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釉拍开他的手,侧过脑袋抓乱他的前襟,“放心,活到现在,我最擅长两件事。”
徐飞白看起来就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浪荡模样,与他周身气息相悖的是他清明的目光,他垂下眼,只望得见她的发心,“哪两件事?”
“忍……和等。”
他们脚下这条路没有分叉,所以也不指望阳平突然绕道,凌云釉不敢躲得太刻意,阳平不认识她,所以她其实并没有多畏惧,畏惧阳平的人是徐飞白,他心里有鬼,从走路姿势来看他还是个东歪西拐连路都走不稳的醉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背脊崩得有多紧。
阳平似乎有心事,与他们错身而过时,并没有分一寸目光给他们。
正当凌云釉和徐飞白同时松一口气时,背后响起阳平的声音,“站住。”
虽然伤口被处理过,但在遇到凌云釉前,抹在指尖刃上的毒汁就渗进了血液,徐飞白额上的汗一直未断过,即使看不见,他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白。
他害怕阳平看到他的脸,也怕阳平看到他额角的虚汗,为了给自己省点力气,他将额头拱进凌云釉的颈窝里,拿她精心护理的肌肤当了汗巾。
凌云釉额角的青筋随着他这流氓行径动了动,忍住推开他的冲动,娇滴滴抱怨,“公子,你这一身臭汗,都有味儿了。”
阳平的目光落在徐飞白的一头散发上,继而下移,落到他腰上的玉佩上,“徐飞白?”
被发现了,这可没辙了,凌云釉本就有点儿恼他刚刚的行为,一句话不说,让徐飞白自己去应付阳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从凌云釉颈窝里微微仰头,挑高眉毛瞅了阳平一眼,“谁……谁……谁在叫……叫小爷。”
灼热的呼吸喷在颈窝,凌云釉难受得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叫你别喝这么多,你看,这会儿舌头都捋不顺了。”
阳平扯起嘴角,对凌云釉道,“原来是喝醉了,你回去,我送徐大人送回朔风堂。”
凌云釉看他表情就知道这厮准备背后使坏,徐飞白的一只手正搭在她的手腕上,阳平的话音一落,他就收拢手指重重捏住她的腕骨。
即便是用上了最大的力道,也没能把凌云釉捏疼,只是压过来的重量已经令她觉得吃力了。
一层幽怨爬上她的脸,“大人要送便送吧!”
徐飞白一听,吃了她的冲动都有了。
阳平听凌云釉这语气,认为她是因为自己抢了她爬床的机会,心里有怨,轻蔑的神情不加掩饰,连看她两眼都觉得多余。
“只是,大人可得小心了,徐大人喝醉了酒,德行不怎么好,喜欢像狗一样,东蹭蹭西啃啃,刚刚就糊了奴婢满脸的口水,奴婢就是担心他发起疯来男女不分,冒犯了阳大人。”
说着,就把徐飞白推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有苦难言,只能顺着她给出的主意,硬着头皮抱住阳平的腰,被酒黏做一股的发丝粘在脸上,替他挡去了一部分的苍白。
徐飞白先是醉眼惺忪地看着阳平,而后色眯眯得笑起来,“走了一个……小……美人儿……又来了一个大……大美人儿……”
阳平脸上满是厌恶,去拨他勒在腰上的手,“徐飞白,你恶不恶心,把手给我拿开。”
徐飞白搂得越发来劲,“美人儿……别……怕,让小爷好好……疼……疼你。”
凌云釉啧啧叹道:真是活久见啊!不知道等这厮养好伤,会不会把她大卸八块扔去喂狼。
似是要添把柴,凌云釉忍住笑,故作担心地道,“阳大人小心,依徐大人先前的所作所为,接下来就该亲你的脸了。”
臭丫头!等小爷能跑会跳了,弄不死你。
徐飞白咬紧牙在心里破口大骂。
腰间的力道一松,阳平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徐飞白捧住了脸,徐飞白的嘴唇厥得老高,阳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一掌将他拍在地上.。
这一掌没使多大劲,但差点就将受了重伤的徐飞白拍进了阎王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想骂:操/你爷爷的。
只可惜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他都没力气骂出来。
凌云釉没想到阳平下手这么重,怕给拍出个好歹来,赶紧追过去扶徐飞白,“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个屁!小爷要死了。
依然只能在心里骂,徐飞白单凭自己的力量连坐起来都难,凌云釉不敢继续戏弄他,任他的脑袋垂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知道这会儿这厮已经没心情搞什么幺蛾子了。
“徐大人醉得不轻,阳大人快送他回去吧!”
阳平现在哪还有心情送,徐飞白在他眼里跟恶心的臭虫没甚区别,他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凌云釉吐出口气,等阳平走远,忙去扶徐飞白站起来,可徐飞白只凭最后一口气吊着,哪里站得起来。
凌云釉总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等离近了,凌云釉看到徐飞白的嘴角有星星点点的血渍,脸色就变了,“怎么算你们也是平级,那王八蛋都还敢下这么重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没力气跟她解释,不是阳平下手太毒,是他伤得太重。
凌云釉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徐飞白是真的没力气从这儿离开了,那可怎么办,仅仅凭她一人之力,是没办法将徐飞白拖回朔风堂的。
她正苦恼着,一串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单凭声音分辨不出来人的身份,万一来的又是徐飞白的仇家,再被拍上那么一下,徐飞白就真的可以下去见阎王了。
“已经过半月了,飞白与秦洲还未来归还任务牌,看来这次的任务比较棘手。”白晋一副闲话家常的语气,嘴角始终挂着笑容,腰上系着的玉龙沾染了主人身上的气息,泛出一层莹润弧光。
墨昀不紧不慢地与他并肩而行,黑衣被夜色遮蔽,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那家伙素来好玩,这会儿在哪个温柔乡里也说不定。”
跟在后面的阳平冷笑,“要说最了解那家伙的人还是墨堂主,这会儿可不是正醉在温柔乡里嘛!”
“哦?你见着他了?”话是对阳平说的,白晋的眼睛瞟的却是墨昀。
墨昀也轻轻“哦”了一声,“没见那家伙回朔风堂,莫非还真的花天酒地去了?”
阳平的视线扫向前方,道,“说不定这会儿还没收场呢!”
三人再往前走,就赶上了香艳现场,女声娇滴滴得嚷起来,能让人酥掉半边身子。“公子,你别这样,奴婢的衣裳都被你扯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道目光一齐扫过去,衣衫不整的女子被白衣公子压在桂花树身上,女子纤细的脚腕裸露在秋风里,身上好几处都被人粗暴得撕破了。
女子右手手掌仿佛在推拒着白衣公子的靠近,左手却紧紧攀住白衣公子的后背,场景香艳之致,令人难以直视。
阳平面上难掩幸灾乐祸,“果然还没收场。”
白晋只是咳嗽两声,什么都没说。
墨昀却黑了脸,语气严肃起来,“徐飞白。”
这不高不低的一声没有吓着徐飞白,反而把被他压着的女子吓得够呛,把脚踝缩回裙子下,手忙脚乱地整理起衣裳,脸藏进徐飞白怀里,嘴里小声喊着,“公子,你快起来。”
墨昀反身挡在那有碍观瞻的二人前面,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对白晋说,“怪我管教不严,让白堂主见笑了。”
白晋从那二人那边收回目光,笑意吟吟,语带揶揄,“年轻人火气旺不是坏事,我与阳平还有事相商,先走一步。”
等白晋与阳平走远了,凌云釉才推开徐飞白,把滑到肘弯的衣裳拉起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能这么放得开,刚刚说的那两句话,现在想起来都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衣衫不整的美人摆在眼前,墨昀丝毫不为所动,扶起徐飞白后,就开始检视他身上的伤来,“中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还剩了一点儿意识,痛苦得“嗯”了一声。
“我先带你回朔风堂。”
从刚刚到现在,墨昀一丝目光都没分给凌云釉,凌云釉也没想多余的,就惦记着桃花源的事,但徐飞白这状况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来,搭上名节可不能白帮忙,问不到桃花源的事没关系,她早惦记上了徐飞白腰上的玉佩,等她活着出来,非得挟恩敲上一竹杠不可。
墨昀背上徐飞白经过凌云釉身边时,凌云釉还识趣得给他们让道,没想到以为早就昏过去的徐飞白闷闷开口了,“引路人。”
凌云釉没听清,“什么?”
“只有……引路人……能……带你出来,如果错杀了……引路……人,会……被代替……留……在里面。”
明明已经虚弱得不像话,都还记着答应自己的事,凌云釉不知道该不该感动一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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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时间写了点儿,又得看书去了,9月前更的话可能都只有像今天这样抽时间写了,盆友们千万别抛弃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日午时,二人跟随墨昀派来的暗卫穿过一条无光的长长的甬道,至暗的环境总令人感到一点窒息,这条甬道总是走不到头,卞松月最初还能同凌云釉说笑两句,到了后来,情绪浮躁起来,“还有多久才能走完,就没有亮点儿的地方供我们走了吗?”
走在前面的领路人像之前每一次一样,不回答,也不出声。卞松月想给他点儿教训,被凌云釉拦了下来,那个人没有多大的存在感,像抹影子一样,凌云釉一直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还没有到真正的桃花源”。外围环境越是安静,心里的声音就越明显。
被凌云釉阻拦,卞松月心里始终梗着一口气,她沉默下来,忽然,衣袖被凌云釉拽住,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她警惕起来,握紧了指尖刃。
“没……没事。”凌云釉捂着胸口,强迫自己控制呼吸,但一些不好的回忆一波接一波得浮上脑海,她知道,是这片似曾相识的黑暗惊动了她总是刻意去遗忘的噩梦,那一缕一缕阴魂不散的魂丝在每个午夜梦回勒紧她的呼吸,她费尽力气都无法摆脱。
她的额头轻轻抵上卞松月的后背,呼吸被周边的静谧衬得格外清晰,“一会儿就好。”
她们没注意到,在前的暗卫觉察到她们的动静,跟着停了下来。
这一回,卞松月没再没心没肺得拿话噎她,陪她静静站着,原本肃杀沉闷的气流终于温柔下来。
凌云釉抿紧嘴唇,睁开眼,捏住卞松月衣袖的五根手指头,一根接一根地松开。
“谢谢。”
卞松月转过身,“把手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有些累,“做什么?”
“认识这么久,还没送过你东西,今天送你一样,当作是你在练武场为我解围的谢礼。”
凌云釉对这个谢礼并不好奇,但还是把右手递了过去,指尖倏然疼了一下,感受到血珠冒出来,她一下子缩回手,朝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她的反应逗笑了卞松月,“紧张什么?只是送你一样东西。”
没待凌云釉细想,突然冒出一只小虫子围着她转,尾部亮着一盏绿色的萤灯,细细小小的一点绿光,影响不了什么,可却神奇得驱走了凌云釉心中的一小片雾霾。
她怔怔得盯着那小虫子看,小飞虫一会儿飞向左一会儿飞向右,一会儿停在她肩膀上,一会儿扒在她的脸颊上,像一个扭着大人闹的小屁孩。
她飞到凌云釉指尖,凌云釉顺势摊开手掌,“是萤火虫?”
萤光照出她的掌缘轮廓,纤长的五根指头支愣着,在前的暗卫一直没有开口催促她们。
卞松月答,“是萤火蛊。”
“蛊虫?”
小飞虫又飞到卞松月的发辫上,卞松月伸出食指在空中打转,小虫就追着她的手指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放心,没毒,这玩意儿胆子小得很,在我们那儿是养给小孩玩的。”
凌云釉和她一起继续向前走,她一走,小虫子忽然慌了神,赶紧弃了卞松月的手指头飞回凌云釉身边,跟得紧紧的。
凌云釉放慢步伐,“它看起来挺着急。”
“都给你说了,这玩意儿胆子小,应该是怕你抛弃它。”
“它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卞松月抽出腰间的骨笛,在指尖转了半圈,“因为你的血,它享受了你的血,自然是要给你一些回报的。”
凌云釉觉得有点意思,笑了笑,“它会一直跟着我吗?”
“会,你死了它会钻进土里把自己埋了,萤火蛊对主人绝对忠诚,主人死了它也决不会独活。”
小东西飞到凌云釉肩头停下来,凌云釉摸摸它的小萤灯,“你说这种蛊是养给小孩子玩的,可是小孩子大多喜新厌旧,有了新玩物不喜欢它们了,怎么办?”
卞松月指尖的骨笛转得越来越快,“把它们放进一片荷叶里,拿草茎把荷叶捆起来,随便找个水沟扔进去。”
小东西还围着凌云釉没心没肺的转,凌云釉想它一定没长耳朵,所以听不到,也不会知道,它的很多同伴是怎样凄惨得死在一条泛着沼气的水沟里,这样炽热的生命,给人带来光与希望,它们天性喜热喜光,可埋葬之地却是阴冷的、臭气熏天的脏污之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至死追随的主人抛弃是它们注定的宿命。
小东西似乎是飞累了,往凌云釉手心钻,凌云釉用两只指头轻轻捏住它脆弱的身体,放到肩膀上。
“幸好你遇到的是我。”她在心里悄悄对小东西说。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甬道尽头,尽头是一道暗门,暗卫曲起手指叩了叩,刚好三下,“乌婆婆。”
门打开一条缝,浑浊的烛光泄出来,一道巨大的黑影映在甬道的石壁上,比人高马大的暗卫都还要高出半截身子。
等门内的人走出来,才知道影子的主人没有影子呈现得那么夸张,是一个弯腰驼背的白发老妪,头发被黑色的头巾缠在头顶,裹得极为怪异,凌云釉从未见到哪个人用这样的方式裹发。
老妪的服饰样式简单,同穷人家的老妇人穿的没有多大分别,只是她的衣饰颜色是令人不舒服的死黑,衣身上没有图案,连寻常用作打底的暗纹都没有。
卞松月靠近凌云釉耳朵,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这老婆子跟才从棺材里起来一样。”
经她一提醒,凌云釉总算知道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从这个老婆子身上感受不到活人的生气。
“又有羊送过来了?”老妪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宛如一截干枯的树皮在干燥的空气中突然断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嘴里的羊听起来不像是好东西,卞松月与凌云釉不安得对视一眼,同时握紧手心的指尖刃。
暗卫冲老妪抱拳行礼,“是。”
老妪浑浊的眼珠子上蒙上一层白翳,从卞松月和凌云釉脸上寸寸扫过,嘴角牵起诡谲的笑容,“原来是两个小姑娘,还都挺漂亮,是艳三娘喜欢的样貌。”
凌云釉暗暗记下“艳三娘”这个名字。
暗卫接着道,“还请乌婆婆引她们去往桃花源的入口。”
“好好好”,乌婆婆冲暗卫点了点头,随后转向凌云釉与卞松月,“两位姑娘,跟在老身后面,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理会,这是老身的规矩。”
凌云釉顺从应承,“我二人记住了,劳乌婆婆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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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学习工作都好累,写文换换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阁主凌彦三月前偶然得一琴谱,他对琴痴迷,琴技本已臻化境,奈何那琴谱不知为哪位高人所作,阁主依着琴谱试弹好几天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味。回枭阁之后,他闭门不出苦练琴谱,将本该在中秋举行的夜宴推至重阳。阁中事务繁重,三位堂主排着队得等着见他,等他开门见人时,召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墨昀。
听墨昀说到十二名黑卫均死于冰河门主之手,凌彦面上闪过厉色,“你可有受伤?”
墨昀摇头,“无大碍,只可惜了黑卫,一个都没回来。”
凌彦仔细打量他,见他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以外,没有其他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能护你全身而退,也算死得其所。”
总归是为护自己而死的忠心下属,墨昀听后隐有不悦,“黑卫忠心可表,断不能白死,何况朔风堂的傀与樨与烟雨堂的听风晓月,都先后死于冰河之手,冰河明着下了战帖,如今是不得不接了。墨昀请战,亲赴西南,望阁主应允。”
“冰河此举是挑衅枭阁,还是只为枭阁护着的你?“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墨昀心神领会,眼底一片寒光,“为我也好,为枭阁也罢,结果都是一样的。“
“伤你的,是冰河的邪煞?”凌彦没有立刻应允,坐下来,一寸一寸细细擦拭着玄机琴。
墨昀应是。
“邪煞是冰河位份最高的门主,也只有你有这份量值得他亲自出手!宫中那位久病不愈,如今怕是已到了强弩之末,另一位有心人显然是知道了你的下落,坐不住了。“
“墨昀,想回去吗?你若想回去,整个枭阁都会成为你的助益。”忽然,凌彦起手拨动琴弦,弹了一段十面埋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属下不想回去。”伴着蕴含斗势的琴声,墨昀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分毫犹豫。
凌彦看着这个冷静持重已能独当一面的年轻人,心生惋惜,“你在这龙潭虎穴中待了十年,怎么还是这般心软。十年前他拼命护你,人心易变,你又怎能保证现在他不会学他母亲。”
墨昀心志坚毅,并不动容,“属下志不在此,阁主无须勉强,此番请命不为一己私欲,只为枭阁,为黑卫的十二桩血债。”
墨昀一番苦心未能说动凌彦,凌彦摆摆手,“不急,冰河盘踞西南,短期内成不了气候,烟雨堂与朔风堂各有损伤,又是用人之际,先养精蓄锐,这笔血债留待秋后来算,我另有要事着你去办。”
墨昀知他性子,知道再说无用,这事还得徐徐图之,领了命,又陪着话了两句家常,实在难以忍受凌彦那唠叨个没完的啰嗦劲儿,站起来就要告辞。
孩子都大了,不爱听他啰嗦了,凌彦无处话凄凉,颇为辛酸得说,“你那杏花酒不如秋露白好喝,你下次多酿点儿。”
墨昀去年得闲酿了许多酒存在酒窖,秋露白、杏花酒,桃花酿,羊羔儿酒,眼下就快给人搬空了,那人还挑三拣四,墨昀没好气,“堂中事务繁忙,阁主又给排了好几件阁务,属下分身乏术,阁主想喝就差人去买,江南嘉兴乃百酒之乡,总有能够满足阁主喜好的美酒佳酿。”
最后一滴杏花酒倒进口中,墨昀早已消失不见,凌彦忿忿然,“瞧我把你惯得,跟你那小气吧啦的死鬼师傅一个样。”
墨昀刚出落月厅,碰上林甘雨迎面走来,自林甘雨转投白晋后,墨昀都有意避开他,不过这次与她狭路相逢,自然是避无可避,林甘雨关心他的伤势,话在口中辗转几回终才出口,“听闻你受了伤,可有大碍?”
“承蒙挂念,无碍。”墨昀不愿同她多说,提脚欲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甘雨突然张开双臂,拦在他前面,“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只要你给,我就停手。”
墨昀面色骤冷,对她百般纠缠失了耐性,“你也知道我不能容忍什么,傀与樨的死我算在白晋头上,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林甘雨眼圈微红,忿忿站在原地,目光痴缠着他冷清的背影,不敢再追上前去。
徐飞白躲在树上远远看到这一幕,等墨昀走到大树下,曲指弹出一粒豌豆,“要是我,就找个理由把她结果了。不过,对女人下手,你是干不出来这事儿的。”
墨昀抬起衣袖临空一挥,徐飞白弹过来的豌豆就钉进树干两寸。
他显然是对这个话题没多大兴趣,另起了话头,“最近堂中事务繁重,我分不开身,杀手堂那边你和秦州盯着点儿,再选两名机灵的入堂培养,傀与樨那样的杀手不知多久才能再遇上了。”
提到两名不逊于自己的顶尖杀手,徐飞白也不再嬉皮笑脸,“折了傀与樨,也算是折了你的左手臂,两个还两个,便宜他们了,文书堂呢?他家也没少出力,就这么算了?”
