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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薄冀(2 / 2)

她一根一根解开薄冀冰凉的手指:“好了,方佳已经在下面等了我好久,我要去和她一起吃饭了,”她退后几步,最后说:“哥哥,你其实很好的,值得所有人去爱,用不着一直把自己装进那个八岁小男孩的壳子里。

只不过,我和你的确没什么亲人间的情感基础,所以以后做做表面就行了。

但我们永远是兄妹,希望你能够记得。

刻进骨子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增城的九月非常神奇,气温像坐滑滑梯,月初还炽烈灼热,月底已然清爽适宜。

头顶的梧桐叶片边沿开始泛黄,颜色明明温暖,代表的却是初秋凉意。

方佳坐在七教门口的圆形石墩子上,等候薄翼。

各地的夕阳的确不大一样,菁城的、运城的、这里的。

但似乎从那个傍晚开始,夕阳成为了一个符号,只要看到,方佳就会不由自主想起青苗村外码头上的薄翼。

当时她觉得夕光披到她身上有些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大概有些知道了。

以前“普通”在她心里并不是一个好词,她就很普通,出生在普通的家庭,普通地成长,高中不得不去竞赛班借读,这样不普通的经历却让她沦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她消极难过,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被薄翼打捞起来,她总算可以好好呼吸。

她的小天使,即便到现在也在不停打捞她。

让人总下意识地觉得——她是不需要被打捞的。

人就是如此,习惯于从自身出发,她对于自己的感受如数家珍,可对于薄翼心中所想,她其实很少去深究,即便想了,也就浅浅在心里掠过,因为归根结底她觉得小翼是可以自己解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她可以解决的,她总是自己解决。

不表达,不诉苦,不抱怨。

如果不是那一次比惨式的安慰,她也许永远无法知道小翼原来长在这样的家庭里。

如果不是小翼妈妈主动找她,她大概永远不了解小翼是怎么把学校的时间全部留给她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是不是小翼的第一个朋友,不知道她的小学和初中是怎么过来的。

就连童彧那件事,她内心也并不认同——

全心全意、永不消退的爱怎么会存在?小翼要得太满,太钻牛角尖了。

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这一切难道不该怪老天么?

已经这么乖的小孩,为什么还要把她扔到水里?

任凭她挣扎、呛水、窒息,最后自己湿淋淋爬上岸。

她那么小,那么乖,又不是她可以选,为什么呀?凭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天不会回答,但方佳自己有了答案。

她的小翼,就配拥有这样的爱。

全心全意,永不消退,亲人的,朋友的,爱人的,少一点点都不可以。

“喂喂,发什么呆?不饿吗?吃饭了。”

薄翼的手在方佳面前晃晃,方佳回过神,站起来顺势将她的手扯进怀里,紧紧抱住还一边摇:“嘿嘿,我的宝~”

“你干嘛?”薄翼满脸嫌弃:“热死了快放开。”

“才不要,”方佳把头拱进薄翼怀里,双手抱住她:“你身上明明凉冰冰的,”她抱她更紧,要给她传热:“我好爱你哦,宝。”

薄翼被她抱得两手不能动弹,无语望天:“我也爱你行了吧?饿死了还吃不吃饭啊?”

~~~

九月将尽,薄翼即将成年。

黄金周的票不好抢,她俩八成回不去菁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佳张罗着要给她就地庆祝生日,以往她都是在家里过的,薄翼打电话给周女士,周女士很赞成,说你们小姑娘自己去折腾,她今年总算乐个清闲。

周女士嘛,惯会放狠话的,结果礼物还不是跟着冬装一起早早寄来。

本来方佳还担心薄翼那个生理意义上的爹会来搅局,毕竟在成年这天出货对他来说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幸好他完全记错了自己女儿的年纪,以为薄翼已经十八岁,所以这次完全没声儿,估计以后还要另寻机会。

日他仙人板板方佳都骂累了,对着空气狂舞一套军体拳。

庆生相关事宜薄翼一点没沾上手,方佳不许,全程保持着神秘。

薄翼完全由着她,反正她怎么说,她就跟着怎么做。

值得一提的是,卢斯国庆特意要留下来,说要陪自己女朋友度过人生每一个特殊时刻。

方佳只冷哼。

九月三十号那天,薄翼被方佳拉着去染头发。

方佳说,成年就意味着更广阔的自由,以前学校勒令不准做的事情,现在都可以做了,而且成年总该有个标志,一种仪式,告别少年的自己,从头到脚崭新出发。

双重意义上的从头到脚,颜色她都给薄翼选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进店,方佳就把薄翼推去洗头,自己跑去和理发师脑袋挤着脑袋,对着手机屏幕比比划划地沟通,说完了没想到她躺到薄翼旁边,也洗起头发来。

“你也要染?”

方佳从隔壁伸手过来掏啊掏,薄翼把自己的手递给她,两个小姑娘的手牵起来:“对呀对呀,跟你一起染,就像跟你同一天满十八岁了嘿嘿。”

两颗头从中午一直折腾到晚上理发店关门,她俩的头发都很长,又都做了漂白和染色,薄翼的工序还要多出一道,烫成了慵懒的法式卷。

晚间校园,清风几许,路灯一盏一盏从头顶飘过。

她们在宿舍门前短暂道别。

方佳十分郑重,小脸严肃得可爱:“薄女士,期盼后天的相见。”

“当然,方女士,我已经万分期待。”

十月二号当天,天公作美,阳光温柔且明媚。

薄翼仔细穿好方佳送的吊带抹胸裙,她好像成了她的神仙教母,为她把春日里的一处草地找来,给她裁作衣裳,颜色嫩绿,像雨雾天枝头刚萌生的新芽,长度到大腿,上面点缀有同色盛开的花朵,还有许多纤薄绵长的草叶垂坠下去,一直延伸到膝盖下方。

鞋也有特别准备,一双浅肉粉色单鞋,走起路来柔软又舒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佳等在楼下,她将蓝紫色头发编成蓬松的麻花辫搭在肩膀一边,同样身着连衣裙,雾蓝色,表面有薄纱,微微皱起变成黄昏天色下湖面的烟波,脚上搭配一双白色帆布鞋,整个人看上去飘渺又轻盈。

她只等了一小会儿,就看到薄翼顶着她为她选的橘红卷发,走入阳光。

这一刻,方佳满心欢喜,那天暗色的红终于被她彻底洗去。

两个人在见到彼此的瞬间开怀笑起来,走近,拥抱,不约而同地说:“你像一个小精灵。”

方佳捏着薄翼的头发,忍不住继续赞美:“幸好我千叮咛万嘱咐把眉毛也一起染,颜色在阳光下更好看了,像橘子汽水糖,像散漫的夕阳,像爱人的心火,啊,我眼光真好。”

当然也有些遗憾。

“哎呀,我该再给你买一对翅膀戴在背上。宝,你知道吗?你现在简直就是玫瑰花瓣里飞出来的小仙女,这么一想突然觉得你名字好合适,你背后就该长透明纤薄的翅膀,轻轻扇动会掉落碎钻一样的小星星。”

类似的小小遗憾越说越多,薄翼笑着听她讲了一路,心里默默盘算一个多月后她的生日又该怎么为她筹办。

来到餐厅,薄翼看向窗边某个座位,顿住问:“你怎么把他也叫来了?”

方佳揉揉鼻子,说:“那个叫卢斯的傻逼不一直缠着你不放吗?我就想着他那样的人要是知道你哥在我们学校当老师,肯定就不敢乱来了,我知道这样你会不舒服,提前跟你说你又肯定不同意,但我真的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面对卢斯,就忍这一顿饭的时间行吗?”

“好,”薄翼不想她继续悬心:“我就是有点惊讶,你不用太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走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一起走过去。

薄冀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薄翼认出来,是去年除夕夜的那一件,同样挽到手肘,露出白皙的手臂皮肤,不同的是今天他戴了一副金边眼镜,头发全部梳上去,不笑,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这直接让对面的卢斯缩手缩脚,如坐针毡。

“小翼,”他看见她走近,脸上才泛起浅浅微笑,拍拍身旁的椅子:“坐这来。”

方佳也在推她,要她过去,但她还是想自己来处理。

她指指卢斯,像每个热恋中爱撒娇的小女孩:“我男朋友来啦,我坐他这边。”

没办法,方佳只好坐去薄冀旁边。

这顿饭吃得很有趣,因为另外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方佳开始还有些无所适从,但被薄翼带着,渐渐也把他们当作背景板,只一个劲和薄翼聊之后要去哪玩。

到了送礼物环节,卢斯拿出一条银色手链。

薄翼把手举到他面前:“你帮我戴上。”

她甜蜜的目光,给了卢斯一些勇气,他知道自己的方法是有效果的,她那么喜欢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为她系环扣,皮肤碰到皮肤,让他禁不住心神荡漾。

薄冀递来一个文件袋,他的目光跟着一起投过来:“小翼,生日快乐。”

“谢谢哥哥。”

薄翼礼貌地双手接过,没有拆开,因为知道里面是什么,直接放到了身后。

饭毕,就像要安抚男朋友受到惊吓的小心灵一样,薄翼拉着卢斯走在前面。

方佳凑近薄冀,把牛皮纸袋交给他:“薄老师,小翼让我把这个交还给您。”

“谢谢。”

对于他们的家事,她不好置评太多:“请您千万不要生小翼的气……成长经历的缘故,她对男性普遍排斥和不信任,但其实她心很软的。我看得出来您也很关心她,麻烦您再多给小翼一些耐心,等她慢慢接纳您,她也会对您很好的。”

薄冀的视线从前方移到身侧小姑娘诚挚的脸上,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陪着她。”

“佳佳!”

二人同时循声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光中,薄翼向他们跑来。

她背朝着光,却一点也不失色,橘红的头发、嫩绿的裙摆、素白的皮肤都在风里跳跃,闪闪又发亮。

她携带着一身刺目的光彩,却又在靠近之前将其全部收敛。

生怕它们会灼伤谁。

她笑着握紧方佳,满心满眼都在看她:“甩脱麻烦了,该我们去玩啦!”

她从光里奔来,又在光里奔走。

薄冀低下眼,收回自己下意识抬起来的手。

这手里空空,什么也没有。

光、声音、空气似乎都在远离。

他在这一瞬间,感到无比窒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国庆整个假期薄翼一直和方佳在增城四处逛。

她连信息都不怎么回他的,卢斯生气得不得了,他为了她放弃和父母团聚、和朋友郊游的时间留下来陪她,她居然一点也不懂得珍惜,还把他晾到一边。

假日最后一天下午,他约薄翼出来。

他想去私密一点的地方,她死活不同意,只愿在学院门口见他。

他更生气了。

但是她又穿起了生日那天的连衣裙,像是专门为他而穿的,那么好看,让他心里终于舒服一些。

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他送的银链子,他很满意,去牵她的这只手。

“我们在学校里逛逛吧。”

她顺从地回答:“好的,学长。”

陆续有学生返校,走在这条路上的基本都是薄翼学院的学生,卢斯看着他们,又想到这些人见到薄翼的时间也许比他还多,他平时根本叫她不出来,好不容易到了假期,她不能说还要学习,那个烦人的闺蜜又缠着她不放。

她该学会怎么当好他的女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要注重学业,我二话不说不打扰你,可放假了,你一点也不陪我,只顾着跟闺蜜玩,我真的好伤心,我这么爱你,爸妈要我回家我都不回去,只为了留下来给你过生日。”

“对不起,学长……”

“没关系,小翼,”他好宽容地说:“你还小,懂得没有那么多,之前我怕你伤心,一直不想告诉你,但是你得知道,朋友也好,闺蜜也罢,她们都不可能一直陪着你的,可能随便一次利益冲突,或者仅仅因为一个优秀的男生喜欢你而不喜欢她,她们就会跟你离心。

但我不一样,我们是恋人,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为你着想。

你乖乖的,等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才交往不到半个多月,他已经把他们的未来规划到了结婚。

薄翼感动得眼泪汪汪,但还是有些小纠结:“可……佳佳不会的,我们从高中开始就是好朋友……”

卢斯义正严辞地问她:“我和方佳你选哪一个?”

啪——

薄翼的手机飞出去摔在地上,因为她一个巴掌扇在了卢斯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围的人都朝他们那边望,看见薄翼和学生会长站在一起,她盛装打扮,肯定是满怀欣喜出来约会的,可她哭得好伤心,绝对被欺负狠了才会不得已打人。

从卢斯的角度看不是这样的,她流着热泪,眼里却是漠然一切的冰冷。

看着他,像在看一条恶心的臭虫。

她语调轻轻:“你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啊?”

卢斯捂着自己发麻的半张脸,恶狠狠说道:“薄翼,你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手?”

“对呀,”她靠近半步,声音更轻:“你又要去跳楼吗?去吧,咱们学校主楼最高,你去那跳,一下子就能摔死。”

“你……”

“我?我想拦住你的,可我力气小,根本拉不动你,我很害怕,只能哭着求警察来救你,到时候警报拉响,所有学生都要来围观学生会长跳楼。”

“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说你逼我跳楼,我要是真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有证据吗?如果警察来调查我,他们会看到我和你的聊天记录,看到你不停对我精神控制,一旦我挣扎着想分手,你就拿自杀威胁我。还有刚刚,我录了音,里面明明白白记录着你非逼我在佳佳和你之间选择,我实在受不了,才打了你,然后你就要去自杀,他们都会听到。我一个不谙世事,埋头学习的岳班学生,你说警察、老师、同学更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斯惊异地发现停驻的人都没有散开,全部直勾勾盯着他看。

“你身后的路口有两个方向,往左可以去主楼,往右回你的宿舍,你选呀,”她抬手擦自己眼泪,却越抹越多,带着哭腔:“你一旦走左边我马上就给警察叔叔打电话救命,不过你也可以猜一猜,”笑容与泪水同时出现在她脸上:“我会不会真的打,毕竟我挺期待你摔成什么样的,傻逼。”

薄翼真挺期待的,可卢斯往右边走了。

有同学帮她把手机捡起,大家都围上来关心安慰。

薄翼真诚地感谢,一边解释,一边朝路口再望去一眼。

没有用的垃圾。

~~~

张宛给薄冀发了消息,过半天她拿起手机看,没有回。

放假之前她就约他,但他说国庆要给妹妹过生日,这事自然没了下文。

妹妹,她爹没跟她提过薄家还有个老二,不过她也不是特别在意,虽然八月那次初见之后,他们断断续续有再约会,但毕竟没有真谈,她有自己的分寸,犯不着管那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说,她自己中间也和其他好几家在相看——投资人爸爸是定了KPI的。

从事这一行,俊男靓女实在见过不老少,但他身上那种感觉,太令她着迷了。

节后就要开始为拍摄攒局搭班子,到时候可没闲工夫再陪他玩。

能抓紧时间多见见就多见见。

张宛直接给薄冀打电话。

接通了。

“喂,张小姐。”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即便如此,张宛仍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她兴奋起来。

“有空吗?放假最后一天了,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

“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地点快速敲定在离她家不远的一个餐厅,她放下手机,慢悠悠梳理、化妆,到达时薄冀已经在那了。

仍旧一身黑衣,但皮肤比之之前更加雪白,几乎苍白到有些病态。

这让他的眉眼显得愈发漆黑,特别是她最爱的那双眼睛,黑蜮蜮的,里面没有一点光亮。

吃到半途,薄冀问她:“我可以去抽一支烟吗?”

张宛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沾了沾嘴:“当然。”

他回来得很快,身上却没什么味道残留,一如既往的礼貌有风度。

见她不再吃了,又等了一会儿,他才问:“不合胃口吗?要不要点一些别的?”

“不用,不是特别饿。”

“那要去别的地方吗?”

“不了,你直接送我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点头,起身去结账,张宛跟在他身后,然后一起上了车。

他之前送过她,知道她家在哪,路程很短,很快便到了。

按理到此应该道别,张宛叫住薄冀,让他送至楼下。

于是他将车停到路边,跟着张宛进入小区。

她自己一个人住在这,薄冀从来没有要求进去坐过,今天她主动邀请,他也并不推拒,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张宛将薄冀引到僻静处的一片花坛。

设计师别处心裁地在此种植了许多粉黛子,十月花期已到,昏暗光线下,黑夜里升腾起大团粉雾。

迷醉又梦幻。

曾经张宛也是这么期待的。

她坐到花坛的一边,又点了点对面:“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坐下,张宛从包里拿出烟,点燃,这一口她憋了好久,爽得四肢舒展开,全然不顾往日维持的淑女形象。

她双臂搭着靠栏,望天望了好久,又长长吐出一口烟,才直起身看不远处的薄冀,他坠在雾中,面容平静。

必须要承认,她还是有点失望的。

掸掸烟灰,她说:“薄冀,咱以后不用再见了。”

“怎么了?”薄冀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黑沉的眼眸一动不动,内里一片死寂,说出来的话却异常诚恳:“是我不够好吗?”

“不不不,你当然很好,脸好、身材好、脑子好、脾气也好,任谁打着灯笼都难找到。”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张宛夹着烟的手在木质栏杆上轻点,笃笃笃笃:“怎么说才好啊?”她略微沉吟:“就像编剧递给我一个悬疑剧本,开头写得十分不错,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程也疑点丛生,起伏跌宕,只等有一个结局就可以拍了,然而——”

敲击的响声停下,她吸一口烟,从迷蒙的烟雾里凝视薄冀。

“翻到最后,我发现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她轻笑一声:“这很离谱你知道吗?哪怕烂尾也是一种交代,可没有结局算怎么回事啊?我前面投入的感情就白白打水漂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说,我就是这个故事。”

“对,薄冀,你就是这个没有结尾的故事。

我本来想,无论你温润表皮之下是真的柔情还是潜伏着怪物,我都可以坦然接受。起码这两样是有东西的,有东西就可以应对,亦有所得。

可你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谁愿意不计回报地投进一个无底洞啊?也许这世上真有人愿意全心全意爱你,但抱歉我做不到,与其不可预计地付出,我宁愿转身拥抱阳光大男孩,轻松愉快又开心,腻了不过再换一款。”

她说得直白,薄冀却一点也不动气,似乎早已知晓答案,再问也只是为了印证。

他甚至勾起嘴角,礼貌告别。

回到家,拉开大门,风从未关的阳台灌入,穿过空荡的客厅,然后与他擦身而过。

他低眼关门,换上鞋去盥洗间洗漱,安静的房子里只有拖鞋擦过地板的声音。

洗完澡的薄冀坐进沙发,环顾四周,这个家里的陈设一点未变。

他曾经让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添置,但她只是住了几天,什么东西也没留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没有任何她的东西,所以至今依然如此空空。

如果遗弃不要的也算的话。

他望向餐桌上的玻璃瓶,那瓶子不大,可干枯凋谢的碎片聚集到一起也不过这么一点,即便当初它们是那么蓬勃的一束花,被她满满抱在怀里。

他忽而想到,也许自己也可以算作在内。

他也是被她遗弃不再要的一样东西。

这想法居然让他有些高兴起来,笑着拉开茶几抽屉。

近来医生给他增加了药量,但严令叮嘱他克制服用,免得过早产生抗药。他们聊得并不好,因为薄冀久久不肯打开心扉,但他的状况实在严重,医生只得通过药物减缓。

药吞下去没多久就开始起效,思绪变得木木的,什么也想不到,人也终于有了困意。

关掉所有灯,他在沙发沉沉睡去。

却并没有睡多久,浑身一颤后他猛然惊醒,他似乎做了噩梦,坐起身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往窗外看,天空仍是一片黑暗,他也在黑暗里,恍惚不已。

昏昏沉沉之中,一个疑问横亘到心头,直直地梗在那,无法忽视。

空的,他怎么会是空的呢?

