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掂了掂,分量还不轻。
其实她计算过了,打个红包要几百,买个东西要几十,所以她很人道主义地坚定抛弃了红包。
送什么钱啊,伤感情!
黎许接过,默立了片刻,似乎在压下什么。他语速不太正常:“是……你送的?”
“嗯。”嫌少?
“亲手挑的?”他补上,“还是陈蹊……”
“当然是我。”这唱哪出?
黎许面无表情,说着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家里人说这时候会有电话,我去一下。你们先坐。”
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快,一离开他们的视线,他几乎是奔到了房间。
打开盒子,一条白色的围脖映入眼帘。他不言不语不动,全神贯注凝视着它。它丝丝缠绕,缕缕悱恻。
其实,自己和它很像呢。
无力选择,无法控制,无从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倾生情丝缠蔓纠结,纠结在一处最后成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即使如此,他依然笑着,眼角眉梢,眼风温柔……似乎可以看到她挑礼物时阴恻恻的眼神。
或许,她还会不怀好意地邪笑:“你呀,要“洁身自好”,呶,白色的围脖,给你遮遮羞。”
她的“用心良苦”,一点不难猜。
搬出生日这种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日子,他对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轻轻抚上围脖,柔软的毛料温度从指腹传至掌心,至心脏,最后是四肢百骸。
它驻根已久,自然而生,洋洋生气。
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她呢?
从跟和绪高中同学起,他就知道有个女的叫景然。
和绪接到她的电话不管何时何地准会“啪”的关上书本,从最后一排走出教室;
和绪高中放学一刻也不会留,因为要去接她一起回家;
和绪在一群男生揶揄又有谁谁谁暗恋他喜http://87book。com欢他时,会不屑一顾地连话都懒得说;
和绪大学被兄弟们拉着去联谊时,头也不抬:“无聊。”
和绪跟他走着走着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天怎么这么热了?呵……她最讨厌太阳了。”
“她是家里帮我订下来的,我也懒得反对。”
“她一点也不温柔,懒得跟猪头一样,还总是让人操心。”
“这臭脾气,也是我惯的。”
“真怕她会越来越无法无天……还好现在只是有贼心没贼胆的毒婆娘。”
“其实她还不错,笑起来很好看。”
“我想……就她了。”
这样的字句细细碎碎地在他耳边响了四年,高高在上的和绪,骄纵傲然的和绪,俊美无畴的和绪,其实背后,连着一根小小的丝线,线的那头,轻而易举地牵动着他的一波一澜。
而最让他无语的是,和绪从不让他见她:至于到——连他也防?
虽然他也清楚自己自身条件还不错。
某种程度上人真的是犯贱的动物,越是望而不得,越是飞蛾扑火。
大一时和绪曾无意中打趣:“高中三年也没见你交女朋友,你到底喜http://87book。com欢什么类型的?”
“跟你一样啊。”他也不正经。
有时候,诅咒真的很可怕。
高三那年夏天,他鬼使神差地去查了那个叫景然女的班级。
周一放学后。
“哎呀,时间来不及了,我的英语家教已经在等我了。”
“那你快去吧,我帮你擦桌子好了。”
“啊……好。”
又一次长长的哀叹声。
“我感冒了,不能碰冷水怎么办呢。”
“那你回家吧,我正好有空。”
“呵……这不好吧。”
“没事,洗黑板其实也就那样啦。”
接着一个尖锐的声音。
“景然啊……”
“哦,我知道了,刚才看见你男朋友在等你,你快点下去吧这儿有我。”
“那我走了啊。”
“嗯。”
出现这样的情况,站在外面窗户角落一脸默然的黎许心里其实在冷笑,装什么圣母,这只不是拉拢人的把戏而已。只是这样的情况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依然坦荡地忙碌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也渐渐知道,她是个体质极弱的病秧子。
比较严重的低血糖,肠胃功能很差,先天性免疫系统薄弱,这些都在她与常人之间划开隐形的结界,体育课只能坐在一边,饭必须从家里带,不被批准住校,好几次进出医院,因为不能参加活动而沦为被自动忽略和放弃,尽管如此,却依然没有被阴暗的毒瘤吞噬。
是的,她不可接近,然而她却用笨拙的方式,譬如每周一帮同学做点事情,来努力靠近人群。
——你以为,别人会感恩吗?
——你觉得你究竟能得到什么。
——你真的……对这个世界,没有过失望吗。
黎许看着站在黑板前拧着抹布的景然,白色的水手校服在暖暖的夕阳里渐渐模糊起来。
他紧紧攥住了自己制服的一角。
那些流年经岁的细节堆砌在一起,渐渐侵入记忆,侵入心脏,到最后,再也无法根除。
大二那年,和绪执意要去美国,他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他摇摇头,后来申请调入了陈蹊的寝室,再后来选择了肠胃科。
……
盖上盒子,黎许再轻轻抚了抚,走出房间时,神色如常。
“结束了?”陈蹊独身靠在他的房门外,抬头而问。
“哦……嗯。”他以为是电话,继续前走。
“我是问,你,结束了?”静静淡淡,却透着迫人的威慑力。
他止步,回头,恍然间,已……无言以对。
“从未开始,就是最好的结束。”陈蹊超过了他。
客厅这时门一推,仲晴风尘仆仆地进来了,脸色很不好看:“贱男,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碰到这种贱男!”手上还提着一双高跟鞋。
景然目瞪口呆:“晴姐,你怎么在这?”
仲晴看见她一点儿也不惊讶,边换拖鞋边说:“哦,黎许还没告诉你吧,我、他还有和绪曾经是同学,老同学第一次过生日我来赶赶场也算正常吧。”
景然被惊到了,这又是哪出?意思是……黎许跟阿绪也认识?
不会格子也跟他们认识吧。
好像为了验证她的话,陈天格搀扶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进来了。
陈蹊刚好出来,直接上前,沉着扒开他的头发,眉头一皱:“远冬?”
林远冬抓上他的手臂,感动地默认。
“怎么搞的?”赶个场子会弄得头破血流?这又不是爆破现场……
“一言……难尽。”他欲哭无泪。
“你要在我生日来个以血盟誓?”黎许也走上前。
“死女人,那个该死的死女人!”满脸是血地摇头晃脑,怪吓人的。
稍微观察了下,黎许从房间里取出医用箱,和陈蹊一起处理伤口。
景然心里的景仰指数那个直线上升啊,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