墨昀道,“文书堂虽然难逃干系,但顶多会推一人出来顶罪,不会有多大损失。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三足鼎立的局面还不能被打破,目前站在背后的只能是靠山,不能是敌人。”
徐飞白犹豫,“背后的山可靠吗?”
墨昀重伤初逾,堂内事务一件接着一件,许多事情压在心头,疲色皆显于面上,“古有愚公移山,再可靠的山也有被移开的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知他心累,“朔风堂掌着朝堂一脉,知道的秘密太多,也树敌太多,你还坚持当初的想法吗?事到如今恐怕再难全身而退了。”
“那就不退。”墨昀微微加重了语气。
每当墨昀以这副语气说话时,徐飞白心中都不由生出万丈豪气。他忽然又想起方才未说完的事,“诶,你这算不算自作自受,林甘雨是你亲自带出来的,一般的女人还真斗不过她,你眼光不错,那晚我中毒的症状太明显,若不是那姑娘,恐怕已叫阳平那王八蛋看出来了。那姑娘有点儿小聪明,你再指点指点,牵制一个林甘雨是没问题的。不过,你这也太心急了,那姑娘没武功底子,在杀手堂学那三瓜两枣自保都不够,你就把她扔进了桃花源,不怕她死在里面?”
小鹌鹑一直被徐飞白拘在怀里不给出来,趁他分心,忙从他怀里窜出来,跳向墨昀,墨昀顺势把毛茸茸的一团抱住,小鹌鹑亲昵得蹭他的手心,墨昀眉头舒展开,温柔得揉了揉小鹌鹑的脑袋,“那你就日夜祝祷她能活着出来吧!待她出来,短期内我也不给你派任务,那姑娘留给你教。”
徐飞白刚想让小鹌鹑麻溜得滚回来,听了墨昀的话,赶紧捂着胸口□□起来,“哎哟,我的胸口好痛,阳平那王八羔子下手忒重,恐怕……恐怕是活不长了。”
墨昀不吃他这招,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活着一日就教一日,若是因公殉职,也无需担心身后事,我会命人敲锣打鼓将你风光厚葬,你那些宝贝我留着没用,都烧给你。”
徐飞白移开手,嘿嘿傻乐,不再接茬,见墨昀抱着小鹌鹑拐向了裴云住所的方向,道,“堂主去哪儿啊?又去看裴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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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了,我胡汉三回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桃花源入口相连的地下暗室里,凌云釉与卞松月并肩而行,乌婆婆在前面引路,室内只透进来狭小得一两道光线,屋内是什么摆设,都照不分明。
忽然卞松月惊呼一声,她反应极快,指尖刃向腰侧斜插过去,凌云釉听见小孩子“咯咯”笑声,忙将卞松月往后拉了一步,“怎么了?”
“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卞松月探手摸出一个药瓶,将药粉倒在伤口。
“漂亮姐姐,嘻嘻!”童音清脆欢愉,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越加渗人,凌云釉头皮发麻,什么都看不见,太被动了,方才转弯时,透过微弱光线,她发现墙内嵌进去了一个暗槽,暗槽上放了烛台,那这里面必然有火折一类的东西。
凌云釉从颈窝里拈出萤火蛊,手向上一抬,萤火蛊顺势飞起,靠着凌火蛊在黑暗中散出来的光,凌云釉找到一方火折,点燃蜡烛,豆大的一点火光照亮了她们所在之处。
卞松月道,“那老婆子不见了。“
她们跟丢了乌婆婆,那老婆子也没有等她们。
烛火亮起来,卞松月就想去看刚刚咬她手指的是什么东西。却见一个七八岁的稚童扎了一个冲天揪,眉间点了一颗红艳艳的朱砂痣,正摇头晃脑地冲她们咯咯咯得笑,显得童真又顽皮。
卞松月生平最恨熊孩子,反手甩了他一巴掌,那稚童被打了不哭也不闹,还是咯咯咯得笑着,卞松月心头火起,抬手准备再抽他一耳光,手腕忽然被凌云釉握住,她不悦得回头,“你干什么?
凌云釉松开手,“你好好看看这孩子。”
卞松月目光再次移过去,这才发现这孩子只露出了一个头,脖子以下都被装在一个及膝高的瓷坛里,她吃了一惊,“口子这么小,这孩子是怎么被装进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读过史书,心里有了猜测,“有一种酷刑,叫人彘,传闻汉高祖的宠妃戚夫人,被吕后断了手足,挖出眼珠,熏聋两耳,药哑喉咙,投入厕中,折磨至死。这孩子……“
凌云釉不忍再说,卞松月听得咬牙切齿,“是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发明的这种刑罚。”
“姐姐”,稚童止了笑,圆滚滚的眼睛里淌下两行眼泪,“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这孩子不知受了多少苦,显然已被这暗无天日的折磨挫尽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此刻求死不求生,凌云釉心中不忍,连厉来心黑手狠的卞松月都不忍下手。
“这孩子是不是生得很漂亮?我第一眼见着就喜欢。”
凌云釉与卞松月闻声双双回头,乌婆婆去而复返,拄着一根通体乌黑的龙头杖,杖上挂了一盏油灯。凌云釉微微定了定神,心知这孩子是被这恶毒的老婆子制成了人彘,当成了一个赏心悦目的玩物。
毕竟还是个六七岁的稚童,凌云釉与卞松月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凌云釉体会过生不如死的日子,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有心助这孩子解脱,指尖刃只需在那孩子纤细的脖颈上抹一道,就能帮他结束这潦草又痛苦的一生。
哪知她手轻轻一动,就被乌婆婆察觉,乌婆婆冷笑起来,“你杀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来替他,桃花源里养了不少活泼乱跳的娃,只是都不如他长得俊,这个没有了,我再做一个出来就是。”
凌云釉想到吸食人血的徐嬷嬷,源源不断的杀意从心底冒出来,不等她有所动作,一只紫色的蝴蝶翩然飞过眼前,她忙看向卞松月,卞松月嘴角微微含笑,“先杀了那小孩,再杀这个老婆子。”
两人竟然想到了一处,紫色蝴蝶停在稚童颈边扑腾着翅膀,孩童双目缓缓合上,嘴角绽出一抹解脱的笑容,转瞬就没有了声息。
不同于紫蝶上一次杀人,孩子看起来十分安详,仿佛并未感受到丝毫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我要剥了你们的皮送去给艳三娘做美人扇。“乌婆婆手背上青筋冒起老高,面上一层黑气愈深,提起龙头杖重重剁在地上。
密密麻麻的黑虫子从角落里爬出来,顷刻之间,汇成黑压压的一片虫海,凌云釉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心下慌乱,端起烛台欲要往地上掷去。
卞松月及时制止她的动作,“这老婆子长得这样丑,竟然还是个懂蛊术的,你站到我背后来,我来会会她。“
凌云釉心下稍定,站到卞松月背后。
卞松月抽出骨笛放到嘴边,一段古怪的小调从骨笛中逸出来,最前一拨爬到卞松月脚边的蛊虫忽然间东窜西窜,个头大的把个头小的撞得倒掉了一面,四只纤细的小腿在空中蹬个不停,本来只朝一个方向前行的虫阵被这段小调扰乱,蛊虫们跟没头苍蝇一般东奔西撞,登时一片混乱。
趁卞松月与乌婆婆相斗之际,凌云釉观察起这间暗室的布局,她们进来的那道门已经遭人锁死,环视一圈都没看到其他出口,想起她方才惊慌之下差点拿烛台去烧蛊虫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届时屋内起火,她和卞松月都会被烧死在里面,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骨笛骤然变调,蛊虫们停下来不再胡乱冲撞,纷纷朝向乌婆婆那方爬去,乌婆婆慌了阵脚,恐惧后退,卞松月蔑视一笑,指尖变化加速,笛声也变得高昂起来。
凌云釉见形势逆转,转过身,端着烛台对准石壁,一寸一寸摸过去。入口必然在这石室当中,既然不是明着开的门,那必定是一道暗门,是暗门就一定会有开门的机关,机关十有八九就在这石壁之上。
凌云釉顺着石壁摸过去,不小心碰掉了挂石壁上的连弩,她本不想管它,转而想起她身上就一把“凤微”与指尖刃护身,连弩算是武器装备,适合远程射击,用于偷袭再好不过。况且连弩是木质,又比弓箭小巧,也方便携带,就躬身去捡。
起身时,顺道瞥了一眼卞松月那边的战况,蛊虫已经爬上了乌婆婆的小腿,却并未攻击她,乌婆婆栽了这么大一跟斗,不杀了她们势必不会罢手。看蛊虫奈何不了卞松月,一定会换别的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老婆子始终未与她们动手,想必是不会武功,打不过她们,蛊虫伤不了她们,那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对付她们的?
暗门可以有机关,那这石室里会不会也有能够杀人的机关?
这可大大不妙了,凌云釉朝卞松月大喊,“别磨叽,用你那紫蝶杀了她。”
卞松月可不愿意那毒妇死得这般轻巧,有意要驱使蛊虫折磨她,凌云釉见她不听,心下焦急,乌婆婆身上已被蛊虫围得水泄不通,只露出一双眼睛,分外可怖。被蛊虫爬了一身,却似乎并不惊惧,贴着石壁朝右慢慢挪动。
凌云釉举起连弩,对准乌婆婆连发四支箭矢,箭矢破空而出,却并未射中乌婆婆要害,眼看就要摸到机关,乌婆婆肩上忽然一痛,鲜血啧啧流出,她眼里蓦地翻出惊恐之色,先前并不攻击她的蛊虫闻到鲜血的味道,纷纷兴奋起来,一股脑得往伤口里钻。
乌婆婆连连喊叫,喊声凄厉,卞松月收起骨笛,拍手咯咯笑着,那老婆子叫得越痛苦,她听着越高兴。
凌云釉问,“那些蛊虫不是她养的吗?为何会反噬主人?”
卞松月面上兴奋之色未退,心情大好,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你以为蛊虫是以多胜少?蛊虫养得好的,一蛊可抵百蛊,这些都是下等蛊。这老婆子贪心不足,一口气养了这么多,又并未驯服它们,蛊虫天性嗜血,闻着血腥味哪还忍得住。”
乌婆婆通体发黑,已经失去了呼吸,想是到死都未能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她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入口的机关并不复杂,显然是不怕人来闯,如凌云釉所想,石壁上凿了几处方形凹槽,放置的有烛台,有瓷碗,有砚台,那砚台与那老婆子沾不上边,所以凌云釉最先动的便是它。
果然拿不起来,凌云釉扶住砚台外壁,向右转动,轰隆一声,嵌在石壁中的石门打开,刺眼的天光泄进来,凌云釉与卞松月同时拿手去挡眼睛。
凌云釉将连弩系在腰带上,拉着卞松月走出石门。
天光大亮,入口惠风和煦,树叶晃动,将阳光摇得满地都是。
两人并肩前行,忽然听见潺潺流水声从不远处传来,卞松月有点儿渴,不由加快了步伐,待走上几十步,两人看见一条溪流,溪水清可见底,还能看到几尾游鱼在水中追逐嬉戏。
溪边种着成排的桃树,枝头开得正灿烂的桃花,被风一吹,缤纷下落。
凌云釉设想过,桃花源里应该有许多干涸而死的枯树,蛇虫鼠蚁到处乱爬,路边扔着骷髅头,相隔不远就是一具骷髅架。总之,桃花源就是不该是这样一副盛景。
卞松月把指尖刃别回腰带,刚要蹲下去就被凌云釉一把拉住,凌云釉道,“这里有些古怪。”
空中飘浮着成千上万片桃花瓣,落在卞松月的襟袖间,她垫起脚尖从枝头摘下一朵完好的桃花,举到鼻下嗅了嗅,转手簪到凌云釉鬓发间,眯着眼笑起来,“凌云釉,你真好看。”
桃花本没有香气,但凌云釉总是感觉到几缕暗香盈满鬓发。她向来注重容貌,眼下被一个比自己还美的人夸奖,心里也是愉悦得紧,“现下是秋天,秋天从不开桃花,这里却开了,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那水你也别喝了,说不定有毒。”
卞松月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移到溪边,一只黑色的蛊虫从里面爬出来,继而往溪水爬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等了一会儿,见蛊虫没有异样,对凌云釉道,“水里没毒,放心喝。”
说着先蹲下来掬起一捧喂进嘴里,接着又喝了好几口,凌云釉见了,也大着胆子捧起一捧送进口中,喝足了,提着袖子擦了嘴,道,“要是有水袋就好了,前面不知道还有没有水源,除了在暗道中遇见的那老婆子,这地方简直平静得反常。”
两人又沿着溪水下行,四时的景色看了不少,却一户人家也没见到,走了近两个时辰,日头越升越高,两人走的腿软体乏,又渴又累,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快看,那边好像有人家!”
凌云釉顺着卞松月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几排屋舍,顿时又惊又喜,拉起卞松月的手朝那方奔
去,“走,我们过去瞧瞧。”
即便是有危险,也好过这么一直走下去把力气耗尽。最先见到的是两个小女孩,正在比踢毽子,一个踢一个站在旁边数,“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卞松月拉住数数的小女孩儿,“小姑娘,姐姐走迷路啦!你能不能告诉姐姐怎么走出去?”
两个小姑娘长得不算漂亮,但看着天真纯朴,卞松月并未提防她们,所以问话都是直来直去,凌云釉却没有她那么乐观,她想起徐飞白曾说他当初差点被拉去当了七岁小童的陪玩,不由警惕起来。
大概是太久没有见着陌生人了,乍见两个漂亮姐姐,两个小女孩都非常高兴,毽子被扔在一旁,一个站凌云釉旁边,一个站卞松月旁边,亲热得去拉她们的手。
站凌云釉旁边的是一个红衣小女孩,扎了个小辫子,玩得满头是汗,细软的额发贴在脸上,水润润的眼睛里含着好奇……还有兴奋,“姐姐,你可真漂亮,和三娘扇子上画的美人姐姐一样漂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娘?
凌云釉忽然想起在石室里激怒乌婆婆时,她扬言威胁要将她们的皮扒下来送去给艳三娘做美人扇。
凌云釉温柔地将小女儿的额发拂到耳后别住,“你说的三娘是不是叫艳三娘?”
旁边的蓝衣小女孩惊喜极了,忙插嘴问道,“姐姐也认识艳三娘?”
凌云釉心道:果然是艳三娘。卞松月同她对视一眼,笑盈盈地摸了摸蓝衣小女孩的头发,问道,“是听乌婆婆说的,艳三娘是做什么的呀?”
蓝衣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语气天真烂漫,“艳三娘是做扇子的,她那里有好多好多画着美人姐姐的扇子。”
凌云釉道,“我见过别人做扇子,拿竹枝编成扇架,在扇架上下两面都糊上画了丹青的扇面,艳三娘的扇子也是这么做的吗?”
红衣小女孩抓抓后脑勺,“我们也不知道,三娘不许我们看。”
凌云釉还待再问,蓝衣小女孩轻轻摇了摇卞松月的手,“姐姐,妞妞要被晒死啦,你跟妞妞回家好不好?娘会做好吃的给姐姐吃。”
两人干走了两个时辰,早感到腹中饥饿,若是后面要同人苦战,饿极了没有力气,总是会吃亏,倒不如先吃饱喝足,蓄足力气才好应对,于是跟两个小女孩回了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小女孩是亲姐妹,红衣服的是姐姐,叫囡囡,蓝衣服的是妹妹,叫妞妞。凌云釉与卞松月跟着两个小女孩回了家,女孩父母是寻常农户,粗布短裳麻鞋,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招呼两人吃了顿便饭,粗茶淡饭,味道算不上好,但卞松月与凌云釉俨然饿慌了,粗茶淡饭吃在嘴里也变成了珍馐美味,凌云釉一反常态,足足吃了三大碗糙米饭。
天色渐渐暗下来,凌云釉与卞松月正陪着两个小女孩玩儿抓石子儿,江南一带长大的人都会玩儿这个,卞松月不会,凌云釉便抓了一盘给她看,小妮子学得快,没两盘就玩熟了。
这盘轮到了凌云釉,凉悠悠的月光爬上她光洁的手背,妞妞与囡囡同时“哎呀”一声,卞松月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妞妞看了眼天空,“妞妞该回房了。”
姐妹俩拉着手走向卧房,凌云釉将石子扔进草丛里,拍了拍手掌的灰,对卞松月道,“看到没有,寻常人家的小孩玩到兴头上,是记不得时辰的,大人不叫,没有几个能做到自己回家的。没人来唤,应该就是别的东西在提醒,方才妞妞看了眼天空,我猜她应该是在看月亮。”
房门已经紧紧闭上,问是问不到了,天地俱静,草丛里传来秋虫的啾鸣,卞松月环顾四周,进村落时她就特地注意过周围有没有野兽的足迹,但一路走来,连半个不同于人类的足印都没看见。
那两个小女孩是在怕什么呢?
“算了,先去睡觉,晚上把门给栓死,养足精神,明天再想。”
凌云釉心下沉吟,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里两人都不敢睡太熟,半梦半醒间,一声接一声刺耳的吹哨声传来,凌云釉、卞松月双双被惊醒,哨声一直未曾停歇,这下是再也睡不着了。
凌云釉凝神听了听,“好像是给小孩儿玩的小瓷哨。”
卞松月没休息好,闭着眼揉太阳穴,“会是那两个小女孩吗?”
凌云釉掀开被子,“不知道,这哨声要一直吵下去,今晚别想睡了,要不,出去瞧瞧?”
卞松月正有此意,也掀了被子下床穿鞋,出得门去,门前的一棵金桂结满明黄花粒,馥郁馨香从花树间缥缈逸出,凌云釉仰头看向天空,此时皓月凌空,月华如练,将周围的景色照得明明白白。
凌云釉对卞松月道,“下午没有注意到这一棵金桂,自打咱们进得入口开始,见到的都是有悖于当季的景色,唯有这棵才是该在深秋开花的。”
卞松月掂脚折下两枝,递了一枝给凌云釉,“这花瞧着并不好看,味道却怪是好闻。”
凌云釉将桂枝举到鼻下,深深嗅了一口,“不是人间种,移从月里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别看只小小一树的桂花,香气能传到一里开外。”
两人说话时,哨声稍停,这会儿又忽然响起来,调子连绵悠长,中无起伏,像是哪个不懂音律的小童只图好玩,憋足一口气长吹至底。两人对了个眼色,朝哨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顺着哨声指引,两人来到一处荷塘旁边,层层绿波,托着亭亭玉立的荷花,夜风轻拂,吹来荷香阵阵。
沁人的荷香中又伴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凌云釉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枝桂花,这一小枝顺应节气而开的花令她忐忑的心稍稍安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荷塘边,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盘腿坐在草丛里,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月光照在他的小脸上,他眼旁的一只火凤分外惹眼,不知是自出生就有,还是人为画上去的。小男孩站起身来,彩线串着的红尾公鸡状的小瓷哨在胸前晃了晃,他极为乖巧得冲凌云釉和卞松月笑,“两位姐姐好。”
这孩子唇红齿白,肤白如瓷,睫毛如扇,鼻峰高挺,就容貌来说,别说下午见到的两个小女孩,就是被乌婆婆制成人彘的小男孩也未必及得上他半分。
卞松月轻声对凌云釉说道,“听老婆子那意思桃花源里没有哪个小孩比她养的那个漂亮,要我说,真是瞎了她的死鱼眼。”
凌云釉也是第一次见这般漂亮的小孩子,低声回应,“她未必是这个意思,可能是桃花源里她能下手的孩子都不及她养的那个漂亮,这个不包含在内。”
连徐飞白那样武艺高强的人都差点在桃花源里着了小孩子的道,凌云釉可是万万不敢大意。
她蹲下来,抿唇微笑,“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不怕家里大人担心吗?”
