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刚才那个是个什么样的人?”确切来说,是个什么样的鬼魂。“二十多岁的样子,就撞死在那条路边上的电线杆。”李震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饭:“飞驰的摩托车轮压上小石子打滑,当场毙命的样子。”
“!”我的心一惊,所以被附身的一瞬间才会听到……像这个时候,我会很庆幸自己没有继承阴阳眼的能力,因为,光是想想一个满头是血的鬼魂站在跟前,就浑身发抖,吓得尿裤子了,更何况,阴阳眼似乎能看一些发生过的事,我可没办法像震一样冷静。
“你们的班主任是谁?座位编了没有?”“是那个老罗教的数学吗?记得他高一跟我们上课的时候……”“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王韬一摸口袋才发现破了个洞……”“化学课的时候,郑学钢正在加热的试管突然爆了……”“教导主任又突击检查我们班,在林武的书包里搜出了烟……”“是吗,那怎么处理?”“叫家长到办公室谈话呗,不过他父母好像已经离婚了……”“哦”我一边扒饭一边点头应着。
正如你所见,李震的真正面目是一个即使是在饭桌上一边吃饭也能一边说很多话,嘴巴闲不下来比中年妇女还八卦的人,之所以在外面不爱说话是因为“被很多东西围观旁听的感觉很不好”本人原话,“东西”就是指那些非物质非科学的存在。所以,在外面他能不说尽量不说,能少说尽量少说,在家里他能说尽量说,能多说尽量多说,怎么样,帅哥的形象大打折扣了吧。
半夜,隐隐约约听到父母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是爸爸回来了吧,反正也醒了上个厕所吧,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朝着厕所的方向摸索过去。
妈妈:“我很担心小坎,他这样的体质,要是没有我们在身边……西安的遗迹挖掘,少说也要二十多天,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爸爸:“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要两个人一起去,比别人更快一步找到白玉辟邪啊。小震也长大了,照顾小坎二十多天的生活应该没什么问题,机会难得,要是错过了……”妈妈:“也是啊。”
白玉辟邪,什么东东?模模糊糊的四个字,在我想起来问震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白玉辟邪你都不知道?”李震的目光就像我是在问他大米和小麦的区别一样,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书丢给我:“虽然你没机会用上,不过有空也看看书,免得出去丢我李家的脸。辟邪是古代传说中的神兽,用玉雕琢的辟邪在秦汉到魏晋南北朝时十分流行,带在身上有驱散污秽,辟御妖邪的作用……”
李震停了停,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白净的脖子:“之前我怎么没想到呢,这玩意儿要是给你带说不定还能管用。”
“谢谢关心!不用你多事我也照样茁壮成长,这些‘常识’对于一般人来说根本是多余的,有时间看这些闲书的话,我还不如多背两个英语单词呢,我跟某人不一样,以后要靠自己的力量在社会上立足呢。”我马上回嘴。
“好的白玉辟邪也不是轻易能到手的”李震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自言自语道:“现在想要这玩意儿的人可多了,可惜后来做貔貅做麒麟的多了,做辟邪的越来越少,手艺也就是渐渐失传,我也只是见过一回……”
☆、第2章 气场论
“震,今天晚上吃什么?”“冰箱(里有存粮)。”
开学第四天,我已经放弃抵抗,因为通向学校只有一条路,而我既想在被窝里睡到最后一秒又不希望迟到挨批,所以,和震一起出门是唯一选择项。爸爸妈妈今天启程去西安秦汉遗迹发掘,俗称考古,诺大的家里就剩下我和震,别的我不担心,最担心便是这二十多天的伙食问题。
“你会煮吗?”“煮熟(就很不错了)。”“我先声明,要是味道不好我可是一点都不会吃的。”“随你。”“你有没有做哥哥的责任心啊?”“……”“早知道说什么都不让妈妈也去了,我对你的厨艺完全不抱期待,话说,我压根就没见你下过厨。”
望着震双手插口袋,单肩背着书包,边走路还边听歌的潇洒模样,我觉得应该在放学之后去一趟附近的超市,用平时攒下的零花钱买一整箱方便面和饼干,为接下来青黄不接、自力更生的日子做好准备。
一年级的教室在五楼,三年级的教室在一楼。我准备转身:“再见”“等等”“?”震叫住了我,然后慢慢将手伸向我的一侧耳朵,他的手指修长纤细,每一指节的比例都恰到好处,我听到周围有女生吸气的声音。就在我感到他手上传来的温度,以为要被他的手指碰到的时候,脖子下意识地一缩:“做……做什么?”
