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还有个玉儿。
叶裳容一直看着云蔚书,这时才算露出一两分笑意来,“看来二公子和裳容是意见相同了。”
她既然知会云家,只怕也早存了这个心思。只是她到底是刘府的亲戚,怎么倒会向着倚墨?
“既然如此,”叶裳容略微扬声道,“绿芸,去请少夫人出来。”
通向内室的门后闪出来一个人影,云蔚书认得正是妹妹贴身服侍的丫头。
她怎么竟然听这个叶裳容的话?
云蔚书不由疑惑地看向那个离他不远的少女,皱眉愈深。
一时,绿芸扶了云倚墨出来。云蔚书看清妹妹的样子时,心里一沉。
短短半年没见,一向温润如水的倚墨竟然成了一副形销骨立的样子。虽然仔细看起来并没有瘦下去多少,但是眉眼间竟是完全了无生趣。
“倚墨。”他不由心疼地溢于言表,“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二哥?”云倚墨看见他却是意外,她眼里喜悦才起突然声音冷硬起来,“我不要回去。”到底是亲兄妹,不过才见面,甚至一句话都不用云倚墨就明白了云蔚书的意图。
“倚墨,不许胡闹,你真想——”云蔚书不由沉下脸,端出兄长的架子。
甫一见面,他就立刻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回去的。
“二舅舅——”云蔚书正待继续说什么,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孩子。他大步跑到他身边停下,仰起红扑扑的笑脸对着他笑。
“玉儿。”云蔚书不由自主地对着孩子微笑,伸手摸了摸头,柔声道,“想我没有?”
“想。”玉儿用力点头,声音脆脆嫩嫩。他眼珠一转看见云倚墨,立时高兴起来,扔下云蔚书不理扑到云倚墨身边,“娘,你的病好了?”
“嗯,好多了。”云倚墨蹲下身子,企图抱儿子却身子一晃,脸色一阵发白。
“少夫人!”
“倚墨!”
几声满含担心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却见叶裳容对着玉儿说:“玉儿,你娘身子还弱,扶她坐下。”
“哦。”玉儿乖乖地应了声,竟真的似模似样地要扶着云倚墨去坐。
相对于云倚墨的一脸欣慰,云蔚书却看了眼叶裳容,皱起了眉。
“绿芸,绿茗。”叶裳容扬起一抹笑,只是那笑里竟然没有丝毫温暖或者喜色,反而隐隐透出一股冰冷。
云蔚书心下打了个突,却听叶裳容继续说道:“带小公子回房,没我的话不准让他出来。”
房间里顿时一静。
相对于绿芸还担心地看了云倚墨一眼,绿茗在听到叶裳容的话时,立刻抱起了玉儿。
玉儿不愿意走,却挣不脱,于是气鼓鼓地看向叶裳容,“容容,叫她放我下来!”