小男孩微微笑起来,眼眸弯弯,“我带我的羊来晒月亮。”
卞松月疑惑,四下望望,不由好笑,这小娃瞧着乖巧伶俐,嘴里却是胡言乱语,这周围哪里有羊。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童音里,夹着江南一带独有的软糯,十分悦耳讨喜,凌云釉是极喜欢小孩的,就算知道了这小孩可能来者不善,也抗拒不了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童真。她伸手入怀,本想掏两枚糖块哄这小孩,掏了个空,才想起来,如今她已经不在扬州那处富贵宅邸里,哪有什么糖块来哄孩子。“姐姐只看到你一个人,你的羊是不是贪耍跑丢了?”
小男孩脸现喜色,眼睛晶亮,奶声奶气道,“我叫他们藏起来啦?都好久没人来陪我玩儿啦,姐姐,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捉迷藏很很好玩的。”
卞松月虽生在域外,但小时候也玩过捉迷藏,温声软语道,“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三个人玩着可没意思,捉迷藏要人多才好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男孩羽扇似的睫毛一动一动,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面向卞松月,“那叫我的羊一起来玩,我的羊多,玩起来才热闹。”
说完,他捧起挂在脖子上的小瓷哨,深吸一口气,吹出长长的一道音,那声音难听刺耳,和扰乱卞松月和凌云釉睡眠的那一道一模一样。
平静的荷塘忽然间起了动静,从中站起一个着黑衣劲装的八尺壮汉,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七个第八个,那拖着粉嫩荷花的层层绿波下,不知藏了多少个这样的成年壮汉,借着月光和超凡的目力,凌云釉见他们面色惨白,眼神呆滞,脸上毫无表情,露在衣袖外的手上皮色青灰。他们从远处涉水而来,动作僵硬古怪,竟似死去多时的人还魂归来一般。
见着这番情境,卞松月后悔说错了话,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她侧头望向凌云釉,凌云釉脸色微
微发白,并未看她,显然并没有怪她。
凌云釉深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执指尖刃,右手执凤微,心里却很清楚,哪怕有长剑在身,也未必能打赢这一群古怪的壮汉。她拉着卞松月的手腕,低声道,“不硬拼,跑为上计,我见他们走路动作僵硬,应该跑不快。”
卞松月答,“好。”
这时,小男孩却停止吹哨,露出一抹古怪笑容,“姐姐,你们还不躲吗?等他们走到岸上,就改玩老鹰捉小鸡啦!”
卞松月不想在面上露了恐惧,她笑起来,脸颊绽出两枚小巧的梨窝,“姐姐们可不喜欢玩老鹰捉小鸡,这就走啦!”
说着,拉起凌云釉,就想施展轻功离去,哪知有两名壮汉上岸后,脚下却仿佛踩了风火轮一般,眨眼间就掠到了两人面前,一抬手就要往两人脖子上抓去。
卞松月自是不会傻傻得由他抓,身子向右侧轻盈偏去,壮汉一抓不重,待要再出手,卞松抬掌格挡,同壮汉过了两三招,即便是用了巧力,她的手腕还是被壮汉的大力撞出了一片青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那边也斗得左支右绌,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大汉看起来又呆又蠢,手上竟是有功夫的。眼看后面的壮汉就快到岸,她心里慌乱起来,忙分心寻找其他脱身的途径。
哨声越来越尖利,扰得两人心烦意燥,卞松月几次想去摸骨笛,都没能空得出手,即便等她摸到骨笛,用骨笛召唤紫蝶,她也没把握紫蝶是否会对这一具具形同死尸的壮汉管用。
两下分心,她就被壮汉挥过来的拳头掀飞出去,这可正好合了她的意,她跌出两米开外,赶紧去摸骨笛,哪知骨笛还未横到唇边,壮汉就追了过来。一会儿功夫,荷塘中的壮汉都行到了岸上,和刚刚一般,上坡下坡都如履平地,眨眼间就掠到卞松月与凌云釉身前,将她们团团围住。
情急之下,凌云釉大喝,“想办法上树。”
卞松月心想,我运起轻功跳出包围圈就是,说着身形一动,躲开数支死人手就跃到包围圈外,没等她得意,她唇角一下子坠下来——她们来时只有一条小道,就在她与壮汉斗招的时间里,道上已经聚集了十多名壮汉,聚到一处又分开,每隔四五米站两个,卞松月心知,从那个方向逃走是不可能了。
凌云釉想必是早就发现了那边的形势,所以才会想出上树的办法。
挥招逼退两名壮汉,卞松月当即不再恋战,握着骨笛跃上离自己最近的一棵红杉树,这红杉枝干虽壮,但旁枝又小又细,韧性不足,多亏卞松月生得瘦弱,才没把旁枝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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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朋友看八佰去了,就没更,如果没有意外都是日更,有事会提前说一声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凌云釉也被逼上树,见壮汉在树下围成一圈,却不上树,稍稍松了口气。
小男孩到凌云釉落脚的树下,仰起头道,“你们都躲到树上去,就不好玩儿啦!”
凌云釉笑着道,“那你先告诉我,如果我们下了树,被你的羊抓住了,你是不是也要把我们变成羊?”
小男孩眼落晨星,面上表情极为无辜,“姐姐是看见我的羊都是群汉子,怕他们不同你玩吗?”
凌云釉有心拖延时间,便接着他的话答,“那是自然,你看看他们,又呆又笨,只会当老鹰来捉小鸡,其他什么都不会,无趣透了。”
小男孩生怕她真会觉得寂寞,连忙争辩,“姐姐放心,不会觉得无趣的,我那里还有许多和姐姐一样好看的小姐姐,她们会陪你们玩的。”
凌云釉望向四面,没有见到他口中的小姐姐,心里越加不安,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驱使这么多身怀武艺的壮汉,那些壮汉目光呆滞,毫无个人意志,不知是这孩子使了什么手段。
她咬咬下唇,急中生智,“你叫他们陪我玩,他们就真会陪我玩啦?万一他们不听你的话,我岂不是要寂寞死啦?”
小男孩道,“姐姐放心便是,我的羊都可听我的话啦,我让他们陪你玩儿,他们一定会陪你玩儿的。”
凌云釉眉毛轻扬,“我不相信,他们都是大人,大人哪里会听小孩子的话。”
小男孩一听凌云釉不相信他的话,就急着向她证明,“我一吹这个,他们就会变得听话了,不信,我吹给姐姐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群壮汉果真是受哨音支配,眼见小男孩举起公鸡哨放到唇边,凌云釉忙出声打断,“等一下,我信你便是了,只是,我还是闹不明白,这些大汉看起来个个力大无穷,你一个孩子,是怎么把他们变成你的羊的?”
她是想套出把壮汉变得意识全无的原因,好从中找到克制他们的法子,没想到小男孩完全不吃她这套,“不行的,不能告诉姐姐的。姐姐你下来吧,我叫他们陪你玩儿。”
凌云釉坐在旁枝上,牢牢抱住树干,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心知再不想出办法,就拖不下去了。
卞松月看小男孩耐性要用尽了,出声分散他的注意力,“咱们玩老鹰捉小鸡,你唤出这么多只老鹰便罢了,我们两只小雏鸡,没有鸡妈妈护着,好容易就被抓住了,可太没劲了。”
凌云釉搭腔,“就是,没有鸡妈妈就不好玩啦,要不,你去找个鸡妈妈过来,我们再一起玩儿好啦。”
小男孩犯了难,抬手去挠脑心,“这可怎么办?鸡妈妈被我的羊咬死了,鸡宝宝只能自己救自己啦!”
小男孩明明说的都是童言童语,却让凌云釉和卞松月背后都起了细密的冷汗,若是死在这里,也是命数,若是被做成要死不活的玩意儿,还不如死了强。
凌云釉徘徊在一刀抹了自己还是再等等两个念头中,卞松月不愿束手就擒,下定决心要与小男孩搏一搏。她横起骨笛,怪异的笛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来,凌云釉却觉得比小男孩那尖利的哨声要好听得多。
紫蝶冲着小男孩翩然飞去,小男孩不仅不躲不避,反而扬手去捉,“好漂亮的蝴蝶。”
卞松月对自己的紫蝶抱有十分的信心,只消小男孩手指碰着紫蝶,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谁知,忽生变数,紫蝶飞到离男孩寸许远的地方便不肯再上前去,男孩看它不过来,就踮脚去捉它,紫蝶却仿佛见到了天敌,掉头就跑,也没闲情逸致慢慢飞了,冲着卞松月的方向疾飞过去,一贴到卞松月背后的肌肤就迫不及待往里钻,卞松月心下焦急,变换了调子,那紫蝶藏在她肌肤之下,动也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心道:连那紫蝶都不起作用了,真是天要亡我。
想到因着卞松月才进到这个鬼地方,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咒骂,又想到是墨昀那白眼狼不知感恩,故意将她扔进这鬼地方,免不得要将他拉到一起骂。
小男孩捉不着蝴蝶,反而发起了脾气,指着卞松月道,“你们去把那姐姐捉下来,我要她背上的蝴蝶。”
真是匹夫无罪,怀璧自罪,没能伤到那小孩,反而被他瞧中了紫蝶那宝贝,凌云釉不知该为卞松月叫苦,还是先在心里幸灾乐祸一番。
小孩将公鸡哨放到唇边,用足气力吹出一道又响又利的哨音,等在树下的壮汉齐齐而动,争先恐后地往树上爬。
凌云釉所在的那棵树也没能幸免,红杉树被几名大汉摇得反复晃动,她差点被摇下树去。哨声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急促,大汉爬树的动作利落之及,凌云釉纵身跃上旁边的一棵红杉树。哨音忽然一转,和先前不同了,壮汉们止住继续向上爬的动作,竟然齐齐随着她往旁边跳去,一接触到树身,齐齐夹紧双腿,继续向上爬。
凌云釉看向树下,心想擒贼先擒王,先捉了那小孩,自然就制住了这群壮汉,可惜天不从人愿,小孩被四名壮汉围在中间,她只要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凌云釉在心里叫苦,冲卞松月大喊,“吹骨笛,扰乱他的哨音。”
卞松月跃到旁边的红杉树上,横笛而吹,知道召唤不出紫蝶,她就随便乱吹,这一招果真奏效,笛声盖过哨音,壮汉们失了主心骨,一个二个如树懒般,紧紧抱住树干,不再继续上,也不往下去。
小男孩脸上的笑容携带着孩子的童真瞬息敛去,面上浮现阴霾,目光也不似从前那般清明。“羊儿都不听话了,没有老鹰了可怎么办?”
凌云釉大着胆子道,“没有老鹰了,就是小鸡胜了,既然如此,你就该放我们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男孩缓缓抬头,“谁说没有老鹰了,我做老鹰,继续陪姐姐们玩儿。”
凌云釉心叫不好,这小男孩肯定还有别的招。
中天之上,月亮似硕大银盘高高悬着,一片乌云移过来,将月亮遮去一半,天地之间的月光倏然暗了下去。
小男孩张开双臂,如雏鹰展翅倒悬于半空,脚踩着树身提气上行,卞松月看他仿佛正从平路的另一头疾奔而来,心下惊惶,这小男孩的轻功在她之上数倍。
她心念一起,小男孩已经立于侧旁,卞松月无暇再想其他,抢先发招攻他头部,小男孩面露轻蔑之色,竖起两指击打她手部关节,卞松月右手一麻,攻势忽止,她想也不想抬腿踢他胸口,小男孩纵身一跃,转眼间人已飘至卞松月头顶,一脚踢中她的背心,卞松月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从枝头跌下。
凌云釉飞身过去拦腰一搂,提气纵跃,揽着卞松月落到十米开外。
她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卞松月虚弱得摇摇头,“死不了。”
凌云釉苦笑,“现在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男孩两招之内就将卞松月打得口吐鲜血,凌云釉知道硬拼是绝对没有胜算的,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其他脱身的法子。
她把凤微攥在手里摩挲,在心里道:你拼尽性命护我周全,可这条命还是留不长,只盼奈何桥上你还没有走远,来世做一对姐妹,换我来护你。
遮住半个月亮的阴云又散去了,小男孩踏着皎洁月色慢慢走来,卞松月强撑起身子,待要再战,凌云釉拍了拍她的手背,拦在她身前。
小男孩眼尾的火凤被月光一照,隐隐泛着白光,先前的厉色褪得干干净净,他微微笑起来,又变回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姐姐要同我打架吗?我可以让你两招的。”
凌云釉摆摆手,“不打,我打不过你。”
小男孩咯咯咯笑出声来,“那姐姐来当我的羊罢,姐姐长得这样好看,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凌云釉摇摇头,“姐姐不想当你的羊。”
小男孩顿时不高兴了,“那可不行。”
凌云釉从旁边揪下一片树叶,“好罢好罢,你要我当你的羊,我当就是了。只是,在这之前,你能了我一桩心愿吗?”
小男孩疑惑问,“什么心愿呀?”
凌云釉低下头,用衣袖抹去叶片上的灰,“你脖子上挂的小瓷哨,我小时候也有一个,不过不是一只小鸡,而是一只孔雀,你见过孔雀吗?那只小孔雀有七彩的翎羽,头顶翠绿,好看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男孩忽然来了兴趣,盘腿坐在凌云釉旁边,歪着脑袋问,“什么是孔雀啊?为何我没有见过。”
凌云釉笑着说,“孔雀产自西域,我们中原是没有的,当时卖给我小瓷哨的是一个西域商人。”
小男孩接着问,“西域在哪里呢?”
凌云釉接着说,“我没去过西域,只听爹爹说过西域有三十六佛国,千年楼兰,乐都龟兹,他们沿着古丝路而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小男孩提起公鸡哨,问道,“你那孔雀吹出来的声音和我的公鸡有什么不同么?”
凌云釉反复打量摘来的树叶,摇了摇头,扔掉,又去摘另一片。
卞松月和小男孩对她的行为纷纷不解,小男孩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你那孔雀吹出来的声音和我的公鸡有什么不同么?”
凌云釉把摘来的树叶擦干净,才摇头笑道,“哪有什么不同。”
小男孩顿时失了兴趣,“你摘树叶做什么?”
凌云釉抬头,“你刚刚不是问我有什么心愿吗?我那时候跟你一般大,爱极了我的小孔雀,成日拿到嘴里吹,吹来吹去都是那个调调,有一天,我爹爹正在调试琴弦,被我弄得心烦意乱,于是摘了一片树叶对我说他能用树叶吹出比小孔雀更好听的调子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男孩啊了一声,“树叶也能吹出好听的调子来吗?”
想到童年趣事,凌云釉莞尔一笑,“我当时也不相信,后来,我信了。爹爹教我用树叶吹出八种音调。爹爹说,无论他在哪里,只要我用树叶吹出他教给我的小调,他就会来找我啦。可后来,我孤苦伶仃受尽苦楚时,无论怎么吹,爹爹都没来。我马上要做你的羊了,以后都不能吹了,所以最后一次,我就吹最后一次,爹爹再找不到我,那就算了,我也不会记得他了。”
卞松月听她回忆往事,也想起自己的阿爸阿妈,想到以后可能再见不到他们了,眼眶就红了。
凌云釉终于找到一片满意的树叶,举到唇边,果真如她所说,她能用树叶吹出八种调子。
小男孩拍手叫好,“我也想学,姐姐教我。”
说完,就要去摘树叶,凌云釉握住他的手腕道,“这树上有成百上千片树叶,可也不是每一片都能吹出声音来的。”
她又像刚才那样,摘了几片树叶,放在手里反复打量,觉得不好就随手扔掉,继续找下一片,就这样试了十几片,终于又找到一片合适的,她拿给小男孩,指点小男孩如何用气。
小男孩极为聪明,渐渐找着要领,不要凌云釉再指点,独自琢磨,凌云釉退到卞松月旁边,卞松月以为她故意这么做,是想寻机逃跑。但十几名大汉拦在回去的小路上,那池塘里不知还埋得有多少像那样的壮汉,这小男孩武功又深不可测,成功的机会还不及两分。
凌云釉没理会她,一直盯着小男孩看,卞松月不解,碍着小男孩在也不敢发问。
凌云釉方才偷偷在小男孩吹的那片树叶上抹了断魂散,这药粉无色无味,遇到唾沫就化开,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药倒一个成年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这小孩儿吹了半天了,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到方才紫蝶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地掉头就跑,猜想这小男孩的体质必然异于常人,这是她最后能想到的办法,没起到作用,她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人事已尽,奈何命数如此。
她垂头丧气地挨在卞松月身旁,从怀里摸出她送的草蚱蜢,低声道,“你这蚱蜢虎头虎脑的,一点都不好看,你现在给我编个草蝴蝶吧,草蜻蜓也是可以的。”
两人也算是有了同生共死的情谊,卞松月从旁扯来一把草茎,埋头编起来。
不知何时,小男孩不再吹树叶,直愣愣得盯着卞松月编了一半的草蜻蜓看,“姐姐,你也送我一只草蜻蜓好吗?”
卞松月与凌云釉的注意力都在草蜻蜓身上,冷不防听到小男孩这么说,心下都十分困惑。
小男孩捏着那片已有皱痕的树叶,眼里满是希冀,“也送我一只草蜻蜓好吗?”
