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想用闲聊的方式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样多多少少也能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没想到,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在快到中午的时候,房间的铁门被打开了。
两个警员站在门口大声喊道:“梅有财。”
……苏北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能替自己儿子起这么个名字的父母是真有才。
接着,他听到耳边有人懒洋洋的抬起了手,说了句:“到。”
苏北僵硬地回过头,看着侧躺着的男人那副随意自在的样子。
他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睛冲着他眨了眨。
长长的眼睫毛像把小刷子一样,让本来就比较清秀的长相更加柔和。
这名字……是个假名吧。
苏北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和他脑子里原来既定的变态的形象相差得实在太远了。
怎么可能是这么个恶俗的名字,梅有财,还梅干菜呢!
在警员的连声催促下,这个男人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下了床。
他穿上鞋子,转过头,看着苏北,突然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接着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苏北有些干裂的嘴唇,“要记得想我……这个好像不用和你说了,你应该时时刻刻都会想着我。”
苏北额角跳了跳,无言地看着这个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才发现,这个男人很高,从背后看,简直是模特般的身姿。
只不过他走路时那种特有的步调,总显得随意中又带着点危险的气息。
因为这个男人的离开,一直保持着诡异的压抑气氛的房间顿时放松了下来。
嫌犯们像松了一口气那样,大声说话,肆意玩笑。
苏北明显感觉到嫌犯们肆意打量他的目光。
对于很多人,尤其是男人来说,搞同性恋这种事,都是值得鄙视的。
这种异类相斥,就好像天性一样。
即使没有触及自身的利益,也会摆出轻蔑甚至仇恨的态度。
他握紧了拳头,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敢嘲笑他或殴打他,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反击。
但是,也许是畏惧于刚离开的男人,并没有人这样做。
他们只是用眼神,表达着心里的轻蔑和羞辱,或者这里面还包含着对于无法反抗变态这件事所带来的迁怒。
苏北看着身边走来走去的嫌犯,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那个铺位上。
旁边的年轻嫌犯,靠墙坐着,正在看一份过期报纸。
他有一张很大众的脸,除了一双骨碌碌的带着狡黠的眼睛让人有点印象。
这个年轻嫌犯难以掩饰一脸的震惊和好奇,他直直地盯着苏北看。
苏北在他这种“炙热”的目光下,如坐针毡。
年轻嫌犯的目光中并没有恶意,但是这种好奇和恶意带给人的感觉,其实也差不多。
苏北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年轻嫌犯被苏北吓了一跳,往后一缩,脸上讪讪一笑:“你……”
苏北没好气地转过头。
他可没兴趣跟一群嫌犯在监牢里交流感情。
但是这个年轻嫌犯明显不打算就这么罢休。
他悄悄挪过来,先把手里的旧报纸丢给苏北:“给你看,打发打发时间。”
这张旧报纸是去年九月份的,已经没有看的价值。
但是苏北还是把泛黄的报纸拿过来,浏览起了上面已经过时的新闻。
苏北看到副版面上有一条社会新闻,上面提到了当天在龙虾湾一带发生了一起严重的黑社会械斗事件,造成了一人死亡八人重伤,苏北之所以注意到这个新闻,是因为上面提到了龙虎堂这几个字。
写这个新闻的记者显然对于H市内的黑社会势力有一定的了解。
他明确指出,龙虎堂是H市北城一带的大帮派,这次械斗肯定涉及H市黑道势力之间的利益纷争,至于最后到底会如何,还请拭目以待。
上面只是笼统的一说。
有一些信息也只是苏北从这个新闻里推测出来的。
即使这个记者有心报道出一些事情,但是碍于某些关节,也只能用些闪烁其词的官面言辞,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苏北以前从来没关心过这些事情。
对他来说,一个新出来的游戏或动漫远远比就在身边发生的社会新闻更有吸引力。
这当然不能怪他,差不多每个像他这种年纪的少年,都过着同样的生活,对同样的东西感兴趣。
或许有部分的少年为了追求个性,让自己的打扮或爱好显得另类,但即便是这种“另类”也极少会涉及到社会现实层面。
就算是发生在隔壁街区,这些事看起来还是离他们很远。
苏北默默地把那个新闻又看了一遍,再把其他版面的各种新闻都细细地看了一遍。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在他平静的生活中,每天有那么多大事发生。
与他息息相关的事……国家大事,民生热点,社会伦理等等。
以往枯燥乏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的东西,现在却觉得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苏北用一种极大的热情把这张泛黄的旧报纸翻完了,连墙角旮旯的广告都没放过。
他正看得投入的时候,手臂被人轻轻碰了碰。
苏北不耐烦地抬头。
那个年轻嫌犯一脸讪笑地看着苏北:“喂,在这种地方碰上也是缘分,认识一下,我叫卫华,卫生的卫,中华的华,偷了点东西就被条子给抓了,你叫什么?”
苏北把报纸往旁边一丢:“苏北。”
卫华一脸久仰大名的夸张表情看着苏北:“苏兄弟,刚刚……就是刚刚出去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苏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卫华一脸“我不信,你肯定隐瞒了”的样子看着苏北。
苏北有些恼羞成怒。
他昨晚上是被那个男人给上了,但是这些人眼睛都瞎了吗?连他是被强迫的都没看出来,还是说那个男人后来的举动让他们以为自己和那个男人压根就是认识的并且有一腿,昨晚上只是玩了个情趣游戏……
想到这里,苏北就觉得心里面郁闷得想吐血。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卫华。
卫华又一脸夸张的往后缩了缩——他不去演喜剧真是浪费了。
苏北想了一会儿:“你要知道他干什么?”
听到这句话,卫华立刻一脸兴奋地凑过来,低声说:“那个人是个大人物啊!我就想跟在大人物身边见见世面,嘿嘿,没准儿被看中了,能在他手底下做事,那就不得了了。”
苏北觉得满额头都是黑线。
他早该知道这个卫华压根就神经不太正常,想法迥异于常人。
那个变态有什么好的?性格变态,行为变态,各种变态。
跟在他手下,除了被虐得成了变态之外,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他看了一眼卫华,也许他的理想就是这个。
想到这儿,苏北觉得周围的温度又有些下降。
就在这个时候,雷天带着一个警员过来了,他大声喊:“苏北,出列。”
这种纯粹军事化的话语,让爽朗阳刚的雷天说来,非常合适。
苏北立刻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儿了,周围那些嫌犯莫名的骚动,还有几个人下流的眼神都让他心怀警惕,虽然他现在身手不错,但是人有疏失,还是万事小心为上。
卫华跟在后面,把那张旧报纸撕下来一片,塞进了苏北的上衣口袋里。
“这里有我的手机号,出去后和我联系啊,我犯得事小,过几天也能出去了。”卫华还是不死心地低声说。
在就要出去的时候,苏北并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并没有把那张纸扔掉。
他走出了房间,站在了雷天面前。
他和雷天之间的因为跆拳道而结下的交情,大概已经没有了吧。
忽然,雷天伸出手在苏北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浓眉下的一双黑眼睛犀利地看着苏北,“苏北,为什么在审讯的时候什么都不说,明明没有杀人却连为自己说句话都不肯,你是不相信我吗?”
苏北有些惭愧,他使劲摇了摇头,“不……不是。”
正当他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那个中年律师走了过来。
斯文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他对雷天说:“雷警官,事情已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