头寻仇的情况,这不得不让上头要彻查清楚事故全过程的每一个细节。

有人叹惋,苏局长当晚只是到学校接好不容易迎来周末的高三女儿,这么好一个父亲,或许事发前一秒苏局长和女儿还在聊学校趣事,计划周六要去哪里玩。

可老天偏偏就是这么残忍,一个醉鬼,自己死就算了,却让女儿和父亲天人永隔。

那年淀城第二场初雪是十二月十七号凌晨下的。

苏冷清醒过来后在医院躺了一周复查各项指标都没有异常后就出院了。之后她回镇上陪两个老人住了几天,可老人也对她爱答不理,一看到她就想起自己一生最引以为傲但已经下葬的大儿子,不停哭,天天嚷嚷着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也死算了。

第四天,苏冷再难忍受这种压抑氛围,游其森连夜租了辆车赶到镇上接苏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就在那条没完全修好的国道正中央蹲着,大灯一晃,她整张脸煞白,把司机吓个半死,狂摁喇叭骂娘。

车都没停稳游其森就推门跳了下去,他把大衣脱掉披到苏冷身上,紧紧抱住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苏冷整张被吹僵的脸使劲埋到他怀里,声音还是那样干净柔软,在风中摇摇欲坠,“他们其实不怪我,因为他们不知道最后一刻我爸给我做好了让我最快获救的一切准备。我爷爷奶奶只是一看到我就会想起来我和他们儿子是一起出车祸的,可他们最骄傲的儿子没了,我还活着。”

“冷冷……”

“你知道吗,老人从小最疼爱我了,因为我是家里这辈唯一的女孩子。他们以前说我是开心果,我只要一回来他们就笑不停,可现在他们看到我就哭,他们也不爱我了……”

她全身颤抖开始哭,泪没有过渡全滴到游其森心口,他红着眼睛不停亲吻她的眼泪,却怎么也吻不完。

“我到现在都没去看过他,我太害怕了游其森,我还好恨他是不是狼心狗肺啊,我好恨他怎么舍得让我都没见到他哪怕最后一眼,啊……”苏冷仰脖哀嚎,“我宁愿是我死,反正我也死过一回了,我这种烂人死了也不可惜,我没有爸爸了我生不如死啊……”

苏冷整个人虚脱蹲到黄土地上,脖子、额头、手背全是狰狞暴起的血管,细细的嗓子随时被堵住一般哽咽到发不出声音,游其森跪在地上紧紧搂住她不停替她顺气,整个背影也是抖的。

司机点了支烟,在车上远远看着。他一个中年人,浑浑噩噩活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却也没经历过死亡。

蓝澈的天忽然飘下几颗冰点子,越来越密,风一刮,田地涌动着悦耳的声响,雪花和尘埃纷纷扬扬,悲痛欲绝的少年人轮廓也被模糊了。

司机红了眼眶,决定明天要带孩子回老家看一趟垂垂老矣的老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苏冷窝在车后座游其森怀里,两只眼睛肿得睁不开,透过厚厚羽绒服漏出的一丝缝隙看到越来越密集的雪花急遽下落。

世界是一片漆黑,仿佛原地不动。

两人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门口拥吻,街道空荡,能吞噬他们的只有剧烈心跳和滂湃风声。

天快亮的时候,游其森把苏冷送到学校,她手机关机前有尤眉兰的一通电话,仅此而已。

星期六,校园格外冷清,马路对面的商铺都歇业关门,人行横道孤零零摆有几辆报废的电车,雪覆上尘灰。

但还是有毅力坚强大冬天也早起晨跑的住宿生,雪下了一夜,操场白茫茫令人眼眩,少年口中不断哈出清寥雾气,在场边做完拉伸后套上羽绒服,走过来和苏冷搭讪。

“可以加个微信吗?”

他头发湿漉漉的,脸通红,底下是很健康的肤色,一双眼睛清澈带着期许。

苏冷笃定他不是三中的。

“姐姐?”少年笑了笑,带点无奈的漫不经心,“你坐在这里看我跑步很久了。”

他果然不知道她在三中各种轰动骇人的事迹,很大胆、热烈又直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坐在围栏这里等她的豆浆。

校门口要分开时,游其森显然对她不让他送到宿舍这件事颇为微词,她不解释也不哄人,仗着昨晚当着他面痛哭过一场。

从他那里拿好所有东西后,苏冷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又奔回去,扑到他怀里。

围巾、书包、手机掉一地,游其森狠狠吻她有雪味道的头发。

“想喝豆浆,你去排队好不好?”