天空东方升起一颗明亮的星子,这颗星宿在天亮之前升起,便是晨星,被人称为启明星,而在黄昏时分升起,它就成了一颗“昏星”,名为长庚。
不知不觉,天就要亮了,凌云釉心里生出一丝希望。
她将摩挲着玩儿的草蚱蜢递给小男孩,“这是这位姐姐编的,她不仅会编草蜻蜓,还会编草蝴蝶,你要不要让她再送你一只草蝴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男孩左手接过草蚱蜢,右手在草蚱蜢的身子上轻轻抚摸,“这蚱蜢胖嘟嘟的,肯定是吃了好多小虫子。”
很快,卞松月就将草蜻蜓编好了,伸手将草蜻蜓递给小男孩,“你喜欢草蝴蝶吗?我还可以编一只草蝴蝶送给你。”
小男孩怔怔盯着草蜻蜓看了半晌,忽然将脸贴过去,轻轻闭上眼睛,“和姐姐编的一模一样。”
凌云釉和卞松月相互对望一眼,心知他口中的姐姐绝不是她们。
小男孩珍之重之地将草蜻蜓和草蝴蝶揣进怀里,站起来拍拍手掌,举起公鸡哨吹起来。
凌云釉用力闭了闭眼睛,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忽然,卞松月用力摇了摇她的手,“快看。”
卞松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守在小道上的壮汉都退到了路边,哨声未停,小男孩走在前面,开始围攻她们的十多名壮汉排成一个矩阵跟在小男孩身后,小男孩带着他们向小路的方向走去,竟然没有再理会她们。
凌云釉抬起头看向天边那颗启明星,月亮仍然很亮,月光将小男孩原本瘦小的身影拉成长长的一道——他带着他那一队羊渐渐走远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直到小男孩的身影再看不见,凌云釉才敢相信自己和卞松月是暂时无恙了。草叶上已结了露珠,她们都无闲心理会,脱力般躺倒在树丛里。
凌云釉盯着北边的启明星看,听卞松月问她要不要先换个地方,荷塘里没准还藏得有“羊”,凌云釉安抚道,“那男孩不在,暂时不用怕,现在看来,妞妞和囡囡害怕的可能就是这个小男孩和他的羊。徐飞白跟我说桃花源里好人坏人掺半,妞妞和囡囡显然都是正常孩子,她们敢在白天出来玩耍,可能是因为像小男孩这样的人都是在夜里行事的。天还没有亮,如果现在出去再遇着其他危险,你我都受了伤,都没有再战的力气,出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卞松月被小男孩踢了一脚,背心还在隐隐作痛,“那男孩两招之间就把我打得吐血,桃花源里的人实力显然都强过我们数倍,我们根本不是对手,把我们扔进来也不知是作何居心,阿爸说得对,长得好看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凌云釉听她骂墨昀,大为快慰,笑道,“你阿爸为什么这么说,他吃过女人的亏吗?”
卞松月并不避讳说起自己的家事,“呵呵,吃过我阿妈的亏,我阿爸去南疆游历,阿妈见他长得好看,想要睡他。”
“咳咳。”饶是凌云釉脸皮厚若城墙,也不免被卞松月的直言直语给惊到了。
卞松月没意识到是自己的直接吓到了凌云釉,还以为是她的伤突然发作,关心问道,“你怎么了?伤口痛?”
方才对阵壮汉时,肋下被壮汉的拳风扫到,这会儿一咳,就牵着伤处隐隐作痛,凌云釉摆摆手,“然后呢?你阿爸就就范了?”
好色是男人的劣根,娘胎里就带着的,凌云釉一开始就不设想其他可能。
“当然没有。”
凌云釉一下子坐正身体,眼睛鼓的老大,“没道理啊,你生得这样好看,你阿妈必然也是个美人,你阿爸见了当真就没心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动没动心我是不知的,反正后来是阿妈给阿爸下了情蛊,才生了我。”
凌云釉感叹卞松月阿妈的敢作敢为,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后来呢?你阿爸的情蛊一直没解吗?”
卞松月玩弄着发辫,“解了,我一出生就解了。”
“那你阿爸一定怨你阿妈,不肯跟你阿妈好脸色看。”
“我那会儿才被阿妈生出来,我哪里知道啊,但后来阿爸对阿妈是极好的。”
凌云釉不信,“那我问你,你家里是不是你阿妈做饭给你阿爸吃?”
卞松月想也不想就答,“不是,我家里都是我阿爸烧饭。”
凌云釉被噎了一口,如果卞松月回答是,她会继续问“你阿妈做饭给你阿爸吃,你阿爸是不是都不喜欢”来证实她阿爸必然是恼着她阿妈的。
她没经历过情爱之事,只将自己代入进去,如若有人对她不好,总是算计她,她一定转身就走,再不理睬那人。
她尤不死心,“你阿爸是中原人,想是吃不惯南疆的饭菜,所以才自己动手。我再问你,你阿妈生病了,你阿爸是不是理都不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问法,换其他人早就生气了,但凌云釉知道卞松月虽然睚眦必报,但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所以问得直接。
卞松月果然没有生气,“阿妈得了怪病,阿爸可急死了,云伯伯说阿妈的药还差一味火绒草,那草长在悬崖上,阿爸为了给阿妈摘火绒草,差点掉进山崖里。”
凌云釉心有动容,一个男人愿为一个女人舍命,为她舍了故土留在异域,那一定是极喜欢她了。想起卞松月遇见白晋后,隐有春心萌动的苗头,正好可以借着这件事提点一下。
“我虽未见过你阿爸,但听你这么一说,也知道他定然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人,可这世间上,并不是所有长得好看的人都是好人,所以,看一个人不能只迷恋表象,还要看他是否重情重义。你阿妈眼光那样好,挑中了你阿爸那样的好夫君,你可不能不争气,挑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做夫君。”
“夫君”是文人的说法,卞松月第一次听见,倒也大概知道凌云釉的意思,她眉尾上挑,嘴角噙起一抹残忍的笑,“我以后寻的汉子若是负我,那我就一刀杀了他,再去找个新的。”
凌云釉豪气干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姑娘,有骨气。”
卞松月受了夸奖,心里极为高兴,想到送给凌云釉的草蚱蜢被小男孩拿走了,就想再编个草蝴蝶送给她。
凌云釉见她侧身找草茎,大为感动,便帮着她一起找,扯了一小把放她脚边,卞松月早已低头编起来了。
山野寂静,天尽头忽然有一缕天光破出云层,夜色被一点一点收起,天也一点一点得亮起来。
卞松月手上动作麻利,嘴里哼着小调,凌云釉自小受父亲熏陶,对宫商角徵羽都知些皮毛,民间歌谣小调也都听过不少,听她一哼,就知道不是中原一带的调子,卞松月的声线甜美,带着异族风情的调子经她哼唱出口,听在凌云釉耳中,既新奇又悦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草蝴蝶在她手里逐渐成型,卞松月忽然问,“我方才想问你的,你说的西域三十六佛国,真的有孔雀那样好看的鸟吗?”
卞松月少女心性,对好看的东西十分上心,至于那孔雀是鸟还是家禽凌云釉就不得知了,把小时候父亲讲给自己听的西域风物娓娓道来,“那里不仅有好看的鸟,还有浑身雪白的骆驼,背上拱起两座小山,脖子上挂上驼铃,走在黄沙里毫不费力,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它脖子上的驼铃叮叮当当得响。”
“沙漠里没有水源,连草都不长,但是会开极其美丽的红花,你想想那景象,大漠黄沙,看过去本是一片萧索,却见黄沙之上,覆满一簇簇殷红的花朵。”
南疆遍地异花异草,卞松月本不觉得那红花有多稀奇,但经凌云釉一描述,脑海里便真的浮现起寸草不生的荒漠里开满红花的景象,也觉得美极了。
“听说楼兰还有闻笛声起舞的蛇,蛇夫横笛一吹,那蛇就会从背篓里钻出来,随着笛声扭动身子,那蛇状若无骨,舞动起来,像是一个学艺多年的舞女正闭着眼睛陶醉起舞。”
说着,凌云釉伸出左手翘起兰花指,手臂在半空左右扭动,她真的很会讲故事,再干涩的景象经她一讲都仿佛从画框里活了过来一样。
卞松月已经为草蝴蝶收了尾,递给凌云釉。凌云釉接过来,讲到动情之处,就亲亲热热得拉起卞松月的手,“西域还有会变戏法的技师,把西瓜藤埋进土里,眨眼之间,那截瓜腾就会破土而出越长越长,慢慢得,瓜腾上会结出巴掌大小的西瓜,一个变两个,两个变三个,然后西瓜慢慢长大,瓜熟蒂落,技师用刀将熟透的西瓜一劈两半,分给看戏的人吃。”
卞松月仿佛亲眼见到那景象,笑着鼓起掌来,“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我以后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一轮红日破开厚重的云层,顿时霞光万道,赤红的霞光印在两女的脸颊上,凌云釉感觉被露水沾湿的衣裳上有暖意传来,她将草蝴蝶塞入怀里,站起来拍拍手掌上的黄土。“只要活着,哪里不能去?走罢,我们去斗斗这桃花源里的魑魅魍魉,捉只女鬼送给白眼狼做人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今日是进得桃花源的第二天,依旧是晴空万里,烈日炎炎。
南疆气候潮湿,卞松月极不适应这里的干燥,只被晒了半日,手上就被晒脱了皮,脸上脖子上都火辣辣的,极为难受。
凌云釉也没料到她这么不经晒,从裙摆上扯下一块布料,对折两次,在水里浸湿了,要卞松月拿去冷敷。
“你这娇花一样的肌肤,该是深闺小姐的命格,怎么就来枭阁做了杀手?”
脸上被润湿的布料一敷,舒服多了,卞松月答道,“我从南疆一路北上中原,遇到一个穿白衣的公子,长得可标致了,我想抢他回家,哪知他武功太厉害,三两下就把我的手给反剪了,令我动弹不得,我心知打他不过,也就不起什么心思了,哪知公子忽然问我是不是喜欢好看的男人,我说是啊,好看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
凌云釉听她讲了自家爹妈的故事,就知道她这好色的性子遗传自谁了,只可惜这姑娘没学到自家亲娘一半的本领。
“那公子说他住的地方,美男成群,问我愿不愿意去。”
凌云釉叹了一口气,她如今身在枭阁,还连累自己身赴险境,所以当时答了什么也无需好奇了。
忽然,脑海里灵光一现,“你刚刚说遇着的是一个穿白衣的公子?”
她最近也遇上了一个衷情白衣的男人,如若真是徐飞白——那厮满嘴跑马没个正经,但脸是没得挑的,又颇有翩翩公子哥的气质,卞松月在南疆见到的都是粗野糙汉,乍一见到这样的,自然是喜欢得紧。
卞松月将湿布换到左侧,“是啊!怎么了?”
“他腰上是不是还挂了名贵的玉饰。”初遇徐飞白时,他腰上那一串宝贝可令她记忆犹新。
卞松月仔细回想,“确实挂了饰物,上面刻着的图案好像是兽首,又像是巫师面具,但名贵不名贵我就不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指着眼角,“这里还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
卞松月双手拍在一起,湿布夹在掌心,“你怎么知道的?”
凌云釉悠悠长叹,“缘分二字难解啊,等我们出去,你如果还喜欢他,我帮你”,余下的话她不说,只张开左手,从小指开始一根一根收进掌心攥成拳头。
卞松月知她聪明灵巧,身上又藏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药粉,如有她帮忙,二人联手,那好看的公子岂不是手到擒来。
想至此,卞松月大为开心,便想报答,“我瞧着那日出现在比武堂的黑衣公子模样也俊,我也抢来送你。”
哪知凌云釉一听她要将墨昀抢来送她,吓得一激灵,“好姑娘,多谢你的美意,那白眼狼我若是想要,我自己来,不敢连累你。”
凌云釉同墨昀与徐飞白都打过交道,心里知道自己于朔风堂有用,徐飞白又是个爱玩闹的性子,只要不捉弄得太过火,必然不会真的跟她一般见识。但墨昀就不同了,朔风堂是三大堂之首,墨昀年纪轻轻便当上了掌权人,手段自是不用多说,怕是性子也是不好相与的。
还是莫在太岁头上动土得好。
两人一路说笑,没注意路旁景色,等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没有路了。正前方是一方庭院,左右两侧各有三根木柱,每两根木柱之间都栓了五根红绸,每根红绸之上倒悬着六七把团扇,凌云釉扫了一眼,就知道这里的团扇已有上百把。
正中只一条路,没有门,像是刻意在等人来。
先前的轻松氛围一瞬飘散,两人同时警惕起来。凌云釉附到卞松月耳边,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得乌婆婆说的话吗?”
“记得”,卞松月清了清喉咙,两手叉腰模仿起乌婆婆的语气,“两个臭丫头,我要剥了你们的皮送去给艳三娘做美人扇。”
语气是像了,但那动作却分明是街头陋巷与人斗气骂架的老太婆才会做的,凌云釉被她逗得噗嗤一笑,“正经点儿,这艳三娘可不是老婆子那一流的货色,你忘了昨晚遇到的那小男孩了?若不是你的草蜻蜓让他手下留了情,只怕我们现在也躺在荷塘里等着晚上被唤出来晒月亮了。一个七岁小童都这般厉害,这艳三娘只怕是更难对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收起玩笑神色,动动筋骨,向前一步,“走罢。”
凌云釉路过一排团扇时,停下来看了看,扇面和平常绢布没什么两样,并不像是人皮制成,再看上面的花样,是人拿七彩绣线一针一针绣上去的,还是难度极高的双面刺绣。
主人家不绣花不绣鸟,扇面之上,都是一个个身着华服的美人,或卧石乘凉,或临窗远眺,或赏花戏蝶,但见一个二个身段窈窕,却都执了一把团扇将脸遮去一半。
一条青石路将前院一分为二,两侧被大团大团洁白赛雪的白花填满,卞松月被白花引去目光,一蹲下来,就闻到花朵中透出的淡淡馨香。花香本该沁人心脾,但这花的香味却令人有些不舒服,但一时半会儿,卞松月也说不出为什么。
凌云釉走到她背后,看见白花生于藤蔓之上,一根藤生六七朵,藤蔓弯弯曲曲缠作一团,那姿态说不出的妖娆魅惑,如同缠作一团的美人蛇。凌云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想象,头皮一阵发麻,赶紧移开目光,“这花很美,却美得不详。这花虽香,却香得古怪。”
经她一点,卞松月总算是弄清了心底那说不清的感觉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石阶下,往上是一间绣阁,数十根红纱绸子从房梁搭下,将绣阁围了一转。明明感受不到一丝风,一条条红纱却无风自动,上下翻飞。
凌云釉不由回身看向那一片白花,这种花她第一次见,不知是不是顺应节气而开的花。
绣阁的门大大开着,凌云釉却迟迟不愿踏进去,她早就承认以她与卞松月现在的实力,是不足以应对桃花源内的危险的,如若知道里面危险至此,当时一定想尽办法也不要进来。只可惜世上最难找的便是后悔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踏进这道门,只怕是凶多吉少。
手臂难以抑制得发起抖来,凌云釉用力闭眼,深深吸气,一只绵软温暖的手掌伸过来,一根根勾开她攥紧的手指,而后虎口夹住她的掌缘,拇指在她手心轻轻按了一下。卞松月柔声道,“别怕,我挡在你前面,要死也是我先死。”
凌云釉心念一动,抬眼看她,卞松月微微一笑,眼波之间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温和良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两人并肩踏进绣阁,阁中摆了一张紫檀木圆桌,桌上放着一叠白色的绢布、五六匹锦缎、一把金剪刀、几捆绣线。窗边坐着一个蒙着面的红衣女子,手上拿着圆形的花绷子,埋头绣着什么。红衣女子脚畔跪着一个梳双丫髻的小丫头,正对着针孔穿线。
见她们进来,红衣女子竟连眼都没抬。
凌云釉见绣阁背后还有一道门,心知那是眼下唯一的一条路,既然人家不睬她们,她们就闷不做声偷偷走了便是。
两人屏息敛气,垫着脚尖往前走,姿势甚是滑稽,但也顾不得这么多。
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苍蝇,追在凌云釉耳边嘤嘤嗡嗡上下乱窜,凌云釉抬手挥开,那苍蝇却浑不怕人,在左耳嚷完,又换到右耳,凌云釉忙着逃命,也懒得分心去理它。
忽然听见“咻”地一声响,恼人的嘤嘤嗡嗡声戛然而止,凌云釉和卞松月同时向右面望去,那只嚣张的绿头苍蝇被一根绣花针稳稳钉在山柱上。
“两位看着不像是山野妇人,却这般不懂规矩,进到主人屋里,难道不该同主人打声招呼吗?”
卞松月与凌云釉仿佛都听见了对方的心跳声,同时长长吁出一口气。凌云釉在临芳苑做婢女时,见过太多这样喜怒无常的主,脸上堆笑,谄媚道,“我见娘子正专心做绣活,知道绣活讲求心静,心不静,下针失了准头再要补救就要费上好一大番功夫,反正我们也只是借贵道一过,不忍叨扰娘子。”
凌云釉猜到这应该就是乌婆婆口中的艳三娘,她虽然蒙了面,但从声音来听,应该是上了年纪,叫姑娘显得不庄重,也不敢贸然称她名字,但也的确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江南一带管上了年纪的妇人叫做“娘子”,凌云釉便跟着叫了。
卞松月心道:这老娘们定是长得太磕碜,见不得人,才将脸蒙起来不给人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艳三娘终于舍得抬起头看她们一眼,“怎么?老娘看起来就这么不惊吓,两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就能把老娘吓得绣不了花了?”
卞松月见不惯她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张嘴就骂,“你这臭娘们”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骂,一道红影劈空飞来,啪得一声响动,卞松月倒在地上,面色煞白。
凌云釉赶忙去扶她,“你怎么样?”
卞松月额角渗出细汗,紧紧咬着牙龈,已经痛得叫不出声来。
凌云釉心下着急:这姑娘旧伤未愈,再添新伤,等会怎么有力气逃?
艳三娘冷笑一声,“若不是看你长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方才那一鞭可就不是只打在你身上了。”
你这个满脸麻子见不得人的臭婆娘!卞松月即使说不出话也不甘示弱,在心里拿家乡话颠来倒去骂了好几句,左右都是个死,纵使打不赢她,骂赢她也是好的,可恨她疼得连呼吸都困难,别说骂人了。
凌云釉见她眼神凶狠,就知她的桀骜脾性又犯了,死到临头气性还这么大,这丫头要在临芳苑也这么横,丁嫦那妖妇不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她名字倒着写。
只恨自己天生缺一味嚣张跋扈的命格,所以只懂得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扶着卞松月,向着艳三娘哀声道,“我这姐妹不是中原人,方才那句是她们家乡的话,并不是在骂娘子。”
艳三娘冷哼,“不是再骂我,难不成还是在夸我?”
