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整个假期薄翼一直和方佳在增城四处逛。
她连信息都不怎么回他的,卢斯生气得不得了,他为了她放弃和父母团聚、和朋友郊游的时间留下来陪她,她居然一点也不懂得珍惜,还把他晾到一边。
假日最后一天下午,他约薄翼出来。
他想去私密一点的地方,她死活不同意,只愿在学院门口见他。
他更生气了。
但是她又穿起了生日那天的连衣裙,像是专门为他而穿的,那么好看,让他心里终于舒服一些。
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他送的银链子,他很满意,去牵她的这只手。
“我们在学校里逛逛吧。”
她顺从地回答:“好的,学长。”
陆续有学生返校,走在这条路上的基本都是薄翼学院的学生,卢斯看着他们,又想到这些人见到薄翼的时间也许比他还多,他平时根本叫她不出来,好不容易到了假期,她不能说还要学习,那个烦人的闺蜜又缠着她不放。
她该学会怎么当好他的女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要注重学业,我二话不说不打扰你,可放假了,你一点也不陪我,只顾着跟闺蜜玩,我真的好伤心,我这么爱你,爸妈要我回家我都不回去,只为了留下来给你过生日。”
“对不起,学长……”
“没关系,小翼,”他好宽容地说:“你还小,懂得没有那么多,之前我怕你伤心,一直不想告诉你,但是你得知道,朋友也好,闺蜜也罢,她们都不可能一直陪着你的,可能随便一次利益冲突,或者仅仅因为一个优秀的男生喜欢你而不喜欢她,她们就会跟你离心。
但我不一样,我们是恋人,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为你着想。
你乖乖的,等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才交往不到半个多月,他已经把他们的未来规划到了结婚。
薄翼感动得眼泪汪汪,但还是有些小纠结:“可……佳佳不会的,我们从高中开始就是好朋友……”
卢斯义正严辞地问她:“我和方佳你选哪一个?”
啪——
薄翼的手机飞出去摔在地上,因为她一个巴掌扇在了卢斯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围的人都朝他们那边望,看见薄翼和学生会长站在一起,她盛装打扮,肯定是满怀欣喜出来约会的,可她哭得好伤心,绝对被欺负狠了才会不得已打人。
从卢斯的角度看不是这样的,她流着热泪,眼里却是漠然一切的冰冷。
看着他,像在看一条恶心的臭虫。
她语调轻轻:“你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啊?”
卢斯捂着自己发麻的半张脸,恶狠狠说道:“薄翼,你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手?”
“对呀,”她靠近半步,声音更轻:“你又要去跳楼吗?去吧,咱们学校主楼最高,你去那跳,一下子就能摔死。”
“你……”
“我?我想拦住你的,可我力气小,根本拉不动你,我很害怕,只能哭着求警察来救你,到时候警报拉响,所有学生都要来围观学生会长跳楼。”
“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说你逼我跳楼,我要是真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有证据吗?如果警察来调查我,他们会看到我和你的聊天记录,看到你不停对我精神控制,一旦我挣扎着想分手,你就拿自杀威胁我。还有刚刚,我录了音,里面明明白白记录着你非逼我在佳佳和你之间选择,我实在受不了,才打了你,然后你就要去自杀,他们都会听到。我一个不谙世事,埋头学习的岳班学生,你说警察、老师、同学更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斯惊异地发现停驻的人都没有散开,全部直勾勾盯着他看。
“你身后的路口有两个方向,往左可以去主楼,往右回你的宿舍,你选呀,”她抬手擦自己眼泪,却越抹越多,带着哭腔:“你一旦走左边我马上就给警察叔叔打电话救命,不过你也可以猜一猜,”笑容与泪水同时出现在她脸上:“我会不会真的打,毕竟我挺期待你摔成什么样的,傻逼。”
薄翼真挺期待的,可卢斯往右边走了。
有同学帮她把手机捡起,大家都围上来关心安慰。
薄翼真诚地感谢,一边解释,一边朝路口再望去一眼。
没有用的垃圾。
~~~
张宛给薄冀发了消息,过半天她拿起手机看,没有回。
放假之前她就约他,但他说国庆要给妹妹过生日,这事自然没了下文。
妹妹,她爹没跟她提过薄家还有个老二,不过她也不是特别在意,虽然八月那次初见之后,他们断断续续有再约会,但毕竟没有真谈,她有自己的分寸,犯不着管那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说,她自己中间也和其他好几家在相看——投资人爸爸是定了KPI的。
从事这一行,俊男靓女实在见过不老少,但他身上那种感觉,太令她着迷了。
节后就要开始为拍摄攒局搭班子,到时候可没闲工夫再陪他玩。
能抓紧时间多见见就多见见。
张宛直接给薄冀打电话。
接通了。
“喂,张小姐。”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即便如此,张宛仍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她兴奋起来。
“有空吗?放假最后一天了,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
“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地点快速敲定在离她家不远的一个餐厅,她放下手机,慢悠悠梳理、化妆,到达时薄冀已经在那了。
仍旧一身黑衣,但皮肤比之之前更加雪白,几乎苍白到有些病态。
这让他的眉眼显得愈发漆黑,特别是她最爱的那双眼睛,黑蜮蜮的,里面没有一点光亮。
吃到半途,薄冀问她:“我可以去抽一支烟吗?”
张宛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沾了沾嘴:“当然。”
他回来得很快,身上却没什么味道残留,一如既往的礼貌有风度。
见她不再吃了,又等了一会儿,他才问:“不合胃口吗?要不要点一些别的?”
“不用,不是特别饿。”
“那要去别的地方吗?”
“不了,你直接送我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点头,起身去结账,张宛跟在他身后,然后一起上了车。
他之前送过她,知道她家在哪,路程很短,很快便到了。
按理到此应该道别,张宛叫住薄冀,让他送至楼下。
于是他将车停到路边,跟着张宛进入小区。
她自己一个人住在这,薄冀从来没有要求进去坐过,今天她主动邀请,他也并不推拒,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张宛将薄冀引到僻静处的一片花坛。
设计师别处心裁地在此种植了许多粉黛子,十月花期已到,昏暗光线下,黑夜里升腾起大团粉雾。
迷醉又梦幻。
曾经张宛也是这么期待的。
她坐到花坛的一边,又点了点对面:“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坐下,张宛从包里拿出烟,点燃,这一口她憋了好久,爽得四肢舒展开,全然不顾往日维持的淑女形象。
她双臂搭着靠栏,望天望了好久,又长长吐出一口烟,才直起身看不远处的薄冀,他坠在雾中,面容平静。
必须要承认,她还是有点失望的。
掸掸烟灰,她说:“薄冀,咱以后不用再见了。”
“怎么了?”薄冀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黑沉的眼眸一动不动,内里一片死寂,说出来的话却异常诚恳:“是我不够好吗?”
“不不不,你当然很好,脸好、身材好、脑子好、脾气也好,任谁打着灯笼都难找到。”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张宛夹着烟的手在木质栏杆上轻点,笃笃笃笃:“怎么说才好啊?”她略微沉吟:“就像编剧递给我一个悬疑剧本,开头写得十分不错,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程也疑点丛生,起伏跌宕,只等有一个结局就可以拍了,然而——”
敲击的响声停下,她吸一口烟,从迷蒙的烟雾里凝视薄冀。
“翻到最后,我发现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她轻笑一声:“这很离谱你知道吗?哪怕烂尾也是一种交代,可没有结局算怎么回事啊?我前面投入的感情就白白打水漂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说,我就是这个故事。”
“对,薄冀,你就是这个没有结尾的故事。
我本来想,无论你温润表皮之下是真的柔情还是潜伏着怪物,我都可以坦然接受。起码这两样是有东西的,有东西就可以应对,亦有所得。
可你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谁愿意不计回报地投进一个无底洞啊?也许这世上真有人愿意全心全意爱你,但抱歉我做不到,与其不可预计地付出,我宁愿转身拥抱阳光大男孩,轻松愉快又开心,腻了不过再换一款。”
她说得直白,薄冀却一点也不动气,似乎早已知晓答案,再问也只是为了印证。
他甚至勾起嘴角,礼貌告别。
回到家,拉开大门,风从未关的阳台灌入,穿过空荡的客厅,然后与他擦身而过。
他低眼关门,换上鞋去盥洗间洗漱,安静的房子里只有拖鞋擦过地板的声音。
洗完澡的薄冀坐进沙发,环顾四周,这个家里的陈设一点未变。
他曾经让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添置,但她只是住了几天,什么东西也没留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没有任何她的东西,所以至今依然如此空空。
如果遗弃不要的也算的话。
他望向餐桌上的玻璃瓶,那瓶子不大,可干枯凋谢的碎片聚集到一起也不过这么一点,即便当初它们是那么蓬勃的一束花,被她满满抱在怀里。
他忽而想到,也许自己也可以算作在内。
他也是被她遗弃不再要的一样东西。
这想法居然让他有些高兴起来,笑着拉开茶几抽屉。
近来医生给他增加了药量,但严令叮嘱他克制服用,免得过早产生抗药。他们聊得并不好,因为薄冀久久不肯打开心扉,但他的状况实在严重,医生只得通过药物减缓。
药吞下去没多久就开始起效,思绪变得木木的,什么也想不到,人也终于有了困意。
关掉所有灯,他在沙发沉沉睡去。
却并没有睡多久,浑身一颤后他猛然惊醒,他似乎做了噩梦,坐起身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往窗外看,天空仍是一片黑暗,他也在黑暗里,恍惚不已。
昏昏沉沉之中,一个疑问横亘到心头,直直地梗在那,无法忽视。
空的,他怎么会是空的呢?