而刚才还对着玉儿微笑的叶裳容,此时却看也不看玉儿。绿茗等了一瞬,见叶裳容没再开口,竟然也不顾玉儿的挣扎,径自抱着他走了。
“玉儿——”云倚墨似乎想要站起来,却被叶裳容走到她身前一拦,又颓然倒回椅子里。她抬起头,看着叶裳容,笑里带上几分惨然,“裳容,你还在生我的气。”
“少夫人说哪里话来着。”叶裳容弯起唇角,只是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我一个托庇于刘家的孤女,哪里敢生您的气呢。”
“妹妹……”
“废话我也不说了,请少夫人跟着二公子回云府。”叶裳容表情未变,声音还是一样平静,甚至温和。
“不,我不走。”云倚墨突然提高了声音,却忍不住开始喘气,“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在启贤……”
“你以为,这由得你吗?”叶裳容的笑容终于消散不见,只余下眼里和声音里的一片冰寒,“从现在起,刘家没有你的位置。”
“不,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赶我走……”云倚墨惊慌起来,她呛了下,猛咳起来。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叶裳容的声音陡然间又温柔起来。她一边递了桌上的茶水,一边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你若是不走,我就把休书送去衙门。刘启贤的亲笔得不到,他的私印却还在。”
“你——”云倚墨像是不认识似的瞪着叶裳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后,我还可以当着你的面,把刘启贤东西一样一样地朝火里扔。”
“不……”
“当然,如果你以为死在这里就不用走,我拦不住你。”叶裳容的声音愈发温柔甜美,她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但是我会让人把玉儿抱回来。”
云倚墨嘴唇颤抖着,看着叶裳容的眼里染上了恐惧。
“我说过,这由不得你。”叶裳容站直了身子,然后退了几步,“不要把任何一样属于刘家的东西带走,我会让人看着你的。”
说完,叶裳容转身向门外走去。她在经过云蔚书身边时,缓了下。
云蔚书皱紧了眉,他一直没有开口,虽然他几次都差点忍不住。他虽然听着这些话心底生凉,也隐隐生出一股怒意,却到底知道她是为了倚墨好。所以当她看向他的时候,云蔚书还是向她点了点头,示意他接下来会照顾好倚墨。
然后,他看到那个之前一直冷厉讥诮的叶裳容,此时竟然是一脸的平静。
彷佛做了什么该做的事之后,平静地等待结果的表情。
云蔚书不由得心下一软。
她到底,才只有十五六而已。这样的事情压在她肩上,让她说这样的话,委实难为她了。
“那……玉儿呢?”见叶裳容就要走出去,云倚墨突然颤着声又问了句。
叶裳容脚步一顿,“如果你还是这样,我不会让你再见他了。”说完,她就这样笔直地,甚至一次也没有回头地走了出去。
云蔚书回过头,对着云倚墨伸出手,“倚墨,跟我回家了。”
静园
时入九月。
夏日的暑热彻底没了踪影,早晚已经有了寒意。该说正是天高气爽的时候,刘府的气氛却愈发诡异起来。
先时寄居在刘府的表小姐开始接手府中杂务,说是帮着少夫人,却口口声声把总管唤作先生。府里都只道是那种写写算算的纸上活计,都以为是人家年轻面嫩,不好吃闲饭的意思。却不想她竟然真似模似样地管起人来了,不过既然老夫人都点了头,底下人看着再奇怪也不能说什么,横竖一样做事一样过日子,而且那表小姐看着比少夫人要会管家些。
却不想,前些日子她竟然把少夫人赶回家去了。
虽然少夫人一直就软和得面人一样,浑没点当家的气势,但那到底是正经主子。按说,那位“表小姐”还是凭着少夫人的关系才能被刘府收留,怎么都要感恩戴德的,却不想她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府里正有人忿忿的时候,那位表小姐竟堂而皇之端起内府总管的架势,开始梳理起人手来了。连着五六日,把府里上下几乎有一半的人叫去说话。
就算自诩能在老夫人面前说上话的,在她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毕竟这位可是连少夫人都能赶出去,别的人再有倚仗再有脸面,还能高过少夫人?是以如今虽然没人服气,却也没人肯做出头椽子,白烂那么一回。
静园正房。
叶裳容挑起门帘,一边走进书房,“君宁,你找我?”
不知是因为连日来的忙碌还是别的什么,叶裳容的声音脱去往常的轻柔绵软,突然间爽脆利落起来。
“大小姐贵人事忙。”半倚在软榻上的刘启文抬头看向她。相比之下,他的声音倒还是那个温和平静的样子。
刘启文的丫头绿萱本在桌边剥松子,见她进来,放下手上东西站起来笑道:“小姐坐,我去倒茶。”说着,就转出去了。
留下屋子里两个人,相对看一眼。叶裳容叹了口气,刘启文却反而微微勾了下唇角。
“怎么连绿萱都这个样子。”叶裳容在桌边坐下。她瞟了眼茶壶里的清水,一撇嘴角。
“至于吗。”刘启文转过眼继续看手里的书,语调更是平淡。
“难得我肯剥下这层好人皮,”叶裳容笑起来,多了些平常憨憨的样子,甚至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