艳三娘脚边的小丫头害怕得浑身发抖,一颗针怎么也穿不进去,艳三娘手上软鞭一抖,小丫头脸上便现出一条红艳艳的血痕。
“一颗针穿了半天都还没穿好,你眼瞎了么?既然瞎了,这双眼也不必留了。”霎时间,红影从小丫头左眼飞进去,从后脑勺穿出,小丫头只来得及哭喊一声,就委顿在地,没有了呼吸。
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凌云釉和卞松月都看呆了,待回过神来,红润的脸颊上早就失了血色。
凌云釉倒吸了三口气,捡起小丫头掉在地上的绣花针,一截金线正落在小丫头脸旁,小丫头的眼睛还大大睁着,惊恐的神色僵在她死去的那一瞬间,凌云釉颤着手拾起金线,硬挤出一抹笑容,“三娘息怒,我自小目力就好,我来帮你穿针,很快就能穿好。”
卞松月揪住她的衣角不让她过去,但她疼得浑身无力,凌云釉一站起来,衣角就从手里滑了出去。
凌云釉试了两次,金线都从针孔外侧滑了过去,她控制不住手抖,差点将绣花针抖掉。紧紧闭住双唇,咽下一口唾沫,又在暗中轻轻吐了一口气,准备重穿一次。一只柔弱无骨的手伸过来捏住了她的手腕,下巴被修长的食指抬起,白色的面巾隔在两人之间,两张脸差一点就贴在了一起。
这么近的距离里,凌云釉始终没胆子去看艳三娘的眼睛。
艳三娘改掂为捏,捏住凌云釉的下巴左右打量,“姿色不及地上那个,但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儿。三娘从不暴殄天物,穿针引线这样的粗活怎能让美人来干?看看这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艳三娘的手指搭在凌云釉的手背上,一路向上滑去,“肌肤娇嫩如玉脂,一整张剥下来,可以绣上一幅四美图。”
凌云釉蓦然变色,指尖刃脱手飞出,直击艳三娘的眼睛,这等小把戏艳三娘不仅不放在眼里,甚至懒得花力气去挡,脸往一旁一侧,顺道将鬓发勾到耳后,指尖刃“叮”一声落在地上。
凌云釉莞尔一笑,不急着出新招,而是飞快得摘掉艳三娘的面纱,看着面纱之下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笑得更欢,“俗话说相由心生,看你心肠毒如蛇蝎,一定长得不好看,先前还怕冤枉了你,摘掉面纱一看,果然是个无盐女。”
艳三娘平生最恨人讥笑她的容貌,眼中怨毒更甚,“你活的不耐烦了。”
凌云釉见她抖出软鞭,忙纵身跃起,怕艳三娘迁怒卞松月,她抬脚往门口奔去,红影跟着追来,空中响起碗碟茶盏碎裂的声音,凌云釉觉察背后劲风将至,知道躲闪不及直接趴向地面。
那赤红软鞭在艳三娘手中如一条灵巧的赤练蛇,本来直扫向门外,见凌云釉趴到地上立即回转鞭头,正落在凌云釉脸侧,地板被打碎了,激起碎石飞溅。
凌云釉见鞭影穷追不舍,往右侧滚了三转,她滚到哪儿,软鞭就追到哪儿,最后还是没能避开,腰上受了重重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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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这种题材,脑子里的词汇要被磨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艳三娘见凌云釉在地上滚来滚去,吃力得躲她的鞭子,存心戏耍她。软鞭或落在凌云釉脸畔,或落在她腰侧,偶尔几次又落在她身上,凌云釉中了好几鞭,后背的布料被软鞭打穿,白皙的肌肤上留下十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卞松月方才受的那一下夹着艳三娘五分气力,是以缓了好久才能动一下,看到凌云釉被戏耍得极为狼狈,她咬咬牙,端起从凌云釉腰上摸来的连弩,对准艳三娘连发三箭。
艳三娘反应十分快,扬手一挥,三枚木箭并排被她挽在衣袖里,而后长袖一甩,只听铎铎铎三声,三支木箭齐刷刷钉入地下,位置正好在卞松月的腿旁,得亏她闪避及时,那箭头才没直接钉进大腿里。
艳三娘右手持软鞭卷着凌云釉,左手袖口飞出红色水袖卷起卞松月的腰肢,两手向上一抬,凌云釉与卞松月双双被扔出门外。
两人飞出绣阁落在生着白花的花丛里,凌云釉落地时冲劲太大,双臂都搓进了土里,肋下被土里的石头撞得生疼。
她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趴在花丛里没力气起来,脸颊两侧都沾上了泥土,又觉有什么东西膈着颧骨,顺手去抓,看清了手里抓的东西被吓得一激灵,脱手甩了出去,听到“啊呀”一声,卞松月正捂着额头痛呼。
原来是她扔出去的东西刚巧打到了卞松月的额头,凌云釉没有功夫去关心她有没有被自己砸傻,扒开白花根部的土,只见黄土之下惧是白花花的头骨,一根青色藤蔓从头骨空洞的眼眶里穿出来,和其他藤蔓绞做一团。
卞松月身下不仅有头骨,还有骷髅架,她的手肘被骷髅架尖锐的断面戳伤,鲜血滴在白花上。看着这一幕景象,不禁瞳孔猛缩,惊惧得顾不上手上的伤。
这片洁白胜雪的花朵下,不知埋了多少具美人骸骨。
艳三娘摇着细软腰肢款款而来,绯红面纱已经重新戴回了脸上,好整以暇得站在花田之旁,欣赏着满地的白花,“素莲清娆,白骨生花,这白骨滋养出来的花,确实比寻常花要美一些。”
凌云釉的凤微落在花丛里,艳三娘瞧见,并不弯腰去拾捡,而是曲起五指,凤微咻得飞起,被她吸进手心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指尖刃和凤微都不在,凌云釉现在两手空空,却是没计再使了。
艳三娘拔出剑鞘丢在一边,食指在刀刃上抹了一道,“嗯,不错,挺锋利,正好可以用来剥你的皮。”
她踩着被凌云釉与卞松月蹂-躏过的白花,蹲在凌云釉身边,掂高她的下巴,“知道剥美人皮是从哪里下刀吗?”
“美人皮剥得好不好,第一刀很关键,先在你脑心上开个口子,然后将刀尖贴着头皮一点一点得向里推进,手不能抖,手一抖,刀尖戳破了头皮,这美人皮就沦为了次等。”
凌云釉感受到刀尖抵在脑心上,早已吓个半死,动也不敢动,颤巍巍道,“三娘,咱们打个商量,方才是我不知死活冒犯了你,你看在我这张皮还能做一副四美图的份上,给我个痛快,先把我打晕了再说,我这个人不仅怕死,我还怕痛,你慢慢剥我的皮,我害怕得一动一抖,皮皱了也不好看。”
艳三娘素来吃软不吃硬,见这丫头服软,便不再拿话吓她,“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吗?你们死在我手里也不见得就多吃亏。我剥了你们的皮制成绝世无双的美人扇,然后将尸体埋在骨生花下,让那花朵日日同你们作伴,总比做连二郎的羊强罢!两位姑娘生得明艳无方,死时自然也要灿烂之至,多亏你们都长得美,若是长得普通一点,可就享受不到这般待遇了。”
说完将凤微扔进花丛,从袖中摸出一把指尖刃,比她们用的指尖刃要薄得多,和当初墨昀帮她料理蛇尸那把很像。艳三娘道,“你那刀再是锋利无比也派不上用处,要完好无损得剥下一张美人皮,还是得用我这蝉翼刀。”
“艳三娘。”卞松月大嚷一声。
艳三娘缓缓转过脑袋,“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心急什么?”
卞松月勉力撑起身子,“你净剥别人的皮有什么用,自己也不能变美。我们苗疆有一个能令女人变美的秘法,你若是能放我们走,我就大发慈悲帮你一把。”
艳三娘眼睛倏得一亮,“此话当真?世间真有能让人变美的秘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从腰间抽出骨笛,“当然,我们苗疆女子个个貌美如花,你当都是爹妈生来就长这样的吗?”
艳三娘从未出过中原,不知苗疆女子是否个个都长得美,但此女却是美得令人妒忌,她的话也不由相信了三分。
“什么秘法,你先说来听听。”
卞松月一手握骨笛,一手将头发拢到一侧,露出白皙的脖颈,修长的脖颈宛如一截娇嫩的花茎,纵是满身狼狈也遮不住她惊人的丽色。“方才我那姐妹挑落你面纱,我瞧你肤色蜡黄,这便是关键所在了,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不管五官生得如何,肤色好了,人自然就美了。我可以用蝶蛊吸出你皮下的黑素,只需半个时辰,你的脸就能同我一般白净了。”
凌云釉只见过紫蝶杀人,可从来不知还有这功用,料想卞松月是怕紫蝶不能一击得手,所以才想了这阴招。她那紫蝶只听到笛声才听使唤,遇到真正的高手,只怕还没等近身就被飞针钉死了,像绣房山柱上那只苍蝇一样。
艳三娘眸色晦暗莫名,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半晌听她低低笑了一声,“原来是用蛊吗?从来只听蛊毒害人,倒还是第一次听还有这用处。”
凌云釉和卞松月心里都咯噔一下,卞松月强作镇定,“蛊虫的种类千千万,有会害人的蚀心蛊,有催人发情的合欢蛊,还有能控人心智的情人蛊,就不许有使人变美的美人蛊吗?”
凌云釉心下好笑:卞松月同她一样,与人动手不见得能赢,动嘴皮子可就说不一定了。
艳三娘道,“你方才说的是蝶蛊。”
卞松月脑子转得飞快,“蝶蛊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用美人蛊了,你当变美这么容易的吗?”
凌云釉心道:我看对你来说确实没多难,娘胎里就定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艳三娘点点头,“听来也有道理。”
卞松月心下大喜,腹诽道:丑婆娘,等我的紫蝶碰上你的脸,你就下黄泉同孟婆比美去吧!
“不过听来也有些冒险,这样吧,你先在你的好姐妹脸上试过,若是真有奇效,我再来试也不迟。”
卞松月在心里叫苦,这丑婆娘不是善茬,轻易还骗不了她。
她回头望了一眼凌云釉,凌云釉正一脸凄苦得看着她,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卞松月转回脸,看着艳三娘道,“我姐妹本就生得肤白貌美,皮下没有黑素,蝶蛊能吸出什么来?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敢,又想变美,心里又害怕,还不如直接回去睡觉,在梦里当你的天仙美人好了。”
卞松月这边进退不得,也不知道艳三娘能不能上当,忽然听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插进来,“哟,艳三娘,这是又要剥美人皮做扇子了?自己生得丑陋,就不许别人美,怪道说别人都叫你无盐女妖了。”
凌云釉心说:谁起的名儿,也太贴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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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莲清娆,白骨生花”出自歌曲《剑隐江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手里摇着一把缀满雪白鹅羽的羽扇。
那女人明显也是上了年纪,打扮却讲究,衣料是上好的散花锦,上绣瑞草云鹤,梳堕马髻,簪鸾凤金钗,显得既大方又贵气。五官却不及一身打扮出彩,塌鼻梁小眼睛,厚厚的两瓣唇上生着米粒大的一颗黑痣。
艳三娘脸垮下来,道,“我刚要剥美人皮,你就过来了,时辰掐得这样准,怎么,燕锦娘,你这是打算来分一杯羹吗?”
燕锦娘“呸”了一声,“我不过是路过,停下来看看,当我多稀罕,这就走了。”
凌云釉一听她要走,着急了,好不容易出现转机,可不能就这么放她离开,她一身是伤,说句话就能牵动伤口疼,可伤口再痛都不及命重要,她高声道,“原来你就是燕锦娘。”
燕锦娘刚转过身,听凌云釉提到她名字,好奇扭头瞧她,“我就是燕锦娘,又怎的了?”
躺着说话失了气势,凌云釉半撑起身子,“艳三娘说燕锦娘眼睛小如绿豆,脸上生了碗大一个疤,那下了油锅的夜叉长什么样燕锦娘便是什么样,还说哪家小娃在睡梦里啼哭,必然是因为梦见了燕锦娘,我还说世上哪里有长得这么吓人的人。”
燕锦娘虽然长相平庸,却从来不肯承认,只骂别人有眼无珠,天仙在旁也看不见,听到凌云釉说艳三娘在背后说她坏话,还捡得是她最不爱听的坏话说,立马黑了脸,“艳三娘,你好意思说别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成日里把脸遮着不敢给人看,到底是谁吓得小儿夜里啼哭?”
艳三娘刚想骂凌云釉胡说八道,听燕锦娘反过来拿话糟践她,当下忍无可忍,“我说错了吗?你可不是长着绿豆眼生了大黑痣,没到过年便要在嘴上挂香肠了嘛?”
燕锦娘涂了厚厚一层脂粉的脸上又结上了一层寒霜,周身杀气环绕,“你有种再说一遍。”
艳三娘专挑人伤口往死里挖,“我没种,可不像你有大好的福气。”
燕锦娘年轻时遇到一薄幸男人,男人本就当是露水姻缘一场,欢爱时说的话哪里做得了数,把人吃干抹净了扔下燕锦娘跑了。燕锦娘后知后觉被人骗了身子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时年纪小,又没人给出主意,便糊里糊涂地把孩子生了下来。那孩子生得聪明伶俐,燕锦娘十分疼爱,哪知孩子三岁时被山里饿了半把月的野狼叼去,等燕锦娘找到时,地上就留了孩子的一双虎头鞋和一滩骨头渣。
桃花源里的人都知道孩子是燕锦娘的心结,艳三娘拿容貌说事本就戳了燕锦娘的痛点,这下拿孩子说事,更是犯了燕锦娘的大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燕锦娘气得浑身发抖,哪肯同她甘休,羽扇一抖,便有七八枚钢针飞出,直射向艳三娘。艳三娘也不是吃素的,甩出软鞭在空中挥舞几下,将钢针打了回去。燕锦娘旋腕转动羽扇,几枚钢针均被收进暗槽里。她知道艳三娘的软鞭只适合远距离作战,所以并不正面对上艳三娘的鞭子,想办法欺到艳三娘面前,两人你打我挡,很快缠斗成一团。
凌云釉见目的已达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和卞松月同时从地上跃起,施展轻功溜之大吉。
艳三娘瞥见二人背影,知道中了凌云釉的计,大喝一声“哪里走”,抖出长鞭直追而去,燕锦娘不依不饶,趁艳三娘分心暴露空门,抬腿横扫过去。
凌云釉与卞松月身形灵巧如燕,斜身闪躲。艳三娘飞身避开燕锦娘的腿风,扭身向凌卞二人追去,软鞭一鞭接一鞭飞出,因为不时要避让燕锦娘的袭击,所以软鞭甩得不够准,几次三番地被两个小妮子躲开。
凌云釉额角渗了冷汗,即便是有燕锦娘分去艳三娘的注意力,她与卞松月仍然逃得吃力,两人都只顾埋头往前冲,什么时候被冲散了都不知道。
凌云釉跑出好长一段,回头才发现卞松月没有跟上来。
这可怎么办?回去就是送死,即便卞松月被捉到,她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在心里权衡完利弊,当即不再犹豫,继续闷头往前跑。眼前分出两条路,正不知道选哪条,手腕忽然被人捉住,“姑娘,这边走。”
凌云釉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左手下意识推出一掌,那人挥拳格挡,轻松化去她的掌力,“姑娘别怕,我是引路人,特来引你出去的。”
凌云釉收回手掌,上下打量说话的男人。男人做樵夫打扮,背上背了一柄虎虎生威的大斧头,生得可谓是奇丑无比,肤如黑炭,一道长疤从嘴角斜向鬓角方止,眼皮下裹着极小的一对眼珠,一双眼睛中眼白占了大半,不自觉透出几丝凶狠。
凌云釉之前还说去哪里寻引路人,不想引路人却亲自找上门来,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可眼下情势危机,等艳三娘与燕锦娘澄清完误会,两人一齐追上来逮她,激将法又不是狗皮膏药,哪能指望次次都灵。况且艳三娘和燕锦娘也不是十足十的蠢货,上了一次当还能再上第二次当?到时候又想不出其他办法,还不立马玩儿完?
心里计较出结果,她决定跟着这个看着就不像是好人的引路人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姑娘,别同他走,走了你就别想再出桃花源了。”
凌云釉应声侧头,见一白衣男子从一旁的草丛中钻出来,男子衣衫整洁,五官端正,双目有神,嘴角天然上翘,天生的笑面,叫人看着就觉亲切。
凌云釉问,“你又是谁?”
男子微微一笑,“我才是引路人。”
背着大斧头的樵夫一言不发,那男子接着道,“姑娘快过来,他可不是好人,你跟着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他站起身来,凌云釉才看他腰上挎了一面巴掌大小的皮鼓,明黄鼓面上画了一名绿衣美人。
突然出现的两个男人都自称是引路人,凌云釉不知该信谁,她面朝樵夫问道,“他说他才是引路人,你怎么说?”
樵夫面无表情,冷哼一声,“世人大多以貌取人,你跟他走便是。”
并不辩解,将斗笠扣在头顶,转身就走。
白衣男子笑道,“姑娘,随我走罢,我这就送你出去。”
凌云釉又瞥了一眼男子腰间的皮鼓,眼珠一转,后退一步,“我信他不信你,不随你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卞松月同凌云釉走散以后,也遇到两个自称引路人的男人,一美一丑让她选,她手遥遥一指,指中那名腰系皮鼓,天生笑面的男人,娇笑道,“你长得好看,我自然选你。”
凌云釉跟在樵夫背后头,离得有一段距离,就是为防他突然出手加害自己。樵夫一路都不说话,凌云釉心生忐忑,时不时问两句故意引他开口,好找机会探一探他的底。可任她怎么嬉皮笑脸问话,他都一言不发。
指尖刃与凤微都落在了艳三娘的绣阁里,凌云釉手里没有武器,心砰砰跳个不停,那辨不出是敌是友的樵夫又始终不接她的话,她心里一阵烦乱,骂道:“你是锯嘴葫芦吗?问了半天话,一句话都不回。”
樵夫却突然说话了,声音嘶哑,“你若是信我我说不说话都没有干系,若是不信,找机会暗算就是,何必非要引我说话。”
原来心底的那点小算盘早就被这樵夫瞧得一清二楚,这人不爱说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不好唬。
凌云釉被逼得没招,问了句,“还有多久能到出口?”
“快了。”
凌云釉左右看看,沿途枫叶似火,路经一户农家,院前种了几丛龙爪菊,深绿色的根茎上开碗口大的金黄花朵。
一路走来再也没看到反季节的景色,凌云釉心下稍安。
忽然听樵夫问道,“刚才你为何没有选择跟林老大走?”
林老大应该就是那天生笑面的白衣男子,凌云釉反问,“我为什么要跟他走?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樵夫步调并无变化,“一般人都会选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不容易等这樵夫主动开口,说话却极为简练,凌云釉故意想要诱他多说两句,“所以那些一般人都做了林老大的鼓面是吗?”
樵夫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竟然微微笑了起来,“你倒是聪明。”
他一笑,脸上那道疤显得柔和了些,看起来没有绷着脸时恐怖,凌云釉受了他的夸奖,跟着笑了笑,“人心鬼蜮,笑面魍魉。”
又接着问,“桃花源中有几个引路人?”
樵夫又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酉时已过,阳光淡去热度,绯红夕影罩着他宽阔的肩背,“桃花源中有两对双生子,一对做了引路人,一对做了喜剥美人皮做鼓面的冷血杀手。”
凌云釉大惊,“你说什么?”
樵夫笑容倏然间冷下去,“我那弟弟和林老二应该都去了你那同伴那里,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说你那同伴会选哪一条?”
凌云釉脚似被钉在了地上,她下意识攥紧拳头,复又松开,重复了两三次,忽然调转身体,面向来时的方向。
卞松月那小妮子,虽然睚眦必报,杀人不手软,但在辨别人心上始终差了火候,遇上面陋的樵夫弟弟和俊美的林老二,她会选哪一个,猜都不用猜。
“你想要回去救她吗?我在桃花源里见了太多自私自利只管自个儿死活的人,念你还算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奉劝你一句,继续跟我走,林老大兴许正躲在暗处伺机对你下手,我在你身边,碍于桃花源里的规矩他尚且会有所忌惮。若是离了我,别说你那好姐妹这会儿可能已经做了林老二的鼓面,便是还活着,你不仅救不了她,还会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
卞松月并未感应到凌云釉的担忧,同林老二有说有笑,她见林老二性子温煦,又总是笑眯眯的,便愈加喜欢同他说话。“你腰上的小鼓做得挺漂亮,你借给我敲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老二眉毛轻扬,面上都是笑意,一双眼却未沾染一丝半点,“你腰上的笛子也做得挺漂亮,你借给我吹吹。”
卞松月也学他轻挑蛾眉,娇嗔道,“我先问你讨的鼓,你借我敲敲,敲完了我就把骨笛借给你吹。”
林老二见她满脸娇态,心里更是喜欢,解下皮鼓递给她,“你敲得来么?”