明明知道答案的,可现在全部忘记了。
薄冀拿起刀,刺进自己的手臂内侧。
血流出来了,他想,看吧我是有血的,伤口撕开了,他想,看吧我是有肉的。
感受不到疼痛,他只觉得高兴。
看哪,我和别人一样是有血有肉的。
他想挖得更深,让世界再看看他的骨头。
“薄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抬头,在满目漆黑里看见薄翼。
她有橘红色的头发,穿着嫩绿的衣裙,她在发光,像不会刺人的太阳,把手递给他,对着他笑,叫他的名字:“薄冀。”
“小羽……”
他伸手过去,然而上面湿淋淋全是血,皮肉也翻覆。
不敢让她看见,不能用这样的手去牵她。
“等我一下,”他朝着一直微笑的她说:“小羽你等我一下。”
扶着墙壁,薄冀冲进盥洗室。
水龙头放出水,血被冲走又再流出来,他怕她等太久走掉,慌忙地在柜子里翻找绷带,却无意之间带落一只陶瓷水杯,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碎片四散飞溅,连同他的幻想。
他直愣愣看着地面,半天说不出话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薄翼用过的杯子,她走那天把它收进柜子里,就像不曾来过。
现在它也没有了。
他缓缓弯下腰想去拾取,然后突然像被万箭穿心那般,眼睛死死盯住一个地方——
那里有一根黑色的纤细发圈,正静静躺在陶瓷碎片的后面。
他迟疑着用没沾血的那只手将它捡起,包裹在掌心。
是真的。
他轻轻吻它,笑起来又哭出来。
“宝贝……”
怎么你的一根小皮筋,就可以拯救我,又轻易杀了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根小皮筋的确救了他一命——失血过多前,医护人员把他抬上救护车。
在医院躺了整整两天,薄冀总算恢复些许清醒意识。
病房天花板惨淡的白,他睁眼久久凝视着,若有似无地呼吸,不出声也不动。
小臂缠满绷带,他把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那里的皮肤还算完好,被一根素净的黑色细圈轻轻围住,这让他心里涌起点滴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到时间,护士过来给他换药清洗创口,看他青白着一张脸,侧头瞥了眼床头柜上的手机,边拆绷带边问他说这两天有好多消息,要不要回一下。
他没动,但护士还是好心的把手机递到他手里,大约想他能分散下注意力。
屏幕被无意点亮,薄冀垂眸盯着,手指并不动作。
不巧此时一个电话进来,来电显示薄永锋助理。
直到屏熄,他也没有接起。
护士换好药,又细细跟他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后,转身离开。
他想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还是薄永锋助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顿了几秒,薄冀点开通话:“喂。”
“太好了,”助理在那边大松一口气,“您总算接电话了。”
“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倒是一直联系不上您让薄总特别挂心,吩咐我必须打通为止。”
薄冀还是问:“什么事?”
“啊,是小姐在学校出了点事情……”
他直接打断:“说清楚。”
简单来说,薄翼和卢斯分手的事情在当晚被好事者以醒目标题发到校园网上,激起千层浪,薄翼室友气不过,截屏整理出二人的聊天记录,另开新帖痛斥学生会长精神控制。
舆论有所转向但仍有质疑声音,后来陆续有其他女生站出来诉说自己被卢斯PUA的相同遭遇,证据详实,触目惊心,至此开始出现大量吐槽、佐证、阴阳怪气。
次日,事情居然闹到互联网上,顶尖名校学生会长是人渣败类的事实迅速引发一场群体狂欢,卢斯被责骂,被讨伐,被人肉,等同社死。
薄翼和其他受害者的信息也被扒出来,但很快有女网友们自发联合起来抵制,学校也出面把这些信息撤下去,薄永锋更因此被惊动,才有了找不到薄冀这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反复翻看着那些聊天截图,薄冀全身僵硬,几乎不能思考。
他扯掉输液管,单手换掉衣服,跑出医院直奔学校。
出租车上,他给薄翼打电话,薄翼不接,发消息也没有回应,他又给方佳弹语音,仍然无人接听,最后只能打给薄翼的系主任,系主任说人情况还好,正在院办接受心理疏导,让他不要太担心。
不要担心,说得容易。
光是想起那些字眼,他就抑制不住想杀人。
下车时,手机弹出消息,薄翼回:我没事,不要来。
他仍然赶去院办,彼时薄翼正被老师送着出门,她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迹。
系主任看见他和他脸上表情,面色一僵,连忙安抚:“薄老师,学校非常重视这件事,那个学生我们一定会加紧处理,薄翼同学她……”
他实在没办法再听他把话说完,上前把人揽进怀里,只说:“秦老师,有空着的办公室吗?”
系主任连忙引他们去边上的会客间,低头退出来把门带上。
门一关紧薄翼就从她哥的臂弯里挣出来,揉着眼睛坐进沙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老师是真的担心她出问题,嘘寒问暖开解半天,她就跟着哭了半天,虽然是装的,但也确实一直在输出情绪,劳心费神。
这怪不了谁,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就是要对人渣赶尽杀绝,就是要借此让薄永锋进一步觉得她软弱好拿捏,所以她无话可说,甘愿领受所有代价。
只是现在眼睛又干又涩,脑仁发闷,疲惫得不想再多说一个字,哪怕知道身边这个人状态很不对劲。
场面就这样静默了好一会儿,薄冀挪动脚步,坐去对面,开口声音又轻又沉:“小翼……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哪个地步?”薄翼嗤笑,“你是不是看不懂也听不懂人话?不要你来你还来做什么?要我把话说得多清楚才够啊?”
对面敛眉,并不说话。
她真的完全搞不懂这个人了,自顾自地要来,自顾自地要走,自顾自带她去见薄永锋,自顾自要把一切塞给她,可他不欠她的,她同样也不欠他。
所以,行了,就这样吧,自己选好的路,反反复复又有什么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用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直视他:“薄冀,我最后再说一遍,你就当好妈妈的好儿子,我也当好妈妈的乖女儿,我和你,没有必要就别再见面了,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吗?
薄冀低敛的双目中一片漆黑,没有一丝情绪起伏,视线凝定在薄翼腕间的银链子上一动不动,以一种极其平直冰冷的声线问道:“你还戴着它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下子全炸了:“那你呢?”抬手指向他左手袖口露出的一截黑色:“戴着我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他终于被刺动,彻底收紧目光,右手捂住左手手腕。
但薄翼撑在桌上,将伸出的手逼得更近,要他不得不看,不得不听。
“给我,我没有要给你,还给我。”
天可怜见,她在这一刻连自己都厌弃自己。
~~~
走出院办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暮色稀薄,不过短短七天,树叶全被染成黄色,气温急转直下,比菁城可凉太多了。
还没到下课时间,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路上走,风吹来没有遮挡,让人直打哆嗦。
薄翼身心俱疲,又冷又饿,她拉紧衣服往食堂走,路过垃圾桶时取下手链一把扔进去,这个演戏道具再不需要了,抬脚要走却又停下,她从包里摸出她的小皮筋,它在风里颤巍巍直晃,看起来那么无助又可怜。
她最终没能扔掉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十月中,云大正式出通告,卢斯被开除。
甚嚣尘上之后,薄翼的生活逐渐回归平静,不同的是周围的人对她总要再多出几分宽和与小心翼翼,她心里清楚,自己是不配得到这些善意的,真正值得的是那几个勇敢站出来的女孩。
方佳也更频繁地拉她出来吃饭,她本想向她袒露真相,可好像一旦错过时机,再开口便是难上加难。
对最好的朋友更加无法做到绝对坦诚。
也许这也是她要付出的代价里的一部分。
其实早已如此了,不是吗?