明明知道答案的,可现在全部忘记了。

薄冀拿起刀,刺进自己的手臂内侧。

血流出来了,他想,看吧我是有血的,伤口撕开了,他想,看吧我是有肉的。

感受不到疼痛,他只觉得高兴。

看哪,我和别人一样是有血有肉的。

他想挖得更深,让世界再看看他的骨头。

“薄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抬头,在满目漆黑里看见薄翼。

她有橘红色的头发,穿着嫩绿的衣裙,她在发光,像不会刺人的太阳,把手递给他,对着他笑,叫他的名字:“薄冀。”

“小羽……”

他伸手过去,然而上面湿淋淋全是血,皮肉也翻覆。

不敢让她看见,不能用这样的手去牵她。

“等我一下,”他朝着一直微笑的她说:“小羽你等我一下。”

扶着墙壁,薄冀冲进盥洗室。

水龙头放出水,血被冲走又再流出来,他怕她等太久走掉,慌忙地在柜子里翻找绷带,却无意之间带落一只陶瓷水杯,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碎片四散飞溅,连同他的幻想。

他直愣愣看着地面,半天说不出话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薄翼用过的杯子,她走那天把它收进柜子里,就像不曾来过。

现在它也没有了。

他缓缓弯下腰想去拾取,然后突然像被万箭穿心那般,眼睛死死盯住一个地方——

那里有一根黑色的纤细发圈,正静静躺在陶瓷碎片的后面。

他迟疑着用没沾血的那只手将它捡起,包裹在掌心。

是真的。

他轻轻吻它,笑起来又哭出来。

“宝贝……”

怎么你的一根小皮筋,就可以拯救我,又轻易杀了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根小皮筋的确救了他一命——失血过多前,医护人员把他抬上救护车。

在医院躺了整整两天,薄冀总算恢复些许清醒意识。

病房天花板惨淡的白,他睁眼久久凝视着,若有似无地呼吸,不出声也不动。

小臂缠满绷带,他把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那里的皮肤还算完好,被一根素净的黑色细圈轻轻围住,这让他心里涌起点滴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到时间,护士过来给他换药清洗创口,看他青白着一张脸,侧头瞥了眼床头柜上的手机,边拆绷带边问他说这两天有好多消息,要不要回一下。

他没动,但护士还是好心的把手机递到他手里,大约想他能分散下注意力。

屏幕被无意点亮,薄冀垂眸盯着,手指并不动作。

不巧此时一个电话进来,来电显示薄永锋助理。

直到屏熄,他也没有接起。

护士换好药,又细细跟他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后,转身离开。

他想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还是薄永锋助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顿了几秒,薄冀点开通话:“喂。”

“太好了,”助理在那边大松一口气,“您总算接电话了。”

“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倒是一直联系不上您让薄总特别挂心,吩咐我必须打通为止。”

薄冀还是问:“什么事?”

“啊,是小姐在学校出了点事情……”

他直接打断:“说清楚。”

简单来说,薄翼和卢斯分手的事情在当晚被好事者以醒目标题发到校园网上,激起千层浪,薄翼室友气不过,截屏整理出二人的聊天记录,另开新帖痛斥学生会长精神控制。

舆论有所转向但仍有质疑声音,后来陆续有其他女生站出来诉说自己被卢斯PUA的相同遭遇,证据详实,触目惊心,至此开始出现大量吐槽、佐证、阴阳怪气。

次日,事情居然闹到互联网上,顶尖名校学生会长是人渣败类的事实迅速引发一场群体狂欢,卢斯被责骂,被讨伐,被人肉,等同社死。

薄翼和其他受害者的信息也被扒出来,但很快有女网友们自发联合起来抵制,学校也出面把这些信息撤下去,薄永锋更因此被惊动,才有了找不到薄冀这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反复翻看着那些聊天截图,薄冀全身僵硬,几乎不能思考。

他扯掉输液管,单手换掉衣服,跑出医院直奔学校。

出租车上,他给薄翼打电话,薄翼不接,发消息也没有回应,他又给方佳弹语音,仍然无人接听,最后只能打给薄翼的系主任,系主任说人情况还好,正在院办接受心理疏导,让他不要太担心。

不要担心,说得容易。

光是想起那些字眼,他就抑制不住想杀人。

下车时,手机弹出消息,薄翼回:我没事,不要来。

他仍然赶去院办,彼时薄翼正被老师送着出门,她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迹。

系主任看见他和他脸上表情,面色一僵,连忙安抚:“薄老师,学校非常重视这件事,那个学生我们一定会加紧处理,薄翼同学她……”

他实在没办法再听他把话说完,上前把人揽进怀里,只说:“秦老师,有空着的办公室吗?”

系主任连忙引他们去边上的会客间,低头退出来把门带上。

门一关紧薄翼就从她哥的臂弯里挣出来,揉着眼睛坐进沙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老师是真的担心她出问题,嘘寒问暖开解半天,她就跟着哭了半天,虽然是装的,但也确实一直在输出情绪,劳心费神。

这怪不了谁,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就是要对人渣赶尽杀绝,就是要借此让薄永锋进一步觉得她软弱好拿捏,所以她无话可说,甘愿领受所有代价。

只是现在眼睛又干又涩,脑仁发闷,疲惫得不想再多说一个字,哪怕知道身边这个人状态很不对劲。

场面就这样静默了好一会儿,薄冀挪动脚步,坐去对面,开口声音又轻又沉:“小翼……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哪个地步?”薄翼嗤笑,“你是不是看不懂也听不懂人话?不要你来你还来做什么?要我把话说得多清楚才够啊?”

对面敛眉,并不说话。

她真的完全搞不懂这个人了,自顾自地要来,自顾自地要走,自顾自带她去见薄永锋,自顾自要把一切塞给她,可他不欠她的,她同样也不欠他。

所以,行了,就这样吧,自己选好的路,反反复复又有什么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用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直视他:“薄冀,我最后再说一遍,你就当好妈妈的好儿子,我也当好妈妈的乖女儿,我和你,没有必要就别再见面了,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吗?

薄冀低敛的双目中一片漆黑,没有一丝情绪起伏,视线凝定在薄翼腕间的银链子上一动不动,以一种极其平直冰冷的声线问道:“你还戴着它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下子全炸了:“那你呢?”抬手指向他左手袖口露出的一截黑色:“戴着我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他终于被刺动,彻底收紧目光,右手捂住左手手腕。

但薄翼撑在桌上,将伸出的手逼得更近,要他不得不看,不得不听。

“给我,我没有要给你,还给我。”