卞松月接过来,娇笑道,“看不起谁呢?我这便敲给你看。”
说完就在鼓面上噼噼噗噗乱敲一通,皮鼓闷声闷气响了一阵,卞松月觉得不好玩,便还了回去,“你这鼓一点儿都不好听。”
林老二边把皮鼓系在腰上边笑,“你的笛声好听,你借我吹吹。”
卞松月却捂着骨笛耍起赖皮,“我敲了你的鼓,没给你拍坏没给你拍脏,你吹了我骨笛,糊上口水,我再吹岂不是要把你的口水吃进嘴里,闹了肚子怎么办?我才不干。”
卞松月在家对着阿爸就是这样撒娇的,她生得美,娇滴滴的模样自是老少通吃,林老二对她的喜欢又多了三分,情不自禁去拉她的手,“好妹子,干脆你就别出去了,留在桃花源里陪哥哥,你生得俏我生得俊,咱俩天生一对,你不愿吃我的口水,换我吃你的口水好了。”
卞松月佯装生气,嗔道,“你说这么恶心的话,也不害臊。”
娇滴滴的声音直听得林老二骨头发酥,又想去搂她的腰,借机在佳人脸侧偷个香。卞松月一矮身躲了开去,嘻嘻哈哈得往前奔去。
林老二被她的娇俏模样惹得春心大动,赶紧追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娇声笑着,运起轻功左闪右避,就是不让他抓到,可她轻身功夫才学了多久,哪里比得上林老二这个多年习武的人,要不了多久就被捉住了手腕。
林老二朗声笑道,“捉住你了。”
卞松月水蒙蒙的大眼睛里隐有泪意,嗔道,“你抓疼我了,还不放开。”
林老二差点被她这个模样勾去了魂,哪里肯放,“不放,死也不放。”
卞松月便故意使力气挣了挣,“我可不喜欢男人这么霸道。”
林老二左手在她脸颊上摸了一把,“咦?你不喜欢霸道的男人,那你喜欢哪种?只要好妹妹高兴,叫我拌作西门庆我都是愿意的。”
卞松月生在南疆,并没有听过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故事,但见他一脸色相,便知西门庆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要你扮什么西门庆,我要你扮做瞎子来捉我,你若捉得住我,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林老二心道:不爱西门庆爱瞎子,这姑娘的口味倒是稀奇,不过难得遇上这样的美人,陪她玩玩又如何。
于是放开她的手,笑道,“只要妹妹高兴,叫我做什么多愿意,我现在就把眼睛闭上,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卞松月眼珠子转了转,贝齿轻咬嘴唇,“这可不行,万一你等会儿追我的时候偷偷睁开眼,可就不好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老二心下有些不耐烦,却并未表现出来,还是笑着,“好妹妹,那你说要怎么办才好?”
卞松月从衣摆上扯下一长截布条,娇笑道,“用这个蒙住就好啦!”
林老二张开手臂,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要好妹妹亲自给我蒙上。”
卞松月拿着布条走到他背后,她比林老二矮了一个头,于是踮起脚,将布条蒙上林老二的眼睛,怕系一转还是能够看见,就再系了一转,打好结后,她向后退了一步,手在林老二眼前挥了挥,“好啦!”
林老二笑道,“好妹妹还不快跑,哥哥要来捉你了。”
他话音未落,卞松月早已不在原地,林老二耳朵动了动,准确无误地辨出卞松月跑开的方位。
卞松月纵身穿梭于草叶之中,却见林老二蒙着眼睛却并未受影响很快就追了过来,于是片刻不敢松懈,不住得变换方向,她一变方向,林老二便跟着变了方向,不由着急起来,忽然间听到有水声传来,她心下大喜,忙奔向水声传来的方向。
继续奔了二里路,眼前出现一方瀑布,飞瀑直流而下,下方蓄起不知深度的水潭,卞松月在瀑布旁停下,心口砰砰砰跳个不停,回头望向来路,一道白影直奔这边而来。“好妹妹,哥哥就要捉住你了,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卞松月死死咬住嘴唇,转身看向水潭中湍急的水流,心一横,纵身跃下。
林老二听到落水声,一把扯下蒙眼的长布,追到瀑布旁边,卞松月的身影却早就消失在水流之中,知道自己被这小妮子摆了一道,林老二脸上笑意尽收,露出凶狠之色,却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小妮子瞧出了端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凌云釉伏在一块大石头上,头支出去,吐出两口水。她浑身湿淋淋的,山风吹来,牙齿咯咯打起了颤。
回想刚才若不是遇到崖边飞瀑,自己怕是真的做了林老大的鼓面了。
樵夫告诉她再走一里路就是出口,往前是生路,往后是死路,她在心里挣扎半晌,想在艳三娘的绣房里已经遗弃过卞松月一次,虽然在心里找了诸多借口,她的心却一直难安,这下明知她有难,却无法再狠一次心弃她不顾了。
哪想回去没多久就遇上林老大,便故作不知他身份,谎称一路上樵夫都不开口说话,她越看樵夫背上的斧头就越是害怕,开始后悔方才的选择,于是找了个由头偷偷溜了。
林老大心里虽然起疑,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随樵夫走了还自己跑回来的人,又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美貌女子,料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他兄弟二人嗜杀也嗜色,如果遇上的是貌美女子,那必然先要好好享受一番才会动手取之性命。兄弟二人都觉得要哄得美人心甘情愿宽衣解带滋味才更好,所以从来不爱用强。
凌云釉连池正那样下流无耻的色胚都收拾过,哪里看不穿林老大的伎俩。便故意说走了一日身上都是汗,难受死了,想找个地方洗个澡,林老大素有洁癖,不爱碰脏兮兮的女人,听到她自己提出要求,又想到她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必然已经被自己迷得五迷三道,便将她带到一条小溪边,凌云釉一头栽下水底,等水面波纹散去,人已经看不见了。
她生于嘉兴南湖边,水性极好,沿着溪水一直向下游去,谁想下游水势越来越急,尽头却是一方飞瀑,她浑身是伤,渐渐失了力气,林老大知道自己中计必然不肯轻易放过她,上了岸不仅要被折辱,死后还要被剥皮,还不如被水溺死,便不再挣扎,任由自己被冲下飞瀑。
强大的水流冲击着她的伤处,被冲下水潭时腰间忽然剧痛无比,殷红的血液被湍急的水流冲开,她疼得脸色惨白,忽然见水下有亮光透进来,知道那里必然有个水洞,但不知通向哪里,但想到林老大可能马上就会追上来,心里又升起了一股强大的求生欲,于是忍着痛向水洞游去。
穿过水洞,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挥动双臂,心想人事已尽,剩下的只看阎王爷要不要收走这条命了。
迷迷糊糊间感受到身上传来一阵暖意,她赶紧睁大眼睛,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得被冲到了一方温泉里,空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暖意包裹着周身,极为舒服,但她知到方才冲下飞瀑时被水底的石头划伤了腰,这么泡下去必然要因失血过多而死,便铆尽力气爬上了湖心的一块巨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暮色四合,倦鸟归巢,等绯红的太阳没入天尽头,山间的风就更冷了。
凌云釉虽然死里逃生,却落下一身的伤,而卞松月现下又不知是死是活。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周围也越来越静,无论她心志有多么坚毅,也免不得感受到彷徨无助。
她坐起来抱紧膝盖,将脸埋进膝盖里,想到父亲过世后,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受尽苦难,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喃喃道,“爹爹,天要黑了,子衿一个人好害怕。”
子衿是凌云釉父亲给她起的乳名,除了父亲,她只对一个人说起过。离开扬州,落入枭阁以后,她无法再全心全意地信任谁,所以枭阁之中没有人知道她的乳名叫子衿,连雅安她都没有告诉。
凌云釉默默哭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左脚脚腕被人拽住,她吓得一哆嗦,飞起右脚狠揣出去。
“原来你也会哭啊。”
一道女声如黄莺出谷,凌云釉大骇过后立即转悲为喜,欣喜地叫起来,“卞松月。”
她探出身去将卞松月拉了上来,牵动伤口疼也顾不上,“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卞松月浑身湿透,湿衣裳沾湿了巨石,巨石之上已经找不到一处干的地方,两人劫后余生再次相遇,都顾不上落脚处是否舒服。
卞松月笑起来,两眼弯如新月,“你有两个名字,一个叫凌云釉,一个叫子衿对不对?”
终于不用自己独自面对山谷的空旷寂静,凌云釉很是高兴,“子衿是我爹爹给我起的乳名,出自诗经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没读过诗经,不懂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真心实意夸奖了一句,“好听。”
两人手挽着手说起分开后各自的遭遇,想到那对双生子以自己容□□她们上当,却双双被她们反将了一军,就不由好笑。
卞松月道,“你何必还回来,若是我死在里面,也是我没选对路,何必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凌云釉侧着头绞着湿发,转了话头,“你送我的草蝴蝶又弄丢了,草蚱蜢又送了人,想想也是坎坷。”
卞松月微微一笑,“你若是喜欢,我再编一个给你。”
凌云釉也眯着眼笑,“那再好不过了。”
又挨着说了会儿话,凌云釉忽然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嘘!你听,好像有人在说话。”
卞松月凝神细听。
“小鹌鹑,你若是咬烂我的衣裳,我不仅要拔光你的毛,我还要割了你的小弟弟。”
另外一名男子哈哈大笑,“你怎知你家小棕熊长的是小弟弟,说不定是小妹妹呢?哈哈哈哈。”
凌云釉与卞松月对视一眼,禁不住喜上眉梢,“你说,他们会不会在那头泡温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中间虽隔着一面山壁,说不定底下另有出口,同那头相连。
卞松月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我们游下去看看。”
凌云釉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你可知那两个说话的人是谁?”
卞松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凌云釉笑道,“他们一个叫徐飞白,一个叫秦州,练武堂里下令将我们扔进桃花源的那位大人是三大堂中朔风堂的堂主,叫墨昀,那两个人,便是他的下属。”
凌云釉只说了个开头,卞松月却与她心有灵犀,知道她起了什么心思,禁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凌云釉又道,“你听其中一道声音,就没觉得熟悉?”
卞松月经她一点,恍然大悟,“是骗我进来的那个白衣男人?”
凌云釉点点头,“底下若是真有出口,咱们也去捉弄他们一次。”
卞松月满脸兴奋之色,想到等会可能还会见到美男出浴,就想哈哈大笑两声,但又怕被那边两人听到,提前有了防范,可就大大得不妙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温泉上方云雾缭绕,徐飞白两臂大大张开靠在石壁上,小鹌鹑独自在树林间跳来跳去,又跳到两捧衣物旁边,徐飞白捡了一个小石子砸了过去,蹙着眉头破口大骂,“你个没心肝的白眼狼小畜生,旁边那摞不见你去啃,竟来祸害你主子的。”
小鹌鹑个小又机灵,赶紧爬到树上去,石子砸到了树身上。徐飞白骂是骂,但是对小鹌鹑极为宠爱,必然不忍心真打的,小石子故意砸偏两寸,只是为了吓它一吓。
温泉泡久了,热气熏得人脑子发晕,秦州道,“回去了,小爷我没喝酒,脑子晕乎乎的。”
徐飞白笑骂道,“不是体虚就是肾虚,可得叫秦大夫好好给你看看。”
秦州被他取笑也不甘示弱,记起来徐飞白受了重伤为一女子所救,回来后闭门不出,被阳平那大喇叭一传就传成了他被女子榨干精-血,才称病不出。
想到这儿,秦州憋笑出声,“被女子榨干精-血的艳福可不是人人都有福气享受的,你啊,还是先关心关心自个儿的肾吧!”
一提这事儿徐飞白就来气,划了一记水刀扬过去,秦州哈哈笑着躲开,刚要站起来,听到滋啦一声水响,突然从水里窜出两个脑袋,徐飞白与秦州都没想到这地方还有人来,下意识交叉手臂抱住光-裸的胸膛。
想到两人或许来者不善,不由又警惕起来,“谁?”
凌云釉抹一把脸上的水珠,笑盈盈道,“别慌别慌,是友非敌。”
天已擦黑,但徐飞白还是分辨出从水里钻出来的其中一人是凌云釉,不由长呼一口气,仍死死抱着胸膛,“你不是去桃花源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凌云釉瞥了一眼衣物所在的位置,爬到岸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立在水中,头上湿漉漉的,却更衬得她娇俏动人。“美人公子,好久不见啦,你给我找的俊男人找着没有呢?我可一直在等你呀!”
卞松月穿得是杀手堂的劲装,徐飞白开始还没认出来,可她的长相实在是太过出众,见过一面必然印象深刻,他一回想立马就想起来眼前的小美人是谁了。
秦州小声对他说,“徐飞白,艳福不浅啊!不过现在你我□□,有旧等会儿叙,先把人打发走。”
徐飞白点点头,笑道,“原来是南疆来的小美人儿,你进来以后都哪里去啦?可叫小爷好找,这样,你把衣服给小爷扔过来,然后背过身去,等小爷穿好衣服,回去叫人好酒好菜摆上一桌,咱们好好叙叙旧。”
凌云釉和卞松月都已经爬上了岸,站到两堆衣服旁边,凌云釉把两堆衣服抱在怀里,笑嘻嘻道,“徐飞白,你见了美人心就偏了,忘了两日前我是怎么舍了名节救你小命了?”
秦州在心下沉吟:这姑娘好眼熟,在哪里见过?
徐飞白见凌云釉手里抱着他跟秦州的遮羞布,赶忙赔笑脸,“记得记得,姑娘大恩,哪里敢忘,还说等你从桃花源里出来一定好好报答的。”
凌云釉与卞松月对望一眼,同时笑起来,凌云釉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报答吧!”
徐飞白连声应是,“好好好,姑娘说今天就今天,想要我报答什么尽管开口。”
凌云釉眼珠子滴溜溜转上两圈,低头抚摸着手里的男子外衫,“这可是上好的凤凰火,每年供进宫中的也不过一百匹,寻常人可穿不上。”
徐飞白愕然,做外衫的凤凰火确实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凤凰火产自越州,质地看似轻薄,却异常抗寒,因为所用的材料珍稀名贵,所以产量极低,成品几乎都上供给了宫里,也不排除官员中饱私囊偷偷扣下二三十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般人别说见过,怕是连凤凰火的名字都没听过,这姑娘不仅准确得说了出来,连每年上供的数量也说得八九不离十。
秦州压低声音道,“你发什么呆,让她把衣服扔过来。”
徐飞白回过神,脸上又堆起笑容,“姑娘好眼力,我那里还剩了两匹凤凰火,两位姑娘若是喜欢,拿去做两身衣服,你俩生得如娇花一样好看,也只有供进宫里的布料才配得上了。”
凤凰火供进宫里,要么赏给后宫妃嫔,要么赐给亲王府邸,徐飞白这样说却是大大得抬举了。
凌云釉道,“这衣服嘛!我不缺,就是房里的抹布前两日被老鼠给叼进老鼠洞里,找也是找不回来了,正好用你的凤凰火重新做两张抹布,天儿是越来越冷,我拿它擦桌子,掌心热和。”
徐飞白简直不敢相信,这姑娘准备拿他的凤凰火去做抹布?
秦州却先看出来凌云釉的意图,知她在故意戏耍他们。“嘿!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凌云釉其实已经认出他来,故意装作不认识,“我近来见得人太多,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你。”
秦州在心里暗骂徐飞白惹了风流债,牵连自己,脸上却不露,笑道,“姑娘再仔细想想,那晚下着大雨,你的小姐妹晕倒,我收留过你们一晚。”
他说得清清楚楚,凌云釉知道再抵赖也是不行了,于是拍了下脑袋,装作忽然想起来的样子,“哦!原来是大恩人,我记得你的。”
秦州大喜,“那再好不过,你先把我的衣服扔来,凤凰火那身是我旁边这位的,你想做抹布做洗脚布都随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咬紧后牙槽,“你爷爷的,不讲义气。”
秦州不理他,看到凌云釉低下头拨弄衣衫,连忙开口提醒,“青色那套,很好认的。”
凌云釉找出一件青色外衫,扬起来,“是这一件吗?”
秦州连连点头,“是,还有一件白色中衣。”
卞松月忙拉住她的手腕,“不可,若是给了他,等他穿好衣服,肯定要替美人公子抢回凤凰火的。”
凌云釉故作为难状,“这样啊,秦公子,你也看到了,我这位姐妹心有顾虑,我也不能只考虑自己,你的恩情我只有以后再报了。”
徐飞白反应过劲来,他爷爷的,这两小妞就是故意要让他们出丑来的。
凌云釉道,“传言温泉水不仅能美容养颜还能活血生肌,对练武的人最有益处,两位就多泡一会儿吧,我们先走了。”
说完,拽着卞松月就跑,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两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传过来。
秦州赤条-条泡在温水里,不敢相信那俩丫头真敢这么戏弄他们,瞪大眼睛,咬牙切齿道,“小爷刀山火海闯遍,什么贼人恶人没有见过,今天却在两个小丫头手里栽了跟头。”
凌云釉与卞松月跑开老远都止不住笑,两人在桃花源里吃尽苦头,险些连命都搭上,这会儿戏弄了朔风堂的两位银衣使,心中郁气才一吐而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捂着腰上的伤口,逼自己止住笑,“秦州和徐飞白身份摆在那里,不得不顾及自己颜面,若是遇上池正那样的色胚,咱俩就跑不掉了。”
卞松月刚想问她池正是谁,忽然见她腰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惊呼起来,“你留了好多血。”
天色已然大暗,等两人走到一盏灯火下,卞松月才发现凌云釉面色惨白,伤势恐怕比自己重了许多。
她连忙接过衣服要扔到一旁,被凌云釉制止,“藏到假山洞里去,凤凰火的布料太打眼,若是被别人捡到,给两位银衣使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卞松月心下着急,“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嘴上这么说,还是听从凌云釉的话将衣服藏到了假山洞里。
“你腰上的血没有止住,我扶你去找总教头,让他请大夫来。”
凌云釉被卞松月扶住手腕,匀了一部分力气到她身上,“你身上的伤可有大碍?”
见她这种时候还关心自己,卞松月大受感动,“我好得很,你先顾你自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凌云釉被卞松月搀扶着走到杀手堂门口,两名黑衣暗卫像是两个守门的门神一左一右站着。
凌云釉与卞松月互相对个眼神,不明所以,也不打算询问,闷声往里走。
左边门神忽然动了,挡在两人前面,“请问哪位是凌云釉凌姑娘。”
凌云釉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我是。”
右边门神看着卞松月问道,“那这位便是卞松月卞姑娘了?”
卞松月挑起眉毛,“是又怎的?”
右门神道,“两位姑娘出了桃花源便不再是杀手堂的人,我家主人特命我来带姑娘去见他。”
凌云釉心道:杀手堂的训练分为三个阶段,她们现在也不过只过了一个阶段,难道这便是墨昀的真正用意,她们若能从桃花源里活着出来,就能连升两级,直接进入三大堂?
卞松月道,“我不认得你主子是谁,不跟你走。”
右门神忽然微微笑起来,“姑娘认得的,姑娘两日前才见过他。”
原来是白晋看中了卞松月,凌云釉却打心底里不愿卞松月进到白晋那美人窟中去。但她知道,卞松月对白晋心有好感,必然是愿意的。果然,卞松月眼里柔光闪烁,显得十分惊喜,“是白公子要你来寻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叹了口气,转头问左门神,“你家主子可是朔风堂的墨堂主?”