周四下午的物理选修薄翼不再陪方佳去,因为她那个时段有了新的讨论班。
时间就这么平稳缓慢地过渡到寒假,她们一起返回菁城。
刚一到家,周女士就念叨她瘦了,去之前脸上好歹还有些肉,现在下巴溜尖瘦成竹竿,一看就没有好好吃饭。
薄翼只能笑,解释北方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
周女士戳着她的脑门骂她挑嘴,可骂归骂,心疼还是心疼,每天变着法给她折腾好菜,晚上还要加餐。
如此接近年关时总算养回来一点,她又重新变回粉雕玉琢的样子,周女士这才满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妈妈的挂心对象似乎永远用不完,不再念叨她,转而就开始念叨薄冀,她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做什么工作,因此每次通话都会问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回来。
总在问,却总得不到准确答案。
每每挂掉电话,周女士就会忍不住长吁短叹一会儿,这种时候,薄翼只在旁侧默然不语。
腊月二十九那天,薄冀确定不会回来。
之前已经商量好在周舅父那边团年,不考虑堵车,一路过去也要耗费几个小时,没法再耽搁,周女士带着女儿驶往邻市。
菁城今年冬季有些反常,没怎么下雨,天上却一直浓云密布,几乎快要压覆到地面,也许今年菁城会下一场大雪。
一场自她出生以来,就没有落下的大雪。
薄翼茫然望着这样阴沉厚重的天,望了很久,某个瞬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地,突然喊了周女士一声:
“妈妈。”
周女士回:“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问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空气安静了几秒。
“好像……突然一下又忘了。”
周女士笑着用右手轻拍她一下:“傻乖乖。”
舅母已经携表哥周末回娘家过年了,家里只剩周舅父和外婆两人。
进门时,老奶奶伸头往她们后面看了看,没看到人,就问冀狗儿怎么没有来,她脸上有些失落,因为清楚记得去年大孙子和她说好以后年年都要陪她团圆。
周女士坐到老人旁边,缓慢抚摸她苍老弯曲的背脊,轻声安慰:娃娃开始上班了,忙,明年肯定会回来。
如此除夕夜便只有他们四个人一起吃团年饭,有了去年做对比,似乎格外让人觉得冷清。
不过大人们有自己的生活智慧,很快将情绪放去一边,热烘烘地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对桌上唯一的孩子嘘寒问暖。
一年过去,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尤其明显,妈妈眼角的细纹,舅舅头顶的白发,外婆日渐浑浊的眼睛。
没来由地,薄翼鼻子发酸。
吃完饭,窗外响起爆竹和烟花的声音,周舅父住在江边,可以去滩涂上放烟花,往年周末会拖着薄翼一起,今年只有她一个人,没心情再去,就只坐在客厅阳台上看别人放。
初二上午,他们一家人收拾好准备出门拜年,薄翼突然接到薄永锋的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则听了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消息——
薄家老爷子死了,死在大年三十的晚上。
人死在增城,但魂是菁城来的,按照菁城这边的习俗,红事白事不相撞,不能在人家庆贺新年的时候触别人霉头,所以必须等到初二才可以告知亲友,初五之后才能下葬。
目前尸体停在殡仪馆,而她作为薄家女儿,该到灵前尽孝。
不曾被爱,但需要尽孝。
所以他才没有回来。
薄翼其实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噩耗,她心里木木的没什么感觉,脸上也木木的将情况简单陈述。
周女士听完长长叹息,二话不说开始帮她收拾行李,订了最近一班机票送她去机场。
车上。
“北方那边要冷得多,你带到舅舅那边的衣服都不厚,等会在机场有时间记得买几件厚的穿上,时间不够的话就等落地在那边机场买,不要冷到了听到没有?”
“嗯,我知道了。”
“……这次过去肯定会见到好多你爸那边的亲戚,你不喜欢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不要委屈自己给他做面子,想早点回来就回来,妈妈来接你,晓得了吗乖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我知道。”
周女士张口还想说点什么,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薄翼垂目去看自己的手。
直至抵达机场,车停到路边,周女士又面露迟疑,欲言又止,薄翼静静坐在副驾驶没有下车。
“乖乖……”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妈妈其实知道,一直以来你为了不让我继续担心,假装已经接受了小冀……这些事本来不该由你承担,也不该由哥哥承担,怪就怪我们这些当爸妈的,我和薄永锋,一个没有能力,一个不负责任,所以你心里有疙瘩妈妈没半点资格要求你。
“……只是,妈妈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哥哥他最近……好像很不好,他从小心里就会装事,有什么问题从来不和家里讲,长大了又和我隔了这么多年,只报喜不报忧的……这次我隐隐约约总觉得他好像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可问他多少次也只说没有,本来我想等他过年回来观察他的状态,当面好好问他,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我真的怕他一个人一直憋着,把自己闷出病来。”
她哽咽几声。
“你这次过去,帮妈妈仔细看看他过得怎么样,行吗?如果不好你马上跟妈妈讲,后面我来想办法……好不好?”
周女士眼里的泪光,薄翼不敢多看,她闭了闭眼,说:
“好……我知道了,妈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天下午,薄翼落地增城。
薄永锋助理来接,却没有第一时间带她去殡仪馆,反而在一家酒店办理入住,走前交给她一套剪裁合宜的素黑衣裙,尽职地提醒明早会有专人来为她打理妆容,请小姐注意务必以此着装。
很可笑,但她的心又钝又木,一丝荒谬也感觉不到了。
第二日清晨,薄翼在手机设下一个倒计时。
等到达殡仪馆,迈出车门,天上正在下雪,很小,与她想象中的北方大雪很不一样。
天阴,因此雪也仿佛是灰色的。
助理引她进入大厅,再穿过一条长长走廊,毫不意外地,她像一件精心包装过的商品,被展示到薄永锋的社交场,末了他拉她到一个角落里,脸上慈爱的笑容荡然无存,盯着她露在外面的红发,紧皱眉头,满脸嫌弃,冷声呵斥:“像什么样子?”说完对她摆摆手,似乎不愿再多看一眼,“去灵堂跪着吧。”
与待客厅不同,灵堂一片冷清。
除了正面的巨大遗像,两侧堆满的花圈以及前堂的灵柩祭台这些死物,就只剩一个人,一个薄冀,端端正正跪在灵前。
他们许久未见了,久到可以一眼辨认他身上产生了哪些区别。
薄翼站在门口,注视着这个人瘦削挺直的脊背,她的眼里似乎还残留着隔壁憧憧的人影,他们与他重叠,他们走动、聚拢、谈笑,而他一个人跪在他们中间,存在在世界里,又放逐于世界之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良久之后,她默然走上前去跪在他的身边。
看见她来,薄冀轻轻笑了笑:“小翼来了。”
她轻轻回:“嗯。”
对话到此就结束了,一切重归死寂。
无声中,时间一刻一刻在走,倒计时一点一点逼近。
膝盖已经麻木,她的心却好像有了知觉。
薄翼脑中闪过周女士流泪的样子,还有那根摇摇欲坠的细小皮筋,她侧头看他,但视线只落在他的左手上,那里被黑色的西服覆盖,看不到真实模样。
“……爷爷,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薄冀目视前方,平淡望着老人的黑白照片,“以前读书我一个人住,爷爷会经常来看我。”
她抬起目光去看他的脸:“哥。”
他回头过来,镜片后的眼睛在触碰到她视线的刹那垂下:“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咬了咬嘴唇。
“妈妈、舅舅还有外婆,他们都很想你、担心你。”
薄冀又开始笑:“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他的笑容加深,像一朵开在雪原的花,“真的。”
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有新到的亲朋走进灵堂送上祭幡与花圈,接着上前告别遗体。
每有人来薄永锋都伴立在侧,而他们则跪着鞠躬答谢。
无论哪一位,见了这样的场面,无不称赞一句孝子贤孙。
只是孝子光站着,贤孙都跪着。
一直跪到深夜,亲朋已散尽,薄永锋也不知去向。
“去睡会吧,小翼,休息室里有沙发,你已经跪了很久了。”
薄翼右手攥紧包里的手机,紧抿嘴唇:“我只想在这呆一天,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而且……”她回视他:“你不也一样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转过目光,还是清浅的笑:“灵堂总要有人跪着。”
“那就都跪着吧。”
这句话接得很快,显然不想继续多言。
薄冀不再试图开口,因为知道她有多讨厌他的安排。
大约又过去一个多小时,薄翼似乎终于支撑不住,栽倒下去。
他迅速接住她,将人抱起来往休息室走,他左手勉强,脚步也虚浮,薄永锋助理见了伸手过来接。
薄冀避开他的手,说:“去找点活血化瘀的药来,薄永锋那边你编个借口塘塞他,”他稳住身形,把人抱得更紧,“小姐醒了以后,马上送她回酒店,如果她想回去,就带她去机场。”
“是,小薄总。”
助理替他拉开休息室大门,然后快步离去。
他将人轻轻放到沙发,抬手去扶她的头,手臂却被一只手攀住,怀里的人抬起头来,眼神清明:“该睡觉的人是你。”说着自行站起,按着他的肩膀要他躺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力气不大,但他抵抗不了。
“你的外套在哪?”她垂眸问他。
“门边的挂架上。”
薄翼走去门边取下他的大衣,又一步一步走回他的身前给他盖上,接着手指拎起他的眼镜横梁放到一边。
他紧紧望着她的脸,轻声开口:
“是妈妈拜托你的,对吗?”
她对上他的视线,没有否认,没有回答。
覆盖在大衣下的左手缓缓探出,向她靠近。
薄翼盯着伸过来的这只手,它苍白透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曾从这只手上褪下一根属于她的、单薄的小皮筋。
她几乎不敢吸气,退后半步坐在他前面,对他说:“睡觉吧,薄冀,”隔着衣物,她把他的手放回大衣,“我看着你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他浅浅一笑,闭上眼睛。
不知何时,助理找药回来,低低叩门。
薄翼轻声开门出去。
见是她,助理面露几分诧异,又很快收敛,恭敬道:“小姐,您的药。”
薄翼接过,温声说:“辛苦您大半夜还要为我奔波,非常感谢。”又问,“我哥哥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这……我只负责处理薄总身边的一切事务,对小薄总的日常起居并不了解。”
薄翼点点头不再勉强,转身往灵堂方向走。
助理不解:“小姐您要去哪儿?这边还有新的休息室。”
“去跪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薄冀真的睡着了。
这么久以来难得的一次好眠。
但他似乎更疲惫了。
也不能说是疲惫,他并没有这么清晰的实感。
就像一个曾经有气的气球,在某一刻被刺穿,气体狂乱地散逸出去,反倒将残破的球皮推离更远。
他的身体就是那个破了洞的球皮,而他的灵魂是那些不知飞向何处的气体。
空气是透明的,透明混入透明,真的很难找,他也没有力气去找了,他不过是一只装进去什么都会漏出来的气球,连空的也不是,即便找回来,它们也会重新溜走,没有意义。
因此灵魂与肉体长期分割,日渐偏移,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感知被一点一点拉长变细,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它就会猝然崩裂。
或许那一刻便是他的死期。
休息室里一片漆黑,薄冀坐起来。
他在黑暗里行走,开门,门外也是黑的,不见助理踪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到灵堂,灵堂也空无一人。
她应该已经走了,而助理遵照他的吩咐送她回去。
薄冀从包里摸出一支香烟,他靠在灵堂大门的阴影里,点燃了它。
走廊没有开灯,只有门扉缝隙里漏出了几缕光线到他身上,对面窗外天色暗淡,尚在黎明之前。
火花一闪即灭。
几乎不曾照亮他的脸。
他在寂静无声的长廊里吐出一口烟,静静观看眼前的烟雾如何在幽蓝的空气里弥散。
他忽而觉得成为一只破气球也不是没有好处。
比如心里明明掠过、盘桓着“她走了,她又走了”这样的念头,但他竟然没有太多感觉。
它在心头掠过、盘桓,但也只是掠过、盘桓,他就像方才那样,简单地、平静地,目睹一团烟雾升起,跟着慢慢消散。
他忽而又想起他的爷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位老人离去之前的日子,他一直守在他的床前。
他那时已经虚弱到不行,却仍要与上天抢夺自己生命的控制权,他发脾气,咒骂,扯掉身上的各种仪器,没有人拦得住他。
却又在某一天之后,他变得无比平和,甚至可以笑容满面地与他聊聊天。
为什么呢?