“树叶”震将指间的一小片枯叶展示给我看:“沾在头发上了。”一片破树叶你用不用得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慢动作地帮我取下来啊!所以我才讨厌震,讨厌他的狂妄,仗着个子高一点、学习好一点就自以为了不起!
“不要你多事!”我气呼呼地转身离开。“坎”没走出一步,震又叫住了我。“干嘛?”我头也不回没好气地应着。“还有”“还有什么?!”“树叶”“……”我头也不回地朝着教室大步走去。
我讨厌震,讨厌他的虚伪,讨厌他的做作,摆什么关心人家的臭架子,明明连晚餐都不打算煮的人!当哥哥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早出生两年吗?当哥哥就可以践踏弟弟脆弱敏感的心灵吗?
明知道我刚剪了头发,第一次喷发胶,对着镜子梳了二十分钟发型,希望在高中有一个新的开始,可是他,他在全校师生的面前无情地戏弄了我。好啊,李震,你给我记住,此仇不报非君子!
“李坎,你哥还真不爱说话啊,他在家也是这样吗?”“才不是呢,他在家话可多了,跟个长舌妇一样。”“是吗?看不出来。”许辉是我的新同桌,性格爽快,比较活泼,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我们两家还住得挺近,于是我们昨天约好了放学一起回去。
“快看快看,劳斯莱斯耶!”站在窗边的女生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是吗是吗?!在哪里?!在哪里?!”“在那里!在那里!看到没有?!”学生们都聚集到了靠校门的窗边,争相观看。
男生们赞不绝口:“好棒的——车啊!”女生们欢欣雀跃:“好帅的——人啊!”“那个人是谁啊?”“他来我们学校做什么的?”“是明星吗?是来等人的吗?”
“对不起,许辉,明天再一起走吧!”三秒内收拾完书包,我飞奔出教室,冲过篮球场,杀到校门将骚动的源头拖离学校。
“唐逸轩!”博古斋的老板,租着本市最繁华商业街、最黄金地段、最显赫写字楼的半层,开着一家以经营中国历代书画和艺术品为主业的店面……
其实古玩买卖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多个有关部门也曾上来查过是否涉及走私文物或是黑市交易,结果自然全是无功而返,可是我知道,博古斋的实质——就一无牌无证提供算命盘、批流年、选吉日、看风水、驱魔障、做法事、保平安等各项应有尽有服务的黑中介。
我往真皮座椅上一蹦,这个人一出现我就知道有生意上门了。“今晚又有工作?什么样的工作?看风水还是做法事?”“你怎么把车开到学校来了?”唐逸轩还没来得及开口,李震打开后面车门也坐了进来:“我不是昨晚才跟你说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安排工作。”
“别紧张别紧张,接你们去凑个人数罢了,什么事都不用做。”“有这种好事?!”我一听来了精神。“胡老板在天元大酒楼给孙子摆满月酒,要我们找八个人过去看看。有些人走不开,有些人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才把你们找来。场地我们之前看过了,来客名单也确认过了,有前辈们在,到时候你们只管放开肚子大吃大喝就行了。”
“先把坎送回家”李震忽然说。喂喂,李震你什么意思,吃饭凑人数什么都不用干你没听到吗?自己去吃香的喝辣的,把弟弟一个人扔在家里,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是,他依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坎还没去过天元吧,今晚有你喜欢的大龙虾噢”“耶!好棒!我最喜欢大龙虾了!”“你开什么玩笑,明知道坎的体质”李震一只大脚揣在前座的靠背上,在看上去好名贵的白色羊绒椅套上留下一个大大的黑鞋印来表示他的不满。
“只是吃饭,什么问题都没有,放心,我不会让坎遇到危险的。”唐逸轩没有回头,可是光听声音我就能想象他人畜无害的模样,能力强本事大、性格好照顾人,他要是我哥该多好啊。“就是就是,不过是吃顿饭,用得着那么紧张么。”
天元大酒楼,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夸张的地方,什么“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奢华气派”都不足以形容我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