左门神微微讶异,但这丝情绪很快被他收进眼底,“正是墨堂主。”
凌云釉道,“烦请公子在前引路。”
卞松月忽然拽住她的衣袖,“你受了伤,我让白公子给你找大夫。”
凌云釉惨白着一张脸,微微笑道,“那是烟雨堂的白晋白堂主,断不可再称什么公子了。我的伤有人给治,无需担心,你……去到烟雨堂,一定万事小心。”
在桃花源中的两日,却胜过杀手堂的一月有余,卞松月心有依恋,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觉得两人这一转身,便会永远背道而驰了,她仍然拉着凌云釉的衣袖不放,“我们……我们是好朋友吗?”
凌云釉惨白的脸上浮现笑意,“你说是,便是了。”
她瞥了右门神一眼,将卞松月拉到一边,附在她耳畔道,“别忘了我同你说的,要找一个你阿爸那样的男子托付终身,你冰雪聪明,可是阅历尚浅,我只有一句话,进到烟雨堂,切莫轻易同任何人交心。”
卞松月咬了咬嘴唇,看着她慢慢笑起来,松开她的手向后退一步,“我不会的,容易心软的人是你。凌云釉,我当你是好朋友,所以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凌云釉脸上眼里都是笑意,“我走啦!”
卞松月笑得明艳动人,点了点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随左门神走了一段路,忽然回头,看见卞松月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里,越去越远。
她心想:原来朔风堂与烟雨堂在两个方向,隔得这么远。
左门神见她停下来,跟着停下来,凌云釉回过身,微微笑了笑,“我们继续走罢!”
腰上的伤隐隐作痛,因为走着吃力,所以等走到朔风堂时,对凌云釉来说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一样。
她站在朔风堂外,仰头望向七层高楼正脊上的一排走兽,这一夜秋风飒飒,吹得房檐下的铜风铃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走进宅门便是朔风堂的庭院,院内种了成片的月季,转过游廊,来到后院,东西两侧各带一个厢房,西厢房外种着一架紫藤,串串浅紫色的紫藤花在秋风中摇曳。紫藤花瓣被秋风吹得七零八落,在半空中打着卷,初时只有几片,再一阵风过,却已经数不清了。
凌云釉摊开手接住一片,江南也开紫藤,不过大多都是三四月开花,在秋天仍能开得这么好的倒是少见。
左门神将她带到西厢房便不再走了,“主人有令,让姑娘先休息一晚,他明日再命人来唤姑娘。”
凌云釉倦极,只想好好睡上一觉,等左门神走远了她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伤,想要唤他回来帮忙找个大夫来,可哪里还有左门神的身影,偌大的朔风堂□□,却一个人也见不着。
“算了,睡一觉再说。”
厢房没有上锁,一推便开,屋里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圆桌上的托盘里放着一整套干净衣裳。湿衣服贴在身上难受,一路走来身子都忍不住哆嗦,凌云釉打了个喷嚏,怕风寒受凉,赶紧换上干净衣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当当”,有人在门上扣了三下,“凌姑娘,我是临仙馆的大夫,墨堂主让我来看看你的伤。”
新换的衣裳上又被伤口渗出的血染红,凌云釉正在想要怎么止血,听到有大夫来敲门,连忙扣上衣服打开门。
满室的灯光映照着门外挎着药箱的绿衣女子,发顶的青玉簪泛出浅浅一层柔光。
凌云釉即便认不得这姑娘,也认得她发髻上的青玉簪,她初逃下山被墨昀逼了回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位绿衣女子。
云叶微微一笑,“我记得你,我头上的簪子就是你送我的。”
凌云釉也忍不住笑了,“这簪子样式简洁,质地却极好,初时觉得同你相配,现在发现我眼光不错,一般人可配不上青玉簪的素淡典雅。”
云叶跨进房内,将药箱取下放在圆桌上,“姑娘慷慨相赠,我本过意不去,但又实在喜欢这簪子,不愿意还给你,今日重遇,便是你我有缘,怕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我来偿还你的人情,你腰上还在渗血,去床上躺下,我来给你处理伤口。”
凌云釉顺从地躺回床上,云叶在她身上检视了一番,从药箱里取出一柄柳叶刀,在火苗上燎烧,走到床边柔声道,“你受伤化了脓,我需用柳叶刀割下化脓的腐肉,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凌云釉脸上血色尽失,虚弱得点了点头。
云叶处理伤口的动作极为利落,割肉止血包扎,一盏茶的功夫都没用上,“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口没有?”
凌云釉撑着床缓缓坐起来,“背上还有几道鞭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叶除去她的里衣,白皙的背上有十几道血痕,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藏青色的药瓶,“这样娇嫩的皮肤,可惜了。”
凌云釉垂下眼,连笑容都很牵强,“能捡回一条命已是阎王爷开恩了。”
云叶上好药,把药瓶放回药箱,帮她拉上衣衫,“你腰上的伤口很深,最好卧床静养半月,切莫舞刀弄枪,仔细留下一条丑丑的疤,可就不好看了。”
凌云釉偏过头,烛光下,有种病态的美感,“多谢姑娘,对了,我初来乍到,着实不知上哪儿去寻人,姑娘可否帮我给墨堂主带句话,说徐公子和秦公子要人送两身衣服去温泉那方,天气越来越冷,去晚了怕是会冻出毛病来。”
云叶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徐飞白与秦州二人,虽然心里有些不解,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云叶转到前院,遇到裴云从墨昀书房里出来,连忙叫住他,“裴云。”
裴云停住脚步,看清是她,面上露出笑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过两日才来诊脉?”
云叶拽着药箱的背带,秋风吹动她淡绿色的裙摆,几丝碎发也被吹到脸颊边,正巧落在她浅浅的梨涡里,“这么晚了,自然不是来看你,你们朔风堂新来了一位姑娘,受了伤,我刚处理完伤口出来。她拖我给墨堂主带句话,说徐公子和秦公子要人送两身衣服去温泉那方,去晚了怕是会冻出毛病来。”
裴云愕然,虽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笑着道,“我知道了,等会儿就差人送衣服过去,你现在要回去了吗?我让秦桑送你。”
云叶头顶上挂着一盏宫灯,她盈盈立于灯火下,嘴角漾着浅浅笑意,“你这朔风堂,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哪里需要人送,你把手伸出来,我先提前给你把把脉,若是脉象平稳,过两日我就不过来了,我去山上采药去。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山上有许多野鸡野兔,我捉来烤给你吃,抹上蜂蜜,味道可鲜美了,对了,我还可以捉两条蛇给你做蛇羹,对你身体也是有益处的。”
裴云眸色柔和,掀开衣袖亮出手腕,低声笑道,“蛇羹就不必了,野鸡野兔倒是可以考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叶摸了摸他的脉象,眨眨眼睛,又换另一只手,点了点头,随后放开,“你的药不要停,等喝完这五副,我便换一味药。你快找人去给两位公子送衣服,我们临仙馆近来生意太紧俏,正缺人手,可不能再多两个病人了。”
说完,挎着药箱要走,想起什么,转身叮嘱裴云,“你可别忘了给我的药草浇水啊,别给枯死了。”
想到住处院前那一大片精精神神的药草,裴云又头痛又好笑,“好了好了,你那宝贝药草都是我亲自照料,你放一百个心。”
云叶冲他竖起大拇指,“那我走啦!”
裴云笑道,“路上小心。”
直到那抹绿色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前,裴云才开口唤道,“秦桑。”
秦桑从暗处走出来,恭敬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裴云温声道,“你刚刚听见云姑娘的话了?找两身衣服送到响水泉去。”
书房的门在他背后打开,墨昀从里走出来,“等一下。”
裴云回过头,“怎么,墨大堂主又要使什么坏了?”
墨昀身着墨衣,长身立于灯下,眼里盈满促狭的光,“找两身女装送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桑有些犹豫,看向裴云,“这……”
裴云稍一思忖,就知他意欲何为,笑着道,“一身女装一身男装送过去,女装给徐飞白,男装给秦州,正好唱一出天仙配。若是遇到其他人,徐飞白还可以去秦州怀里避一避。”
想到这一景象,三人都笑了。
等秦桑走了以后,墨昀看向裴云,“唱的是天仙配,为何徐飞白不能做董永?”
裴云避开他的目光,看向院里的月季,“自然是因为徐飞白气质更为出尘。”
墨昀眼里的光倏然暗下去。
“我听说那两位姑娘已经从桃花源里出来了,一位去了烟雨堂,一位来了朔风堂。”
墨昀点点头,“等她伤好以后,我就让徐飞白教她练武。”
夜凉如水,两人立在灯火下,都感受到了寒意。墨昀念裴云体弱,正想让他进屋喝杯热茶,却听他道,“我原以为林甘雨改投烟雨堂,你必然不肯再招一个女子入堂,不想你不仅又看中了一名女子,而且似乎还有些心急,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你的用意必然不是牵制林甘雨那么简单。”
墨昀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勾起嘴角,“我其实也没打算瞒你,牵制林甘雨是徐飞白自己的想法,我本来就无此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裴云知他心有计较,便不再多问,一时谁都没再说话。裴云体弱,比常人更受不得这寒气,刚说先回去休息,一名身穿大红纱裙的蒙面女子携着一身杀气风风火火推门走来。
“这么晚了,你动静小些,兴许裴云都睡了。”
在后的是秦州,在前的女子……不……着红装的男儿就是徐飞白了。
徐飞白一把扯掉面巾,怒气冲冲道,“墨昀,你说要将凌云釉那臭丫头交给我来教的话还作数吧?”
徐飞白再怎么说都是男子,一身女装穿在身上总显得不伦不类,墨昀忍笑,“当然作数,你当我说来消遣你吗?”
徐飞白将面巾捏成一根皱巴巴的腌菜,咬牙切齿道,“好,很好,好得很,不弄死她不算是我枭阁好汉。”
说完,扔掉面巾狠狠踩了两脚,直接翻-墙回屋了。
裴云笑着问,“不过是去泡个温泉,怎么把衣服都泡不见了?”
秦州没料到裴云也在这里,但这事说来实在是丢脸,连裴云他也不想告诉,于是抓着后脑勺笑着打哈哈,“说来话长说来话长,温泉泡久了,我晕得不行,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也不走正门,随着徐飞白翻-墙而去。
裴云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看着秦州离开的方向道,“你选中的那位姑娘叫凌云釉是吗?能把徐飞白和秦州捉弄得有苦难言也是够有本事的,只是,以后她的日子可能不大好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凌云釉足足在西厢阁躺了两天,才见到墨昀本尊。
这夜并非十五,月亮却是又大又圆,高高悬于中天,紫藤花馥郁的香气飘得到处都是,凌云釉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推开门走出去,她抻个大大的懒腰,张嘴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人,尴尬得闭上嘴抿了抿嘴唇,手慢慢放下来。
紫藤架下设了一张石桌,石桌上摆了几碟精致的糕点,墨昀坐在花下饮酒,秋风吹拂花藤,一叠花影落在他的背上,不住晃动。“过来坐。”
凌云釉走过去却不坐,“我从前侍奉临芳苑,不懂三大堂的规矩,不知道该行什么礼。”
“朔风堂的人从来不遵循这些虚礼,你身上有伤,坐下来。”
桌上摆着蝴蝶酥、桂花糕、驴打滚,白骨瓷碟上拖着一碗红豆粥,粥旁的一叠水晶冬瓜饺还冒着热气。墨昀却不碰,只喝酒。
凌云釉拿手护着腰上的伤处,慢慢坐下来,墨昀不说话,凌云釉就有些沉不住气,“你再不吃,粥和水晶冬瓜饺要凉了。”
墨昀连碗带碟推到她面前,“摇光说你没用晚膳,让厨房随便做了点。”
凌云釉其实早就猜到这些是为她准备的,她捏住勺柄,转动手腕,在碗中轻轻搅动两下,这么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被她做得端方雅致,像是受过训练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心里有个疑惑一直未解,那日我帮你解决了追杀你的人,你将天蚕佩给我,你我银货两讫,我下我的山,你走你的路,为什么非要把我带回来呢?“
墨昀身在高位,大多人对他都是又敬又畏,只有眼前这个姑娘,仅见过寥寥数次,却每次都能让他发现一些新鲜特质,很明显的,之前她刻意表现出来的谄媚与敬重都只为明哲保身,她提防他,却并不怕他。
墨昀指了指红豆粥,都解决完,我便告诉你。“
凌云釉是真的不饿,不明白墨昀怎么就这么执着让她喝完这碗粥,但还是乖乖端起来,三两口喝了,并不拘谨扭捏。“好了,喝完了,该你了。”
墨昀又抬起下巴点了点水晶饺,“把这碟饺子也吃了。”
凌云釉瞪大眼睛,鼓起两腮,“你刚刚说只用喝粥的。”
墨昀嘴角勾起笑意,“你好好想想,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刚刚说都解决完,你就”凌云釉终于反应过来,他刚刚指了红豆粥说都解决完,水晶饺就摆在旁边,没说只喝粥不吃饺子。
凌云釉点点头,捏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好,边吃边说,你看可以吗?”
墨昀见她小口小口吃得费力,也不再勉强,“你是不是以为你过了百蛇林下了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瓷盘上放着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锦帕,凌云釉拿起来擦了擦手,“你还要派人来追杀我不成?”
见她满脸不以为然,墨昀并不动气,“倒也用不着我出手,擅自逃离枭阁的人自有擅刑堂来解决。”
凌云釉是听过擅刑堂的,心咯噔一跳,扬起脸来,“不过是临芳苑的一个婢女,也会惊动擅刑堂?
墨昀扬眉,“你大概还不明白你来的是个什么地方。”
这下好了,本来就不饿,听墨昀这么一说,满桌的精致糕点更让凌云釉提不起胃口,“这样说,反倒是你救了我?”
墨昀又饮下一杯酒,不答,连客气话都懒得说。
对墨昀的话凌云釉半信半疑,她别开脸,低声咕哝道,“可以的,可以的,占便宜的人还变成我了。”
她初进朔风堂,墨昀不预向她透露太多,壶中酒也见了底,他该走了,“你好生养伤,七日后,我让徐飞白来教你习武。”
“什么?徐飞白?不行不行,谁都可以,就他不行,对,秦州也不行,他俩都不行。”
激动之下,凌云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起身太急,扯动了伤口,疼得她嘶嘶倒吸了两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没有说话,只半抬眼皮看着她,凌云釉后知后觉自己反应太过,为了挽回局面,慢慢坐回去,腿并着腿,背挺得笔直,手交握于石桌上,然后强挤出一抹微笑。“我……的……意思是,杀鸡焉用牛刀,两位银衣使本事了得,来教我这个于武学十窍只通了一窍的人,未免太过于屈才。”
仿佛为了说服自己,她又念了一遍,“屈才,对,就是太过于屈才。”
墨昀转着酒杯,“若是你身上没有与常人不同的特质,于我有何用?”那意思是在说,若是只为了培养一个普通杀手,又何必放弃其他底子更好的人,费尽心思安排她进来。
墨昀都没有轻看她,再说妄自菲薄的话也是不大合适,但凌云釉一时没想到其他的由头,只要硬着头皮回答,“我与徐飞白有私怨,他不仅不会费心教我,而且还会借此机会折磨我,若我被他打成重伤,我倒是不要紧,若是误了你……堂主的大事,就得不偿失了不是?”
一阵秋风皱起,吹落紫藤花瓣无数,墨昀和凌云釉的发上都落了好几瓣。
墨昀道,“如何让徐飞白心甘情愿得教,姑娘聪明绝顶,必然难不倒你。”
做事做人都要懂得留后路,这下凌云釉算是搬起石头把自己的脚砸了。
她并没有懊悔太久,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原路找回去,从假山里翻出徐飞白和秦州的衣裳,第二日小心洗了,借了火斗熨好叠好,装在托盘里,捧着走到了徐飞白的院子里。
徐飞白单腿翘着,斜倚在廊柱旁捧着话本看,脚下扔了一片松子壳,小鹌鹑抱着一节滑竹在坐下石阶下啃。
凌云釉抿出笑容,刚要开口,一团圆滚滚毛茸茸的球状物直直窜过来,洗好熨好的凤凰火上现出两个黑乎乎的梅花印来,凌云釉脸色跟锅底灰一般黑,“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原想骂你个作死的小畜生,但看到小鹌鹑睁着水朦朦的小眼睛盯着她瞧,却是怎么也骂不出口了。只能徒劳得伸手去拍衣裳上的梅花印,趁徐飞白还没抬头看她,赶紧把凤凰火翻了个面。
凌云釉脸上堆满笑容,低声唤道,“徐……徐大人。”
徐飞白打了个哈欠,懒懒抬了眼皮,“有何贵干?”
凌云釉捧起托盘举至徐飞白面前,“那日不知死活冒犯了徐大人,回来后一颗心总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睡觉也不得安宁,生生熬出了黑眼圈,一直想着要好好向您赔罪,又怕您不肯原谅我。”
徐飞白将一瓣松子壳重重弹出去,“我……”
凌云釉着急抢过话头,“但我听闻徐大人在枭阁之中是出了名的风流倜傥肚量大,人称徐潘安,又称徐宰相,肯定不会同我一个女子一般见识,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徐飞白即便知道她说这番话的真实用意,仍然被徐潘安这个名头给愉悦到了,面色舒缓了点儿,“徐潘安便罢了,这徐宰相又是谁叫出来的?”
凌云釉继续胡说八道,“谁叫出来的我就不知了,卞松月去了烟雨堂,昨日我们见面时,她说给我听的。”
这话说得取巧,其实从桃花源出来后,她就没有再见过卞松月。
徐飞白登时眉开眼笑,“她还说了其他的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面色登时凝重起来,“说了,卞松月让我努力练武,烟雨堂里好多人都等着看我笑话。”
徐飞白心下道:臭丫头,心眼儿忒多。
嘴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连连点头,“她说得极是,你底子差,但也没关系,勤能补拙,你比常人聪明,若是再比常人勤奋,常人必是拍马不及。”
凌云釉也在心里骂:骚包麻雀,张口闭口都是常人,就是不提自己。
几缕哀愁扫过凌云釉日渐清减的脸颊,“光我也是不成的,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运气遇上一位名师,若是有名师教导,叫我不吃不喝不睡日夜练武我都是愿意的。”
徐飞白翘起尾指在嘴角挠了挠,“你倒是懂事。”
两人你装姜我装蒜,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却都不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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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釉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子揉得通红,她独自在这片竹林里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墨昀派给他的老师却迟迟不见前来。
秋雨连绵一夜,第二日雨虽停了,但天依旧阴着,竹林地势偏高,比朔风堂又要冷上许多,想着等会儿要跟着学武,怕穿太多施展不开,所以她只穿了一件罗裙。
凌云釉搓着手臂来回走动,那日与徐飞白说到最后,那骚包麻雀既不撕破脸也不正面回答,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吃些苦头了。
凌云釉等得火冒三丈,好几次想要掉头回去睡大觉,想到自己因为武功低微在桃花源里几次遇险,气就平了下去。
日后不知还会遇到多少险境,性命攸关,可不容她任性。
徐飞白叼着一根草茎,仰躺在翠绿竹海上方,周围的紫竹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唯有他枕着的那一枝始终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凌云釉在底下站了多久,他就在上面躺了多久。
凌云釉来回徘徊了好几转,并没有感觉热和了多少,只好蹲下来抱着膝盖,不住地搓手臂。
徐飞白终还是不忍,拨开竹海纵身下跃,连踩几株紫竹借力,稳稳落在凌云釉面前。
凌云釉缓缓抬起头来,仰着脸看着他,眼圈微微发红,不知刚才是不是哭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被她看得浑身难受,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哭……哭啥啊,我又没……没怎么你。”
凌云釉嘴唇透出乌青,鼻头不知揉了多少次,鼻尖已经翻起了皮屑,徐飞白看她这副可怜样,心里不由升起愧疚,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苦恼得抓抓后脑勺,“你是不是冷,要不你随我打上两招热热身?”