因为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明确了自己的死期,所以停止挣扎,静候死亡。
真好,他想。
通晓死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烟雾又在空中缓慢升起。
薄冀直直看着它们,嘴边若有似无地泛起笑意。
他的死期……应该不会来得太快。
即便有一天感知真的崩断,只要妈妈还在,他就没资格在她前面去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已经没办法再给她一个正常的儿子了,所以起码,不要让她得到一个死掉的儿子。
他的妈妈很好,他不能这样伤害她。
外面的天渐渐亮起,他的烟也快燃尽,还剩最后一口。
抬手想放进嘴里的时候,下雪了。
灰灰的,很小。
薄冀看了一会儿,倏尔偏头朝着一个方向,做梦般地轻语:“小羽,宝贝儿,离我近一点好不好?”
那里站着他的小羽,他的宝贝儿,他的美好幻象,她们时常不可预计地出现,安静地守在一旁。
如果他祈求得够多,她们便会可怜可怜他。
看,她这就走到他身边来了。
“小羽,”他对她笑,是那种有了新发现的热切表情,手指向外:“这里的雪好像真的没有那边大耶。”
幻影没有转头去看,她静默片刻之后,走得离他更近,纤薄的眼皮向上抬,露出清泠黝黑的眼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看着他,很平静地说:“你果然在我比赛的时候去过那里。”
啪——
火星滑落地面,弹跳几下,熄灭了。
薄翼的视线随着烟头下落,她捡起那枚烟头,走到几步开外扔进垃圾桶,回转身时看见薄冀僵立在原处,连呼吸也没有了。
他的脸幽蓝泛白,宛若濒死。
她无声叹息,轻轻地走回去,重新走到他的面前,向他伸手。
“烟。”
他好像听不到,于是她耐心地重复一遍:
“烟呢?”
空茫的眼里慢慢有了焦距,他颤抖着摸出烟,放进她手里。
薄翼从里面抽出一根,平稳地递到他嘴边:“含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张嘴含着。
”打火机。“
他掏出打火机。
她拿起来,拨动棘轮,拨了好几次,却没有点燃,她努努嘴,继而抬起头,认真请教的模样,问他:
”怎么打不燃?“
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轻轻擦过温暖的掌心,他将打火机握在手中,看着她,大拇指拨动棘轮。
“要转得快一点。“
扑——
火焰燃起,橘红色的火光扑了她满脸。
她的眼睛紧盯他的动作,似乎学会了,领悟般点点头,重新取回打火机。
合上盖子,火焰熄灭,他们之间又暗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很快,盖子被掀开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拨动棘轮的声音,然后——
她点燃了火焰。
她举着那簇火苗,踮起脚向他靠近,他俯身去接。
滋——
橘红的火舌舔上雪白烟卷,他们的头挨得好近,在这一刻对视。
他在她的眼里看到炽热跳动的亮光,还有他自己那张糟糕到无以复加,却又终于找回暖色的脸。
血液开始流淌,心脏重新鼓动,疼痛铺天盖地。
这一切都迫使他必须开口,他声音嘶哑,近乎呢喃:
“我知道的…那些问题我知道答案了……”
叮!叮!叮!
急促刺耳的铃声突兀地响起在空旷冷寂的长廊里,一遍又一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杀死了最后的火光。
她垂落眼睛,关掉倒计时。
窗外的雪还在下,它们怎么还不停?
她的声音也和这些不停飘落的雪一样轻。
“父慈女孝时间到,我该走了,”她把打火机还给他,“你要保重,哥哥。”
金属外壳残留她的余温,给他最后一丝温暖。
“小羽……”
他的目光追着远去的背影,她听见他在呼唤她吗?
不知道。
她走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薄翼预感的这场雪到底没有下。
它变作了一场雨,在云层终究无法承担,不再等待之后倾注而下,以至于她的航班在空中盘旋将近半个小时才敢落地。
上了车,她没忍住干呕几下。
周女士看她面色苍白,脸上有汗,摸起来也是冷冰冰的,很担心。
薄翼在座位里摇摇头:“飞机上暖气开太足了,又热又闷,下来的时候还遇到了气流,一直在抖,没事的,我休息会儿就好了,”她深深吸进一口空气,胸腔里总算舒服一点,继续说,“你去看看他吧,他是不太好……初五那天人就下葬,你初六去吧。”
“我不太放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薄翼牵起一个笑容,“我就在舅舅家里,况且你不是还要再呆两天吗?两天总够你把我养好吧?到时候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回去。”
周女士在心里算了算,她的新春假期放到初十,这几天把女儿给顾好,初六到初十把儿子给顾好,孩子留哥哥家她也放心,这么安排的确是最合适的。
她爱怜地再摸摸了摸女儿的头:“那好嘛,先这么定。乖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会儿我们去买。”
薄翼答非所问:“哎哟,当老妈子好辛苦哦,别个休息你上班,几千里几千里地跑,啧啧啧,我以后绝对不要结婚,也不得生孩子。”
看她白着一张脸打起精神耍贫,周女士心下酸胀,顺着贫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爱结不结,爱生不生,我还懒得给你准备嫁妆带孩子呢。”
“哼!”
“哼!”
初五,周女士确定薄翼没事才订了第二天去增城的机票。初六早上她自己一个人打车去的机场,没要周舅父和薄翼送。
该走的亲戚都走完了,初六周舅父就没再出门。
过年剩菜不能再要,薄翼上午跟着舅舅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下午睡一觉起来吃晚饭,饭后陪外婆出门到江边溜达一圈,晚上看看电视,随便做点什么就又睡了。
她从小每个暑假都要过来待一段时间,跟自己家一样,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
初七那天,舅妈和周末回来。
初八,舅舅、舅妈开始上班。
有周末在家里,薄翼会觉得能透气一点。虽然他俩也不一起玩,周末喜欢外出,下刀子也要出门,而她就喜欢赖在家里,所以基本只有晚上才会碰面,说几句话斗两句嘴,也不专门聊点什么,但她就是会觉得要好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哪里,她不知道。
这天下午,薄翼没睡觉在客厅看电视,外婆在房间里,周末在外面。
看着看着,有电话进来,周末。
“干嘛?”
听了一会,薄翼起身走去他的房间,拉开书桌抽屉,对电话里说没有,又拉开床头柜抽屉,回也没有,最后翻到衣柜里的一件大衣口袋,才算找到他紧张兮兮的东西。
一只打火机和一包烟。
打火机是他女朋友送的,烟当然是他自己买的,他今天出门没摸到烟,以为自己连带着把宝贝搞丢了,心惊肉跳地打电话回来确认,幸好找到了。
薄翼大骂他傻逼,翻着白眼挂断电话,却没有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很神奇,她感觉这包烟在注视自己,就像她一错不错地盯着它。
不由自主地,她开始好奇起来,以前从没有过,但今天就是突然一下很想知道烟到底是什么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步躲回自己房间,关上门,背抵到门板上。
房间很冷,因为她之前一直呆在客厅里,没有开暖气。
薄翼也很冷,脸很冷,心也很冷。她异常冷静地、近乎冷酷地旁观自己从包里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
滤嘴含进去的瞬间能尝到一点生烟草的味道,如果这就是的话,她并不能确定。
哗——
棘轮拨动,火光亮起。
她略微停顿——空间封闭安静,外婆安然梦中——然后举起火点燃香烟。
烟草燃烧的这几秒里,她居然还分神想了一下——原来不同的打火机点亮的焰火是不一样的。
学着别人的样子,薄翼左手两指夹住烟卷,用力吸了一口。
第一时间,什么味道都还没感觉出来,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眼泪直落,脑门充血,浑身颤抖地连烟也拿不住。
那些从别人口鼻里逸出的烟气,到她这,不知去向了哪里。她咳得肺都快出来了,也没见它们被咳出来一点。
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地板上,受不了,她抽不下去。
薄翼拾起将近完整的烟,等自己脸上完全恢复正常后才去卫生间把东西丢入马桶冲掉,又用纸巾仔细擦掉地上水迹、收敛烟灰,包在一起扔进垃圾桶,接着她捋了捋烟盒里的烟,让它们看起来尽量自然,不像少了一根的样子,最后将它和打火机一起放归原处。
等这些做完,她坐回沙发继续看电视,可看了没多久,就觉得头晕脑胀,甚至有些反胃。
八成是那一口烟引起的。
她想不明白。
若真是如此,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抽烟,抽得津津有味,抽得上瘾呢?