天可怜见,她在这一刻连自己都厌弃自己。

~~~

走出院办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暮色稀薄,不过短短七天,树叶全被染成黄色,气温急转直下,比菁城可凉太多了。

还没到下课时间,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路上走,风吹来没有遮挡,让人直打哆嗦。

薄翼身心俱疲,又冷又饿,她拉紧衣服往食堂走,路过垃圾桶时取下手链一把扔进去,这个演戏道具再不需要了,抬脚要走却又停下,她从包里摸出她的小皮筋,它在风里颤巍巍直晃,看起来那么无助又可怜。

她最终没能扔掉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十月中,云大正式出通告,卢斯被开除。

甚嚣尘上之后,薄翼的生活逐渐回归平静,不同的是周围的人对她总要再多出几分宽和与小心翼翼,她心里清楚,自己是不配得到这些善意的,真正值得的是那几个勇敢站出来的女孩。

方佳也更频繁地拉她出来吃饭,她本想向她袒露真相,可好像一旦错过时机,再开口便是难上加难。

对最好的朋友更加无法做到绝对坦诚。

也许这也是她要付出的代价里的一部分。

其实早已如此了,不是吗?

周四下午的物理选修薄翼不再陪方佳去,因为她那个时段有了新的讨论班。

时间就这么平稳缓慢地过渡到寒假,她们一起返回菁城。

刚一到家,周女士就念叨她瘦了,去之前脸上好歹还有些肉,现在下巴溜尖瘦成竹竿,一看就没有好好吃饭。

薄翼只能笑,解释北方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

周女士戳着她的脑门骂她挑嘴,可骂归骂,心疼还是心疼,每天变着法给她折腾好菜,晚上还要加餐。

如此接近年关时总算养回来一点,她又重新变回粉雕玉琢的样子,周女士这才满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妈妈的挂心对象似乎永远用不完,不再念叨她,转而就开始念叨薄冀,她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做什么工作,因此每次通话都会问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回来。

总在问,却总得不到准确答案。

每每挂掉电话,周女士就会忍不住长吁短叹一会儿,这种时候,薄翼只在旁侧默然不语。

腊月二十九那天,薄冀确定不会回来。

之前已经商量好在周舅父那边团年,不考虑堵车,一路过去也要耗费几个小时,没法再耽搁,周女士带着女儿驶往邻市。

菁城今年冬季有些反常,没怎么下雨,天上却一直浓云密布,几乎快要压覆到地面,也许今年菁城会下一场大雪。

一场自她出生以来,就没有落下的大雪。

薄翼茫然望着这样阴沉厚重的天,望了很久,某个瞬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地,突然喊了周女士一声:

“妈妈。”

周女士回:“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问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空气安静了几秒。

“好像……突然一下又忘了。”

周女士笑着用右手轻拍她一下:“傻乖乖。”

舅母已经携表哥周末回娘家过年了,家里只剩周舅父和外婆两人。

进门时,老奶奶伸头往她们后面看了看,没看到人,就问冀狗儿怎么没有来,她脸上有些失落,因为清楚记得去年大孙子和她说好以后年年都要陪她团圆。

周女士坐到老人旁边,缓慢抚摸她苍老弯曲的背脊,轻声安慰:娃娃开始上班了,忙,明年肯定会回来。

如此除夕夜便只有他们四个人一起吃团年饭,有了去年做对比,似乎格外让人觉得冷清。

不过大人们有自己的生活智慧,很快将情绪放去一边,热烘烘地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对桌上唯一的孩子嘘寒问暖。

一年过去,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尤其明显,妈妈眼角的细纹,舅舅头顶的白发,外婆日渐浑浊的眼睛。

没来由地,薄翼鼻子发酸。

吃完饭,窗外响起爆竹和烟花的声音,周舅父住在江边,可以去滩涂上放烟花,往年周末会拖着薄翼一起,今年只有她一个人,没心情再去,就只坐在客厅阳台上看别人放。

初二上午,他们一家人收拾好准备出门拜年,薄翼突然接到薄永锋的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则听了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消息——

薄家老爷子死了,死在大年三十的晚上。

人死在增城,但魂是菁城来的,按照菁城这边的习俗,红事白事不相撞,不能在人家庆贺新年的时候触别人霉头,所以必须等到初二才可以告知亲友,初五之后才能下葬。

目前尸体停在殡仪馆,而她作为薄家女儿,该到灵前尽孝。

不曾被爱,但需要尽孝。

所以他才没有回来。

薄翼其实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噩耗,她心里木木的没什么感觉,脸上也木木的将情况简单陈述。

周女士听完长长叹息,二话不说开始帮她收拾行李,订了最近一班机票送她去机场。

车上。

“北方那边要冷得多,你带到舅舅那边的衣服都不厚,等会在机场有时间记得买几件厚的穿上,时间不够的话就等落地在那边机场买,不要冷到了听到没有?”

“嗯,我知道了。”

“……这次过去肯定会见到好多你爸那边的亲戚,你不喜欢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不要委屈自己给他做面子,想早点回来就回来,妈妈来接你,晓得了吗乖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我知道。”

周女士张口还想说点什么,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薄翼垂目去看自己的手。

直至抵达机场,车停到路边,周女士又面露迟疑,欲言又止,薄翼静静坐在副驾驶没有下车。

“乖乖……”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妈妈其实知道,一直以来你为了不让我继续担心,假装已经接受了小冀……这些事本来不该由你承担,也不该由哥哥承担,怪就怪我们这些当爸妈的,我和薄永锋,一个没有能力,一个不负责任,所以你心里有疙瘩妈妈没半点资格要求你。

“……只是,妈妈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哥哥他最近……好像很不好,他从小心里就会装事,有什么问题从来不和家里讲,长大了又和我隔了这么多年,只报喜不报忧的……这次我隐隐约约总觉得他好像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可问他多少次也只说没有,本来我想等他过年回来观察他的状态,当面好好问他,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我真的怕他一个人一直憋着,把自己闷出病来。”

她哽咽几声。

“你这次过去,帮妈妈仔细看看他过得怎么样,行吗?如果不好你马上跟妈妈讲,后面我来想办法……好不好?”

周女士眼里的泪光,薄翼不敢多看,她闭了闭眼,说:

“好……我知道了,妈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天下午,薄翼落地增城。

薄永锋助理来接,却没有第一时间带她去殡仪馆,反而在一家酒店办理入住,走前交给她一套剪裁合宜的素黑衣裙,尽职地提醒明早会有专人来为她打理妆容,请小姐注意务必以此着装。

很可笑,但她的心又钝又木,一丝荒谬也感觉不到了。

第二日清晨,薄翼在手机设下一个倒计时。

等到达殡仪馆,迈出车门,天上正在下雪,很小,与她想象中的北方大雪很不一样。

天阴,因此雪也仿佛是灰色的。

助理引她进入大厅,再穿过一条长长走廊,毫不意外地,她像一件精心包装过的商品,被展示到薄永锋的社交场,末了他拉她到一个角落里,脸上慈爱的笑容荡然无存,盯着她露在外面的红发,紧皱眉头,满脸嫌弃,冷声呵斥:“像什么样子?”说完对她摆摆手,似乎不愿再多看一眼,“去灵堂跪着吧。”

与待客厅不同,灵堂一片冷清。

除了正面的巨大遗像,两侧堆满的花圈以及前堂的灵柩祭台这些死物,就只剩一个人,一个薄冀,端端正正跪在灵前。

他们许久未见了,久到可以一眼辨认他身上产生了哪些区别。

薄翼站在门口,注视着这个人瘦削挺直的脊背,她的眼里似乎还残留着隔壁憧憧的人影,他们与他重叠,他们走动、聚拢、谈笑,而他一个人跪在他们中间,存在在世界里,又放逐于世界之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良久之后,她默然走上前去跪在他的身边。

看见她来,薄冀轻轻笑了笑:“小翼来了。”

她轻轻回:“嗯。”

对话到此就结束了,一切重归死寂。

无声中,时间一刻一刻在走,倒计时一点一点逼近。

膝盖已经麻木,她的心却好像有了知觉。

薄翼脑中闪过周女士流泪的样子,还有那根摇摇欲坠的细小皮筋,她侧头看他,但视线只落在他的左手上,那里被黑色的西服覆盖,看不到真实模样。

“……爷爷,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薄冀目视前方,平淡望着老人的黑白照片,“以前读书我一个人住,爷爷会经常来看我。”

她抬起目光去看他的脸:“哥。”

他回头过来,镜片后的眼睛在触碰到她视线的刹那垂下:“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咬了咬嘴唇。

“妈妈、舅舅还有外婆,他们都很想你、担心你。”

薄冀又开始笑:“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他的笑容加深,像一朵开在雪原的花,“真的。”

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有新到的亲朋走进灵堂送上祭幡与花圈,接着上前告别遗体。

每有人来薄永锋都伴立在侧,而他们则跪着鞠躬答谢。

无论哪一位,见了这样的场面,无不称赞一句孝子贤孙。

只是孝子光站着,贤孙都跪着。

一直跪到深夜,亲朋已散尽,薄永锋也不知去向。

“去睡会吧,小翼,休息室里有沙发,你已经跪了很久了。”

薄翼右手攥紧包里的手机,紧抿嘴唇:“我只想在这呆一天,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而且……”她回视他:“你不也一样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转过目光,还是清浅的笑:“灵堂总要有人跪着。”

“那就都跪着吧。”

这句话接得很快,显然不想继续多言。

薄冀不再试图开口,因为知道她有多讨厌他的安排。

大约又过去一个多小时,薄翼似乎终于支撑不住,栽倒下去。

他迅速接住她,将人抱起来往休息室走,他左手勉强,脚步也虚浮,薄永锋助理见了伸手过来接。

薄冀避开他的手,说:“去找点活血化瘀的药来,薄永锋那边你编个借口塘塞他,”他稳住身形,把人抱得更紧,“小姐醒了以后,马上送她回酒店,如果她想回去,就带她去机场。”

“是,小薄总。”

助理替他拉开休息室大门,然后快步离去。

他将人轻轻放到沙发,抬手去扶她的头,手臂却被一只手攀住,怀里的人抬起头来,眼神清明:“该睡觉的人是你。”说着自行站起,按着他的肩膀要他躺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力气不大,但他抵抗不了。

“你的外套在哪?”她垂眸问他。

“门边的挂架上。”

薄翼走去门边取下他的大衣,又一步一步走回他的身前给他盖上,接着手指拎起他的眼镜横梁放到一边。

他紧紧望着她的脸,轻声开口:

“是妈妈拜托你的,对吗?”

她对上他的视线,没有否认,没有回答。

覆盖在大衣下的左手缓缓探出,向她靠近。

薄翼盯着伸过来的这只手,它苍白透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曾从这只手上褪下一根属于她的、单薄的小皮筋。

她几乎不敢吸气,退后半步坐在他前面,对他说:“睡觉吧,薄冀,”隔着衣物,她把他的手放回大衣,“我看着你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他浅浅一笑,闭上眼睛。

不知何时,助理找药回来,低低叩门。

薄翼轻声开门出去。

见是她,助理面露几分诧异,又很快收敛,恭敬道:“小姐,您的药。”

薄翼接过,温声说:“辛苦您大半夜还要为我奔波,非常感谢。”又问,“我哥哥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这……我只负责处理薄总身边的一切事务,对小薄总的日常起居并不了解。”

薄翼点点头不再勉强,转身往灵堂方向走。

助理不解:“小姐您要去哪儿?这边还有新的休息室。”

“去跪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薄冀真的睡着了。

这么久以来难得的一次好眠。

但他似乎更疲惫了。

也不能说是疲惫,他并没有这么清晰的实感。

就像一个曾经有气的气球,在某一刻被刺穿,气体狂乱地散逸出去,反倒将残破的球皮推离更远。

他的身体就是那个破了洞的球皮,而他的灵魂是那些不知飞向何处的气体。

空气是透明的,透明混入透明,真的很难找,他也没有力气去找了,他不过是一只装进去什么都会漏出来的气球,连空的也不是,即便找回来,它们也会重新溜走,没有意义。

因此灵魂与肉体长期分割,日渐偏移,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感知被一点一点拉长变细,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它就会猝然崩裂。

或许那一刻便是他的死期。

休息室里一片漆黑,薄冀坐起来。

他在黑暗里行走,开门,门外也是黑的,不见助理踪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到灵堂,灵堂也空无一人。

她应该已经走了,而助理遵照他的吩咐送她回去。

薄冀从包里摸出一支香烟,他靠在灵堂大门的阴影里,点燃了它。

走廊没有开灯,只有门扉缝隙里漏出了几缕光线到他身上,对面窗外天色暗淡,尚在黎明之前。

火花一闪即灭。

几乎不曾照亮他的脸。

他在寂静无声的长廊里吐出一口烟,静静观看眼前的烟雾如何在幽蓝的空气里弥散。

他忽而觉得成为一只破气球也不是没有好处。

比如心里明明掠过、盘桓着“她走了,她又走了”这样的念头,但他竟然没有太多感觉。

它在心头掠过、盘桓,但也只是掠过、盘桓,他就像方才那样,简单地、平静地,目睹一团烟雾升起,跟着慢慢消散。

他忽而又想起他的爷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位老人离去之前的日子,他一直守在他的床前。

他那时已经虚弱到不行,却仍要与上天抢夺自己生命的控制权,他发脾气,咒骂,扯掉身上的各种仪器,没有人拦得住他。

却又在某一天之后,他变得无比平和,甚至可以笑容满面地与他聊聊天。

为什么呢?

因为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明确了自己的死期,所以停止挣扎,静候死亡。

真好,他想。

通晓死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烟雾又在空中缓慢升起。

薄冀直直看着它们,嘴边若有似无地泛起笑意。

他的死期……应该不会来得太快。

即便有一天感知真的崩断,只要妈妈还在,他就没资格在她前面去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已经没办法再给她一个正常的儿子了,所以起码,不要让她得到一个死掉的儿子。

他的妈妈很好,他不能这样伤害她。

外面的天渐渐亮起,他的烟也快燃尽,还剩最后一口。

抬手想放进嘴里的时候,下雪了。

灰灰的,很小。

薄冀看了一会儿,倏尔偏头朝着一个方向,做梦般地轻语:“小羽,宝贝儿,离我近一点好不好?”

那里站着他的小羽,他的宝贝儿,他的美好幻象,她们时常不可预计地出现,安静地守在一旁。

如果他祈求得够多,她们便会可怜可怜他。

看,她这就走到他身边来了。

“小羽,”他对她笑,是那种有了新发现的热切表情,手指向外:“这里的雪好像真的没有那边大耶。”

幻影没有转头去看,她静默片刻之后,走得离他更近,纤薄的眼皮向上抬,露出清泠黝黑的眼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看着他,很平静地说:“你果然在我比赛的时候去过那里。”

啪——

火星滑落地面,弹跳几下,熄灭了。

薄翼的视线随着烟头下落,她捡起那枚烟头,走到几步开外扔进垃圾桶,回转身时看见薄冀僵立在原处,连呼吸也没有了。

他的脸幽蓝泛白,宛若濒死。

她无声叹息,轻轻地走回去,重新走到他的面前,向他伸手。

“烟。”

他好像听不到,于是她耐心地重复一遍:

“烟呢?”

空茫的眼里慢慢有了焦距,他颤抖着摸出烟,放进她手里。

薄翼从里面抽出一根,平稳地递到他嘴边:“含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张嘴含着。

”打火机。“

他掏出打火机。

她拿起来,拨动棘轮,拨了好几次,却没有点燃,她努努嘴,继而抬起头,认真请教的模样,问他:

”怎么打不燃?“

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轻轻擦过温暖的掌心,他将打火机握在手中,看着她,大拇指拨动棘轮。

“要转得快一点。“

扑——

火焰燃起,橘红色的火光扑了她满脸。

她的眼睛紧盯他的动作,似乎学会了,领悟般点点头,重新取回打火机。

合上盖子,火焰熄灭,他们之间又暗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很快,盖子被掀开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拨动棘轮的声音,然后——

她点燃了火焰。

她举着那簇火苗,踮起脚向他靠近,他俯身去接。

滋——

橘红的火舌舔上雪白烟卷,他们的头挨得好近,在这一刻对视。

他在她的眼里看到炽热跳动的亮光,还有他自己那张糟糕到无以复加,却又终于找回暖色的脸。

血液开始流淌,心脏重新鼓动,疼痛铺天盖地。

这一切都迫使他必须开口,他声音嘶哑,近乎呢喃:

“我知道的…那些问题我知道答案了……”

叮!叮!叮!

急促刺耳的铃声突兀地响起在空旷冷寂的长廊里,一遍又一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杀死了最后的火光。

她垂落眼睛,关掉倒计时。

窗外的雪还在下,它们怎么还不停?

她的声音也和这些不停飘落的雪一样轻。

“父慈女孝时间到,我该走了,”她把打火机还给他,“你要保重,哥哥。”

金属外壳残留她的余温,给他最后一丝温暖。

“小羽……”

他的目光追着远去的背影,她听见他在呼唤她吗?

不知道。

她走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薄翼预感的这场雪到底没有下。

它变作了一场雨,在云层终究无法承担,不再等待之后倾注而下,以至于她的航班在空中盘旋将近半个小时才敢落地。

上了车,她没忍住干呕几下。

周女士看她面色苍白,脸上有汗,摸起来也是冷冰冰的,很担心。

薄翼在座位里摇摇头:“飞机上暖气开太足了,又热又闷,下来的时候还遇到了气流,一直在抖,没事的,我休息会儿就好了,”她深深吸进一口空气,胸腔里总算舒服一点,继续说,“你去看看他吧,他是不太好……初五那天人就下葬,你初六去吧。”

“我不太放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薄翼牵起一个笑容,“我就在舅舅家里,况且你不是还要再呆两天吗?两天总够你把我养好吧?到时候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回去。”

周女士在心里算了算,她的新春假期放到初十,这几天把女儿给顾好,初六到初十把儿子给顾好,孩子留哥哥家她也放心,这么安排的确是最合适的。

她爱怜地再摸摸了摸女儿的头:“那好嘛,先这么定。乖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会儿我们去买。”

薄翼答非所问:“哎哟,当老妈子好辛苦哦,别个休息你上班,几千里几千里地跑,啧啧啧,我以后绝对不要结婚,也不得生孩子。”

看她白着一张脸打起精神耍贫,周女士心下酸胀,顺着贫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爱结不结,爱生不生,我还懒得给你准备嫁妆带孩子呢。”

“哼!”

“哼!”

初五,周女士确定薄翼没事才订了第二天去增城的机票。初六早上她自己一个人打车去的机场,没要周舅父和薄翼送。

该走的亲戚都走完了,初六周舅父就没再出门。

过年剩菜不能再要,薄翼上午跟着舅舅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下午睡一觉起来吃晚饭,饭后陪外婆出门到江边溜达一圈,晚上看看电视,随便做点什么就又睡了。

她从小每个暑假都要过来待一段时间,跟自己家一样,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

初七那天,舅妈和周末回来。

初八,舅舅、舅妈开始上班。

有周末在家里,薄翼会觉得能透气一点。虽然他俩也不一起玩,周末喜欢外出,下刀子也要出门,而她就喜欢赖在家里,所以基本只有晚上才会碰面,说几句话斗两句嘴,也不专门聊点什么,但她就是会觉得要好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哪里,她不知道。

这天下午,薄翼没睡觉在客厅看电视,外婆在房间里,周末在外面。

看着看着,有电话进来,周末。

“干嘛?”

听了一会,薄翼起身走去他的房间,拉开书桌抽屉,对电话里说没有,又拉开床头柜抽屉,回也没有,最后翻到衣柜里的一件大衣口袋,才算找到他紧张兮兮的东西。

一只打火机和一包烟。

打火机是他女朋友送的,烟当然是他自己买的,他今天出门没摸到烟,以为自己连带着把宝贝搞丢了,心惊肉跳地打电话回来确认,幸好找到了。

薄翼大骂他傻逼,翻着白眼挂断电话,却没有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很神奇,她感觉这包烟在注视自己,就像她一错不错地盯着它。

不由自主地,她开始好奇起来,以前从没有过,但今天就是突然一下很想知道烟到底是什么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步躲回自己房间,关上门,背抵到门板上。

房间很冷,因为她之前一直呆在客厅里,没有开暖气。

薄翼也很冷,脸很冷,心也很冷。她异常冷静地、近乎冷酷地旁观自己从包里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

滤嘴含进去的瞬间能尝到一点生烟草的味道,如果这就是的话,她并不能确定。

哗——

棘轮拨动,火光亮起。

她略微停顿——空间封闭安静,外婆安然梦中——然后举起火点燃香烟。

烟草燃烧的这几秒里,她居然还分神想了一下——原来不同的打火机点亮的焰火是不一样的。

学着别人的样子,薄翼左手两指夹住烟卷,用力吸了一口。

第一时间,什么味道都还没感觉出来,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眼泪直落,脑门充血,浑身颤抖地连烟也拿不住。

那些从别人口鼻里逸出的烟气,到她这,不知去向了哪里。她咳得肺都快出来了,也没见它们被咳出来一点。

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地板上,受不了,她抽不下去。

薄翼拾起将近完整的烟,等自己脸上完全恢复正常后才去卫生间把东西丢入马桶冲掉,又用纸巾仔细擦掉地上水迹、收敛烟灰,包在一起扔进垃圾桶,接着她捋了捋烟盒里的烟,让它们看起来尽量自然,不像少了一根的样子,最后将它和打火机一起放归原处。

等这些做完,她坐回沙发继续看电视,可看了没多久,就觉得头晕脑胀,甚至有些反胃。

八成是那一口烟引起的。

她想不明白。

若真是如此,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抽烟,抽得津津有味,抽得上瘾呢?

明明不舒服,明明什么味道也没有。

但此时此刻也没条件想明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越来越晕,天花板都在旋转,她索性把自己埋床上去不再动弹。

晚饭时,舅妈过来叫她吃饭,叫了好几次。她艰难撑着起身到桌前扒拉了几口饭,每一口都宛若吞炭,烫到不行,她不想让人担心,强装正常说自己下午吃多了零食,没有胃口,又说自己回房间做题,就此下了桌。

往年她不是在客厅呆着,就是窝在房间里,舅舅舅妈便没当回事。

夜里十点左右,周末从外面回来。他带了烧烤当夜宵,他爸妈和奶奶肯定是不吃的,就去敲薄翼的门,可敲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觉得奇怪,看了眼卫生间,没人,试着问了句我进来了啊,等好久也没回应,他才试探着拧开门。

然后他就听见薄翼在哭,捂在被子里吭哧吭哧的。

周末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没见薄翼哭过,还是这么个哭法。

迟疑着放下烧烤,悄悄近前去,轻轻喊了声:“小翼?”

依然没有回答,倒是越发听到人不仅在哭,还在嘟嘟囔囔,说着胡话。

他着急忙慌扯开被子把薄翼捞出来。

入手滚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翼,小翼,听得见我说话吗?”

一双细弱无力的手抱住他的脖子。

“哥哥……”

靠,这一声叫得他心都要碎了。

“在呢,在呢,哥哥在呢,没事啊。”

他一把把人抱起,大步迈出去敲他爹妈的房门。

突如其来的位置变化似乎吓到了薄翼,她悚然一惊,全身绷紧。

周末一边拍门,一边安抚:“很快就好了啊,幺幺,你在发烧,我和我爸马上带你去医院,不要哭了啊。”

她虚虚往上抬起一眼,眼里迷迷蒙蒙的,又重新闭上,低低回:“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冬夜寒雨,凌晨急诊。

年节未完的夜半,偌大的急诊大厅,似乎挤满了全城的病人。冷光之下,值班医护往来奔走,医疗器械随处可见,疼痛愁苦的面庞晃来晃去,然后脚步声、仪器声、呻吟声、叹气声杂乱交错地响起。

乍然闯入这样一个世界,周末呆愣住不知所措。

