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笑道:“你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说着朝屋后一指,再丢过去一把钥匙,道:“看你办事得力,就把间屋子你住罢。”
青苗还道她玩笑,待得用那把钥匙,真把后面那间屋子的门打开了,这才惊讶叫出声,跑回来道:“二少夫人,你真与我租了间房?”
林依点头道:“等流霞回来,你问问她,若是她也想住,你就同她两人睡,若是她不想住,那可就便宜你了,单独睡罢。”
青苗欢快应了一声,转身去取桶,准备上河边提水做清洁。不料她出门刚走了几步,便与脚步匆匆的流霞迎面撞上,两人都摔倒在地,木桶骨碌碌滚到了一边。青苗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土,先去查看木桶,见其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问流霞道:“流霞姐姐慌甚么?”
流霞才从地上爬起来,没空答她的话,径直朝杨氏房里跑,青苗最是个好打听的,心下奇怪,就连水也不打了,先跑回去拉林依:“二少夫人,流霞匆匆忙忙一回来,就朝大夫人房里去了,我瞧着是有事,你快去看看。”
林依一看她这模样,就晓得她在想甚么,好笑点了点她额头,道:“流霞有事,与你何干,赶紧打水去,晚了可不安全。”
青苗吐了吐舌头,拎着木桶转身就跑了。林依正与张仲微商量,要不要过去问问,就听见流霞在唤,于是二人一同到隔壁,只见张栋眉头紧锁,杨氏一脸焦急,忙问道:“爹,娘,出了甚么事?”
张栋懊恼道:“唉,洪小娘子走丢了。”
杨氏却道:“三个人跟着,能走丢?我看是她自己跑了。”
张仲微诧异道:“好端端的,她为何要跑?”
林依看了杨氏一眼,没有作声,洪寒梅为甚么要逃跑,这缘由,杨氏大概也猜了些出来,故有此判断。
张栋见他们都沉默,自己把原因讲了出来,道:“洪员外与我提过几句,说他长女,是要接洪小娘子去她家作妾的……”
杨氏道:“那就不错了,定是那洪小娘子不愿为妾,这才半道上跑了。”
张仲微道:“怪不得她在船上时就不大出来露面,大概那时就已想跑了,只是不好跳江。”
林依着急道:“咱们在这里再怎么猜测也无用,还是赶紧加派人手去找,不然洪员外长女来找咱们要人,可怎么办才好?”
张栋久经官场,思虑得更远,慢慢捋了胡子,向张仲微道:“洪员外此举,不会是别有用意罢?”
张仲微一时没听明白,愣住了。
林依在旁听见,却有一丝了悟,张栋的意思大概是,洪员外故意将洪寒梅托付与他们,又指使她半路逃跑,这下一步,大概就是上门要人,或是上衙门递状纸,诬告他们拐骗良家女子了。
林依仔细思忖一番,问张栋道:“爹,洪员外将洪小娘子托付与你时,旁边可有见证?”
张栋答道:“除了你们叔叔,悦来楼客店的掌柜也曾来陪坐了会子。”他说着说着,突然一拍椅子扶手,叫道:“坏了,洪员外定是故意陷害于我。”
杨氏与张仲微还是不明白,只盯着张栋看,张栋解释道:“若洪员外要诬陷我拐骗他家庶女,那掌柜的,就是个证人。”
张仲微听后,明白了,不禁又急又气,道:“我还奇怪洪员外怎么转性儿了,原来在这里有后招,他到底还是睚眦必报的人。”
张栋听得“睚眦必报”一词,忙问:“二郎与他有过节?”
张仲微将那日谢师宴上,洪员外赠妾被拒,恼羞成怒的事讲了。张栋仔细听完,却摇了摇头,道:“不过一桩小事,洪员外就是再小气,也不值得他设这样大一个局。”
第一百零九章 官场阴谋
众人齐声问道:“既然不是为这事儿,那洪员外兴师动众,不惜将庶女都舍出来了,为的是哪般?”