明明不舒服,明明什么味道也没有。
但此时此刻也没条件想明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越来越晕,天花板都在旋转,她索性把自己埋床上去不再动弹。
晚饭时,舅妈过来叫她吃饭,叫了好几次。她艰难撑着起身到桌前扒拉了几口饭,每一口都宛若吞炭,烫到不行,她不想让人担心,强装正常说自己下午吃多了零食,没有胃口,又说自己回房间做题,就此下了桌。
往年她不是在客厅呆着,就是窝在房间里,舅舅舅妈便没当回事。
夜里十点左右,周末从外面回来。他带了烧烤当夜宵,他爸妈和奶奶肯定是不吃的,就去敲薄翼的门,可敲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觉得奇怪,看了眼卫生间,没人,试着问了句我进来了啊,等好久也没回应,他才试探着拧开门。
然后他就听见薄翼在哭,捂在被子里吭哧吭哧的。
周末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没见薄翼哭过,还是这么个哭法。
迟疑着放下烧烤,悄悄近前去,轻轻喊了声:“小翼?”
依然没有回答,倒是越发听到人不仅在哭,还在嘟嘟囔囔,说着胡话。
他着急忙慌扯开被子把薄翼捞出来。
入手滚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翼,小翼,听得见我说话吗?”
一双细弱无力的手抱住他的脖子。
“哥哥……”
靠,这一声叫得他心都要碎了。
“在呢,在呢,哥哥在呢,没事啊。”
他一把把人抱起,大步迈出去敲他爹妈的房门。
突如其来的位置变化似乎吓到了薄翼,她悚然一惊,全身绷紧。
周末一边拍门,一边安抚:“很快就好了啊,幺幺,你在发烧,我和我爸马上带你去医院,不要哭了啊。”
她虚虚往上抬起一眼,眼里迷迷蒙蒙的,又重新闭上,低低回:“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冬夜寒雨,凌晨急诊。
年节未完的夜半,偌大的急诊大厅,似乎挤满了全城的病人。冷光之下,值班医护往来奔走,医疗器械随处可见,疼痛愁苦的面庞晃来晃去,然后脚步声、仪器声、呻吟声、叹气声杂乱交错地响起。
乍然闯入这样一个世界,周末呆愣住不知所措。
周舅父在身后推他一把,说找个位置坐下,他先去挂号。周末这才有了反应,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妹妹,她闭着眼睛,呼吸轻和缓慢,若不是烧得满脸通红,只会让人觉得她甜甜地睡着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样的妹妹很可怜。
抱着薄翼在大厅转了几圈,人太多,根本没有空座位,还是位好心的大叔,看他辛苦,让座给他。周末躬身向人道谢,大叔摆摆手走去一边。
急诊可大可小,过号时间比普通的要长,等了许久,才轮到他们。
医生初步检查判断是咽炎引发的高烧,保险起见,再查下血。
抽血的时候,周舅父想打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之前那一下,外婆和舅妈都被惊动了,还在家里等着没睡觉。
一直安静的薄翼这时候挣扎着用虚弱的嗓音发出响声,她无力地去抓哥哥的衣服,一声一声地重复:“不要…不要告诉我妈妈……不要告诉我妈妈……”
周末低头仔细分辨她说的是什么,听完喉头一梗,强压涩意擦掉她眼角汇集起来的泪水,吸吸鼻子说:“没事儿,我爸打电话给我妈报平安呢,幺幺不要怕,”说着为了证明自己,仰头去和周舅父讲:“爸,跟妈和奶奶说完就行了,姑姑在那边隔得远,现在又这么晚,别再告诉她让她担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舅父回身看见薄翼望向自己的眼神,走过来揉揉她的头,安抚一笑:“好,我们都不得跟你妈妈讲,好好看病听到没有?”
报告出来,的确是炎症引起的。温度已经高到接近四十度,需要马上挂水退烧。
大厅实在没位了,护士推开一侧走廊大门,引他们到一排靠墙椅坐下。
暖气还没扩散过来,空气又湿又冷。
折腾着挂好水,剩下没别的什么事,周末打发他爸回去,老头子明天还要上班,他自己一个人守着就行。
周舅父先是摇摇头,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了病,心里怎么都过不去,可年纪到底大了,熬不住,就去旁边便利店里给两个娃买了好些水和吃的过来,又站了会儿,嘱咐有事随时给他打电话,才把车钥匙留给儿子,自己回了家。
冬天输液手冷,没多一会儿,薄翼的手背就泛起乌青,她自己并不吭声。
周末瞥眼见了,赶忙找护士问哪里有热水,护士指向大厅另一边。
没有容器,他就硬灌下两大半瓶矿泉水,给薄翼兑出两瓶不烫手的热水来。
走回走廊门口时,又长又深的甬道里,只有薄翼一个人孤零零、静悄悄地坐着,灯光白得刺眼,让这个小姑娘的橘色头发都显出苍白。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午出门还健康正常的妹妹,只一个下午,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会骤然变成这幅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幅……他看了都心疼不已的样子。
说实话,他和薄翼从小一块长大,虽然年长两岁,但他从没有过当哥的自觉,而且这个妹妹好胜心强,性格也强,除了在大人面前装样子叫他哥,背地里都是直接喊名字的。两个人一路走来扯过不知道多少皮,打过不知道多少架,说是兄妹,更似玩伴。
她从不示弱,所以他也从不怜惜。
可是在这一刻,他深深觉得自己是一个哥哥,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女朋友说有些性格的女孩子会很吃亏。
把热水垫在薄翼掌心,另一只塞进她怀里,周末蹲在妹妹面前,笑着仰头,一边用手背试了试她的温度,一边假装打趣:“看你哥我对你多好,还不快谢谢哥哥?”
薄翼木然睁着的眼睛向上抬起半分,眼神空洞:“谢谢哥哥。”
周末就再也装不出来,笑不下去。
他抓抓自己头发,嗫嚅几次,犹豫着开口:“是不是因为姑姑去了增城?”
薄翼轻轻摇头。
“真不是?”他其实想不到其他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还是摇摇头。
周末又低头挠挠脑袋,挠了半天,抬起头再问:“那学校有人欺负你?”
薄翼第三次摇头。
这没魂的木头样子,让他胸腔酸胀,焦躁难耐。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得有个说法吧?你要讨厌你那哥,你就别管他,一点也不要理他;你要觉得姑姑偏心,我就找姑姑说理去,我们这一大家子总是更喜欢你;你要在学校受欺负,你就告诉我,不远千里老子也去打死他!
总之别憋着,不要一个人扛着,好不好?你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能解决多少?有什么委屈就跟大人说啊,我顶不了事还有这么多家里人,我们都想保护你的呀!”
不知说及哪个词触动了薄翼,她的眼里开始有光,细碎着,一点一滴汇集起来凝结成水,然后迅速满到无法再承担,接连不断落下来。
这些水大概也流进了她心里,涨高得叫人窒息。
她嚎啕出声,惨白的脸重新涨红,上气也不接下气。
“我有道题……做不出来……”她看着他掉泪,无望地求救,“哥哥……怎么办……我好糟糕……我做不出来……我真的做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不是从来不哭的人哭起来总会特别伤心?
周末觉得薄翼快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连同眼泪一起呕出来了。
护士被哭声招来,皱紧眉头批评他:“你说什么让病人情绪这么激动,点滴会挂不进去的!”
周末百口莫辩,想在身上翻找出纸巾给薄翼擦泪,却被护士大力一拍。
“还找什么找,快用手捂住她口鼻,再这么哭下去,一会儿就要碱中毒了!”
“好好!”