永远有人无条件满足她。

苏冷歪着脑袋,哭过的眼睛格外艳丽,“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看雪?”

她逗着人,习惯与人有来有往的“搭讪”,但其实脑子在想:这是三中哪个教职工的儿子。

“我跑步的时候,雪都落在了我身上。”

因为这句话,苏冷这才仰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惊觉雪又开始下。

两人对视片刻,她笑意不减,整个人沉沉静静,至少在初中少年眼里,这个姐姐此时坐在雪的背景里,完全不像在外通宵狂欢一夜周末大早上只敢躲回学校的玩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等我男朋友,他去给我买豆浆,可能没你的份。”

男孩本还在笑,随意抬头越过她往后看,脸上一怔。

那信步走来的黑色身影实在太耀眼。

不用看清脸也知道对方表情是怎样,凛冽的冬为淡漠傲慢的少年降临。单薄但不缺少力量感的身型,和少女穿羽绒服也遮不住的纤瘦线条太相配。

三中从不缺这种组合。

男孩隐隐失落,很快释然一笑,“我也没说我喜欢喝豆浆。”

语气间还是有忿怨。

苏冷觉得这个说法很耳熟,可无论如何记不起这份似曾相识的感觉。

男孩走远后,一阵不可侵犯的冷香裹挟风罩过来,先闯进苏冷视线的,是那道这个角度无论何时看都清晰的浅疤。

藏在浓密眉里,毫无情绪平铺直叙。

苏冷下意识眯了眯眼,一时适应不了没有丝毫杂质的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或许,是季见予这个人,本身就光芒四射。

无论何时,不问归期。

脑海里飘过男孩离开前那句轻飘飘的戏谑:你男朋友两手空空来找你了。

季见予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线条感十足的脸清寡,用眼神把她坐没坐姿的身体刨析个遍。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

最后,让他忍不住久久停留的,是那双笑和哭都格外生动闪亮的眼。

他发不出任何脾气,对这样的苏冷,只是压抑声线羞耻想吻一吻泛红发肿的眼皮,他曾经无数次品尝过属于她的咸中带甜。

“苏冷。”

季见予内里早溃坝泛滥,压得太难受,可无论如何他做不到像当年他最低迷暴戾时期的小苏冷那样,想尽法子调动他情绪,也做不到苏冷得知他奶奶死亡悲剧后的那样柔软悲悯。

明明他也经历过。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在失去至亲这件事上能和她感同身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连“冷冷”这个缱绻的爱称,他都不能容许自己情不自禁呼唤出来。

那样无疑于背叛他的骄傲和自尊。

两人最后一次面对面,是上上个月运动会,他在教室一脚踹倒一排桌椅。苏冷要踢回去,被拉住了。

此时再见,她没什么反应,整个人懒懒散散毫不在意形象,但还是美,目光定在侧方游荡向远方。

季见予想起文玉冷冷淡淡转述的尤眉兰原话:昨晚大半夜蕉蕉从她爷爷奶奶家跑出去了,联系不上。

去南添墓地找过了吗?

没有。她至今都不知道南添埋哪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季宏风要出门帮忙找人,一家三口难得在天都没亮透的家里碰头,文玉追出来是想拦季宏风,骂他烂做好人。可一看到季见予,气得胸闷,一句话没说走回卧室把门关得震天响。

她完全不理解季见予发什么疯,去美国的时间是他自己敲定的,如今说不去了,也是他。机票钱不算什么,文玉最受不了他我行我素那副理所应当的死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得为他让路。

