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那人类拿去了多危险!”
“其实夏目玲子一直是个很孤独的人,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即使是她的遗物,也没人会感兴趣的,会对友人帐感兴趣的,只有妖怪。”年迈的妖怪露出一副很明白的样子,又慢吞吞道,“不过最近听说她的孙子找到了友人帐,很多妖怪都把目标放在她孙子身上了。”
“夺回友人帐,是不是就可以不受她孙子的控制了?”小妖怪显然对此很感兴趣。
“没错。只是,现在她孙子旁边有个很强大的妖怪跟着,目前连它的企图是什么我们都不清楚。”
“强大的妖怪?是谁啊?”
老妖怪沉默了一下,缓缓的说:“就是那个,斑。”
小妖怪瞪大眼睛,斑?如果真的是那个斑的话……可是,它不是传说中的妖怪吗?怎么会出现在玲子孙子的身边?会不会只是传言啊?”
妖怪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
因为如果是夏目玲子的孙子的话,还是极有可能是真正的斑的。你太小可能不知道,很久之前玲子到处找妖怪打架,终于有一天,找到了斑的头上。据说是很好奇传说中的妖怪长什么样子,真是搞不懂啊…奇怪的女人。
两人大打出手,而斑,也是唯一一只和夏目玲子打成平手的妖怪。
之后,两人就经常切磋,斑总嚷着要打赢玲子,玲子也就由着它去。其实玲子是有机会把它的名字写进友人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这样做。”
“为什么?”
“不知道,这件事一直是妖界争论不绝的话题。可能,夏目玲子太寂寞了,听话的妖怪有什么意思?如果有一只妖怪,一直当自己是对手,也是件可以打发无聊时间的事吧。”
小妖怪不解的望着孖,又听它道,“八宝,故事也听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嗯!”清脆的一声从小妖怪嘴里发出。
等到两只妖怪走远了,猫咪才从树后走出。
平时总是不怀好意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玲子,夏目玲子……这个女人,果然走到哪里都会有和她相关的话题……
令它诧异的是,这次竟然提及了它和玲子的过去,心里泛出些酸涩的滋味来。
它想它大概知道,玲子对它的感情,就如同它对玲子,是相同的感情。
只是那个女人不懂得怎样去表达。
玲子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因为太聪明,同时也太敏感,过早的懂得了残酷的现实和无聊的人生。
斑觉得他应该恨玲子的,痛恨她让自己尝到了有趣的生活,不再孤独,可若干年后,却潇洒离去,连给它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从此,孤独更加孤独,寂寞更加寂寞。
但是,每次咬牙切齿的想着,却还是无法真正恨起她来。
这个任性妄为的女人……任性的出现在它漫长的生命里,让它体会时光飞快流逝,幸福触手可得,又转眼将它推入更深的深渊。
这种纠结的感觉,像是有只爪子在心里挠来挠去,一刻不休。
斑便带着这种感情,每日做着遇见玲子那一天的梦,过了很多年。
久到,快忘记了时间。
切,这些东西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好了。
斑一直奉行及时行乐、肆意潇洒的作风,于是便化成人形跑去居酒屋蹭了很多酒,直到喝的面有酣色才想起要回家去。
才一到家,没想到夏目那小子竟然偷来了酒,它正心中郁结,便喝了个痛快。
事实证明酒非良物,切忌多饮。
醉了的后果,就是刚刚。
4
雨夜奏鸣曲 。。。
斑在前方湖边停下来,微喘着气,静静地看着波光淋漓的湖面。
深夜的风是潮湿并夹杂着丝丝寒意的,但这对皮毛厚重的斑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它扑通一声跳进湖里,刺骨的湖水冲进它的眼眶,鼻间,嘴巴,在月色下微微发光的柔软白色皮毛被水冲散开来,像是多情的烦恼丝,轻轻摇荡。
斑努力冷却自己不曾减退的欲望。
见鬼!它怎么能够对夏目发情?!
简直是疯了!
其实玲子可以将它写进友人帐的,可她没有。
她把斑封印在了一座偏远的神庙,连同和她在一起时的记忆。
一直以来,斑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玲子对自己开心的笑着,和自己去河边钓鱼,两个人争夺食物,去山中捉弄笨拙的妖怪,和自己去一切有意思的地方。
直到那天,沉睡的斑突然摇晃了一下,它看到一丝微弱的亮光。
它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光,慢慢张开眼睛,一双略带惊慌的眼睛就这样铺天盖地而来,印入自己眼前。
一阵恍惚,便掉进一个绝美的幻境。
刹那间的勾魂摄魄,直到现在斑回忆起来,那双带着沉沉忧郁的双眼还是会徘徊在脑海。
于是,夏日明媚的阳光下,在树影斑驳的丛林里,一双手朝着自己缓缓伸来。
一眼便是万年。
可能是那一刻,斑自此心中留下一抹不可磨灭的印记。
妖怪对于人类的皮相总是非常不敏感的,性别和名字都不甚在意。
因此当斑凭着气味分辨出眼前的少年身上带有玲子的气息时,几乎不假思索就断定,这是玲子。
玲子回来找他了。
在让他一个人待在暗无天日的结界中那么久之后,终于又回来找他了,玲子。
但是当少年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说“不要伤害人类,也不要伤害妖怪”时,当他一次又一次不顾自己安危还给妖怪名字时,当他对自己说“老师,我和外婆不同”时,斑才恍然发现,眼前这个少年并不是玲子。
拥有相同的气味,性格却是南辕北辙的。
夏目,人类真的很神奇,呐,是不是?
口中叫着夏目夏目,从不叫少年的名字,也是希望,在叫着夏目的时候,仿佛是在叫着玲子,看着玲子吧。
其实自己,是很残忍的,无意识的残忍。
记忆中的玲子,非常讨厌人类。
她不会帮助人类,就连建立友人帐,也仅仅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而少年却把归还友人帐上的名字当成是自己的责任,要认认真真去做,即使时刻面临生命危险,也没有一句怨言。
它曾经问:“你害怕么?”
少年淡淡的笑,“怎么会不怕,可是怕也没有用的吧。倒还不如,在老师陪伴的时候,多还几个名字,直到约定好的那一刻到来。”
斑想起少年的话,心里一阵抽痛,它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怀念过去了?
它是妖怪,妖怪不是一直都不在意这些的么?
眼前的少年和解开封印时那惊鸿一瞥渐渐重合起来,原来夏目始终是夏目,从来都不是其他人。
只是自己,固执的把他当做那个野蛮的女人而已。
斑从水中跳出来,甩甩身上淋漓的水珠,体温是冷却的差不多了。
淡金的眼眸蓦地一暗,随后斑慢悠悠的踏走进向更深的丛林。
在搞明白这些复杂的心理之前,还有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没多久便迎来了天亮。
夏目蜷缩在地板上,身影说不出的凄凉。
斑踏进房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拧起眉,低头盯着地上的身体,在第一丝曙光照射进来之前,给他拉上了被褥,看到他稍稍展开的眉角。
想要再将他圈在自己热热的怀里,但,还是算了吧。
转身便离开了。
愈发明亮的光线透过树叶照进屋子里,夏目悠悠睁开双眼,又眨了几下,低头发现了身上的薄被,笑了一下。
老师你还是这样子,明明不喜欢的,却还是处处关心呵护,用温柔粉饰冷酷。
起身,洗漱,收拾屋子,想了一下,还是坐到桌前拿起笔刷刷写了起来。
夏目从楼上下来,打开餐厅的酒柜,将手里握着的字条轻轻塞进里面,转身便跟塔子小姐打了招呼,急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