他听不懂什么碱中毒,也闹不清她说的题目是怎么样的问题,只忙里忙慌坐到薄翼身边,一只手捂在她下半张脸,一只手揽着她,哄小孩一般轻拍:“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吧,幺幺,做不出来我们以后再做,再做不出来就不做了好不好嘛?哦哦,不要哭了,哦哦,乖乖不要哭了哦哦。”
哭到不知多久,哭到周末以为自己手里蓄起一片湖水。
他听见哭到脱力的人无声说:“……不要告诉我妈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场风波终究在周女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揭过。
她初十下午回来,薄翼已经回到舅舅家里。她只看到女儿有些咳嗽,以为她的乖乖夜里怕热,踢铺盖着了凉,接回家又是一番小心呵护,养到红光满面了才送去学校。
整整大半个月,薄翼病恹恹什么都没有问起,周女士也什么都没有提。
二月下旬,再回增城,地上还残留一些雪的踪迹。
小小的一摊,被扫堆到一起,边缘污糟,中间却也不是雪白透亮,依然灰灰的。
没人再愿意踏上这样的雪。
它们像被遗忘的山包、摒弃的坟冢,与人世间隔开了。
入春后,时间就和这些小雪堆一样,默不作声地融化掉。
日子过得异常匆忙,薄翼和方佳都是。
她们研究、商量了大半年,终于确定要利用那些本钱做些什么,各自又需要做出哪些努力。
两个小姑娘,奔着共同的目标,砥砺前行。
就这样转眼临近清明,薄翼收到薄冀的信息,问她去不去拜祭爷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文字直接,不多不少。
葬礼过后,他们如雪化尽,彻底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无声又无息。
薄翼低眉想了想,回一个好。
清明当天,雨。冷。
薄家老爷子葬在私家墓园,地处偏远,普通车没法去。
跨上薄冀副驾时,薄翼有些后悔将车卖掉。
车内融融若春,舒缓音乐涓涓流淌,水滴汇集蜿蜒滑落,雨刮反复来回摆荡。
然而春风是凝滞的。
他们直直望向前方,一句话也没有讲。
下车,她和他各执一把伞,并排走上山。
雨水漫过石阶潺潺而下,今年四月里,增城的雨多到不正常,比南方还要湿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山间春寒更加料峭,钻心刺骨。
薄翼手指僵硬,在手机上轻点几下,放回包里。
薄冀垂目无声,步履不停。
扫完墓下山,雨还在下,越下越大。
这一片连绵起伏尽是山,薄永锋惜命,怕雨天行路不安全,让助理开去最近的一处房产。
别墅常年有人驻守,却没多少人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生涩萧索的味道。
吃过晚饭,乌云铺满天,雨仍不见停。
薄翼想走,这倾盖如织的雨将她网在这里,越发使人无法透气,但此处只有薄永锋和薄冀的座驾,她开不走也打不到车,只好等在自己房间里。
等待,让时间变得冗长。
希望这场雨,快一点停。
天色渐黑,她长久地守着雨,慢慢感觉到渴。房间里没有水,她没有带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缓缓拉开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两层落地窗上,只有黯淡的树影晃动。
回廊和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像踩在不会发出声响的雪里。
除了雨声,整栋别墅安静得再无其他声音。
暗暗的,时间也在静灭。
这样很好,互不侵扰,静候雨停。
接满水,薄翼返身快步上楼。适时屏幕亮起,进来一个电话,海外号码,不知是谁。
她低声:“喂?”
“……小翼,你好呀,是我。”
薄翼心下略松,似乎透过这个电话与外界有了牵系。她其实有所预感,所以一定要接起。
几周前方佳征求过她的意见,说童彧想要她现在的号码,给抑或不给。她自知欠人一个道歉,就同意了,只不过如果对方不主动联系,她绝对不应该去搅扰人家。
“我知道,童彧,我听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边默然片刻。
“哈哈……我听方佳说你今天去给爷爷扫墓了…所以打电话过来……你还好吗,小翼?”
这个男孩子的声音依旧温暖,薄翼盯着杯中摇荡的液体,心一点点下沉,感到愈发抱歉。
“我很好,倒是你……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我也很好啊,你知道的,我适应力超强的,没有任何不好。”
“对不起,”薄翼说得很认真,“对不起,童彧,我以前对你很不好,都是因为我……”
“你在说什么呀,薄翼,话是我说的,人是我要打的,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呢?你从来没有对我不好呀,你不是每天都监督我认真学习吗?我那么笨,你不还每天不厌其烦地教我做题吗?”
“不是的,不一样的,我对你……很不公平。”
童彧在那边笑起来,又是叹气:“小翼,我不这么认为呀,我觉得爱本来就说不上公平还是不公平。我喜欢你,爱你,想对你好。因为和你在一起,那时候的每一天,我看到的,我想到的,我感受到的,都明亮无比。我在这样亮堂堂的世界里,幸福得无可救药。
“所以,你没有半点对不起我,知不知道?”
薄翼想回答,可提前设好的倒计时铃声又在此刻,尖锐地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张皇着,根本来不及按灭。
斜里突然一只手伸出,将她大力拽入黑暗的泥沼。听筒中童彧仍不明所以,犹在呼喊她的名字,然而不过一个瞬息,手机就被冰冷夺过,扬手摔出,砸了个稀巴烂。水杯跟着掉落,水淌一地。
催人的铃音终于在连串乱响后彻底止息,周遭归于死寂。
死寂,仿佛她和他都不需要呼吸。
薄翼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她清楚无比,她现在必须要走,不得不走,再不走就永远永远也走不掉了。
指尖打颤、发虚,她几乎不能控制,但必须控制。她调动肌肉,平和嗓音,要显得如常,要显得一如既往。她甚至逼自己在黑暗里宽容地笑出来,轻轻又轻轻:“哥,你明天记得要还我一个手机。”
不需要他的回话,说完她便转身。
可还未迈开半步,她整个人就被紧紧抱住。
“宝贝儿,”他埋在她颈窝里哀求,“宝贝儿,不要不理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雨淅淅沥沥仍在下,薄翼听不到。
她被抵到门上,两根手指正在她的身体里。
黑暗包藏罪恶,掩盖一切,睁眼与闭眼不再留有分别。
假使黑暗可以一直持续,也许好多事情也可以不用辨明。
但是门把手被拧动了,薄永锋在外面敲门。
她只来得及旋上锁扣。
咔哒一声。
这微弱的响动刺激了薄永锋,他几近暴怒,愈发大力地拍击房门。
一下一下,锤打在薄翼自我放逐的神经上,将防御的壳尽数敲落。
“薄冀,你什么意思?接连安排的几场相亲去也不去,你到底几个意思?给你老子开门!”
为什么一位父亲,要在祭奠自己父亲的日子,逼问自己儿子这些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夹在世界与他之间?
没有答案,早就理不清了。
薄翼扶住颤抖的门扉,推搡深埋在腿间的头。她只有一只脚站立,撼动他几乎在撼动自己。
“说话呀,”她在抖,“你说话呀。”
他并不回答,只扶住她,放进第三根手指。
洞穿了她的神经。
根本不可节制,脑海里自动演绎出薄永锋冲去她房间却惊觉无人的场面。
全身绷紧。
“放松一点,小羽,我进不去了。”他这才开口。
她扯他的头发,想把他扯开:“说话!你快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什么?”他声线清冷,“说他儿子刚把自己的亲妹妹口到高潮么?”
薄翼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去,薄冀接住她。
她闷在他怀里,低声请求:“快让他走吧,让他快点走。”
薄冀搂起他的妹妹,朝着门外厉声:“有什么要说的,明天再谈。”
“你最好明天跟你老子好好说清楚!”
还有外人在,薄永锋不可能真的砸开门,就此偃旗息鼓,愤愤离去。
“不要怕呀,宝贝儿,”薄冀托着薄翼在黑暗里行走,像是她在这封闭世界里的唯一依凭,“他已经走了。”
他亲她,放她到床上:“不要怕,好不好?”
薄翼往后缩,被他抓回来。
他细细密密地吻她,解她的衣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几乎有些口不择言了,几乎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思考了:“套子……避孕套……”
“哈哈,”他轻笑出声,吻她嘴唇,“我早就结扎了啊,我才不想进你里面还要戴套,”话锋又一转,“小羽想要宝宝吗?想生我们就生——”
她用手堵上了他的嘴。
薄冀不再说话,沿着掌心吻起,沉默地由上至下一遍一遍吻她。
忍到不可承受的时候,他抵过去。
“痛……”
“很痛是吗?”他问她:“那要怎么办啊?”
下一瞬间,薄翼手指骤然紧缩,几乎捏碎床单,底下猝不及防被一贯到底。
他不打招呼也不给喘息的机会,力量大到把她喉咙里的叫喊一起压碎了。
而这个人还恬不知耻地俯在她耳边,亲了又亲:“能怎么办呢?我和宝贝儿一起疼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颠倒往复,不知几何。
某个时间,她又清醒,雨还未停。
薄冀抱她躺在自己身上,她的背脊紧贴他的胸膛。
眼前明明只有漆黑,薄翼却看到了这是怎样一种情形。
她见到一面镜子,镜子里有紧紧相依的两道人影。他们长着极其相似的两张脸,代表了几近相同的两个名字。名字之下的她与他有浓得化不开的血缘,现在也镶嵌在彼此的身体里面。
他又如春雨落地般,轻柔吻她后颈,贴心地征求她的同意:“宝贝儿,我想射在里面,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然而一点也不等她回答,他已经射了——不是今天的第一次,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滚烫的液体喷溅在体内,薄翼轻微抽搐,在黑暗中捂住眼睛。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光微明,足够让昨夜隐藏在黑暗里的许多东西无所遁形。
薄冀又将自己埋进去,掐着她的腰不准她逃。
她的腰好细,一只手就握得过来。
小奶团在熹光里晃动着,干净又色情。
“宝贝儿,”他撑在上面,去拉她盖住眼睛的手臂:“你看着我,看看哥哥。”
薄翼没动没反抗,像仍然睡着一样。
他吻她紧闭的双眼,捉着她的手按去两人交合的地方。
她终于开始抵触起来,拧着胳膊不往前去。
薄冀直起身俯视她,紧抓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他退出些许,扯住她的一条腿往上抬,让她不愿见到的东西更多曝露出来。
接着狠狠一撞,直接把交织的泥潭撞进她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低声抽泣起来,用剩下的那只胳膊掩耳盗铃地遮盖上去。
“不哭啊小羽,不要哭。”
他重新俯下去亲吻她,吻她颤抖的胳膊,吻她脸颊的泪滴。
可挺送的的动作还是不停,甚至愈演愈烈,蛮横地搅弄出更多水渍,打湿她的手掌。
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红着脸,湿着眼用力打他,踢他。
“你有病!”