忍很久,文玉在这次爆发了。

季见予知道苏冷不会回家。

出租车里他望着窗外逐渐清醒的街道,冬天阴冷冗长,他脑海里想起灿烂明媚的夏至,苏南添不在家,两人黏在一起腻乎得不行。

那段时间,他忙,她也忙,但季见予回忆不起半点疲累感觉。

如此快乐。

没有距离的相处,只让季见予确定一件事,他和苏冷一起,永远自在享受如初恋。

他把这份珍稀的感受直言,发朋友圈,苏冷和他闹了一阵脾气。只因为他的初恋不是她。苏冷觉得他拿她和穷酸的初恋比,是种侮辱。他气笑,淡淡骂她理解力太差。

初恋在季见予那里,其实很遥远模糊了,那个女孩很美好,但季见予每次试图记起对方脸,总浮现的是苏冷。

季见予唯我独尊,坚持不删朋友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他的表白。

所有带有热浪、阳光、汽水、香草冰激凌味道的记忆,在夏季尾巴,像那抹吊落在地平线的夕阳,说没就没了。

没有人知道季见予的世界从此坠入永夜。他熬夜不再解数列,而是不修边幅抽烟、打游戏。可朝阳升起前,他又会开窗通风、清扫一地烟蒂,把乌烟瘴气的房间恢复原样,然后出去晨跑,回来洗澡、刮胡子,一张脸永远清爽没有瑕疵。

他也不能让人知道。

季见予隐隐固执和老天对抗,做一切随时会猝死的恶习,用这样的方式以此证明老天来了他季见予也是对的,没有任何人事可以打破他想要构建的任何秩序。

苏冷更不配。

等红绿灯的时候有两辆自行车和他并排,一对少男少女全副武装背羽毛球拍,看起来像是相约晨练,这么冷的天,季见予十足不屑,觉得他们其实是一起赏雪,如此庸俗。

这很像某些注意力不专注的人,假借去书店买辅导资料之名,直奔言情区精挑细选在课上读。

苏冷无孔不入。

季见予打开车窗,任由冷冽的风刮进来,刀子一样割着脆弱肌肤。司机死气沉沉提醒一句,季见予闭眼沉默两秒,突然付钱把车门关得震天响,拉链提到顶,大步跑起来。

他迫切想印证自己的猜测,如果苏冷也没有回学校,等于否定他的全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曾经有那么一刻,季见予恨不得把那排桌椅板凳全砸到她脸上,把人往死里弄,好销毁他十八年的唯一污点。

可听闻她也在那辆撞上防护带的车里,最爱她她最爱的父亲抱着她当场死亡,她出院后回到老家又半夜跑出来,至今没给苏南添上过一炷香……

季见予可笑老天是把他往死里弄,让他对一个不识好歹当了叛徒的前女友又忧又痛。

他好不甘心,明明他如此痛苦,仿似与她承担同样的哀伤;知道她为什么跑回老家又跑回来,大清早会在学校操场无聊看雪;窥探她此刻冷淡沉默只不过是一种自我伪装。

可她却总说他不能共她的情。

“苏冷,难受吗?”

他眼眶红着,一只手别过她藏在围巾里的下巴,让两人对视。

“难受,你开心了?”苏冷讥嘲的哂笑几乎刺穿季见予心脏。

“你把我当什么人。”

她轻轻把脸一转,又看向远处一棵孤零零在承受大雪的树,“你是什么人,与我无关,我希望你赶快离开,不然我男朋友会误会。我已经死了爸爸,再失恋的话……”

苏冷又笑了,苍白的脸上一点润光都无,“趁人之危的报复,恐怕也不会痛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认定他是来看热闹,借此打击报复。

季见予心一直在隐隐发痛,却不能忍受她误会他。

“苏冷,我们好好谈一次行吗?”

“抱歉,我没心情。”苏冷低头似乎是要去找自己的手机,手腕忽然被摁住,眼前那道淡薄黑影在她微微愕然的目光里缓缓蹲下。

季见予仰脸在她一览无余的五官游走,嗓音低迷:“我知道你没心情,这个时候,我自认为没有人能比我更懂你的伤痛。想哭就哭出来,苏冷,你不是一个藏得了眼泪的女孩子。”

两人曾经谈起过去时,季见予笑侃她从小就爱哭,苏冷急切反驳那都是装的,她太懂得怎样利用泪水成为利器满足自己。

可如今,她的眼睛像风过境把雪都吹散,干干净净。

苏冷徒然愤怒,死抿苍白的唇,“你总自以为是很了解我。”

“我就是很了解你,这一点,你否认不了。”

季见予一如既往冷静、强势,表情漠然但语义狠烈,他早有预感死死握住苏冷那截纤嫩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脉搏跳动的地方,“我今天来,完全是赌博你知道吗?你半夜从老家跑出来,我知道你无处可去也无处想去。来的路上,我想起了暑假,我们在桃源居,真的像生活,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连吵架都是充满生机的。”

