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裳……”
她却只是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微微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茶馆。
某夜
“三公子,您看在我们夫妻为刘家辛苦那么多年,救救明儿吧!”老婆子的声音尖锐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刘启文几乎要皱起眉,低下头抿了口茶。
即使在普通人家,这个时辰都算不得早了,何况刘启文素来早睡。不过显然,这屋子里的两位访客并不这样认为。
“是啊,表哥。你就帮帮蔡姐姐吧。”与刘启文隔着桌子对坐的苏梅向前倾了倾身子。她刻意低柔下来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妩媚之意,更像是怕惊到了刘启文。
“既被官府的衙差带走,只要等着过堂审结便是。”刘启文顿了下,还是补上半句,“不要横生枝节。”
知道他的,都明白他已经是决定了。只可惜眼前两人里并没有一个知道,而他素来平和的语调更被误解成了胆小怕事。
老婆子陡然一声尖叫,“三公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堂堂刘府哪里用怕那个什么县令!二公子在的时候……”
苏梅也露出满眼的不赞同。不过她看了眼老婆子,“蔡姐姐好好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那满是责怪的语气里,全然将刘启文当成了易碎的瓷器。
如果她在……
刘启文转向窗外,一时有些出神。
如果她在,必定连眉毛也不抬,就将这两人赶出去。
他的心里浮上一丝微乎其微的笑意,只是转瞬又消散了下去。
说是上巳节要回长安一趟,他原以为不过两三日功夫,竟然拖延了十来天。她倒是来过消息,但归期也没能有个准信。
“……表哥,表哥?”苏梅小心翼翼地唤他。
刘启文看过去,示意他听到了。
“表哥是不是觉得不……累了?”苏梅继续低着声说话。
刘启文终于忍不住皱起眉。
他自小病弱,也习惯了周围人看着他时的小心翼翼。但是苏梅的怜悯实在表现得太过明显,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已是风前残烛,顷刻将熄。
他之前怎么都没发现,苏梅竟是这样的……
刘启文一顿。
对了,一定是她。
向来只要她在,苏梅便不会出现。即便偶尔出现,也像怕了什么似的几句话便走。
而另外那些。
刘启文看了眼兀自喋喋不休的老婆子。
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也是她替他全挡了下来,但是他却从没有听她说过。不止是没有抱怨,她是连提都没提过一句。
“这个时辰,还这么热闹?”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老婆子一呆,陡然没了声音。苏梅也是一僵。
而那人只是挑了门帘走进来。
满屋子的人,她却只是看着他,“君宁,我回来了。”
于是瞬间,心里一片轻暖。
刘启文看着她。
她看了眼屋子里另外两个人,眼神冷了几分下来,虽然唇角还是向上弯起的,“两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对,就是这个表情。
刘启文不由想到。
平时看着不过是个秀丽标致的少女,每当她有这样的表情时却彻底不同了起来。此时的她不仅明艳照人,甚至雍容华贵,任谁都会觉得她一定出身高贵,定非池中之物。
他不知道张贵或是将离怎么看她,但是现在的她只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人,竟然说要与他成亲……
“……君宁?”
“嗯?”等刘启文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她。而她正站在他面前,没了之前的冷厉和气势,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暖意。
……也许还有点媚色。
刘启文眨了下眼,压下心里的绮念。
“在想什么?”叶裳容挑眉,“发呆也不看时候,不觉得耳朵疼吗?”
原先那两人将他的沉默当成了软弱。而她,即使才到也知道他在出神。
“还能坐一会。”
横竖还没到就寝的时辰,便在这里多坐一会又何妨?
“她们说了些什么?”叶裳容不由好笑。
“去青楼闹事的那个,把人家绑到暗巷里打了一顿,威胁不许告官。”刘启文说着,不由得又皱起眉。
他倒不是为这个,而是想起叶裳容似乎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把府里的印鉴扔给一群下人。
“胆子倒是不小。”叶裳容果然皱起眉,“现在人在大牢?”
刘启文点了点头。
她冷笑一声,“活该。”
“不想理就别理了。”
“不准为这种事就皱眉。”
他与她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相对一笑。
虽然大小也算件事,不过却实在没必要烦恼。两人几乎在一瞬间达成共识,然后同时抛诸脑后。
“绿萱呢?”叶裳容抬眼看了看。
“她家里有事,要回去一两天。”
“那,”叶裳容眼珠子一转,“今天晚上你身边没人了?”
“梳洗而已,能有……”刘启文失笑。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裳容牵起手。不得已,他只能跟着她朝卧室走去。
叶裳容把他按在椅子上,然后寻小丫头要来热水,打湿了手巾递到他手里。然后在他擦脸的时候,又拿起梳子替他梳头。
刘启文见她乐意,自然不会拦着她。直到她坐下,然后开始把发钗发钿一样样取下来之后,他才突然发现不对。
“灼然,你……”
“君宁,上回我睡在你身边时,你没睡着是吗?”叶裳容坐在床沿上,问道。
“这跟……”
她把食指放在他唇上,“单用一张床十几年,突然多了个人自然会不习惯。不过成亲之后自然不好分开的,所以我想现在先习惯一下也好。”
……啊?
饶是刘启文,也不由呆愣了一瞬。
“如果你今晚睡得不好,我明天就回自己屋子睡。”叶裳容说得理所当然,眼神极之自然,“慢慢的就会习惯起来。”
这是,什么歪理?
“而且君宁,”叶裳容陡然贴近他,“我刚到。那边一定冷床冷铺的没个预备,你真舍得我就为了睡个觉还要忙半宿?”
自然是不舍得。但是也不能……
刘启文这一犹豫,叶裳容已经过去把桌上的灯给吹灭了。
“灼然,你还是……”
刘启文话没说话,已经感觉到身下的褥子凹陷了下,然后盖的被子也掀了起来。她竟然已经宽了外衣,躺上床来了。
“还是什么?”
一片黑暗里,她柔软的声音近在咫尺。
真的要让她走?
刘启文犹豫起来。
“早些睡。”她倒是自在,只说了那么一声便自自然然地躺了下去。
也许,她是不明白?刘启文坐在一片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