“对,我有病,”他抱着她坐起来,与她额头相抵,“我该下地狱。”
“所以,求你,小羽,可怜可怜我,看着我,抱抱我,叫我的名字。”
他声音更低:“好不好?求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呆立着没有动,世界就跟着她一起静止,但有东西顽固地横亘在她体内,如心脏般跳动。
咚咚,咚咚。
大约过了一万年,又可能只有一个瞬间。
“薄冀。”那双手终于缠绕上他的脖子,他们离得更近:“哥哥。”
雨已经停了,天边远远泛起朝霞,颜色恰如此刻薄翼的皮肤。
薄冀赤身裸体坐在床沿,端起一杯温水喂进薄翼嘴里。
等她喝完,他低头吻去唇上残余水光,又吻在她的眉心。
“再睡会吧,宝贝儿,你太累了,天亮我会叫你。”
————————————————————————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薄翼从昏睡中惊醒。
她的大脑有几秒短暂的空白,不能思考,无法呼吸。
待房内陈设生生映入眼里之后,她才开始大口喘气,仿佛劫后余生。
这是她自己的房间。
不知何时她被薄冀送回来,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薄翼坐起身,床头柜上摆着一支新手机,她拿过来按亮屏幕,时间显示十一点三十二分。
与此同时,她看到连串的未接来电与未读消息——
幸好,没有妈妈的。
昨夜通话突然中断,童彧接连打了许多电话,发了许多消息,然而一直联系不上,他只好找到方佳,可方佳也不在她身边,两个人担心了一夜。
借口自然是有的,山里信号不好,诸如此类如此云云,他们肯定一听就信,不会深究,但要把这些话打成字发出去,薄翼做起来十分困难。
不是第一次了,欺骗他们,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这次就是如此困难,薄翼不知道,或者说起码现在,她不想知道,就像她不愿去回想刚做的梦一样。
太亮了,连绵阴雨过后,天空放晴,整个房间被照个透亮。
薄翼用手盖住自己的脸。
她的手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身体是清爽干净的,衣服也全部换过了。
看起来只是因雨困在父亲别居,一觉之后正常醒来。
可到底一样还是不一样,她心里清楚。
已经避无可避,已经无法回头。
薄翼还是把那些借口发出去,彼端的人一直在切切等候,很快回复,说担心死了,终于放心,特别是童彧,他那边已值深夜,得到消息,总算能够安心去睡。
除了道歉,说对不起,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丢掉手机,薄翼不去看它,她塌着背,捂起脸,就想这样呆着,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她是犯了错的小孩,老天不会叫她如愿。
门被轻轻敲响了。
几声叩响之后,再无别的声音。
她和门外的人都在等待。
“……小羽,小羽,醒了吗?”隔了很久,“我可以进来吗?”
“不要进来。”薄冀几乎是立刻回答了,但她的声音很平很静,半点没有情绪波动。
外面默然片刻,说:“好,那慢慢收拾起来吧,我炖了你喜欢喝的汤,好不好?”
她顿了一下才说:“知道了,我等会下去。”
薄翼将凝定在门上的视线收回,重新埋入掌中,她又把自己浸没在黑暗里,假装不必思考。
不必思考这样一扇门当时究竟能阻隔多少,也不必思考走出这扇门后她究竟要面对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床换衣时,全身僵涩。
薄翼麻木地动作,丝毫不在意这些疼痛,她只是不可抑制地感到烦躁,因为它们恍如刻进她身体里的闹钟,不断提醒着她,一切就是不同了。
楼下,薄永锋已坐在餐厅里,薄翼看他面色不虞,扶在栏杆的手紧了紧。
“愣在那干嘛?还要我去请你?养成的什么坏习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从小到大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心下刚刚略松又骤然缩紧,薄翼直盯薄永锋,张口欲言,却见薄冀端着一锅汤,从厨房走出来。
“小翼,”他笑着望她,“汤炖好了,快下来吧。”
她转而看向他,闭了口。
薄翼冷脸坐进餐桌,她的表情明显惹恼了薄永锋,他又想教训她,还未出声就被自己的儿子直接了当地打断。
薄冀一边给妹妹盛着汤,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要和我谈吗?现在就谈吧。”
接二连三,薄永锋被彻底激怒,他摔了碗筷,然而还顾及着最后一丝大家长的威严,端坐在上位没有动,只寒面厉声:“这该是你说话的态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跟你说话还能有什么态度?”似乎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薄冀轻慢地笑起来,他将汤碗稳稳地放在薄翼面前,然后给自己也盛出一碗。
他用勺子勾着汤,看也不看自己的父亲,脸上的笑却加深了:“你以为你的儿子为什么不去相亲?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薄冀抬头,眼里放出奇异的光,直直射在薄永峰涨得通红的脸上,继续笑着说:“因为我是个同性恋啊,还是在下面的那个,就喜欢别的男人用他那又粗又大的鸡巴来操我,操死我——”
“你他妈!”
啪地一声,薄冀的头被猛地扇去一边,脸上斑驳出五根鲜红指印。
但是薄翼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于是她决定为他加码,她偏过头,无不怜悯地仰视着暴怒的薄永峰,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这下咱们薄家是不是要断子绝孙了呀,爸爸?”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薄翼就亲眼见证——薄永峰冲过去将他宝贝了二十几年的儿子踹翻在地,拎起旁边的椅子就往他身上砸,他毫不犹豫,一下一下,完全不管人的死活。
而薄冀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痛,不躲不闪,一直在笑。
但凡有一个旁人在,都会觉得这家人疯了。
爸爸在杀儿子,女儿在袖手旁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终于在某个时刻,薄翼垂下眼睛。
眼前的一幕幕,让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始终比薄冀幸运,幸运得多。
因为打从出生开始,薄永峰就没对她好过,所以她可以毫无负担,不对他怀有一丝孺慕,自然也就不会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那么薄冀呢?
即便聪明知事,可面对处处关怀的父亲,他当真不曾生出一丝一毫的渴盼与依赖么?
这些明码标价的爱,终归被一个孩子珍藏进了心底,不然又怎么会在真正看清后,连皮带肉地剥离出来,把自己扯得只剩一副空壳。
原来。
彻底的坏不算坏,糟糕就糟糕在,他对你好,却不够好。
薄翼自我麻痹的心一点一点疼痛起来,没办法再生气,她拿起电话,拨通了120。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救护车开得快而平稳。
薄翼一声不吭贴壁坐着,静静凝视窗外景物飞速掠过。
救护人员正在给薄冀做紧急处理。
薄永峰把那张实木椅子的一条腿砸断了,薄冀的腿就跟着断了,倘若不是后来助理及时赶到,他的肋骨或许还要再断几根。
躺在担架上的人很会忍痛,不管挨打、搬运还是处理,他都没有因为疼痛发出一丝声音。
小小空间里,几乎连他的呼吸都听不到。
薄翼的呼吸也很轻。很轻。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攥紧了她,连呼吸也给不出多余力气,而她清楚,这些疲惫来源于此刻无与伦比的清醒,可越清醒,就越累。
还会更累的,薄翼知道,还会更累的。
挂好最后的镇痛点滴,医护人员退去一边,狭窄车厢内再无移动的物体,显得又空又静。
宛如凝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只手,薄冀的左手,轻轻地、虚虚地攥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他的手掌宽大,可以包住整个她的,但他现在只敢抓着这么小小一截。
过了很久,她没有动,他才攥得更紧一些。
薄翼收回目光,低头看他。
经过初步诊断,他的骨折都是闭合性的,可即便如此,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仍交错着大量肿胀和瘀伤。他本来就白,两相映衬,看上去异常惨烈。
“小羽……”薄冀完全攥紧她的手指,“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从被拉开放上担架开始,他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她。
她回望他,视线落点却在他眼下的青黑,以及眼里的血丝。
薄翼闭了闭眼。
“我没有生气,”略顿之后,继续补充,“真的没有,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他于是露出一点笑,但眼睛仍然睁着,很少闭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这样维持着手攥手的姿势直到医院。
推进造影室时,才不得不松开。
复查结果出来,骨折的确都是闭合性的,但创口多,位置紧要,还需进一步处理包扎,并且住院治疗。
薄翼等在走廊外,廊道的窗户朝北,西斜的阳光没什么力道,几乎不怎么落得进来。
人真是奇怪。
早上的时候,她觉得阳光太盛,现在,她又希望它可以再亮一点。
亮久一点。
但时间总会一点一滴过去。
走廊更暗了,薄翼点亮屏幕,盯着空白屏幕几秒,关上,再点亮,再关上,如此往复。
就像一个被判处死刑的罪犯,却并不知晓自己死期,所以期盼它快点来,又害怕它真的到来。
护士的喊话打断了她近乎刻板的行为:“薄冀家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听到,走上去,随后遵照指示办理一系列入院手续。
手续办结,她把单子交给护士,自己去附近食店打包清淡的饭菜。
一路薄翼紧攥着手机,但它依然没有动静。
打开病房门时,一眼就撞进薄冀目光里。
薄翼顿了一下,旋即回身慢慢关上门,一面解释:“我没有走,只是去买饭。”
薄冀望着她的背影,撑出一个笑,轻轻回:“嗯……我知道。”
这里是特护病房,很宽敞,也只有薄冀一个人。
薄翼架起小桌板,把饭菜放上去,然后开始解塑料口袋。
挂着点滴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一只手腕,声音依旧轻轻。
“我不饿,小羽,你吃吧。”
薄翼转头看向这个人,平静地说:“你拉着我,我怎么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的手一紧,接着又缓缓松开。
前厅有沙发和茶几,薄翼没有过去,她拉过一旁的凳子,端着一次性饭盒就准备开吃。
然后,她长久以来煎熬等待着的结果终于到了。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来电显示——妈妈。
她的手机无声,他们却仿佛被雷音震彻。
静止几秒后,薄翼放下碗筷,起身想要出去。
却被薄冀攥住,紧紧。
他的手是冰凉的,微颤:“就在这里接好不好,小羽?不要去外面,可以吗?”