周舅父在身后推他一把,说找个位置坐下,他先去挂号。周末这才有了反应,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妹妹,她闭着眼睛,呼吸轻和缓慢,若不是烧得满脸通红,只会让人觉得她甜甜地睡着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样的妹妹很可怜。

抱着薄翼在大厅转了几圈,人太多,根本没有空座位,还是位好心的大叔,看他辛苦,让座给他。周末躬身向人道谢,大叔摆摆手走去一边。

急诊可大可小,过号时间比普通的要长,等了许久,才轮到他们。

医生初步检查判断是咽炎引发的高烧,保险起见,再查下血。

抽血的时候,周舅父想打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之前那一下,外婆和舅妈都被惊动了,还在家里等着没睡觉。

一直安静的薄翼这时候挣扎着用虚弱的嗓音发出响声,她无力地去抓哥哥的衣服,一声一声地重复:“不要…不要告诉我妈妈……不要告诉我妈妈……”

周末低头仔细分辨她说的是什么,听完喉头一梗,强压涩意擦掉她眼角汇集起来的泪水,吸吸鼻子说:“没事儿,我爸打电话给我妈报平安呢,幺幺不要怕,”说着为了证明自己,仰头去和周舅父讲:“爸,跟妈和奶奶说完就行了,姑姑在那边隔得远,现在又这么晚,别再告诉她让她担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舅父回身看见薄翼望向自己的眼神,走过来揉揉她的头,安抚一笑:“好,我们都不得跟你妈妈讲,好好看病听到没有?”

报告出来,的确是炎症引起的。温度已经高到接近四十度,需要马上挂水退烧。

大厅实在没位了,护士推开一侧走廊大门,引他们到一排靠墙椅坐下。

暖气还没扩散过来,空气又湿又冷。

折腾着挂好水,剩下没别的什么事,周末打发他爸回去,老头子明天还要上班,他自己一个人守着就行。

周舅父先是摇摇头,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生了病,心里怎么都过不去,可年纪到底大了,熬不住,就去旁边便利店里给两个娃买了好些水和吃的过来,又站了会儿,嘱咐有事随时给他打电话,才把车钥匙留给儿子,自己回了家。

冬天输液手冷,没多一会儿,薄翼的手背就泛起乌青,她自己并不吭声。

周末瞥眼见了,赶忙找护士问哪里有热水,护士指向大厅另一边。

没有容器,他就硬灌下两大半瓶矿泉水,给薄翼兑出两瓶不烫手的热水来。

走回走廊门口时,又长又深的甬道里,只有薄翼一个人孤零零、静悄悄地坐着,灯光白得刺眼,让这个小姑娘的橘色头发都显出苍白。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午出门还健康正常的妹妹,只一个下午,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会骤然变成这幅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幅……他看了都心疼不已的样子。

说实话,他和薄翼从小一块长大,虽然年长两岁,但他从没有过当哥的自觉,而且这个妹妹好胜心强,性格也强,除了在大人面前装样子叫他哥,背地里都是直接喊名字的。两个人一路走来扯过不知道多少皮,打过不知道多少架,说是兄妹,更似玩伴。

她从不示弱,所以他也从不怜惜。

可是在这一刻,他深深觉得自己是一个哥哥,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女朋友说有些性格的女孩子会很吃亏。

把热水垫在薄翼掌心,另一只塞进她怀里,周末蹲在妹妹面前,笑着仰头,一边用手背试了试她的温度,一边假装打趣:“看你哥我对你多好,还不快谢谢哥哥?”

薄翼木然睁着的眼睛向上抬起半分,眼神空洞:“谢谢哥哥。”

周末就再也装不出来,笑不下去。

他抓抓自己头发,嗫嚅几次,犹豫着开口:“是不是因为姑姑去了增城?”

薄翼轻轻摇头。

“真不是?”他其实想不到其他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还是摇摇头。

周末又低头挠挠脑袋,挠了半天,抬起头再问:“那学校有人欺负你?”

薄翼第三次摇头。

这没魂的木头样子,让他胸腔酸胀,焦躁难耐。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得有个说法吧?你要讨厌你那哥,你就别管他,一点也不要理他;你要觉得姑姑偏心,我就找姑姑说理去,我们这一大家子总是更喜欢你;你要在学校受欺负,你就告诉我,不远千里老子也去打死他!

总之别憋着,不要一个人扛着,好不好?你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能解决多少?有什么委屈就跟大人说啊,我顶不了事还有这么多家里人,我们都想保护你的呀!”

不知说及哪个词触动了薄翼,她的眼里开始有光,细碎着,一点一滴汇集起来凝结成水,然后迅速满到无法再承担,接连不断落下来。

这些水大概也流进了她心里,涨高得叫人窒息。

她嚎啕出声,惨白的脸重新涨红,上气也不接下气。

“我有道题……做不出来……”她看着他掉泪,无望地求救,“哥哥……怎么办……我好糟糕……我做不出来……我真的做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不是从来不哭的人哭起来总会特别伤心?

周末觉得薄翼快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连同眼泪一起呕出来了。

护士被哭声招来,皱紧眉头批评他:“你说什么让病人情绪这么激动,点滴会挂不进去的!”

周末百口莫辩,想在身上翻找出纸巾给薄翼擦泪,却被护士大力一拍。

“还找什么找,快用手捂住她口鼻,再这么哭下去,一会儿就要碱中毒了!”

“好好!”

他听不懂什么碱中毒,也闹不清她说的题目是怎么样的问题,只忙里忙慌坐到薄翼身边,一只手捂在她下半张脸,一只手揽着她,哄小孩一般轻拍:“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吧,幺幺,做不出来我们以后再做,再做不出来就不做了好不好嘛?哦哦,不要哭了,哦哦,乖乖不要哭了哦哦。”

哭到不知多久,哭到周末以为自己手里蓄起一片湖水。

他听见哭到脱力的人无声说:“……不要告诉我妈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场风波终究在周女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揭过。

她初十下午回来,薄翼已经回到舅舅家里。她只看到女儿有些咳嗽,以为她的乖乖夜里怕热,踢铺盖着了凉,接回家又是一番小心呵护,养到红光满面了才送去学校。

整整大半个月,薄翼病恹恹什么都没有问起,周女士也什么都没有提。

二月下旬,再回增城,地上还残留一些雪的踪迹。

小小的一摊,被扫堆到一起,边缘污糟,中间却也不是雪白透亮,依然灰灰的。

没人再愿意踏上这样的雪。

它们像被遗忘的山包、摒弃的坟冢,与人世间隔开了。

入春后,时间就和这些小雪堆一样,默不作声地融化掉。

日子过得异常匆忙,薄翼和方佳都是。

她们研究、商量了大半年,终于确定要利用那些本钱做些什么,各自又需要做出哪些努力。

两个小姑娘,奔着共同的目标,砥砺前行。

就这样转眼临近清明,薄翼收到薄冀的信息,问她去不去拜祭爷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文字直接,不多不少。

葬礼过后,他们如雪化尽,彻底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无声又无息。

薄翼低眉想了想,回一个好。

清明当天,雨。冷。

薄家老爷子葬在私家墓园,地处偏远,普通车没法去。

跨上薄冀副驾时,薄翼有些后悔将车卖掉。

车内融融若春,舒缓音乐涓涓流淌,水滴汇集蜿蜒滑落,雨刮反复来回摆荡。

然而春风是凝滞的。

他们直直望向前方,一句话也没有讲。

下车,她和他各执一把伞,并排走上山。

雨水漫过石阶潺潺而下,今年四月里,增城的雨多到不正常,比南方还要湿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山间春寒更加料峭,钻心刺骨。

薄翼手指僵硬,在手机上轻点几下,放回包里。

薄冀垂目无声,步履不停。

扫完墓下山,雨还在下,越下越大。

这一片连绵起伏尽是山,薄永锋惜命,怕雨天行路不安全,让助理开去最近的一处房产。

别墅常年有人驻守,却没多少人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生涩萧索的味道。

吃过晚饭,乌云铺满天,雨仍不见停。

薄翼想走,这倾盖如织的雨将她网在这里,越发使人无法透气,但此处只有薄永锋和薄冀的座驾,她开不走也打不到车,只好等在自己房间里。

等待,让时间变得冗长。

希望这场雨,快一点停。

天色渐黑,她长久地守着雨,慢慢感觉到渴。房间里没有水,她没有带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缓缓拉开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两层落地窗上,只有黯淡的树影晃动。

回廊和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像踩在不会发出声响的雪里。

除了雨声,整栋别墅安静得再无其他声音。

暗暗的,时间也在静灭。

这样很好,互不侵扰,静候雨停。

接满水,薄翼返身快步上楼。适时屏幕亮起,进来一个电话,海外号码,不知是谁。

她低声:“喂?”

“……小翼,你好呀,是我。”

薄翼心下略松,似乎透过这个电话与外界有了牵系。她其实有所预感,所以一定要接起。

几周前方佳征求过她的意见,说童彧想要她现在的号码,给抑或不给。她自知欠人一个道歉,就同意了,只不过如果对方不主动联系,她绝对不应该去搅扰人家。

“我知道,童彧,我听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边默然片刻。

“哈哈……我听方佳说你今天去给爷爷扫墓了…所以打电话过来……你还好吗,小翼?”

这个男孩子的声音依旧温暖,薄翼盯着杯中摇荡的液体,心一点点下沉,感到愈发抱歉。

“我很好,倒是你……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我也很好啊,你知道的,我适应力超强的,没有任何不好。”

“对不起,”薄翼说得很认真,“对不起,童彧,我以前对你很不好,都是因为我……”

“你在说什么呀,薄翼,话是我说的,人是我要打的,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呢?你从来没有对我不好呀,你不是每天都监督我认真学习吗?我那么笨,你不还每天不厌其烦地教我做题吗?”

“不是的,不一样的,我对你……很不公平。”

童彧在那边笑起来,又是叹气:“小翼,我不这么认为呀,我觉得爱本来就说不上公平还是不公平。我喜欢你,爱你,想对你好。因为和你在一起,那时候的每一天,我看到的,我想到的,我感受到的,都明亮无比。我在这样亮堂堂的世界里,幸福得无可救药。

“所以,你没有半点对不起我,知不知道?”

薄翼想回答,可提前设好的倒计时铃声又在此刻,尖锐地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张皇着,根本来不及按灭。

斜里突然一只手伸出,将她大力拽入黑暗的泥沼。听筒中童彧仍不明所以,犹在呼喊她的名字,然而不过一个瞬息,手机就被冰冷夺过,扬手摔出,砸了个稀巴烂。水杯跟着掉落,水淌一地。

催人的铃音终于在连串乱响后彻底止息,周遭归于死寂。

死寂,仿佛她和他都不需要呼吸。

薄翼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她清楚无比,她现在必须要走,不得不走,再不走就永远永远也走不掉了。

指尖打颤、发虚,她几乎不能控制,但必须控制。她调动肌肉,平和嗓音,要显得如常,要显得一如既往。她甚至逼自己在黑暗里宽容地笑出来,轻轻又轻轻:“哥,你明天记得要还我一个手机。”

不需要他的回话,说完她便转身。

可还未迈开半步,她整个人就被紧紧抱住。

“宝贝儿,”他埋在她颈窝里哀求,“宝贝儿,不要不理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雨淅淅沥沥仍在下,薄翼听不到。

她被抵到门上,两根手指正在她的身体里。

黑暗包藏罪恶,掩盖一切,睁眼与闭眼不再留有分别。

假使黑暗可以一直持续,也许好多事情也可以不用辨明。

但是门把手被拧动了,薄永锋在外面敲门。

她只来得及旋上锁扣。

咔哒一声。

这微弱的响动刺激了薄永锋,他几近暴怒,愈发大力地拍击房门。

一下一下,锤打在薄翼自我放逐的神经上,将防御的壳尽数敲落。

“薄冀,你什么意思?接连安排的几场相亲去也不去,你到底几个意思?给你老子开门!”

为什么一位父亲,要在祭奠自己父亲的日子,逼问自己儿子这些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夹在世界与他之间?

没有答案,早就理不清了。

薄翼扶住颤抖的门扉,推搡深埋在腿间的头。她只有一只脚站立,撼动他几乎在撼动自己。

“说话呀,”她在抖,“你说话呀。”

他并不回答,只扶住她,放进第三根手指。

洞穿了她的神经。

根本不可节制,脑海里自动演绎出薄永锋冲去她房间却惊觉无人的场面。

全身绷紧。

“放松一点,小羽,我进不去了。”他这才开口。

她扯他的头发,想把他扯开:“说话!你快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什么?”他声线清冷,“说他儿子刚把自己的亲妹妹口到高潮么?”

薄翼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去,薄冀接住她。

她闷在他怀里,低声请求:“快让他走吧,让他快点走。”

薄冀搂起他的妹妹,朝着门外厉声:“有什么要说的,明天再谈。”

“你最好明天跟你老子好好说清楚!”

还有外人在,薄永锋不可能真的砸开门,就此偃旗息鼓,愤愤离去。

“不要怕呀,宝贝儿,”薄冀托着薄翼在黑暗里行走,像是她在这封闭世界里的唯一依凭,“他已经走了。”

他亲她,放她到床上:“不要怕,好不好?”

薄翼往后缩,被他抓回来。

他细细密密地吻她,解她的衣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几乎有些口不择言了,几乎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思考了:“套子……避孕套……”

“哈哈,”他轻笑出声,吻她嘴唇,“我早就结扎了啊,我才不想进你里面还要戴套,”话锋又一转,“小羽想要宝宝吗?想生我们就生——”

她用手堵上了他的嘴。

薄冀不再说话,沿着掌心吻起,沉默地由上至下一遍一遍吻她。

忍到不可承受的时候,他抵过去。

“痛……”

“很痛是吗?”他问她:“那要怎么办啊?”

下一瞬间,薄翼手指骤然紧缩,几乎捏碎床单,底下猝不及防被一贯到底。

他不打招呼也不给喘息的机会,力量大到把她喉咙里的叫喊一起压碎了。

而这个人还恬不知耻地俯在她耳边,亲了又亲:“能怎么办呢?我和宝贝儿一起疼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颠倒往复,不知几何。

某个时间,她又清醒,雨还未停。

薄冀抱她躺在自己身上,她的背脊紧贴他的胸膛。

眼前明明只有漆黑,薄翼却看到了这是怎样一种情形。

她见到一面镜子,镜子里有紧紧相依的两道人影。他们长着极其相似的两张脸,代表了几近相同的两个名字。名字之下的她与他有浓得化不开的血缘,现在也镶嵌在彼此的身体里面。

他又如春雨落地般,轻柔吻她后颈,贴心地征求她的同意:“宝贝儿,我想射在里面,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然而一点也不等她回答,他已经射了——不是今天的第一次,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滚烫的液体喷溅在体内,薄翼轻微抽搐,在黑暗中捂住眼睛。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光微明,足够让昨夜隐藏在黑暗里的许多东西无所遁形。

薄冀又将自己埋进去,掐着她的腰不准她逃。

她的腰好细,一只手就握得过来。

小奶团在熹光里晃动着,干净又色情。

“宝贝儿,”他撑在上面,去拉她盖住眼睛的手臂:“你看着我,看看哥哥。”

薄翼没动没反抗,像仍然睡着一样。

他吻她紧闭的双眼,捉着她的手按去两人交合的地方。

她终于开始抵触起来,拧着胳膊不往前去。

薄冀直起身俯视她,紧抓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他退出些许,扯住她的一条腿往上抬,让她不愿见到的东西更多曝露出来。

接着狠狠一撞,直接把交织的泥潭撞进她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低声抽泣起来,用剩下的那只胳膊掩耳盗铃地遮盖上去。

“不哭啊小羽,不要哭。”

他重新俯下去亲吻她,吻她颤抖的胳膊,吻她脸颊的泪滴。

可挺送的的动作还是不停,甚至愈演愈烈,蛮横地搅弄出更多水渍,打湿她的手掌。

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红着脸,湿着眼用力打他,踢他。

“你有病!”

“对,我有病,”他抱着她坐起来,与她额头相抵,“我该下地狱。”

“所以,求你,小羽,可怜可怜我,看着我,抱抱我,叫我的名字。”

他声音更低:“好不好?求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呆立着没有动,世界就跟着她一起静止,但有东西顽固地横亘在她体内,如心脏般跳动。

咚咚,咚咚。

大约过了一万年,又可能只有一个瞬间。

“薄冀。”那双手终于缠绕上他的脖子,他们离得更近:“哥哥。”

雨已经停了,天边远远泛起朝霞,颜色恰如此刻薄翼的皮肤。

薄冀赤身裸体坐在床沿,端起一杯温水喂进薄翼嘴里。

等她喝完,他低头吻去唇上残余水光,又吻在她的眉心。

“再睡会吧,宝贝儿,你太累了,天亮我会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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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薄翼从昏睡中惊醒。

她的大脑有几秒短暂的空白,不能思考,无法呼吸。

待房内陈设生生映入眼里之后,她才开始大口喘气,仿佛劫后余生。

这是她自己的房间。

不知何时她被薄冀送回来,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薄翼坐起身,床头柜上摆着一支新手机,她拿过来按亮屏幕,时间显示十一点三十二分。

与此同时,她看到连串的未接来电与未读消息——

幸好,没有妈妈的。

昨夜通话突然中断,童彧接连打了许多电话,发了许多消息,然而一直联系不上,他只好找到方佳,可方佳也不在她身边,两个人担心了一夜。

借口自然是有的,山里信号不好,诸如此类如此云云,他们肯定一听就信,不会深究,但要把这些话打成字发出去,薄翼做起来十分困难。

不是第一次了,欺骗他们,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这次就是如此困难,薄翼不知道,或者说起码现在,她不想知道,就像她不愿去回想刚做的梦一样。

太亮了,连绵阴雨过后,天空放晴,整个房间被照个透亮。

薄翼用手盖住自己的脸。

她的手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身体是清爽干净的,衣服也全部换过了。

看起来只是因雨困在父亲别居,一觉之后正常醒来。

可到底一样还是不一样,她心里清楚。

已经避无可避,已经无法回头。

薄翼还是把那些借口发出去,彼端的人一直在切切等候,很快回复,说担心死了,终于放心,特别是童彧,他那边已值深夜,得到消息,总算能够安心去睡。

除了道歉,说对不起,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丢掉手机,薄翼不去看它,她塌着背,捂起脸,就想这样呆着,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她是犯了错的小孩,老天不会叫她如愿。

门被轻轻敲响了。

几声叩响之后,再无别的声音。

她和门外的人都在等待。

“……小羽,小羽,醒了吗?”隔了很久,“我可以进来吗?”

“不要进来。”薄冀几乎是立刻回答了,但她的声音很平很静,半点没有情绪波动。

外面默然片刻,说:“好,那慢慢收拾起来吧,我炖了你喜欢喝的汤,好不好?”

她顿了一下才说:“知道了,我等会下去。”

薄翼将凝定在门上的视线收回,重新埋入掌中,她又把自己浸没在黑暗里,假装不必思考。

不必思考这样一扇门当时究竟能阻隔多少,也不必思考走出这扇门后她究竟要面对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床换衣时,全身僵涩。

薄翼麻木地动作,丝毫不在意这些疼痛,她只是不可抑制地感到烦躁,因为它们恍如刻进她身体里的闹钟,不断提醒着她,一切就是不同了。

楼下,薄永锋已坐在餐厅里,薄翼看他面色不虞,扶在栏杆的手紧了紧。

“愣在那干嘛?还要我去请你?养成的什么坏习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从小到大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心下刚刚略松又骤然缩紧,薄翼直盯薄永锋,张口欲言,却见薄冀端着一锅汤,从厨房走出来。

“小翼,”他笑着望她,“汤炖好了,快下来吧。”

她转而看向他,闭了口。

薄翼冷脸坐进餐桌,她的表情明显惹恼了薄永锋,他又想教训她,还未出声就被自己的儿子直接了当地打断。

薄冀一边给妹妹盛着汤,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要和我谈吗?现在就谈吧。”

接二连三,薄永锋被彻底激怒,他摔了碗筷,然而还顾及着最后一丝大家长的威严,端坐在上位没有动,只寒面厉声:“这该是你说话的态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跟你说话还能有什么态度?”似乎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薄冀轻慢地笑起来,他将汤碗稳稳地放在薄翼面前,然后给自己也盛出一碗。

他用勺子勾着汤,看也不看自己的父亲,脸上的笑却加深了:“你以为你的儿子为什么不去相亲?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薄冀抬头,眼里放出奇异的光,直直射在薄永峰涨得通红的脸上,继续笑着说:“因为我是个同性恋啊,还是在下面的那个,就喜欢别的男人用他那又粗又大的鸡巴来操我,操死我——”

“你他妈!”

啪地一声,薄冀的头被猛地扇去一边,脸上斑驳出五根鲜红指印。

但是薄翼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于是她决定为他加码,她偏过头,无不怜悯地仰视着暴怒的薄永峰,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这下咱们薄家是不是要断子绝孙了呀,爸爸?”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薄翼就亲眼见证——薄永峰冲过去将他宝贝了二十几年的儿子踹翻在地,拎起旁边的椅子就往他身上砸,他毫不犹豫,一下一下,完全不管人的死活。

而薄冀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痛,不躲不闪,一直在笑。

但凡有一个旁人在,都会觉得这家人疯了。

爸爸在杀儿子,女儿在袖手旁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终于在某个时刻,薄翼垂下眼睛。

眼前的一幕幕,让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始终比薄冀幸运,幸运得多。

因为打从出生开始,薄永峰就没对她好过,所以她可以毫无负担,不对他怀有一丝孺慕,自然也就不会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那么薄冀呢?

即便聪明知事,可面对处处关怀的父亲,他当真不曾生出一丝一毫的渴盼与依赖么?

这些明码标价的爱,终归被一个孩子珍藏进了心底,不然又怎么会在真正看清后,连皮带肉地剥离出来,把自己扯得只剩一副空壳。

原来。

彻底的坏不算坏,糟糕就糟糕在,他对你好,却不够好。

薄翼自我麻痹的心一点一点疼痛起来,没办法再生气,她拿起电话,拨通了120。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救护车开得快而平稳。

薄翼一声不吭贴壁坐着,静静凝视窗外景物飞速掠过。

救护人员正在给薄冀做紧急处理。

薄永峰把那张实木椅子的一条腿砸断了,薄冀的腿就跟着断了,倘若不是后来助理及时赶到,他的肋骨或许还要再断几根。

躺在担架上的人很会忍痛,不管挨打、搬运还是处理,他都没有因为疼痛发出一丝声音。

小小空间里,几乎连他的呼吸都听不到。

薄翼的呼吸也很轻。很轻。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攥紧了她,连呼吸也给不出多余力气,而她清楚,这些疲惫来源于此刻无与伦比的清醒,可越清醒,就越累。

还会更累的,薄翼知道,还会更累的。

挂好最后的镇痛点滴,医护人员退去一边,狭窄车厢内再无移动的物体,显得又空又静。

宛如凝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只手,薄冀的左手,轻轻地、虚虚地攥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他的手掌宽大,可以包住整个她的,但他现在只敢抓着这么小小一截。

过了很久,她没有动,他才攥得更紧一些。

薄翼收回目光,低头看他。

经过初步诊断,他的骨折都是闭合性的,可即便如此,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仍交错着大量肿胀和瘀伤。他本来就白,两相映衬,看上去异常惨烈。

“小羽……”薄冀完全攥紧她的手指,“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从被拉开放上担架开始,他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她。

她回望他,视线落点却在他眼下的青黑,以及眼里的血丝。

薄翼闭了闭眼。