“你神经病?谁要和你缅怀过去。”苏冷目光冷冷淡淡停留在他脸上,也不挣扎了,像雪人没有生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很希望那段日子对你而言也是如此。”季见予不理会她自说自话,但眼神没离开过她,“我的意思是,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顾忌什么,像当初在农庄,我们得知彼此的秘密那样,我希望我还是值得你信任的。”

苏冷轻轻皱起眉头,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季见予心跳遽然加快,等了一会儿,可她什么都没说。

“你只是不甘心我主动结束了和你的恋爱,我知道。”苏冷笑着喃喃,盯着他始终捂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注意到他换了表。

“那段日子,包括从前的所有,都已经过去了。季见予,你不要总得意洋洋地闯进来,觉得谁都应该怀念有你的日子。这个世界,不是谁少了谁就不能活,我死了爸爸,就意味着我要天天以泪洗面、寻求依靠要死要活才可以吗?还是说你希望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你随便来哄一哄我、说些好话我就应该感激涕零扑到你怀里。你觉得那样很有成就感,人格魅力真大?”

苏冷话锋一下比一下冷厉,季见予黑眸的光泽一点点暗下去,不可置信的恨不得用目光刺穿她。

可苏冷毫无血色的脸,骤深骤急的呼吸,让他发不出火,只待某个时机把他自己烧个精光。

“你就这么容不下我?苏冷,我扪心自问没有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以至于在你承受丧亲之痛的时候给你一句安慰都是错误,我下地狱才是让你满意的结果吗?”

季见予眼眶泛出的红是血色,嗓音暗哑:“非要闹到这种地步吗,今天就算是一个陌生人遭遇这些我尚且会关心一下。我们认识十五年了,苏冷。”

苏冷觉得快要透不上气,闭上眼睛要喘的架势,到最后却是毫无征兆咳了出来。

季见予聚在眉间的怒气一晃而散,手下松开了,恍惚看她捂嘴咳得额头通红青筋暴起。

似乎有滴雪花落到眼底,季见予忽然很想点烟以此驱散那阵彻骨的冰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过很多,我对你,的确做过很多错事,以前没意识到。我想,其实你需要很多很多的爱,这一点绝对不会有歧义,但我的方式让你不适,我的自我让你有失去自我的危机。我们关系破裂,是在你家出现变故那段时间,也是那时候,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倾巢而出,我没有第一时间设身处地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或许根本不需要思考,我应该感性一点才对。冷冷,我也是个人,有情感但也会迷途,我想不通至今也不愿去深究的,是为什么我已经认识到我的问题要尝试为你改变的时候,你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苏冷一手捂着眼睛,半张脸埋藏在阴影下,声音渺渺:“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冷冷……”季见予不满她这种自暴自弃的敷衍态度,更无奈自己使出全力可对方铜墙铁壁徒有落一场空的结果。

除此之外,苏冷什么也没再说,任由两人气氛冷却再冷却也无动于衷。

漫长的自我消化后,季见予突然意识到,她不走心但饱含丧、怨、恨的话意味着什么。

全是她的错。她没关注李尤尖让她受到伤害不知下落、她劈腿、她出事前和父亲赌气、同在一辆车上父亲死了她活着。

季见予胸口窒闷到发痛,“想去看叔叔吗,我可以……”

“你可不可以滚!”苏冷吼都吼不出来,她嗓子是哑的,可爆破出来的瞬间还是有股蛮力。

苏南添是她的底线,暴雷点。

“我不要你假惺惺!陌生人你也会送去慰问吗?你真伟大,你不是清高要死狂得不行吗,这么通情达理早干嘛去,现在低声下气不觉得贱吗,为了看我笑话证明老天永远站在你那边这样装你自己不恶心吗!”