薄翼没有说话,唯独现在,她不想和他说话。
扯掉他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电话接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轻吸一口气,开口:“妈妈……”
周女士在电话那边哭,即使她忍着、克制着,薄翼也听得出来。
可她不能说。
“……妈妈,薄冀没有很严重,真的,你不要太担心。”
“都怪我啊都怪我,我一个当妈妈的,怎么就没有早点注意?怎么过年的几天就没再多问小冀几句?他那个时候状况已经那么不好了,我怎么就还敢相信他说的没事啊?这样的事情……小冀一个人闷在心里这么久,该得多苦啊?”
周女士到底没忍住,哭出声音。
薄翼闭紧眼,捂上去:“他骂你没有?”一字一顿,咬紧牙关,“薄永锋,他骂你没有?”
静默片刻后,周女士低声说:“没有。”
薄翼不说话。
“骂了……”周女士抽抽鼻子,“不过我也骂回去了,他凭什么打小冀?”
薄翼还是不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知道女儿在心疼自己,周女士转而安慰起她:“乖乖,我没事的,随便薄永锋说什么,妈妈只是担心你哥哥。”
“……嗯……”
就像她能听出她在哭,她同样可以,于是她一点也不哭了。
“不哭,乖乖,你不要慌,不要害怕,妈妈明天就过来,今天就麻烦你先照顾下哥哥,好不好?”
“……嗯。”
“好,乖乖最乖了,你们在什么病房,晚上好不好睡?”
薄翼把眼睛捂得更紧。
“好睡。”
“好嘛,你晚上还是要睡觉,明天不要来接我,地址发给我就是,妈妈自己打车过来。”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哭了嘛,乖乖。”
“没有哭。”
“哎呀,”周女士叹口气,“我都没哭了,你怎么还在哭。”
“没哭。”
“好嘛好嘛,那就这么,”只要电话通着,这孩子就会一直哭,周女士决定结束通话:“妈妈挂电话咯?你记得跟哥哥带句话,他喜欢什么样的人都可以的,妈妈都支持他。”
薄翼再也憋不出,泣不成声。
“妈妈……妈妈……”
“怎么了嘛,怎么还越哭越伤心了?”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周女士流着眼泪莞尔,声音温柔:“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哥哥的错,我们都没错,所以不要哭咯,乖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久久之后,薄翼拿开捂在脸上的手。
脱力般紧靠在医院冰冷的瓷砖墙壁,她像个找不到躲雨之处又没带伞的人,除了淋着雨任命等它停止,再无别的选择。
在某几个瞬间,她忍不住去想,这世上会不会有永不停息的雨?
如果有人遇到,那该怎么办啊?
薄翼重新回到病房。
没有掩上盖子的饭盒还摆在小桌板上,饭菜已经凉了。
她默不作声走过去,盖上盖子,放回口袋束紧,然后放下小桌板,提着东西放进前厅冰箱里。
做完这些,薄翼坐回床侧,但她没有看薄冀,只是盯着眼前惨白的被子。
不知过去多久。
“你要决定离开我了吗?”他的声音轻得像从天边飘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抬起眼。
此刻的薄冀没有笑,正静静看着她。
嘴唇微张,她想说些什么,然而喉咙喑哑,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现在,她还无法回答,因为雨还没有停。
垂落眼睛,薄翼结束这场对视。
面前又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厚重雨雾模糊的苍白灯光,她企图从这片刺目纯白里,找到一个答案。
怎么选?该怎么选?
这一边是一个人一定可以幸福,那一边是三个人可能不会痛苦。
如果是你,宝贝,请告诉我,你会怎么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二月九日,除夕。
薄冀帮着周女士在厨房备菜,他的骨折好了也快半年了,但周女士还是担心他站太久不舒服,非要他坐着做事。
小小一个厨房,摆一张凳子,再横一个长手长脚的人,来回过路都不方便,倒像是来帮倒忙的。
可周女士很高兴,零零碎碎跟他说着话。
他妈妈是很好的人,从来不会勉强,他话少,她就多说一点。
与他不同,周女士眼里的生活总是丰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有滋有味。他喜欢听妈妈讲这些。
聊着聊着,有电话进来。
舅舅打来的,周女士正在腌肉,手上不方便,薄翼给她按下免提。
他们来的路上堵车严重,中饭肯定是赶不上了,让他们先吃,不要等。
“好嘛,好,不要饿到了呀?离下个服务区远不远?”
“没得事,备了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盯着点妈妈,吃东西的时候仔细点哈。”
舅舅在电话那边应和:“好,晓得,一家人都盯到的。”
今年下半年,薄冀外婆着实吓了全家人一大跳。
十月份薄翼回家过生日,去年她没回来,老人家一直记着,饭桌上来来回回嘟囔这个事情,任凭薄翼怎么撒娇卖痴都揭不过去。
本来算是一件让人敞怀的乐事,不料老太太光顾着说话,一点没留心嘴里,咽了大块肉下去,直接卡在食道过滤器里,梗进了医院。
中间一度危急到需要开刀。
要知道上次老人就差点没从手术台上下来,如今身体远不如从前康健,再来一次多半凶多吉少,周女士当时一听就哭了出来。
还好老天垂怜,最后无痛解决。
自此两兄妹家做菜都要给母亲专门备菜,肥肉切小块,瘦肉打成泥,纤维粗的蔬菜也要特殊处理。
现在薄冀和周女士正是在准备这些。
周女士看了眼时间,把肉两三下拌好,放进冰箱,一边洗手一边跟薄冀说:“先不弄了,肉差不多了,菜的话等晚上要开饭的时候再理,要不就不新鲜了。”说着开始架锅做饭,“有点晚了,饿没有?中午我们就随便吃点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应声好,把手上的东西处理完,接着快速归置,凳子搬出去,盆碗洗干净。
炒菜间隙,周女士望了望窗外。
“哎呀,下大了,你妹妹出去的时候带伞没有?”
薄冀也顺着妈妈看眼窗外,回头温声说:“我去接小翼吧。”
周女士顿住,面露犹豫:“要不你打个电话给她,喊她直接打车回来?这个小朋友也是,在北边也不是没看过雪,还非要大早上跑出去看稀奇。”
“没事的,”薄冀拍拍妈妈的肩膀,“就几步路,我慢慢走过去。”
“那你慢到点哈,路上面滑,一定小心着走。”
“嗯。”
他披上大衣,携一把黑色大伞,走出家门。
到了单元楼下,薄冀撑开伞,他捏着伞柄向上斜,伞面掀开露出白朦朦的天和飘散而落的大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年菁城下雪了。
薄冀伸出手接住几片,南方的雪不像北方的那么干,落在手里湿哒哒的。
他站了一会儿,低头注视掌心的雪全部化成水,才提步往附近的人工湖公园走。
其实菁城不是从来不下雪,只是在薄翼眼里,这是第一次下。
放进薄冀的视角,这是第二场。
第一场雪下在薄翼出生的那一年。
初次见雪总是新鲜。
他清楚记得,当时的他特别兴奋,虽然面上不怎么表现出来,却破天荒地提出要照相,还硬要抱着自己几个月大的妹妹一起。
照片里,一大一小两个雪一样白的小孩,小的坐在大的怀里,一个微微勾唇,一个甜笑展颜。
如果当初这张照片没被收走,他们的命运会不会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羽会不会就……不用这么痛苦?
他把宝贝强留在了怀里,却好像不知道该如何抱住她了。
五岁时,他第一次抱起薄翼。那时候的他根本不懂该怎么去抱一个小婴儿,只敢僵着手死死攥着,反倒让妹妹大哭不止。
所以后来他很快学会了,妹妹再也没在他的怀里哭过。
但五岁的薄冀可以学会,八岁的薄冀可以学会,现在的薄冀却怎么也学不会了。
他变成了留不住东西的人,只会将怀里的珍宝抱到破碎。
可他宁愿自己破碎。
一度几乎就要碎了,于是他故意显露,求心软的人垂怜。
对,他还是一个卑鄙的人。
小羽之所以甘愿被他绑在身边,不就是得益于血缘亲情,自己死了妈妈会伤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她不要最爱的妈妈伤心。
他用爱绑架了她的爱。
可即使如此,还是放不开手……
南方雨雪边下边化,室外温度极低,除了薄翼,公园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坐在湖边石亭的栏杆上,正往湖里一颗一颗丢石子。
水面上只结出很薄很薄的一片冰层,小石子一落上去一下就能砸出一个窟窿,发出“嘟”的一声。
薄翼觉得这声音十分可爱,断断续续听了快一上午,跟前的冰面几乎没有完整的了。
其实她耳里还放着歌,同一首,一直单曲循环着。
薄冀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时候,手里的小石子刚好丢完。
她知道他是来叫自己回去吃饭的,但她没挪动,只荡着腿坐在原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上沾了些泥灰,薄翼拍拍干净,然后把手装进衣服口袋里。
晾在外面这么久,她的手依然温热,丝毫没有觉得冷。
未几,薄冀收伞迈入石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