“我没有生气,”略顿之后,继续补充,“真的没有,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他于是露出一点笑,但眼睛仍然睁着,很少闭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这样维持着手攥手的姿势直到医院。

推进造影室时,才不得不松开。

复查结果出来,骨折的确都是闭合性的,但创口多,位置紧要,还需进一步处理包扎,并且住院治疗。

薄翼等在走廊外,廊道的窗户朝北,西斜的阳光没什么力道,几乎不怎么落得进来。

人真是奇怪。

早上的时候,她觉得阳光太盛,现在,她又希望它可以再亮一点。

亮久一点。

但时间总会一点一滴过去。

走廊更暗了,薄翼点亮屏幕,盯着空白屏幕几秒,关上,再点亮,再关上,如此往复。

就像一个被判处死刑的罪犯,却并不知晓自己死期,所以期盼它快点来,又害怕它真的到来。

护士的喊话打断了她近乎刻板的行为:“薄冀家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听到,走上去,随后遵照指示办理一系列入院手续。

手续办结,她把单子交给护士,自己去附近食店打包清淡的饭菜。

一路薄翼紧攥着手机,但它依然没有动静。

打开病房门时,一眼就撞进薄冀目光里。

薄翼顿了一下,旋即回身慢慢关上门,一面解释:“我没有走,只是去买饭。”

薄冀望着她的背影,撑出一个笑,轻轻回:“嗯……我知道。”

这里是特护病房,很宽敞,也只有薄冀一个人。

薄翼架起小桌板,把饭菜放上去,然后开始解塑料口袋。

挂着点滴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一只手腕,声音依旧轻轻。

“我不饿,小羽,你吃吧。”

薄翼转头看向这个人,平静地说:“你拉着我,我怎么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的手一紧,接着又缓缓松开。

前厅有沙发和茶几,薄翼没有过去,她拉过一旁的凳子,端着一次性饭盒就准备开吃。

然后,她长久以来煎熬等待着的结果终于到了。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来电显示——妈妈。

她的手机无声,他们却仿佛被雷音震彻。

静止几秒后,薄翼放下碗筷,起身想要出去。

却被薄冀攥住,紧紧。

他的手是冰凉的,微颤:“就在这里接好不好,小羽?不要去外面,可以吗?”

薄翼没有说话,唯独现在,她不想和他说话。

扯掉他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电话接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轻吸一口气,开口:“妈妈……”

周女士在电话那边哭,即使她忍着、克制着,薄翼也听得出来。

可她不能说。

“……妈妈,薄冀没有很严重,真的,你不要太担心。”

“都怪我啊都怪我,我一个当妈妈的,怎么就没有早点注意?怎么过年的几天就没再多问小冀几句?他那个时候状况已经那么不好了,我怎么就还敢相信他说的没事啊?这样的事情……小冀一个人闷在心里这么久,该得多苦啊?”

周女士到底没忍住,哭出声音。

薄翼闭紧眼,捂上去:“他骂你没有?”一字一顿,咬紧牙关,“薄永锋,他骂你没有?”

静默片刻后,周女士低声说:“没有。”

薄翼不说话。

“骂了……”周女士抽抽鼻子,“不过我也骂回去了,他凭什么打小冀?”

薄翼还是不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知道女儿在心疼自己,周女士转而安慰起她:“乖乖,我没事的,随便薄永锋说什么,妈妈只是担心你哥哥。”

“……嗯……”

就像她能听出她在哭,她同样可以,于是她一点也不哭了。

“不哭,乖乖,你不要慌,不要害怕,妈妈明天就过来,今天就麻烦你先照顾下哥哥,好不好?”

“……嗯。”

“好,乖乖最乖了,你们在什么病房,晚上好不好睡?”

薄翼把眼睛捂得更紧。

“好睡。”

“好嘛,你晚上还是要睡觉,明天不要来接我,地址发给我就是,妈妈自己打车过来。”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哭了嘛,乖乖。”

“没有哭。”

“哎呀,”周女士叹口气,“我都没哭了,你怎么还在哭。”

“没哭。”

“好嘛好嘛,那就这么,”只要电话通着,这孩子就会一直哭,周女士决定结束通话:“妈妈挂电话咯?你记得跟哥哥带句话,他喜欢什么样的人都可以的,妈妈都支持他。”

薄翼再也憋不出,泣不成声。

“妈妈……妈妈……”

“怎么了嘛,怎么还越哭越伤心了?”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周女士流着眼泪莞尔,声音温柔:“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哥哥的错,我们都没错,所以不要哭咯,乖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久久之后,薄翼拿开捂在脸上的手。

脱力般紧靠在医院冰冷的瓷砖墙壁,她像个找不到躲雨之处又没带伞的人,除了淋着雨任命等它停止,再无别的选择。

在某几个瞬间,她忍不住去想,这世上会不会有永不停息的雨?

如果有人遇到,那该怎么办啊?

薄翼重新回到病房。

没有掩上盖子的饭盒还摆在小桌板上,饭菜已经凉了。

她默不作声走过去,盖上盖子,放回口袋束紧,然后放下小桌板,提着东西放进前厅冰箱里。

做完这些,薄翼坐回床侧,但她没有看薄冀,只是盯着眼前惨白的被子。

不知过去多久。

“你要决定离开我了吗?”他的声音轻得像从天边飘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抬起眼。

此刻的薄冀没有笑,正静静看着她。

嘴唇微张,她想说些什么,然而喉咙喑哑,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现在,她还无法回答,因为雨还没有停。

垂落眼睛,薄翼结束这场对视。

面前又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厚重雨雾模糊的苍白灯光,她企图从这片刺目纯白里,找到一个答案。

怎么选?该怎么选?

这一边是一个人一定可以幸福,那一边是三个人可能不会痛苦。

如果是你,宝贝,请告诉我,你会怎么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二月九日,除夕。

薄冀帮着周女士在厨房备菜,他的骨折好了也快半年了,但周女士还是担心他站太久不舒服,非要他坐着做事。

小小一个厨房,摆一张凳子,再横一个长手长脚的人,来回过路都不方便,倒像是来帮倒忙的。

可周女士很高兴,零零碎碎跟他说着话。

他妈妈是很好的人,从来不会勉强,他话少,她就多说一点。

与他不同,周女士眼里的生活总是丰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有滋有味。他喜欢听妈妈讲这些。

聊着聊着,有电话进来。

舅舅打来的,周女士正在腌肉,手上不方便,薄翼给她按下免提。

他们来的路上堵车严重,中饭肯定是赶不上了,让他们先吃,不要等。

“好嘛,好,不要饿到了呀?离下个服务区远不远?”

“没得事,备了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盯着点妈妈,吃东西的时候仔细点哈。”

舅舅在电话那边应和:“好,晓得,一家人都盯到的。”

今年下半年,薄冀外婆着实吓了全家人一大跳。

十月份薄翼回家过生日,去年她没回来,老人家一直记着,饭桌上来来回回嘟囔这个事情,任凭薄翼怎么撒娇卖痴都揭不过去。

本来算是一件让人敞怀的乐事,不料老太太光顾着说话,一点没留心嘴里,咽了大块肉下去,直接卡在食道过滤器里,梗进了医院。

中间一度危急到需要开刀。

要知道上次老人就差点没从手术台上下来,如今身体远不如从前康健,再来一次多半凶多吉少,周女士当时一听就哭了出来。

还好老天垂怜,最后无痛解决。

自此两兄妹家做菜都要给母亲专门备菜,肥肉切小块,瘦肉打成泥,纤维粗的蔬菜也要特殊处理。

现在薄冀和周女士正是在准备这些。

周女士看了眼时间,把肉两三下拌好,放进冰箱,一边洗手一边跟薄冀说:“先不弄了,肉差不多了,菜的话等晚上要开饭的时候再理,要不就不新鲜了。”说着开始架锅做饭,“有点晚了,饿没有?中午我们就随便吃点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应声好,把手上的东西处理完,接着快速归置,凳子搬出去,盆碗洗干净。

炒菜间隙,周女士望了望窗外。

“哎呀,下大了,你妹妹出去的时候带伞没有?”

薄冀也顺着妈妈看眼窗外,回头温声说:“我去接小翼吧。”

周女士顿住,面露犹豫:“要不你打个电话给她,喊她直接打车回来?这个小朋友也是,在北边也不是没看过雪,还非要大早上跑出去看稀奇。”

“没事的,”薄冀拍拍妈妈的肩膀,“就几步路,我慢慢走过去。”

“那你慢到点哈,路上面滑,一定小心着走。”

“嗯。”

他披上大衣,携一把黑色大伞,走出家门。

到了单元楼下,薄冀撑开伞,他捏着伞柄向上斜,伞面掀开露出白朦朦的天和飘散而落的大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年菁城下雪了。

薄冀伸出手接住几片,南方的雪不像北方的那么干,落在手里湿哒哒的。

他站了一会儿,低头注视掌心的雪全部化成水,才提步往附近的人工湖公园走。

其实菁城不是从来不下雪,只是在薄翼眼里,这是第一次下。

放进薄冀的视角,这是第二场。

第一场雪下在薄翼出生的那一年。

初次见雪总是新鲜。

他清楚记得,当时的他特别兴奋,虽然面上不怎么表现出来,却破天荒地提出要照相,还硬要抱着自己几个月大的妹妹一起。

照片里,一大一小两个雪一样白的小孩,小的坐在大的怀里,一个微微勾唇,一个甜笑展颜。

如果当初这张照片没被收走,他们的命运会不会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羽会不会就……不用这么痛苦?

他把宝贝强留在了怀里,却好像不知道该如何抱住她了。

五岁时,他第一次抱起薄翼。那时候的他根本不懂该怎么去抱一个小婴儿,只敢僵着手死死攥着,反倒让妹妹大哭不止。

所以后来他很快学会了,妹妹再也没在他的怀里哭过。

但五岁的薄冀可以学会,八岁的薄冀可以学会,现在的薄冀却怎么也学不会了。

他变成了留不住东西的人,只会将怀里的珍宝抱到破碎。

可他宁愿自己破碎。

一度几乎就要碎了,于是他故意显露,求心软的人垂怜。

对,他还是一个卑鄙的人。

小羽之所以甘愿被他绑在身边,不就是得益于血缘亲情,自己死了妈妈会伤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她不要最爱的妈妈伤心。

他用爱绑架了她的爱。

可即使如此,还是放不开手……

南方雨雪边下边化,室外温度极低,除了薄翼,公园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坐在湖边石亭的栏杆上,正往湖里一颗一颗丢石子。

水面上只结出很薄很薄的一片冰层,小石子一落上去一下就能砸出一个窟窿,发出“嘟”的一声。

薄翼觉得这声音十分可爱,断断续续听了快一上午,跟前的冰面几乎没有完整的了。

其实她耳里还放着歌,同一首,一直单曲循环着。

薄冀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时候,手里的小石子刚好丢完。

她知道他是来叫自己回去吃饭的,但她没挪动,只荡着腿坐在原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上沾了些泥灰,薄翼拍拍干净,然后把手装进衣服口袋里。

晾在外面这么久,她的手依然温热,丝毫没有觉得冷。

未几,薄冀收伞迈入石亭。

“这么快开饭了?”

他停在薄翼几步开外:“对,舅舅他们堵在路上,短时间到不了,让我们先吃。”

薄翼可有可无点了点头,突然抽手指指自己一边耳机,问他:“听歌吗?”

薄冀停顿了半下,随后将黑伞靠在廊下的米白色雨伞旁边,接着轻轻走过去,走到她的身边。

不等薄冀站定,薄翼就把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

一首歌正在播放。

一首她和他都无比熟悉的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歌正唱到第一段高潮:「saythatyoulovemetoo,爱してると闻かせて,あなたの気持ちを知りたいその声で,saythatyoumissmetoo,离れても想ってる,この距离を埋めるように言って,すぐにすぐにすぐに,Iwannaseeyourlove,seeyourlove,seeyourlove……」

今年是薄翼在国内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她在几何方面展现的天赋与能力被院长看中,破格推荐到业内顶尖大牛门下读博,未来几年会一直留在国外。

薄冀很早就知道,她也知道他知道,所以他们谁都没有开头说起过这件事。

然而今天,薄翼会趁着年夜饭,向大家宣布。

“也不知道听到我要去国外呆那么久,妈妈会不会伤心?”

薄冀盯着她晃荡的腿,低声说:“不会的,妈妈会为你开心,当然也一定会很舍不得。”

“那你呢?”

薄翼想越过栏杆转身,脚收太急,整个人晃了一下,薄冀跨近一步一把扶在她的手肘。

坐稳后,她的膝盖抵着他的大腿。

离得很近,又比站着的时候矮,薄翼必须要狠狠仰头才能看见薄翼的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看着他,问他:

“那你呢?你会伤心还是不舍得?”

薄冀先错开眼睛,然后退开了一点,但手依然稳稳扶着她。

“我会…高兴,和妈妈一样。”

对于这个答案,薄翼不置可否,薄冀好像也无话可以接下去。

歌放完,薄翼抽走耳机,撇撇嘴跳下栏杆。

“走吧,吃饭,”她站在石阶前,侧身指了指角落的伞:“我不想打,你来。”

薄冀点点头,撑开黑伞举在左手,又把她的小白伞握在右边。

他走到她身侧,听见她轻轻“啧”了一声。

苍白的左手下意识收紧、发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我自己拿着,”薄翼抢过他手里的白伞,眉头微蹙,“我要走右边。”

薄冀又点点头,无声将黑伞换至右手。

雪还是很大,之前他沿途走来的脚印已被新雪覆盖。

薄翼回首身后小径,两列并排的脚印烙刻在雪地里。

她轻轻露出一个笑,拉停了薄冀。

黑伞之下,白雪之上,他的眼仁漆黑,满满倒映一个她。

“薄冀。”

她的指尖温热,勾住他空荡冰冷的左手,托起来,将一个一直攥在手心的东西套上去。

是一根黑色的小皮筋,上面留有她的温度,在他的无名指上缠了两圈。

不多不少,仿若天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轻轻抚摸着它,似乎很满意,笑着抬头。

她又轻轻喊他。

“薄冀。”

他的声音更轻,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梦。

“嗯?”

“薄冀,我救不了你的,你要自己救你自己,走慢一点也没关系,但是要从里面走出来,我会一直看着你,好不好?”

她摇他的手。

他不敢动,他害怕梦被摇碎了。

“这不是在做梦,”她踮起脚尖,向他靠近,“我选择牵起你的手,不是在可怜你,也不是想救你,只是我想牵着你……喂,你低一点啊。”

他就低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她终于握着他的手,吻了他:“只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薄冀。”她又重复一遍,“我爱你,听到了吗?”

黑伞倾斜,阻隔世界。

他揽紧她回吻:“好,我听到了。小羽。我听到了。”

两行紧挨的脚印一路延伸到家。

雪不停,很快,干净的纯白会将它们填平。

无人知悉这些凹痕曾经存在,就像无人知悉它们曾经由谁刻下。

—————正文完—————

2023.03.28~2023.8.22七夕凌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呼,到现在还有点难以置信,我的确写完了一个故事。

就像一个续航能力最多50米的人,最后竟然磕磕绊绊跑完了一场马拉松。

大概在十几章的时候,我就遥想过要不要写后记,但那时候本人既没有把握可以完结,一边还觉得写后记有一些些矫情。

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故事对于我的意义实在重大,而我现在又极其亢奋,大脑缺氧,就叮呤咣啷,想到啥写啥吧。

一切起源于今年3月28号凌晨,那个时候我患有很严重的失眠,然而近两年来,连让我听得进去的网文都很难找到了,入睡变得极其困难。

于是萌生了要不干脆自己写的想法,毕竟我最了解我的xp是什么。

可这并不容易,因为从六年级看文以来,随着岁月变迁,口味更迭,我在无数个便签app里四处留情,到处挖坑,就没有哪个是真正写完了的,emmmmmm……诚恳点说,应该是写了两三章爽完就跑。

写得最长的一个大概就是年初阳了之后,憋在家里无事可做稀稀拉拉给一个故事写到了3万字。

只有天和我知道,《北羽》这本,一开始真的只想在十章内结束战斗,可是进度总比我预想的要慢、要慢,要再慢,然后我安慰自己,加加油,六万字可以收工,然后结果就……这样了。

咳咳,对不起扯远了。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不知道怎么地,脑子里突然闪过初中时?听到的一首日文歌,但是歌单里没有,我不记得名字只记得副歌是怎么唱的,反正夜还长,无事可做,我就想把这首歌找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哼了好多遍,总算识别出来了,就是文里这首:saythatyouloveme。

歌声从音响里飘荡出来,我躺在漆黑的房间,突然有了这个脑洞——

骨科,无辜的小孩,命运的回旋镖击打在他们身上。

最先冒出来的,是关于“大风”的画面,哥哥无意见到妹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妈妈问起,侧过身遮挡,只说一句“起了大风”。

哇,一发不可收拾,我激动得一整晚没睡着,喝一杯咖啡就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字。

当时我只想过把瘾,写到关键字“大风”就心满意足去睡觉。

但是好像脑洞打开了,这件事就由不得我了,哪怕当天就写到了第三章,躺回床上的我依然无法停止思考,或者说是这个洞在不断往我脑子里喷发东西,我根本控制不住。

于是我就继续写,写到第六章时,我意识到我行文措辞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脑洞喷发的速度,于是我开始把零碎的片段串起来,整理出了一版破破烂烂,勉强叫做大纲的大纲。

有时候某些场景过于鲜明,会逼着我不得不先写出来,比如哥哥发疯的清晨,很早很早就完成了,这些情感强烈的片段也成为了一个个旗杆,激励我走到那去。

怎么说呢,我这人写文总会陷入一种恶性循环,每次开坑都是激情满满奔着xp去的,然而写着写着就会觉得难以为继。

以前我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能归结于觉得自己生产的颜色废料不值得别人花时间去看,可是通过《北羽》,我才总算了解,原来是我走近了人物,自此我的笔不再由我控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真的非常难受,因为我是对待感情异常迟钝的人,不然我也不会只喜欢写别人发疯了。

可恶就可恶在,我的逻辑不允许我让人无故发疯,我就只能慢慢去推敲、设想这俩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后可喜地发现我的确是个人才,选取的两个人物一个比一个更难揣摩。

每次一有稍微大一点的情感转变,我就要抓三天脑壳。

后来我觉得这不是办法,我必须要借助工具书,就找啊找啊,找到一本艾?弗洛姆的《爱的艺术》。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本好书,推荐每位老师观看。

很神奇,透过这本书我没弄懂什么是爱情,但意外地想通了该怎么和世界相处。

第10页写着这样一段话:人对他的单一存在的觉悟,对他短暂生命的觉悟,人意识到身不由己,死的必然,人知道自己的孤独和与世隔绝,意识到面对社会和自然的威力自己的无能为力所有这一切都使他的特殊和孤寂的存在成为无法忍受的监禁。紧接着23页有这么一段话:在每一种创造性的劳动中,创造者同他的物质组成人的周围世界的物质达成一致。

看到的那一刻我就想,对,就是这样了,我就想这么活着,让我的灵魂寄居在我所创造的东西里与世界结合,而其他痕迹,我都不要留下。

于是我更加坚定地去写,却又遇到了困难。

特别明显地,从十七章开始,我的手底下总会长出大纲里没有的东西,我知道是人物在驱动着我,但进度一再拖慢,难免陷入焦躁,再加上迎来第一次强烈的情感冲突,写完第二十五章之后,我再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尝试过很多办法,看书、听播客、旅游,都没有用。我甚至想到也许这个故事只能到这了,已经算是突破记录了,但心底隐隐还是有些不甘心。

恰逢那时候我唯一的魔法工具停止运营,7月30号后就无法使用,我想着那要不倒逼一把自己,万一呢?

所以开启了连载。

坦诚说,我不适合写连载。

虽然有二十五章的存稿,拥有近乎一个月的余量,可我只感到倒悬的焦虑,以及忍不住不停刷新网页,看有没有人看我的故事啊,给我留言啊。

我真是相当高估了我自己。

什么独处于世界之外,根本没到那个境界。

眼看倒计时一天天逼近,我还是一个字写不出来,整个人焦虑到不行。

可能老天眷顾我吧,某一个白天,我翻开了一个记录脑洞的便签app,意外发现原来我早就写过这个故事,一版截然不同的《北羽》。

大约是在一年之前,我情绪最不好的一段时间,那时候我觉得憋闷得要死,心里有好多东西又抓不住,只能通过码字让它们流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写到不到一半,心里舒服了很多,我就把它丢去一边。

幸好当时有和一个朋友聊起过这个故事,不然我就想不起来后来是怎么发展的了。

对,这个可怜的故事,被我遗忘到了角落,直到今年5月25号,才得以重见天日。

然后我猛然发现,虽然写新故事时,完全忘了老故事,但二者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宛如时空交错,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对话,而现在的我在下意识治愈过去的那一个我。

这种感觉特别奇妙,就像你行走在茫茫黑暗里,你不知道你在往哪走,你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变好,但是某一天,你无意回头,看见了以前你扔下的时间锚点。

你的确在向前哦,你的确有在慢慢变好哦,继续吧,不要害怕,大步往前走吧。

天啦,那一刻我前所未有地充满感激,对我自己,所有所有。

因此,我继续写了下去,哪怕过程中依然困难,时常觉得自己和前面画风不符,依然硬着头皮往下写。

我想让这个故事完结,想给过去和现在的自己一个小小的圆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那个半途而废的短篇,我也会把它写完。

这是我对一年前的自己的义务,我必须要把它吐出来。

悄悄咪咪地说,我也非常喜欢这个版本的故事,虽然它是大写加粗的BE,但是信我,真的好看!

它只是一个在平行世界发生的故事,除了人物名字相同,和小北小羽没有任何关系哦,也不是本文番外!

啊,说到番外,本来之前有想过要写一个小北没被带走的if线番外,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过多消耗故事了,也不想再过多打扰两小只啦,他们已经处于这条生活线上,就好好地走下去吧。

十年后番外应该会有一个,等我把平行世界写完。

以上。

最后,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一路以来给我投珠、留言的各位老师,没有你们,我也很难坚持,180度大鞠躬!

若还有缘,山水总相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预警】

大写加粗的BE,不过我觉得很好看,超喜欢!

可以当作此端的缺失和遗憾,在彼端都得到一一圆满,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对不起,如果实在吃不下请不要勉强。

————————————————

一、改变和不变

踏出车门的那一刻,记忆中的潮热空气扑面而来,片刻之间竟有些恍惚。炫目的日光刺进眼睛里,看出去的一切都显得模糊且飘渺。

我捏紧手中行李箱,汇入人潮之中。

站口外,妈妈等候在树荫之下,弟弟也在,正咬着什么,脚尖踮起东张西望。妈妈一直注视着这边,我一出站她就发现了,一把拽过旁边的弟弟向我走来。

弟弟被拽了个踉跄,差点摔下去。

我微微张开嘴,但当众大喊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只沉默着加快步伐走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坐了这么多个小时的车,累不累嘛?要不要上个厕所?”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妈妈又连珠炮一般继续说道:“来,行李箱给妈妈。”

一边轻轻推了推视线乱窜的弟弟:“快喊哥哥噻,两年没看到老,认不到老嗦?”

弟弟朝我看了一眼,继续啜着冰棒,没有说话。

?“哎呀,勒个娃儿,害羞得很!”

?“我知道的,”抬手摸了摸弟弟濡湿的脑袋,我微微抿起一个笑,“妈妈,快走吧,太阳好晒。”

?“要得,走,你爸爸在停车场等我们。”

我试图牵起弟弟,被他甩开了。他垫脚跑向妈妈,握住她的手,却又时不时回头来望我。

是的,他很害羞,哪怕对自己的亲哥哥,长时间未见之后,也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接纳。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长到妈妈显见地老了许多,脸上的纹路加深,短又短到弟弟依然痴胖,依然喜欢垫脚走路,依然无法集中关注什么。

我跟在他们后面,默默无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北站新修了停车场,离广场有段距离,一路蝉鸣沸腾,路面白亮,热气蒸腾,令我如坠梦中。

梦里也是这样,蝉声喧闹,街道耀眼,空气滚烫,前面飘荡着一道白色身影,她一会笼罩在炽烈的阳光下,一会走进斑驳的树影里,光影明灭,忽近忽远。