张栋看了张仲微一眼,似是很难启齿,良久方道:“若我未记错,洪员外的女婿,与二夫人的娘家哥哥,关系很不一般。”
张仲微忽得记起在雅州,拒绝李简夫奏折一事,恍然道:“党派之争,咱们竟是躲也躲不掉。”
林依听了张栋这话,不免有几分抱怨,亏他还是长久为官的人,既晓得洪员外不是一派的,还溜充好人,替他捎带闺女作甚。
张栋自己也很后悔,捶胸顿足道:“我只道洪员外不在朝,没得防碍,却是低估了李简夫,他竟连门下官员的岳丈,也要利用一二。”
原来幕后之人乃是李简夫,怪不得洪员外明明与张梁交情更深,却不把庶女托付给他,偏要交与张栋。林依悄然道:“原来洪员外不是趋炎附势,而是别有所图。”
杨氏苦笑道:“朝堂上的事,我们女人家不懂,只是咱们既已中了圈套,眼下该如何行事?要不向伯临媳妇多借几名家丁,赶紧去找洪小娘子?”
张仲微将前因后果仔细想了一遍,有些开窍,道:“此事既与李太守有关,还是别去麻烦哥哥的好。”他见张栋脸上有赞同之色,又忙补充道:“这事儿哥哥定然不知情,不然必会知会于我。”
张栋自然不会讲些离间他们兄弟关系的话,只道:“得闲时,将此事讲与伯临知晓,略提一提便得,不必深究。”
张仲微点头记下不提。
杨氏见他们岔开了话题,急道:“你们一句来一句去,洪小娘子,倒是找还是不找?”
张栋安慰她道:“李简夫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此事说大也不大,单凭这个想扳倒我,还是难的,因此他目的并不在此。”
杨氏问道:“不是为了这个,那是为甚么?”
张仲微接口道:“必是为了让我上那份奏折。”
张栋抚掌赞道:“二郎有长进。”
杨氏奇道:“朝中官员何其多,为何偏偏找上二郎?”
张栋苦笑道:“李简夫一直就把二郎当作他的人,二郎猛然不听他的话,就恼了,这是要通过我,逼他就范呢。”
虽然张仲微一向认为自己还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但科考时李简夫曾帮过忙,也是不争的事实。因此他抓了抓脑袋,向张栋道:“爹妈,所谓知恩图报,要不我就帮李太守将那份奏折呈上便是,不过举手之劳,也算不得甚么大事。”
“糊涂!”张栋急得大骂,“既然要讲仁义道德,就莫要踏进官场,一个不慎,就是性命攸关,岂由得你去报恩。”
张仲微被骂,蔫蔫垂下了头。杨氏忙安慰他道:“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如今不是一个人,还有媳妇呢,万一有个不是,叫她怎办?”
张仲微听她提及林依,眼里方恢复了些神采。张栋见了,摇头大叹:“你这样的性子,怎么做官,不如趁早回去种田,只怕还好些。”
这话讲得却是重了,杨氏念着张仲微毕竟是过继来的,比不得亲儿能无所顾忌,便连连与张栋打眼色。张栋会过意来,有些后悔,忙补救道:“有我帮衬着你,无甚大妨碍。”
林依见场面尴尬起来,忙道:“那咱们现在是去找洪小娘子,还是准备吃饭?”
几人这才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他们才吃了一顿,一摸肚子,还真是饿了.张栋道:“既是个局,还寻她作甚。”
张仲微是天生的乐天派,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罢了,有哥哥与大嫂在那里,哄员外不能把咱们怎么着。”
这话真是有道理,原来他还是有几分悟性的,张栋听了,愈发后悔方才不该讲那些伤感情的话。
提起吃饭这事,仿佛永远都是女人操心的话题,张栋与张仲微都朝桌边坐了,一副只等开饭的样子。
他们并没有厨房,如何开火,林依提议道:“咱们上分茶酒店去罢。”
杨氏摆手道:“不必麻烦,巷子口有个曹婆婆肉饼铺,叫丫头们去买几个来,对付一顿便得。”
林依依言,数出钱来,交与青苗,叫她同流霞去买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