季见予眼痛,停一两秒,咬牙喊回去,“我他妈装的?你有种冲我吼什么?苏冷,我不是你,我有人最基本的道义原则和情感,倒是你,在我们分手没分干净就勾搭上别的男人,爸爸死了你他妈看都不去看他一眼,你不贱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忍无可忍爆粗,在苏冷怔忡随即饱含恨意的注视下抬手朝树干狠狠砸了一拳,痛感却是从心口浮上来的,喉咙犯腥。

之前所有的倾诉全白费,这句话证实他大早上来,就是为了报复她的。

季见予搓了把脸,在苏冷要走掉时找到她手腕,带点懊悔的恳求,语气依旧是冷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算故意的我也不会怪你,你说得对,我朝你吼有什么用,你滚了我爸就能活过来吗?你滚了也改变不了我不再喜欢你背叛你的事实。”

两人都知道怎么往对方心口插刀子。

季见予脸色恢复冰寒,听到从她口中说出“不再喜欢”、“背叛”,他彻底清醒,反应过来在此之前自己在做什么毫无尊严、自取其辱的事。

“看来是我想多了,我不该认为你会再自杀一次,毕竟你这种人,没有心的,我少不更事被你践踏是我活该,我单纯为苏局长感到不值,养了个狼心狗肺的女儿。”

苏冷忽然抬起另一只手覆上他抓着自己那只手的腕,一点点掰开五指,扯了扯嘴角,“让你失望了,我爸为了保护我死了我也不会愧疚死,我会好好活着,过得比你好,一定。”

游其森站在车棚旁,堂而皇之点了支烟,肩头积攒层薄薄的雪,扫雪大爷到他跟前,往操场看一眼,调侃一句,“暗恋人家姑娘啊,上前光明正大抢啊!叔支持你。”

“抱歉。”游其森意识到自己挡路了,匆匆道歉往后挪了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爷似乎并不是不满他不长眼故意出言嘲讽,继续怂恿:“真的,喜欢就去争取,大老爷们儿玩什么暗恋,你不说出来谁他妈知道你喜欢她,不争取到最后谁知道谁是最后赢家。”

“那是我女朋友。”游其森淡淡笑着,在大爷有些吃惊且难堪的表情中抽出烟盒,递过去。

“那你这是……”大爷直爽,这会儿反倒吞吞吐吐了,接烟的时候看游其森的眼神多出一丝同情。

游其森苦笑:“我女朋友爸爸出意外了,那人是她发小,两家人认识,他说我女朋友爸爸生前给她留了话,说给他听的。”

所以他再不甘、再警惕,也只能放任季见予从他身边走过去。

季见予有多疯,两人曾经是兄弟,游其森很清楚,更懂天之骄子如他是如何疼爱、珍惜苏冷的。

至少在苏冷丧亲之痛这一点上,游其森知道季见予不会以此作为利剑趁机中伤她。季见予毫无波澜一句“她爸和我谈过一次”就让游其森产生无地自容的危机感,被无力湮没一腔耻勇。

他不得不正视两人穿开裆裤就认识的事实。十几年光阴,彼此的童真、叛逆在他们那里都是一览无余的记忆,且在最鲜衣怒马的青春期,轰轰烈烈爱过一场。

假若没有种种意外,命运轨道偏差,季苏两人应该会一路携手陪伴到上大学、工作,本就熟识的两家人坐下来谈婚论嫁的时候,年轻人带着一丝戏谑心态承认两人高中就在一起、开过房,双方父母或许会来一句:噢,你当我们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礼成,两个人的爱情、两个家庭都再盈满过一轮十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故事本应该如此美好。

脚本就没有他游其森什么事。

别人问起他在看什么,他也只能和不相识的人抱憾而笑:我高中暗恋的女孩。

以至于纠正扫雪大爷“这是我女朋友”这句话的分量,远不及“那人是她发小”,青梅竹马那种。

可他那点勃发的嫉妒、隐秘的攀比心,比起她能从旁人口中听到爸爸留在人世间的只言片语,这份权利、这份渴求,毫无分量。

游其森知道十八岁的季见予爱惨苏冷,才会在十二月十七号大家盛传他要去美国的日子出现在三中校园,在脆弱纤毫毕现的苏冷面前弯折他矜贵的膝盖。

他的原则被苏冷打破,他被女人逼疯。

很少有女孩子能抵挡住这样一个英俊少年的浪子回头。

所以,在季见予重新插兜冷酷带走一阵风朝校门口走去,他和苏冷,都一次也没回头时,游其森松了口气,却连烟都拿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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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醉酒吹了整夜冷风,苏冷奇迹般没有感冒,只是打了几个喷嚏。