~~~

砰——砰——砰——

妈妈大力拍击车窗,挡光玻璃降下来,露出爸爸的脸,搁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

“看到人都不晓得出来接一哈迈?”就像之前没等我回答一样,妈妈也没等爸爸的回答,又朝他吼道:“后备箱打开!”

但爸爸不是我,哪怕错过了时机,他依然会选择开口:“老子刚刚在打电话!”说着,将烟叼进嘴里,下了车。

他夺过妈妈手里的箱子,塞进后备箱。

我和弟弟坐进后座,妈妈坐入副驾驶,接着爸爸也回到车里。

车还没开动,妈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烟搞快点掐老!窗子都关到起滴,熏人得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爸爸没有说话,烟依然叼在嘴里,只是打开顶窗,启动车辆。有热风卷着新的空气灌进来。

妈妈没有再说话。

顶窗敞开,弟弟站起来,笑着将头伸出去。

“批娃儿!坐到!搞快点坐到起!”妈妈大力地拽弟弟,想把他拉下来。

弟弟不为所动,可拽着他的手让他不舒服。弟弟的脚开始乱蹬,手胡乱拍打妈妈的手,挣脱不开,眼看就要哭起来。

热气在小小的车内积攒得越来越多,我竟觉得有点闷。

“妈,我扶着弟弟,没事的。”

我轻轻扶住弟弟的腰,妈妈放了手,弟弟不再暴躁。车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热风呼呼灌进来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爸爸的烟抽完了。他那边的车窗降下来一点,烟头从空隙里被扔了出去。他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弟弟,缓缓开口:“昊昊,快坐到老噻,爸爸要关窗子老。”相比妈妈的火辣响亮,爸爸好好说话时,嗓音如泉水般清冽。

可能正因为如此,弟弟最听爸爸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顶窗关闭,流动的热气渐渐变冷,沉降下来。

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两年过去,依然熟悉。

时间带来改变,有些东西却仿佛永远不变。

比如明知不会因为她声音大而起效,却仍要大声叫嚷的妈妈;比如明知妈妈会大声叫嚷,却仍然无所谓的爸爸,比如听见他们争吵,心中厌烦却依旧沉默的我。

二、面和碗

路上堵车,到家已是深夜。

弟弟睡着了,爸爸背着他,往小房间里送。

妈妈的大嗓门终于低下来,她拉住爸爸,小声说:“白天啷个热,出了一身滴汗,给昊儿拿帕子擦一哈,莫把他弄醒老。”

“晓得。”语气中夹杂着疲惫和不耐烦。

妈妈动嘴想继续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过头来看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家客厅装的是很多年前非常流行的可变换灯光的吊顶大灯,连续按下不同次开关,可以得到不同的灯效。如果我们快速从客厅经过,不多停留,就会按一下,开启最外面那圈灯珠——

它们会发出低微又惨淡的白光。

在这样的灯光下,妈妈对我张起一个笑。

“饿老没得?我煮碗面给你吃哇。”

不等我回答,她已经进了厨房。

于是我不再说什么,走到开关前,按一下,惨淡白光熄灭,再按一下,暖黄大灯打开。

面熟得很快,妈妈端起碗走出来:“啷个不开空调哎?”

“就吃碗面,反正等会儿要洗澡。”

暖黄灯光里,妈妈又笑了一下,她看着我:“还在说普通话?”

“说久老,一哈子没换过来。”我接过碗,坐在桌前慢慢地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妈妈拉开椅子,坐到我对面,默默看着我。

这样的妈妈更让我无所适从。

入口的面滚烫,怎么吹也吹不凉。

“更黑老,也更拽实老,勒两年训练是不是嘿苦嘛?”

我摇摇头,回以一个笑,接着就听见妈妈叹出一口气:“成成,你今天一天都没喊爸爸哟,”她一定很累了,话里没多少责怪,只透露出疲惫,顿了一下之后,语气突然变得尖利,“你莫学到和你姐姐一样哈。”

碗里的面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味道,但我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应。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真滴是个闷登儿,”妈妈放弃等我开口,站起来准备回房,转身前她嘱咐我:“明天记到喊人哈。等哈儿吃完老碗放到起就是,我明天早上起来洗。床单换好老,你洗完澡早点睡哈。”

“恩。”

其实我不怎么饿,也不怎么喜欢吃水煮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开始好像也是喜欢的,姐姐只会煮面,她睡得晚,常常自己做宵夜。如果那时候我还没睡,她会问我要不要,我总是回答要的。

后来怎么不喜欢了呢?

哦,有一天早上,姐姐还没起来,妈妈给我和爸爸煮面当早餐。那天,妈妈错将糖当成盐加进碗里,爸爸尝了一口之后便吐了出来,靠坐在椅子上,抱着手一脸嫌弃地数落妈妈连碗面也做不好,骂完就出门去了面馆,留下我和妈妈默默吞咽着甜闷油腻的挂面。

如果那天姐姐在就好了。

那样的话,我就能像姐姐一样,喜欢水煮面。

~~~

所有家务里,姐姐最讨厌洗碗,她宁愿用拖把将整个屋子拖干净,也不愿意洗碗。

有时候我会想,她拉着我一起吃宵夜,是不是因为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让我洗碗呢?

水流冲刷着手里的碗,妈妈让我放着就好,但我想洗掉。

所有家务里,我最喜欢洗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重要性排序

终于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认床的,明明这张床我从初二便开始睡起,一直睡到大二。不过两年,身体已经不认识它,好像它从不属于我一般。

翻来覆去,不知不觉间越发焦躁,想喝水,杯子里却空了。

只好去客厅倒水。

这套房子是妈妈守着装修的,当时很花了些钱,用料上乘,门是实木的,隔音很好。

可即便如此厚重的实木门,只隔着一道依旧挡不住妈妈的声音,她张扬着自己的愤怒与埋怨,轻易掩盖爸爸的声音:“……昊儿下个月的看护费就要缴老,你裤子荷包屁钱没得一个!”

“……”

“……她不是你宝贝姑娘得嘛,电话都不接你滴,你不晓得打到她接迈?”

终于听见爸爸的吼声:“薄翼为哈子不接老子电话,不落屋?你个批婆娘不晓得迈?还不豆是因为你勒个后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你妈个锤子薄建斌!不是你个人说滴薄翼大学在外面读,豆寒暑假才回来,次卧拿给成成住?被你姑娘问到,不敢说,只敢推到老子头上?成成以前睡滴啥子地方?主卧厕所改出来滴卡卡角角!!!为老省钱给昊儿看病,瘦杆杆一个娃儿切读军校,每个月滴补贴还要打回来,他睡不得大房间迈?!”

“小房间耶?小房间你又装成个啥子样儿?“

“那昊儿住哪点儿?不是你生滴迈?”

“到底是哪个想生?”

“耶——没查出脑瘫滴时候是哪个天天打电话回来问昊儿今天浪个样,现在就变成只有我个人抢到生的嗦?”

“还不是因为你生昊儿的时候夹到他脑壳……”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我已然不想去听,轻轻走到对面,拉开小房间的门。

七彩夜灯下,小孩儿安然睡着。

我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弟弟柔嫩的面庞,心底慢慢平静下来。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客厅有个大阳台,我们家在二十三楼,为防止发生意外,阳台做了全封闭。

它的两端分别放置着一排大书架,堆满了姐姐从小到大二的各种书。阳台日光充足,书架和书都黄得很快。它们是这间房子里姐姐仅剩的东西,其他的全被奶奶带走妥善存放。

在我初二,姐姐大二的那年,我们搬了新家,从两室改三室的房子,终于搬到真正大三室的房子。只不过又多出来一个小孩,而新居买在第三个孩子出现前。

搬家时,我和姐姐都在学校不在家。

姐姐放暑假比我早,她回来时,我还在学校。

她只进过这房子一次,从此再不踏入。哪怕后来的寒暑假,姐姐也直接去奶奶家,工作之后,更是只有过年才会回来,而近几年,过年也不回来了,只托姑姑带大红包给奶奶。

所以,上一次见到姐姐,是我的高一寒假。

我徒劳地想象着姐姐如今的模样,今年我已经二十二岁,姐姐二十八岁。

我们已经快要六年没再见面了。

想到不知哪里,脑中竟然自己浮现出一个场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某个阴天傍晚,我们还在最初的家里,姐姐正靠在床上看书。爸爸走过去,坐到床边。

他似乎犹豫了好久,最终开口问:“幺儿,爸爸给你讲个事,爸爸准备和你汪阿姨结婚了,打算再要个娃儿,你说要不要得?”

姐姐放下书,面容平静,她直视爸爸:“要不得,这对我和成成都不公平。”

场景里的姐姐十四岁,我八岁,是我来到这个家的第六年。

其实能有什么不公平呢,姐姐。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重要性排序。

在爸爸心里,姐姐在我前面,在妈妈心里,我在姐姐前面。

弟弟出生之后,不过是在这两个排序之前,再加一个他。我们从第一和最后,变成了最后和第二,其实没有太大差别。

姐姐心软,才会在意这个差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四、白雪公主和小矮人

关于姐姐最早的记忆,是在两岁还是四岁?我不是很确定。

那是一个夜里,烧烤摊支起红色遮雨棚,棚子中间垂落一盏白炽灯,放射出暖黄的灯光,烧烤的香气伴随青烟婉转飘远,爸爸带着姐姐,妈妈带着我,四个人围坐在一个小桌旁,等待着食物上场,可等待实在漫长,大人们聊起了天。

幼小的我尚不知为何,锐利的光线洒落到姐姐身上时会被柔化,乖顺成柔软的昏光,只一味注视着白雪公主般的姐姐,目不转睛。

于是大人们开起玩笑:“浪给喜欢姐姐迈?亲一哈嘛。”

我听话地朝姐姐走去,懵懂地在她雪白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对于当时的我而言不具有任何意味,但对姐姐不是的。亲上去的一瞬间,姐姐皱起了眉,她在忍耐,她不喜欢我。

是的,一开始姐姐并不喜欢我。

不,也许不止一开始,但幼年的我并不懂得。

打出生起我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妈妈很忙,所以她请了一位阿姨照顾我。阿姨似乎也很忙,她总需要花时间在牌桌上、在和其他人的闲谈里。我极少能遇见同龄人,也就没有任何玩伴,往往在我忍不住要哭闹的时候,阿姨就会不耐烦地塞一个玩具给我,如果我仍不满足,她会骂骂咧咧再给我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小孩子天生喜欢获得别人的笑脸,久而久之,我学会了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和玩具呆一下午。

然后在一个夏天,妈妈带着我搬进了另一个家里。

我很高兴。

因为从此我不但拥有了爸爸,还有了姐姐。

白雪公主一般的姐姐。

阿姨被辞退,而爸爸妈妈依然繁忙,房子里只剩下我们。

每次出门前,妈妈总会一脸慈爱地给姐姐一些零花钱,然后问她:翼翼帮嬢嬢看一下弟弟要不要得嘛?

这是一个疑问句。

可不是所有疑问句都需要一个回答。

这也是我后来才懂得的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开中饭时叫我吃饭,其余时间,姐姐从不搭理我。

她愿意给我放她的动画片,却一句话也不会对我讲,只沉默地将闪着七彩光芒的影碟放进去,随后沉默地走开。

我便是在那时看了《白雪公主》。

可怜的白雪公主,恶毒王后嫉妒她的美貌,派猎人去暗杀她,幸而猎人良心发现,放走了公主,她回不了家,只能一路逃亡,最后被七个小矮人所救。

因此,在森林里,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成为了朋友,他们一起生活,相互帮助。

那我可不可以也成为姐姐身边的小矮人,与她相伴,和她玩耍?

抱着这般无知的想法,我走到姐姐身后。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敢轻易打扰姐姐,我只能静静站立在房间里,注视着姐姐打游戏。

但并不是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就不构成侵扰,我的存在本身就是证明。

姐姐露出了和阿姨一样的表情,她让我走,让我出去,让我自己去看电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想离开,我反复保证,那时的我只能想到像获得阿姨笑脸那样去获得姐姐的首肯,我保证,我会乖乖的,安静的,绝不打扰姐姐。

绝不打扰。

啪——

姐姐终于无法忍受,扯过我,打在我的脸上。

她呆愣得比我还要久。

很久很久之后,姐姐流着泪给我擦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你要看就看吧,对不起……”

得到允许,我就高兴起来。

“姐姐不要哭,我保证不说话,姐姐不要哭。”

那一年,我三岁,姐姐九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那以后,我可以和姐姐呆在同一空间里。

姐姐不再表现得排斥我,但姐姐依然很少跟我说话。

五、汪成与薄冀

军校训练任务繁重,时常深夜紧急拉练,因此我的睡眠很浅,醒得也很早。

天未泛白。

洗漱完成,全家人依然睡着。

周遭安静,太安静了。

安静不是不好,我喜欢安静。

可唯独在这栋缺少姐姐的房子里,安静一点也不好。

安静总让人觉得空,总让人忍不住用回忆去进行填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八岁之前,我叫汪成;八岁之后,我叫薄冀。

冀,希冀。

连着姓一起读,又好像“无望”的意思。

但我想爸爸没有这个所指,毕竟姐姐的名字是薄翼。

振翅翱翔的羽翼岂能纤薄?

的确如此,姐姐总飞在我的前面。

我还在上一年级的时候,姐姐就飞离了家,她选择去读住校。

我能见到姐姐的时间仅限于周末。

也许因为呆在眼皮子底下的孩子自此仅我一个,看多了,自然容易看出毛病来。

某个周末,我实在记不清是为了什么,但大抵源自于我,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吵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我的面前,他们为了我吵架。

我淹没在他们刀剑相向的话语中间,僵硬得无法动弹。

姐姐在客厅看电视,我听见她很轻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她说:薄冀你过来。

于是我僵硬地走过去了。

那是姐姐第一次主动靠近我。

她牵起了我的手,拉着我出门吃烧烤。

她把我带到热腾腾的人间里面去,问我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她给我点了一串烤馒头。

烤馒头是我们那儿的烧烤摊上为数不多的甜食,烤得外脆内软端上桌,沾满粒粒分明的白糖。

又暖又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的肚子被慢慢填满,身体渐渐放松下去,心也就不再颤抖。

再后来,姐姐上了高中。

她乖巧又聪明,成绩优异,根本不需要父母操心,是爸爸一直以来的骄傲。

每个月,爸爸都会给姐姐很多零花钱。

但姐姐买什么都会买双份,我的泳衣、游泳眼镜都是姐姐买的。

自行车也是姐姐教的。

爸爸教我的时候总嫌我笨,妈妈虽然不会嫌弃,但总觉得我温温吞吞,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其实姐姐也没特意教我什么。

她就说:你慢慢骑,不要怕摔,摔了就来找我,我一直在这等着你。

我们那天在广场从中午一直待到傍晚,把烈日熬到柔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我蹬出去多远,每次回头都能看见姐姐坐在那里,等着我。

我在那天学会了自行车。

再后来,姐姐去了外地上大学,我只能在寒暑假见到她了。

我很想她,但不敢给她打电话,在家里愈发沉默。

沉默到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都会因为我的沉闷发火。

我沉默地听着,沉默地不发一词,沉默得内心甚至没有波动。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天亮了。

妈妈打开门,问我:“成成,你早饭想吃啥子?”

我看着妈妈的脸,在一瞬间感到有点陌生。

门被开得更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问你哎!”

“……随便吧。”

“嗯是啥子都随便!”

在这个家里,在爸爸妈妈嘴里,我一直是成成。

只有姐姐,在我八岁之后,叫我薄冀。

六、姐姐和哥哥

饭后爸爸带弟弟去康复中心,我帮着妈妈洗碗。

洗好出来看见她正在拖地,我要帮她她又不让,只让我把全家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弟弟那几件特别脏的泡起来,她等会手搓。

小孩子的脏衣服洗起来特别费劲,拖完整个屋子的地再来洗衣服,腰会更酸。

我的力气比妈妈的大,索性就这么洗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洗衣台连着厨房窗台,这里没有空调,狭小闷热。

“哎呀,你浪给就洗起来老,我说我来洗得嘛。”说着就要来抢我手上的衣服。

我用手臂轻轻格开妈妈:“我几哈就洗完老,你切坐到休息哈嘛妈妈。”

妈妈还要过来抢:“他那个衣服上面沾老好多墨水,不好洗,你不会洗我来。”

“没得事,我多搓几遍就是老。”

如此她才总算收手。

妈妈在我的身边又站了一会才离开。

泡得不够久,的确不好洗。我搓干净的时候,洗衣机也把衣服洗好了。

我就拿盆装了所有衣服去晾。

阳台上,姐姐五颜六色的书全部褪色,斑驳成干瘪破旧的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成成,晾完了快进来!”

走回客厅,妈妈在看电视,她指了指侧边的位置。

我坐过去。

她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荧幕。

“正好你放假有空,切那边找哈你姐姐嘛。”

我捏紧手上的盆:“找姐姐做啥子?”

妈妈这才看向我:“你弟弟勒里没得钱用老,你老汉又屁钱赚不到一个,只能找你姐姐借噻,我们打她电话都打不通,你要不打她电话告哈嘛,打得通就假把意思关心一哈,问哈她在哪点,问到我切找她也得行。”

“我不打。”

“你浪给就不打?我脏到你班子老迈?”

我看着妈妈的眼睛,再次摇头:“我不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约因为我从未反驳过她,才会让被驳回去的她勃然大怒。

“个哈麻批,不找她要找你要迈?你以后不存钱娶婆娘?你哪还有钱给你弟弟?”

“我有,学校会给我分配工作,我一毕业就有军衔,我的工资不得低,我可以养弟弟。”

“哪个他妈滴要你养,你就是个哈麻批!你姐姐有那么多钱,她是老大,要她点钱来给你弟弟看病又咋子老?”

“姐姐已经给过了,该我了。”

“该你妈个麻花儿!你个哈麻批!你个憨包!”

我沉默,妈妈依然在骂,骂我蠢,骂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不知过了多久,弟弟从大门蹦蹦跳跳进来。

他含着根棒棒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收声的妈妈。

最后,他看着我,怯怯地喊了我一声:“哥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笑着回答他:“嗯。”

说来可笑,姐姐决定不再踏足家门的时候,小弟已经出生,差不多两、三岁的样子。

全家最宝贝的疙瘩,妈妈不工作全职在家照顾他,爸爸每天都会打电话来问孩子今天怎么样。

姐姐从小就省心,他从来没给姐姐这么频繁地打过电话。

他大概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甚至一点也没想到如果姐姐见到这样的场景,心里会如何想。

然而就是他们最宝贝的这个小疙瘩,他是个脑瘫。

他快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去医院检查才发现——父母的希望,薄家真正的继承人,是个脑瘫。

“脑瘫”,网上骂人经常出现的词,出现在了我们家里。

我不知道姐姐会怎么想,姐姐大约不会怪罪到这个孩子身上。

可我啊,我心里真是觉得解气啊,痛快啊,活该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弟弟的病仿佛只是一个开始,我们这该死的家终于受到了命运的诅咒。

爸爸投资接连失败,最终破产,所有资产被抵押出去,只剩下这套姐姐不愿踏足的房子。而妈妈全职在家,脱产多年,出去求职无人问津,就连爸爸以前给她玩票的钱也全部亏在股市里。

为了节省开销,我报了军校,每个月补贴打回家里。

填志愿的时候我在想——

幸好,姐姐走了。

这些厄运不会蔓延到她身上。

我的姐姐很厉害,一个人在外地也生活得很好,努力工作,自己挣了很多钱,在外面安了家。

可为什么,已经离得这么远了,姐姐的家人,还要把她拖回这个泥沼一般的家里。

妈妈撺掇爸爸,让他去联系姐姐,他就去了。

这个男人会在电话里如何向被挤出去的女儿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姐姐还是打了一笔钱回来,他们依靠着这笔钱,一直撑到我毕业。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大二姐姐回来,以及他们向姐姐伸手的那时,我都不在?

为什么我最想开口的时刻,我都不在?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还有脸去打扰姐姐的生活?

他们怎么配啊?

———————————————————

班子:面子。

哈麻批:傻子,程度深,带有脏话意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七、父母之爱

工作敲定,我被分配到离姐姐很近的一个城市。

我知道姐姐在哪,她的朋友圈从没有屏蔽我。

那里临海。

无论在家里,在北方,抑或在此刻行驶的高铁上,我都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望。

只要我朝着这个方向,我就会觉得,那个尽头,站着姐姐。

只要这样,我就满足了。

我不会去找姐姐,即便不带有目的,我也不配去见她。

姐姐太善良,才会不怪罪我,她一直勉强自己接受,但我知道,我的存在依然让姐姐不舒服。

所以这样就好,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工作的地方也靠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去出任务和留守基地的时间,其他时候,我更愿意骑辆自行车去往海边。

海边有特别多的声音。

风的声音,沙的声音,鸟儿的声音,潮水的声音,小孩捡到贝壳的声音,夕阳沉入海面的声音。

我被这些声音重重包围,感到安定。

也就很少想起姐姐。

每个月我会准时汇钱给家里,部队有宿舍,花销非常少,除开必要的生活支出,其余的我都全部打回去。

妈妈经常打电话来,无非是那些话,听多了让人厌烦。

或许我表现得太过明显,她渐渐不再说了,但偶尔还是禁不住抱怨:昊儿的病哪个晓得要医好久?多滴怕是要一辈子,你嗯是要供你弟弟一辈子迈?你以后还要娶媳妇,养娃儿,要不得……

我要不得,姐姐就可以么?

说起来,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

也是关于名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家是个大家族,有代代相传的家谱,孩子取名必须要论资排辈。

到我们这一代,是“田”字辈。

可女孩子名字里带个“田”,怎么都不好看。

所以当初爸爸一定花了许多心思,才能为姐姐想出“薄翼”这个名字。

这世界上有很多爱,而父母之爱,是绝大多数人都愿意真诚相信,永不消退的那一种。

然而弟弟的名字没有按字辈。

他叫薄浩宇,是爸爸花了一千块钱从算命先生那里请来的,那天他还带着我和姐姐。

我依然清晰记得,得了这个名字,爸爸很满意,笑容满面地问我们好不好听。

好不好听?

我和姐姐都沉默着没有回答,爸爸也好像不需要我们回答。

因为不是所有疑问句都需要一个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到那时候才懂得。

八、第四面墙

工作第三年的今天,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薄冀先生吗?”

“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薄翼的律师,受她之托,有东西要交给你……”

我终于踏入姐姐所在的城市,却再也没办法离她更近了。

姐姐自杀了。

那位律师叫作方佳,她是姐姐的好朋友,她约我在姐姐的家里见面,同行的还有姐姐另一位挚友,她是姐姐的意定监护人。

对自己的财产,姐姐有明确的书面交代。

所有现金捐出去,给无家可依的小女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这套房子,留给我。

“呵,你放心,她可没死在你的房子里,你的房子不会贬值,就算她是在这,你的房子也不愁卖!”

“小允!”

律师拦住一旁的人,坐在她们对面的我无言以对。

“薄先生,这是相关的手续,请您在这上面签字。”

我没去接她递过来的笔,等了很久之后,我似乎才想起该怎么说话。

“……姐姐……什么时候走的?”

律师再次拉住身旁的人,只平淡地说:“一年前。”

“为什么?”我几乎不能忍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你他妈的什么都不用做,就继承了百万家产?多好的一个人呐,就活该她是个女的,活该她是你们家老大,就要被你们吸血是吧?怎么一年也等不起啦?谁他妈知道你那吸血虫的妈养了一窝什么蛆,我看了得有多恶心,我不得做下心理建设啊?”

“小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他妈憋不住!我他妈看见他就来气!你自己跟他谈吧!”

拉不住摔门而去的人,律师重新坐回来,看着我。

她又将笔递到我面前。

“小翼说过,她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从她小时候打你的那一巴掌开始,她的歉疚从没停止过,”她盯着我的脸,继续说,“看着你越变越沉默,越变越死寂,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都是因为她,你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说,唯一还对不起的就是你,只能用这套房子弥补一二。

“所以薄先生,请签字吧。”

我轻轻摇头。

环顾四周,阳光温软,窗明几净。

超一线城市的房子,足够令我后半生无忧。

可原来,我的姐姐一直被困在这四面墙里,从没有自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在里面小心翼翼呼吸,期待空气不要耗尽。

上天怎么忍心呀,怎么忍心呢?

困住姐姐的第四面墙,我知道,叫做善良。

哈哈。

无论我再朝哪个方向望,都再也没有姐姐了。

我的第四面墙开始下落。

“请问,您有姐姐的照片吗?”

律师审视我良久,最终回答:“有的。”

“可以请您发给我吗?”

她发给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看见了姐姐,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她还停留在我高一的记忆里,二十二岁,即将大学毕业。

现在,在我二十五岁的这年,我的姐姐三十岁,依然雪白。

“姐姐她……葬在哪里?我想去拜祭她。”

“没有墓地,小翼的最后一个愿望是死后将她火化,撒进海里。”

“是哪一片海呢?”

感谢军队对我的训练,让我能在此刻面不改色。

“谢谢您,这套房子我不能要,我自愿放弃遗产继承,您看是否需要录音留证,或者需要我签署什么书面协议?您可以现在开始起草,我会配合您办理好所有的一切。”

“你确定放弃?”

“对,我放弃,请您将房子变卖,房款所得全部捐给之前姐姐捐赠的机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放弃,我没有任何资格。

姐姐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从她那里偷了许多东西,只不过她并不知道,我不敢开口告诉她,是我一直欠她。

第二天,我坐车去了那个海边。

深夜,我一步一步走进海里。

海水冰冷,我却觉得温暖。

脑中最后闪过一些记忆。

姐姐是高考前一天知道弟弟存在的,她大哭着跑了出去。

爸爸去追,我也跟在后面。

回来的时候,姐姐眼睛红着,却倔强地不再流眼泪,她恨恨看着爸爸,说:等这孩子生下来,我会杀了他。

后来姐姐大一的暑假,孩子出生了,彼时姐姐正带着我在外面买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接到爸爸的电话,爸爸说:幺儿,弟弟生出来老。

电话里传出弟弟的哭声,姐姐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

姐姐没有杀掉这个孩子,因为她心软又善良。

所以爸爸总是开玩笑:看嘛,浪给会有不喜欢小的滴老大嘛?

我就该杀了他的,对不起姐姐,我就该杀了他的。

这样你就不会受这么多伤害。

我将手机抵上心口。

在那边重逢的时候,我会亲口跟你道歉。

姐姐。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死之前是不是会闪过一些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奢望?

其实弟弟海水没顶前还有一段回忆。

是他不敢宣之于口的。

只能由我来告诉你。

那是在他小学的时候,在他名字刚被改成薄冀的时候,有天在外面看见别人结婚。

回来在饭桌上,他就天真地发问:“姐姐以后是不是也会成为新娘子?”

满座哄笑。

姐姐涨红着脸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end——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临近春节,增城。

夜里十点,薄翼解锁方佳家大门。

她就住在楼上,但太久没见面了,想先瞅瞅这人最近怎么样。

很不幸,方佳还在工作。

薄翼心里打起那么一丁点小鼓,未语先笑:“嗨~方总。”

坐在地毯上的女孩子轻飘飘乜过来一眼,然后就当没看见她一样,继续埋首噼里啪啦打字。

那敲击的声音吧,活生生要把金属板子戳破了似的。

薄翼提溜着两大一小三个行李箱进门,推着其中一个往开放式厨房走,一面讨好般地说:

“我妈给你做了好多香肠和腊肉过来,我给你放冰箱哈。”

她放东西的动作又轻又缓,尽量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就差在对着客厅的那面再长出一张脸来,最好一边微笑一边抛媚眼。

放好关上冰箱,薄翼硬着头皮试探性地抬头,方佳果然正在盯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无表情。

“那……那我走?”

方佳啪一声把笔记本一关:“薄翼!”

薄翼立马立正跪好,准备赔礼道歉。

电话突然响了,周女士打来的。

“喂,妈妈……嗯,已经到了,在佳佳家里……知道,我不会扔在增城的,我保证,这次肯定带过去好吧?……嗯嗯,晓得了,你也早点睡……晚安,妈妈。”

以往每年周女士都会装好两箱子自制的腊肉香肠让薄翼代送,可她每次都嫌长途飞行搬上搬下的麻烦,直接把东西全部留给方佳,自己一个人一身轻松上飞机。

不过今年方佳不再给她打掩护,犯罪事实告破,周女士打电话就是来确认她安全抵达,并且耳提面命,严令必须送达。

见她放下手机,方佳斜靠在沙发上,抄手抱胸,眼神冷冷的,问:“什么时候走?”

薄翼头皮又开始发麻,小声:“明天。”

“啊啊啊啊啊啊,这班没法上了!”方佳就地一倒,四脚朝天,狂乱舞动,“我要退休!我要马上退休!呜呜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拣回被踢到天边的室内拖鞋,整齐摆在一旁,看着方佳,异常诚恳地说:“也不是不行。”

方佳蹭的一下坐起来,愤愤:“你以为都像你,自家孩子说丢就丢?!”

“那……这个仿真数据模型已经很成熟了嘛,而且小林我也带出来了,孩子大了,该学会自己演算了。”

十年前,刚上大二的薄翼和方佳决定投身计算机仿真应用,薄翼主内,负责系统研发,数据建模,方佳主外,负责投资招商,运营管理。

不得不说,两个小姑娘眼光的确独到。

仿真技术在实际生活中应用十分广泛,小到仪器制造,大到航空航天。当时国内并没有自己成熟的数字系统,处于被卡脖子阶段,是以研发一经成功,就引来了大批投资。

一年一年,系统逐渐升级完善,公司也以惊人速度日渐壮大。

在薄翼博士毕业的那年,她们完成了当初在运城湖边上一起勾手许下的约定,实现了对薄永峰集团的围剿,将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然而今年夏初,在不影响方佳对公司的掌控情况下,薄翼将自己名下股份统统转让或售出,所得所有捐赠给山区女孩,用于改善她们的教育和生活。

外界对此举真实性普遍存疑,但方佳清楚,因为是她亲自陪着薄翼把那些钱一股脑全部汇了出去,一分不留。

彼时她心里惋惜,问薄翼为什么这样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只微笑着回答,她已经拥有很多,再多就不好啦,而且可以从此全身心研究数学,快乐得简直不能更快乐了。

但现在方佳一点也不为她惋惜了,连续三个月的案牍劳形之后,方佳此刻只想炸地球!炸地球!

她的怨怼振聋发聩:“年前系统赶着要全面迭代升级,我和小林忙得不眠不休,你就到处乱窜是吧?”

薄翼小心翼翼拉她的手:“大后天要去参加一个关于’极小曲面’的数学大会,顺便送香肠嘛。”

方佳嫌弃甩开:“极小曲面——什么玩意儿?”

“嗯……简单来说,它囊括了非常广阔的领域,也是一种极其好用的数学工具,比如前人就利用它证明了正质量猜想。没准某一天,我们还可以用它打破次元壁,把你的亲亲老公们都带到现实中来。”

说到亲亲老公,方佳这才想起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和他们打招呼,今天好像还是活动最后一天,新卡面都快忘了抽。

点开软件,方佳干脆利落,准备往里充钱。

一旁的薄翼轻轻拦住她,眨巴星星眼:“诶~方总,让我来。”说着就从游戏里送过去几个大礼包。

方佳用鼻子轻哼一声,开始抽卡。

薄翼知道,炸起来的毛总算总算被她捋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暗暗松气。

“哎,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回去我妈又得念我。好羡慕你呀,阿姨一点都不催你,”方佳脸皱成苦瓜,但手上动作不停,“你快点用那极小曲面打破次元壁吧,我要和我的二次元老公们结婚!或者。”

她看过来,看向薄翼:“要不我和你私奔到你哥定居的那个国家,咱俩领证结婚算了。我有时候真觉得这世上只有我和你才是天生一对,你难道不觉得吗?”

“觉得呀,”薄翼托腮笑答,“只要你不怕阿姨打断你的腿,我都可以。

“到时候等我们老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们就还可以杵着拐杖,一起上厕所。”

方佳又乜她一眼。

“有点想象力好不好?我可是富婆诶~到时候肯定要请十七八个漂亮男护工,每天轮班,推着我俩手牵手拉屎!”

“好的,方总。您说的没错,方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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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先交代国内,再说国外,但是一写起小羽和佳佳的互动就刹不住车,为了避免前后氛围出入太大,我还是分成两章吧-_-|||,最后我必须说一句,佳佳+小羽=可爱到正无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数学大会原定议程有三天,可临时出了一些问题,第三日会议取消。

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无法即时传达给薄冀的,薄翼决定直接过去。

会场在南边,而薄冀的居所位于这个国家的最北端。

极圈之内,正在极夜。

漫天风雪中,吉普车头也不回从光亮驶入昏暗。

明晃晃的远照射灯直直刺入幽蓝的天幕与冰原,照亮漫漫归途。

抵达时,雪停了。

薄翼从后备箱取出行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林深处,这所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屋行走。

房前雪道在主人出门前应该有被好好清理,然而经过半日大雪堆积,效果聊胜于无。

推门进屋,室内无人,看过去一片空旷。

屋子面积其实不大,全开间,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仅够两人使用。陈设极其简单,除生活必须品以外,毫无装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不是有空间一角的铁质壁炉静静燃烧余火,烘暖空气,就只剩满眼的冷清萧索。

薄翼抽抽被冻得略微生涩的鼻子,又使劲在地垫上跺了跺脚,关上了房门。

便这样与世界隔开。

她先脱掉鞋和外套,接着走到角落往壁炉里添上几根新柴,用火勾掏几下炉底,让火焰可以起得更快些。

等火光彻底蒸融周身冰冷,薄翼起身去厨房。

冰箱打开,令人意外地,里面近乎空无一物,

除却半袋意大利面以及剩余一小罐肉酱,再无其他。

箱中冷光将薄翼半边脸映得雪白,她静静看了这可怜的两样东西几秒,最后垂下眼轻轻叹口气,把它们全部拿了出来。

现在是当地下午五点,再过不到一小时,薄冀就要回来了。

薄翼依旧不会做饭,但煮个面拌个酱还是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架锅烧水,趁着加热的空隙,薄翼又一一打开壁橱,果不其然每个都是空荡荡的。

她一时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开车去接薄冀,但旋即打消了。

只揭开锅盖,准备下面。

电话铃响。

薄翼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佳佳。

那边正是凌晨。

“怎么了,佳佳?”

“你那边是不是还在开会?”方佳声音放得很小,但不掩急切。

“没,已经开完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哎呀,小林刚在公司直接晕倒了,整个人面色惨白直冒虚汗,我现在正拖她去医院,但是系统还有一个缺口没有搞定,我想来想去架构和团队没人比你更熟悉,只有麻烦你先来顶上,统筹分工。不然明早新版本不能如期开启测试的话,年前上线就肯定来不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小孩,”薄翼轻叹,心下略松,“你赶紧带她去医院,不是你出什么紧急情况就好。不用太担心,你直接发起个研发部的线上会议吧,我现在不在公司系统里,你单独拉我一下,后续这边我来安排,你照看好小林。”

“OK,会议我会全程跟听,有什么事直接叫我。”

“好。”

说着薄翼熄灭炉火,找出电脑开始工作。

公司研发团队从无到有,全由薄翼一手搭建。当初她于国外求学时也经常异国连线组织工作,彼此之间沟通合作默契,是以薄翼只需要尽快回顾前半年的工作日志,其他并无大问题。

另一边地下实验室。

金发碧眼的埃里克与薄冀告别:“Bo,haveagoodtime!”

他笑着回应。

在实验室,薄冀是很特别的存在。

一是因为他独特的面容与发色,二是这个人虽然待人亲和宽容,却离群索居,从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有人都知晓他是由于性向问题搬来这个国家。

可没人见过薄冀的同性伴侣,更不曾听闻他对哪位男性产生兴趣。

有好事的同事甚至猜测,也许Bo的挚爱已经去往天堂——

所以他才一直独来独往,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其实大家都很苦。

粒子对撞机架设在地下一百多米处,每个人每天都必须在地底待足起码六个小时,一旦进入实验室就会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

即便是科学家,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会需要一些别的作为调剂。

但薄冀仍然想过解释。

然而无论是“Mywifeisalive”,或者“Sheisalive”,都无法说出口。

就只能这般满满装在心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夜累积。

默默检查完设备,关掉所有灯,薄冀最后离开实验室。

坐入驾驶室时,他解开自己的发髻,将发绳套进左手无名指。

心中那股满溢而不得解的感受总算获得散逸的缺口。

薄冀从很久以前开始留长头发,出门就会用那根小皮筋绑成一个小包。

反倒令他身上更添几分独特的东方古典韵味。

说起小皮筋,有一点不得不提。

为了防止它被损坏,薄冀研究了长时间的精密机械构成,终于用极细的黑色金属丝以独特的织法覆盖在其表面,做到既坚固又保留弹性。

他给薄翼也编织一条,同样戴在她的头上。

明天,她就要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般想着,心也好像能跳得鲜活一些。

当视线里显出黑色吉普的刹那,薄冀愣住,然后不自觉在雪地里踩下刹车。

他应该继续开过去,但他下了车。

脚陷进雪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步一步,一声一声。

薄冀轻轻走到窗前。

透明玻璃窗内,薄翼穿着柔软的白色毛衣。它在壁炉旁,染上一层橘红色,看上去温暖安宁得不得了。

他望得出神,久久无法移动。

同一瞬间,埋首工作的薄翼似有所感般抬头看见了他。

看见他整个人嵌在极夜的世界里幽深黯淡,但眼里有暖黄光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直直照进她的心里。

薄翼就朝他笑,向他挥手,然后指指自己戴着耳机的耳朵。

也不知道他看懂没有。

窗外的薄冀点点头,他现在不再感到沉闷,反而轻飘飘的,每一步都像走在云里。

打开门,薄翼回头朝他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薄冀又点点头,轻手轻脚脱去外套和鞋,然后瞥见厨房台面上的面与酱,顿了一下后,开始着手准备晚饭。

不到一会儿,他端着拌好的面走到薄翼身边。

薄翼还在开会,接过餐盘并没有急着动作,继续认真聆听彼端下属的情况回报,时不时说几句话作出反馈。

剩下的面薄冀没有盛出来。

他一点不出声,悄悄捧起一本书,坐到薄翼斜对面,静静翻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白修长的指节上缠绕两圈黑色细线,束别着暖黄书页。

另一条在薄翼指间,绕了三圈。

薄翼突然对耳机里说:“不好意思,请稍等。”

她关了话筒,半跪起身去拉薄冀。

落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在他唇上。

看他嘴上沾到她的肉酱,她又再亲他一下,帮他吻去。

两个人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一小时后,薄翼结束会议。

她伸个懒腰,问薄冀:“你怎么还不吃饭?”

薄冀放下书,斜靠在沙发把手上歪头看她,目光莹莹,轻轻回答:“想要你喂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几岁了?”

他凑过来吻她:“比你大五岁。”

意大利面早已凉透,但薄冀完全不在乎,他抱着薄翼去厨房取来,然后抱着他们一起坐进沙发里。

薄翼在他腿上,喂他一口一口把面吃完,还给他一点一点把嘴擦干净。

真的像在喂一个小朋友。

放下空盘,薄翼抬起左腿,和薄冀面对面抱在一起。

她埋进他的颈窝里,他抚摸着她的背脊。

“怎么今天就到啦?”

“有几位核心教授被临时召回,具体因为什么没有说明,反正呆着也没事,我就干脆过来了,还提溜着一大箱香肠。”

“……妈妈最近好不好?几天前我跟她通话,听起来好像有点感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悠游上周来家里的时候看上了楼下的流浪猫,我妈就每天晚上提着肉去哄,想把猫给她骗回来,结果猫没请到,人冻到了,流了两天鼻水,已经没事了。”

周悠游是周末的女儿,两家人的宝贝疙瘩,目前在上幼儿园。

“正好我给悠悠画了一些科学科普小书,是直接从这边寄,还是你给她带回去?”

“哼,劳您费心,我看是用不着了。你知道我上次给她编的数学入门,她用到哪了吗?”

“哪儿呀?”

“她妈不给她买零食,她就把我的书拆页卖,学生家长抢疯了。”

“哈哈,这么厉害?”

“何止厉害,嘴巴还甜得酿蜜,把全家人哄得团团转,她妈根本没法教训她。上次她在学校把一个小男孩打哭了,不知道她怎么哄的,老师过去问的时候那个小朋友已经反过来帮她说话了。”

略顿:“她来年三月过生日,你回去吗?”

薄冀沉吟片刻,略微垂眼:“我等年中妈妈六十大寿再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吧。”

接着半天无人说话。

静静地,在等某种东西得到消解。

时间就此凝固。

很久之后,她说:“明天多买点吃的回来吧,这边的工作餐太难吃了,我想吃皮薄馅大还会流汤的大肉包子,你会不会做啊?”

“我不是很会,但可以试试。”

又过一会儿,她轻声呼唤:

“薄冀?”

他把她抱得离自己更近一点:“嗯,我在呢,宝贝儿。”

“薄冀薄冀,”她抬起头来,和他鼻尖贴鼻尖,嘴唇贴嘴唇,“薄冀薄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轻轻笑起来,轻轻吻她,轻轻摇她:“小羽小羽。”

薄翼也笑,然后继续轻快地喊他,腿跟着晃荡。

“薄冀薄冀。”

“小羽小羽。”

于是岁月重新安定,两个人的眼里都装满星星。

“你不觉得你的名字读起来很像小鸟的叫声吗?”

他抱她更紧:“是什么鸟呀?”

“我也不知道,”她捧起他的脸,大大亲一口,“但我感觉就是。”

“好吧,那好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薄冀的声音很好听。

在广袤无垠的冰天雪地,在狭小温暖的昏黄室内,在近在咫尺的耳畔。

尤其如此。

薄翼加重力气吻他。

每次当他无可奈何,却又十分信服地对她轻缓着说些什么的时候。

她都特别想要吻他。

落在额头,落在鼻尖,落在嘴唇。

吻到颈间,薄翼闻到几缕方才不曾察觉的气味。

她用鼻子左右刮蹭他的喉结。

“你喷香水了吗?好好闻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握紧薄翼的腰,他的头颅被迫仰起,声带受到拉伸挤压,说话变得有些低哑,喉头滚动,仿若颤抖:“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她又凑近过去仔细地闻,非常肯定,立起身,“明明就有。”

可爱的脸上写满坚定和认真,让薄冀忍不住继续发问:

“那我是什么味道呢?”

没有再次确认,薄翼直接俯到他的唇边。

气息拂过,她轻轻:

“雪的味道。枕头的味道。薄冀,你为什么不是我的枕头啊?”

薄冀扶住薄翼的后脑勺,紧贴在她的锁骨里深长叹息:

“不够的,宝贝儿……我恨不得成为你。”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浴室,热气氤氲。

水滴凝结,蜿蜒向下,汇集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最终不堪承受——

刷地一下快速坠落。

在雾气朦胧的玻璃上划出一线清晰。

透过这道缝隙,可以看见一对紧紧交缠的男女。

他们分明早已对彼此身体万分熟悉,可那些横亘在相见与相见之间的间隔,犹如一层来自时间的真空的膜,必须要用手、用嘴唇、用舌头、用对方的全部身体才能将其点滴褪尽。

这一切遵照本能,无须用眼睛确认。

只要吻上真实的皮肤表面,他们就能马上知晓。

现在,终于触及。

水流沿着薄翼细长脖颈滑入锁骨,积出一汪池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面色潮红,嘴唇更是红得像他心里的火。

薄冀忍不住把大拇指按上去,看柔软饱满的红色圆弧被压出一道可怜的凹陷,

包裹着他的苍白。

他近乎虔诚地在吸纳这一刻的感官冲击,然而他的世界总会轻易给他更多。

薄翼伸出同样鲜红的濡湿舌尖,轻轻刮过他的拇指边缘,在他的身体上造出一道新的圆弧,瞬间胀满他的心。

他迫不及待地俯过去,却惊扰了池塘。

水漾出来,形成一条小溪,向下轻快奔流。

还未攀上粉红乳尖,便被薄冀捕捉。

——他痴迷于来自薄翼身体的一切液体。

而它们还在不断往此处汇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感觉超乎寻常的奇妙,即便知道不是,但吸吮到嘴里确乎带着微甜,所以就止不住口渴,止不住想要更多。

“不要只亲这里呀,下面……”薄翼轻哼出声,手搭在他后颈轻按。

薄冀就顺着她微不足道的力道,跪在地上。

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他从脚背伤疤吻起,将每一颗附着在细嫩皮肤上的水滴都尽数含饮。

抵达腿心时,他如当年那般抬起头来。

望着她说:

“宝贝儿,站稳一点。”

然而,只有一条腿怎么可能长久地维持站立?

她又软倒。

像一片雪白波涛涌进他的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满满抱紧他的浪潮,让她密不可分地缠绕自己。

嘴唇是跃动的水花,热切地相互追逐,继而卷起新的海风。

如此往复,不知疲倦。

某个吸气的间隙,他轻声问:

“在这里还是去床上?”

她抱着他,呼吸不匀,思考需要花点时间:“去床上吧,站着好累。”

于是他托着她走出浴室。

快到门口时,薄冀略顿,抬起扶住薄翼脑袋的左手,伸出去探了下门外的温度,随即取下墙上的浴袍和吹风机。

他抖散浴袍罩在薄翼背上,一坐进床沿,又马上展到前面,将人整个裹住。

接着就斜身去连接吹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看他这一副要给自己吹头发的架势,差点被气笑了。

双手搭着他的肩,抬高身体往前碾,那些被遮挡的部分重新显露出来。

“你是真的能憋啊……”

他闷闷轻哼一声,接着深深吸进一口空气,眼睛抬起来的时候眼尾泛红。

抿着嘴角说:“太久没做了……要很长时间,先把头发吹干,不要着凉。”

“行啊,”她贴着他滑下去,咬耳朵似地笑说:“那你吹吧。慢、慢、吹。”

薄冀就默不作声开始动作。

薄翼头发长,薄冀做事又很一丝不苟,或许还因为些别的什么,说着要吹干,他就真的奔着全部吹干去的。

一通下来,吹了快半个小时。

期间薄翼也没闲着,时不时就要动一动,闹他一下,动作轻微,一点也不妨碍他做事,但就是始终把他架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几次,薄冀忍不了将她箍紧在自己胸前,肌肤密密相贴,他轻轻叹气,又像在埋怨:

“好啦,别动了。”

薄翼就晃晃唯一能动的小腿,在他颈间吐气:“我没动呀。”

好不容易吹完,刚要被放下的吹风机就被薄翼接起。

她拎起一束薄冀润湿的头发,微微挑眉说:“不要动,”机器重新打开,热风喷涌,风声几乎盖过她的后半句,“你的头发也要吹干。”

连同盖住了薄冀闭起眼吸气的声音以及薄翼压不住从嘴角跑出来的笑声。

这过程对于薄冀不亚于一场酷刑,可听着她在耳边被风吹得零散的笑,他又觉得这样很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忍耐当然也是值得的。

可薄翼总归心软,看不得他脸上心甘情愿、引颈就戮的表情停留太久,吹到不过五六分干,就把吹风机扔到一边。

发丝上还有水分,柔软地垂落下来,间或遮挡住一些薄冀的眉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帮他拂开。

明明这个人已经三十多岁了,然而岁月却似乎丝毫不舍得在他身上留下印记,此刻更干净清新得一如少年。

薄翼轻抚他的脸,说:“喂,你认识我二十九年了耶,我却才只遇见你十二年,就好像我已经在你心里活了二十九岁,但你还只有十二岁,这么一想,好不公平。”

她本来语带愤愤,不知忽然想到什么话峰一转:

“快,叫姐姐。”

薄冀睁开双眼,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拍他,催促:“叫啊。”

薄冀偏头含住她的指尖,仍然不说话,带着她向后倒去。

“你……”

薄翼一手撑住,看着他直直看着自己,盈盈满水光,还看着自己的手指被裹挟在他嘴里,被搅动,被摩擦,她一时呼吸停滞,说不出其他话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很久之后,慢慢坐起。

他的目光随着她一起移动,看见浴袍从她肩头一点点滑下。

“你这次休假休多久?”她抽出手指,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问他。

“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啊……”薄翼咂摸着,用被濡湿的那只手抓起他的左手递到自己唇边,张嘴咬住他手臂上略微凸起的、连绵的粉色疤痕,含糊道:“那够了……”

如果非要认真比较的话,薄冀的肤色其实要更白一点。

薄翼的白是向阳的,是健康有血色的,是让人触目就觉得温暖的。薄冀则否。

特别在骨折之后,他的血液循环更加糟糕,看起来愈发苍白。

也愈发干净。

干净到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涂抹一些颜色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翼的视线缓慢逡巡着他身体上这一处处被自己或亲或咬而来的红痕,感觉就像在用手指轻轻抚摸它们,内心涌起的愉悦无法言说。

到胸前一处,她的注意力被抓取。

手指伸过去爱怜地轻揉:“咬破皮了,痛不痛?”

他捉住她的手腕,呼吸谨慎,答非所问:“不要再摸了……”

她少有听他话的时候,但这次她认真听从。

薄翼弓下身,与他身体贴身体,面贴面。

“我好喜欢你呀,薄冀。”她心满意足般喟叹,“我好喜欢你,哥哥。”

然后薄冀就疯了。

他把人摁到床头墙壁,分开她的腿直接抵进去。

这个姿势进得很深,薄翼完全没办法移动,简直就像被他钉在怀里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下她的膝盖就被磨红了。

薄冀扯过枕头垫在下面,接着从侧面吻她的胸,吻她的锁骨,吻她柔嫩的脖颈。

他很轻很轻地咬她:

“宝贝儿……再叫一下我,再叫叫哥哥。”

“呜……哥哥……”她的声音经过颠簸,碎成几瓣,“摸摸……”

无需提醒,薄冀将手罩到她的胸前,慌乱的小白兔霎时得到依靠,却好像没有绝对安全,在人家手里被任意地捏扁搓圆。

他张开另一只手圈住她,近乎把人彻底绑在自己身前。

只有两人的头还抵在墙壁上,紧密相贴。

世界远离,只能听见彼此交织到一起的急促呼吸。

于是在此刻,在这天地的尽头,无所谓东南西北,更无所谓对错与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只有彼此。

直到永远。