但床头出现了几盒感冒药。

这个家只有她和季见予。

那晚之后季见予很久没回家,苏冷从媒体得知他亲历亲为准备一场盛大签约仪式,都住在安成名下酒店。

两人再见面,还是在季家大别墅。

每个月都要回家吃饭的日子。

这一次是苏冷先到,她不知道上回季见予先到的时候和文玉聊了什么,反正这回两人没提到季见予,文玉一直张罗苏冷帮她物色法国丝巾,打算下个月过年送给她一帮富家姐妹。

婆媳俩接人待物的眼光出奇一致,毒辣、挑剔。

文玉对苏冷在这一点上还是满意的,人是富养长大,见过世面,除了一个男人之外,两人还能有话聊。

季宏风不懂这些,也不屑了解,一个人在厨房也忙得不亦乐乎。他喜欢做菜,只不过年轻时干临床没时间,后来又在官场应酬。夫妻分隔两地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季宏风真心愿意洗衣做羹,弥补这些年对家庭缺失的关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文玉不领情,说他故意做戏安慰自己罢了,家里有保姆,哪里需要他一个厅长忙里忙外。

季宏风气咻咻的,直言妻子对浪漫过敏。

文玉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是他从年轻人那里听来的词汇,下一秒季宏风就哼骂一句:“蕉蕉说得对,你这人就是不食人间烟火惯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当时苏冷不在场,是一家三口在饭桌上扯家长里短。

旧事重提,苏冷有些尴尬,正想解释她没什么别的意思,就听到文玉笑着摇摇头:“别紧张,妈又不是不通人情。见予帮你把话都说过了。”

苏冷一愣,见文玉轻轻冲自己挑了挑眉,“他也骂我矫情了,拿自己举例,他作为丈夫都没给你做过饭,比起很多妻子,我算是幸福。”更多免费好文尽在:464w.

这话听得苏冷心绪复杂。

“妈,其实我真是羡慕你们,包括尤女士。”末了玩笑一句,“三个女人里,我嫁得最差!”

苏南添也是出名的“宠妻狂魔”,家务活一手包揽,尤眉兰动手多是因为她自己有洁癖看不惯某些男人处理的细节。

虽说拿季见予和季宏风、苏南添比,不算什么,晚辈可以往死里摧折,可这话明显贬低季见予,照理说,文玉应该感到不悦——儿子是她最骄傲的杰作。可她微微一笑,倒没有为自己儿子挽尊的意思,继续挑选礼物去了。

季见予进门,就是听到这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嗓子一阵干痒,他忍不住在玄关咳起来,鼻音很重,“大老远就听到有人说我坏话。”

苏冷心跳微滞,和文玉同时扭头看去,后者皱眉:“你感冒了?”

“大冬天感冒有什么稀奇的,身体素质再好千百年不感冒一次您才应该紧张。”季见予手里拎着礼物,LV新款,信步走到客厅放茶几上。

普通人家,做母亲的总会唠叨两句“回自家吃饭带什么礼物”,这样就见外了,可文家人人活出仪式感,礼物是必须的,必须是上乘精品。

文玉放下自己的平板,拆来看,明显满意,“我早盯上这款了,等着你爸给买,不如做梦来得快。”

厨房那边季宏风被油烟呛到,喷嚏震天响,手上动作不慌不忙继续翻炒,整间房子里,属他那块地最有烟火味。

客厅三人都笑了,季见予脱下大衣,和苏冷目光相撞,苏冷注意到他鼻头是红的,微微一怔。

季见予无声一笑,“苏冷看上的,说你肯定喜欢。”他始终站着,高大身影寒气未散不偏不倚把苏冷笼罩。

“原本打算等辅导班工资下来过年买回来,没想到又让他把功劳抢了,妈,我给您买别的,反正我眼光怎样都好。”

季见予慢条斯理挽了挽袖口,没多说什么,往厨房去了。

东西她先看上的,季见予倒没说假,是从庄园回去那天在车里刷手机看到,随口提了一嘴,不然两人平时除了上.床几乎没有清醒同处一室的时候,哪来契机商讨回家带什么礼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家要求高,苏冷线上辅导韩国留学生中文,一次薪资不够给二老买礼物的。