~~~

折腾到最后,薄翼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

她坐在薄冀腰上,一点也不想动了。

可他的手掌还箍着她,不要她走。

薄翼觉得好委屈,嘴一瘪,抽抽嗒嗒哭诉起来:

“你好烦呐,你真的好烦呐,”她揉揉自己的眼,“每次都是这样,我已经好累了,白天一直在开车,下午又帮佳佳处理了半天的工作,结果还只有一碗意大利面可以吃,我好累!我好饿!我下次再也不想来了!”

薄冀直起身揽住他的宝贝儿,吻去她眼角的泪滴:

“好啦,我们乖乖累到了,那就睡吧,不要哭了好不好?”他抱她侧躺下去,亲亲她的嘴唇,又亲亲她薄薄的眼皮,“睡吧,我的乖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推开他的手,扭着身子向前:“你好烦,你怎么还在里面?”

薄翼没剩多少力气,根本跑不了多远,薄冀挽住她,把人重新拉回自己怀里。

他的手垫在她颈下,温声软语地在她耳边轻哄:“就这样睡好不好?我不会吵到你的,太久没见到乖乖,我真的好想你,就让我呆在你身体里,可不可以?”

没有声音回答他。

薄翼感觉自己全身被暖春包裹,她乘着小舟在碧波之上,微风轻漾,泛起烟波,小舟摇晃,她就跟着摇晃。

在摇篮般的轻晃里,薄翼沉沉睡去。

她睡了,薄冀紧靠着,也渐渐入睡。

睡到不知哪刻,薄冀浑身一颤,猛地惊醒。

他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大口呼吸着,又撑起半身,看向周围。

房屋安静,只有壁炉燃烧着,时不时发出些微噼里啪啦的响声,窗外天光幽蓝,又开始飘洒大雪,在窗台无声积起半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冀最后垂下头,落在薄翼面前。

他用自己的眼睛、耳朵,皮肤或者说所有,一点一滴直至完全确认——她还活着,她还活生生存在在他的身边。

这神赐一般的事实令他松气。

他重新埋进她的颈窝,不住地轻蹭:

“小羽,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

没想到她会醒来,薄冀收紧双手:“对不起,吵醒你了。”

“哼,”她轻声嘟囔,“那还不快睡?”

“好。”

他贴紧她,不再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过了一会儿。

“你到底梦到什么啦?”

“……梦到你成了姐姐……”

“哟?”

“……”

“然后呢?”

他把自己埋得更深一点:“没有,没有然后了。”

薄翼就叹口气,她没睡醒,叹气都是含糊的。

翻身面朝薄冀,也不睁开眼睛,用手一点点摸索上他的脸颊,然后一点点抹去他眼角的东西。

“我给你念首诗好不好?”女孩子闭着眼,径直念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嗓音轻柔,如春风摇影。

这首诗的最后一段是这样说的:

「我一直要活到我能够

坦然赴死,你能够

与我一同笑看,所以

死与你我从不相干。」

她念完了,将薄冀揽进怀里,紧紧抱拥:“好啦,我的宝贝,我的小北,睡觉吧,我抱着你睡。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都在的。”

梦中的冰冷不再侵袭,他从漆黑的海底被打捞而起。

照见阳光,得以呼吸。

“……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哈,”薄翼抵在他头顶轻笑,“现在愿意叫啦?”

“姐姐。”

“嗯?”

“我爱你。好爱你。”

~~~

第二天,薄翼和薄冀一起去镇上采购食材。

要买的东西有点多,他们带上一架雪橇。

现在还没装东西,薄翼就坐上去,让薄冀在前面拉。

她挥舞着不存在的小鞭子,轻声吆喝她的麋鹿:

“架,架,跑快点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薄冀拖着她加速,却不料碰上一座凸起的雪堆,来不及转弯,薄翼就这么咻地一下,飞了出去,在柔软的雪地里滚出连串的痕迹。

她呵呵直笑,索性躺在地上不起来了,陷在厚厚的雪里看光线稀薄的天空。

薄冀走过去,跟她躺在一起,一起往天上望。

“极夜是不是快结束了?”

“对,明天太阳就会升起来。”

“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吧?”

“好啊。”

“那你明天早上一定要记得叫我。”

他亲亲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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