陈弥知道她不愿花季见予的钱心痛到无法呼吸。

感慨一句“豪门阔太不好当啊”。

陈弥总有点同情苏冷,觉得她在讨好文玉,好几次想问点什么,又憋回去,苏冷察觉得到但也从来不主动解释什么。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男人赚钱就是给你花的,别给他省,不然落到谁口袋里也不知道了。”

仿佛有什么轻轻敲打在苏冷心上,她笑了笑,又听文玉说:“我这个儿子,审美不错,可对我这个妈是没什么耐心的,你们没结婚前,我得自己张口问他们父子要礼物。多了个你之后,他心意没落下过,每样东西很对我口味,我就说肯定都是你选的吧,他这才认,只负责出钱还拽不行。”

苏冷胸口有点麻,目光落到茶几上精美的包装盒,喉咙发紧。

厨房多了个季见予,变得有些拥挤,季宏风突然变成打下手的,翻箱倒柜给季见予找排骨。

季宏风招呼人移步餐厅,季见予还在翻炒土豆丝,他身板硬朗,但动作是松弛的,穿衬衫拿锅铲,不算违和。苏冷正踟蹰要不要去帮忙,季见予已经装好盘,叫她一声,“帮我把手表摘了。”

苏冷立马过去,一靠近,他身上那股经年不变的冷香夹杂在酸辣热气里,时有时无。他高,手里还拿着锅铲,微微倾身让苏冷动作方便,可苏冷手指有点僵,怎么都解不开卡扣。

她急出一鼻子汗,季见予似笑非笑小声揶揄她:“爸妈都看着呢,这点事都做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瞪他一眼,咬唇较劲,“谁炒菜还戴表。”

季见予哼哼一笑,理所当然,“忘了。”

季宏风早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满面红光的,递给苏冷看,“爸拍照技术可以吧。”

不得不停下来,看屏幕里她和季见予贴得很近,男人目光在橱柜饱和灯光里格外温和,黏在她脸上。

苏冷不知所措,眼风一扫,推搡季宏风,“妈这个角度很好看。”

“这老头的拍照技术你也信……”

洗锅的季见予转头看了眼忽然闹起来的三人,若有所思。夫妻俩一个嫌弃一个不服气,在拌嘴中“咔嚓”声响了很多次,苏冷笑着笑着,抱肩退出光源,嘴角渐渐落回去。

水哗哗流淌许久,季见予看她很久,最后时刻打了声响指,提醒她把土豆丝端过去。

“敬蕉蕉一杯吧,托你的福,我们难得吃一次季总下厨炒的菜。”

苏冷咬到筷子,有些惊愕,眼睛乌溜溜看向季见予,他淡淡笑着倒酒,从没替她解围的打算。

“是我托爸妈的福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含了口红酒,蹙眉一笑,似乎很嫌弃她这个没有水准的回答。

季宏风啧了口,“说说吧,怎么今天季总这双金手肯沾阳春水了?”而且做得不赖,季宏风虽然知道他有两下子,可上一次吃还是他们去美国看他那年,当时他的英国舍友说查尔斯经常给他们做中餐,夫妻俩面不改色但惊讶了很久。

“有人点我了,有台阶就下呗,还能怎么着。”季见予又往嘴里送酒,但目光落在苏冷脸上,炽烈赤.裸的。

文玉又把筷子伸向排骨,偏甜口,她不爱,可儿子做的,总不自觉去夹。

“你儿子疼老婆,老季,借机你可以顺便向他们表达一下你想当爷爷的夙愿。”

苏冷脸悄悄红了,摸到手帕擦嘴角,季宏风尴尬得不行,清清嗓子打个马虎眼就把话题绕过去了,不忘嗔一眼精明的妻子,他再怎么想,也不该当着人两口子面说啊,老脸还要不要。

关键是,季见予和苏冷都没接茬。

季见予翘着腿,很散漫的坐姿,偏偏还是优雅的慵懒,转着杯角,目光落在摆在苏冷面前却几乎没有动的排骨,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冷和陈弥约了顿火锅,聊到严觉景,注意力被陈弥带走,被肉烫到,舌头半边口腔又麻又痛,好巧不巧在刁钻角落还长了颗溃疡,没感冒但喉咙一直在疼,她整个食道几乎烂掉,说话咽口水都困难。

吃到后来,文玉主动提及焦显平住院的事,“听说你让副行长代理事务,可行长是你亲自任命的,这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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