凌云釉心上乐开了花,苦肉计真是灵丹妙药,这一顿没白受。
她吸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知你心里有气,你再晾我两个时辰也是我该受的。”
徐飞白本就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听完更是过意不去,“好了好了,我一个大男人同一个女人置气,说出去还怕别人笑话。”
两人冰释前嫌,教习凌云釉是墨昀以堂主身份下的命令,本就不是闹着玩的,徐飞白本来也只打算捉弄她两日,若是因为贪玩误了墨昀的大事可有得他受的。
徐飞白先试她的武功底子,可凌云釉在杀手堂只通过第一阶段,轻身功夫马马虎虎,至于武功嘛,有跟没有差不多。
徐飞白心知要引她入门,只能从简单的招式教起,便捡了一套轻灵九式,常言道以不变应万变,轻灵九式却要反其道而行,以万变破不变。所以这套剑法不依赖于“气”,胜在招式变幻多端,凌云釉记性绝佳,加之勤奋,半月以后就已经将这套剑法掌握了七七八八。
徐飞白教完全部招式后,也只是偶尔出现指点她姿势不到位的地方,大多时间都是凌云釉自己练,轻灵九式小有所成后,凌云釉好奇卞松月学的成效,眼看日薄西山,就想趁着天还没黑前找她比试一番。
凌云釉一直在脑子里猜想卞松月的武功招式,她俩足有半月未见,不知白晋给她派的是哪个师傅,可千万别是阳平。
一闲下来,凌云釉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就冒了出来,中秋夜宴推迟到了重阳,丁嫦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她与梁阿等了这么久,必然不会选择明面上的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设想了几种可能,均被推翻,忽然灵光一闪,她拿巴掌轻轻拍了下额头——真傻,自己对枭阁的暗道不熟,可总有人熟悉,何不借一借她的手。
不知不觉凌云釉已经走到了天目湖边,湖上飘着氤氲雾气,雾气随风流动,把岸上也衬得如同瑶池仙境一般。
前方不远处有人提着酒壶摇摇晃晃迎面走来,嘴里一直唤着“明昔”。
凌云釉认出前面的人是阳平,惹谁都别去惹脑子不清醒的醉鬼,她绕到另一边有意避开,阳平却忽然急切起来,嚷嚷着追过去,“明昔,别走,你为什么老是躲我,我这么喜欢你。”
凌云釉知道这醉鬼是将自己当成心上人了,她望向雾蒙蒙的一池湖水,脑海里升起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从裙摆上扯下一大张布系在脸上,回身,眸中波光流转,她和明昔一样是凤眸,这下,脸被遮去了一半,又刻意学了明昔的姿态,阳平喝醉了酒就只当她是明昔。
“明昔,阳平看着她痴痴笑起来,情不自禁得抬起手。
凌云釉眨眨眼睛,盈盈后退几步,退到湖边退无可退,当即纵身一跃,曼妙身姿便如银鱼入海,水花一起,人就不见了。
“明昔,你要去哪里?”见她消失在水里,阳平心急起来,跟着跳了下去。
凌云釉听声辩位,游到他背后,揪住一条水草缠在他脚腕上,她心想,这厮喝醉了酒,被水草缠住溺死在水里,这锅也扣不到她头上来,墨昀那里不至于不好交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厮最为好面子,这样窝囊得死了,死后被阁中人耻笑,倒是比直接杀他来得痛快。
阳平蹬了一脚,觉察不对劲,人也清醒了一点。蕴起掌力反手一劈,凌云釉差点给他劈中,幸好水中不似陆地,因着浮力,掌力跑偏了半分,她心叫不好,赶紧往岸上游去,心急之下喝了几口湖水,颇为狼狈得爬上岸,呛咳起来。
阳平登时酒醒了大半,掏出贴身匕首斩断水草,心知方才那人是故意要害他性命,想也不想游出水面,追到了岸上,岸上留下一滩水渍,人却不见了。
阳平回想起入水前一幕,心中狐疑,明昔如果要杀他,即便失手不成,凭她那孤傲目空一切的性子是决计不肯逃跑的。何况,刚刚若真是明昔,他哪会还有命在。
凌云釉浑身湿透,顶着蚀骨的寒意逃回了朔风堂,牙齿被冻得吱吱打颤,方才那厮意识到危险斩断水草后,又迅速做出了攻击的反应,想必是已经清醒了些,不知道到时候面对面碰上了,会不会被他认出来。
她心里暗暗忧心,没有注意到紫藤架下坐着一个人。
“弄成这样,做什么去了?”
凌云釉本就做贼心虚,这声音突然冒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抬眼就看到墨色衣襟上的云纹刺绣,凌云釉紧张得攥起拳头,害怕墨昀看出什么来,又赶紧放开,抬手拭去不住下滴的水珠,才扬起嘴角笑着道,“是这样,我刚刚出门时,一朵乌云飘到了我的头顶,乌云里应该是蓄满了雨水,兜头淋下来,我就成这样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刚才的小动作被墨昀看在眼里,换其他人肯定要问她紧张什么,可墨昀不问,他只说,“看来你与阳平缘分不浅,遇上了同一片云,那云先淋你,再淋阳平,阳平估计现在都还在想为什么会被这片云挑上。”
凌云釉吸吸鼻子,脸偏向一边,“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朔风堂与烟雨堂互相牵制,这次不自量力对阳平下手,若是阳平迁怒朔风堂,这祸算大算小?凌云釉拿不准,被压制的倔强天性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了束缚,她不后悔方才的所作所为,于是挺直背脊道,”我知道我闯了祸,你若是罚我,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墨昀盯着她道:”入堂半月有余,武功长进多少是看不出来,倔脾气倒是长进了不少,先去把衣服换了。“
凌云釉见他脸上并无怒色,小心翼翼问,“不罚我吗?”
墨昀答道,“若是长进大,就不罚。”
原来是想看自己武功练得如何,凌云釉松了口气,高兴起来,”这个你放心,徐飞白都夸我学得快呢!
她步伐欢快地冲进房里,打开矮柜,从中抽出一件练武时常穿的对襟长衫,平时不觉得,今天看这件长衫的绯红色就觉得有些暗沉。凌云釉往闭合的两扇门上瞥了一眼,将长衫重新塞回矮柜,转而拿出一件鹅黄色的束裙。
换好衣裳,拿干帕子擦干头发,她坐到铜镜前,不顾头发还湿着,从两侧各分两缕头发直编到底,再和剩余的头发一起束到脑后挽成发髻。
玉盘里的发簪步摇算下来有二十来支,凌云釉不知选哪只好,最终选中了一支玉簪花步摇,侧着脸对着铜镜比划位置,当她发现镜中的自己眉眼带笑时,手霎时间僵在了半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轻咬下唇,连忙将玉簪花步摇放回玉盘,把发辫打散,从盘子里捡了一根样式简朴的白玉簪随便在脑后挽了一个髻,才起身走出门去。
她没有记时辰,直觉已经过去了很久,不由有些心虚,偷偷打量墨昀的面色,见他并没有不耐烦,才放了心,走到西北角的一棵桂花树下,踮脚折下一根缀满桂花的花枝,再回到墨昀面前,“剑不在身边,我先用这个替代。”
墨昀点头默许。
轻灵九式的每一招都锲刻在了脑子里,本来该信心满满,可凌云釉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她忙深吸了几口气,走到庭院中央,以花枝作剑,起手比划出轻灵九式的第一招,月光下,纤纤身影轻盈灵动,花枝过处,曳出几行冷冽香气。
一套剑法舞下来,她的额角已经溢出西汗,凌云釉挽着花枝踩着月光走回墨昀面前,笑盈盈道,“怎么样?我舞的剑能否抵我闯的祸了?”
当一个美貌少女唇角眉眼均带着笑时,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令人着迷,在墨昀眼中,这样的凌云釉的确是极美的。他也突然发现,在经历过临芳苑的变故后,这个怀着仇恨加入朔风堂的少女依然拥有一双澄澈的眼睛,彷如两颗尚未蒙尘的明珠。
墨昀赞许道,“徐飞白这套轻灵九式对习练者的底子要求不高,身法飘逸灵动,的确适合你,你也练得不错,可剑法不是只图舞着好看,如何用来破敌人的杀招才是关键。”
他起身拿过凌云釉手中的花枝,“再去折一根花枝来。”
凌云釉哦了声,知道墨昀这是要与她对剑,十分兴奋,转身小跑向桂花树,折下一根和前一根差不多长短的,又小跑着返回去。
墨昀的目光落在她晶亮的眼睛上,而后不着痕迹得偏开一寸,道,“你先出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凌云釉并不按常理出招,一出手就是轻灵九式中的第五式,这一式虚招最多,主攻敌人面部,用以分散敌人注意力,在敌人放松警惕后直刺对方咽喉,九虚中藏有一实,一击毙命。
可墨昀不知用的是哪种身法,别说刺他眼睛吓他一吓,对了二十几招,连人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凌云釉心急起来,不再讲究攻法,逮着哪招用哪招,墨昀见她方寸大乱,运劲抖动花枝敲上她的腕心,凌云釉感到手臂一麻,花枝被震飞出去,她整个人被墨昀逼到了石阶外缘,重心不稳,朝后仰倒下去,白玉簪从发中滑脱出来,满头青丝倾泻而下。
墨昀一个箭步上前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的身子带正,凌云釉哭丧着脸回身,白玉簪已经摔成了三段,她捡起地上的“残肢”徒劳得接到一起,这支簪子虽然没有什么样式,但是贵在色泽极纯,簪身外萦绕着一层玉白的柔光。
拿丝帕将白玉簪包了,从花枝上折下一段重新将长发裹了。
墨昀见断簪玉泽莹润,暗夜里能清晰看见柔光流转,就知道绝非凡品,想到两人初遇时,这姑娘一眼就看出了他腰上挂的是天蚕配,想必是极为喜欢玉的,这一点倒是和徐飞白很像。
凌云釉已经知道自己薄弱的地方在哪里了,动作虽然熟练了,但终归是纸上谈兵,等下次徐飞白来的时候,定要缠着他与自己多比试几次。
墨昀问道,”除了这套剑法,徐飞白还教了其他的没有?“
凌云釉疑惑,“就只教了轻灵九式。”
墨昀点点头,吩咐摇光去请徐飞白在书房会面,摇光附耳过去说了两句,墨昀沉默一瞬,道,“徐飞白等会儿再唤,你先去把裴云叫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耳朵竖得老长,总觉得墨昀与裴云的关系和旁人不同。
墨昀看起来很忙,摇光走了以后,他告诉凌云釉明日会吩咐徐飞白教她另一套剑法,其他的倒是不说,凌云釉心里有许多话想问,但人忙成这样,也不敢死缠着不放,回房加了一件披风,便去寻徐飞白了。
刚过戌时,徐飞白在灯下刻木人,凌云釉直接推门进去,看清是凌云釉,肃了神色教训她,“你一个还没出阁的黄花闺女,白日与大老爷们混在一处就算了,天都黑了你还往男人房里钻,成何体统。”
他刻着的木头人已经有了大致的雏形,也不知是照着哪家姑娘刻的,凌云釉压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坐到凳子上翘起二郎腿,在盘子里拿了个苹果来啃,“刚刚咱们堂主过来指点我剑法了。”
徐飞白吹去刻刀下的细屑,”墨昀日理万机,还特地匀出时间来指点你,你挺得意是吧?“
“得意倒真是没有,只是有些为你担心。”
徐飞白斜睨她一眼,“小爷还需要你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担心?”
凌云釉隔着桌子,将脸朝那边凑过去一些,“徐飞白,你老实说,教我剑法,你是不是藏私了?”
徐飞白不屑得挑高眉毛,也把脸凑过去,学她的语气,“你啊!若是有这本事,我一身功夫都教给你又有何妨?“
和徐飞白说话着实是轻松,凌云釉咬了一口苹果,两下嚼了,才道,“墨昀说明天起让你教我另外一套剑法,你先跟我透个底,什么剑法这么神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现在能学什么剑法?捡着简单的教,明日小爷传你一招燕归巢的身法,保证你”
他忽然不继续说了,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反手往脑袋上一拍,“我的乖乖,小爷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起身去书架上、床上乱翻,嘴里连声道,“放哪儿去了……不在这儿……也不在这儿……”
凌云釉看他把枕头、书籍扔了一地,不知道他在找什么,起了好心帮他,“你找什么啊,我帮你找啊!”
徐飞白早已把头发抓成鸡窝状,张开嘴唇缓缓吐了一口气出来,转过身,面上又是笑意盎然,“也的确只有你能帮我了。”
凌云釉点点头,“好啊,我本来就说要帮你的,你再找什么东西?”
徐飞白面色凝重,“我弄丢了墨昀的一件宝贝,被他知道非把我扔进擅刑堂滚针板不可。”
凌云釉也肃了脸色,站起来,“什么宝贝这么重要啊?要不,我们再找找,实在找不到,就先弄个假的冒充,等找到了再换回来,但他说等会儿让摇光来唤你,今天是不成了,等会儿你先找个借口敷衍过去,然后再想办法。”
徐飞白眼里含满感激,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雕花凳上,“妹子,这两日哥哥对你不错吧?”
凌云釉想了想,点点头,“还行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接道,“那你愿不愿意帮哥哥求求情,你聪明伶俐,智计无双,必然有办法的。”
凌云釉挑眉瞧着她,“什么宝贝能比你的命还重要,你可是银衣使啊。”
徐飞白也学她的语气,“墨昀他可是堂主啊!”
凌云釉原意是银衣使在枭阁中地位超然,定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随便处置,徐飞白听懂了也要装不懂,就是怕凌云釉细问。
徐飞白将她扶起来往门外推,“好妹妹,那东西非同小可,假的我是弄不出来的。你现在就去帮哥哥求求情,求求你了,救命大恩没齿难忘,我会记你一生一世的。”
凌云釉才不稀罕他记自己一生一世,摊开手,“你看,这也不是普通差事,你丢的那件宝贝一定对墨昀很重要吧!我这也是赌上性命在为你求情啊。”
徐飞白咬咬牙,忍痛割爱,解下腰上的兽面玉珏塞进她手里,“好妹子,你若把这事解决了,哥哥还有重谢。”
凌云釉掂了掂玉珏,满意得塞进腰上的荷包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墨昀从书房出来,凌云釉已在廊檐下等了许久,发髻间仍插着一截桂枝,一靠近她,就闻到若有似无的桂花馨香。
“有事?”
凌云釉点点头,“有事。”
墨昀在前走到一间雅室外,一推开门,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凌云釉撅起嘴唇嗅了嗅,踮起脚目光越过墨昀的肩膀定在青玉案旁的红泥火炉上。
两人坐于青玉案的两边,红泥火炉煨着屠苏酒,墨昀盛好两杯,一杯放在凌云釉座前,“有什么事非要这会儿来说?”
凌云釉这会儿有些口渴,端起酒杯仰头干了,她不好酒,不知酒的学问,觉得这酒不及桂花酒香甜,也不再讨了。端正坐姿,义正言辞道,“我想换个老师。”
墨昀浅浅皱了一下眉,“嫌徐飞白教得不好?还是嫌他资历不够,配不上你?”
凌云釉笑着道,“不瞒你说,我确有这些担心。”
上弦月悬于轩窗之外,墨昀抬眼望了一眼,“说来听听。”
凌云釉在心里舒了口气,幸好墨昀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换其他两位堂主,她现在估计早被扔出去了。
“我先问一句,徐飞白为枭阁出生入死,杀人最多,立下的功劳也最多,是真是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闻弦音而知雅意,“徐飞白嘴是油了些,但也不全然都是假话,他十四岁入阁,连闯三重秘境,入阁之初就由阁主钦点为银衣使,枭阁创立以来,都未有类似先例。”
凌云釉没想到徐飞白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样,居然还有这么傲然的成就,虽然只是做铺垫用的由头,但自己一个没本事的软脚虾,居然嫌弃起一身好本事的真龙,墨昀没酸她自不量力已经是在为她留面子了。
她脸皮微微发烫,“他教我的轻灵九式没觉得多厉害,还道他成日只晓得吹牛皮,没有真本事,看来是我错怪他了。你说他银衣使的身份,是阁主亲自点的?”
要是被徐飞白知道自己在墨昀面前把他嫌弃成这样,指不定直接撂担子不干了。
墨昀饶有兴味得望她一眼,“你问完一个问题了,为了以示公平,下个问题该我问了,你今晚来是为你自己,还是为徐飞白?”
凌云釉在心里叹息:真是千年王八要成精。
“算是为他也是为我自己吧!既然是难遇的奇才,阁主也这么重视他,又为枭阁出生入死立了不少功劳,犯一点小错,是不打紧的吧?”
墨昀没往心上去,就徐飞白那个不安于室的闯祸精,这些年大祸不闯,小祸是免不了的,只是这次为何要差个姑娘来求情?
“他又犯什么错了?”墨昀端起酒杯。
凌云釉偷偷观察墨昀的神情,见他脸上并无怒色,甚至都没有意外之色,就知道这事不严重,于是避重就轻地道,“也没多大的错,就是丢了你给他的一样东西。”
酒杯还没举到嘴畔就在墨昀手里化作了齑粉,他的眉头微微拧起,“你说他弄丢了我给他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他是这么说的。”凌云釉刚刚落下去的心被从墨昀指缝泄下的白色粉末吊到了嗓子眼,她不安得舔了舔嘴唇,无意识得想抓点东西攥在手里,离她最近的是墨昀没喝完的大半壶酒,紧张之下,她直接提起酒壶咕咚咕咚灌下肚,喝得太急,打出一个酒咯。
墨昀脸色铁青,唤来贪狼,“去把徐飞白给我请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总觉得方才那句中的“请”字,墨昀咬得特别重。
贪狼已经好久没看墨昀这么生气过了,听说擅刑堂最近又发明了新鲜刑法,特有意思,等徐飞白被扔进去了,他一定要偷偷去看,想到徐飞白可能会哭天喊地的求饶,贪狼差点笑出声来,他连忙抬手捂嘴,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是,连忙跑出门去。
没一会儿贪狼就回来复命,“主人,徐飞白不在他院子里,守卫说他称新接了紧急任务,要连夜下山,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
凌云釉感觉墨昀的气息里都结了冰渣,听他道,“好,很好,他是越发长进了,你和天权去把他追回来,抓到他不用急着带回来复命,把他倒吊在山崖边上三日三夜,吹吹山风醒醒脑子。”
把主人惹得这么生气都不扔进擅刑堂,主人偏心。
贪狼醋了,决心抓到徐飞白以后先把他扒光了再倒吊在山崖边上。
枭阁中只有一处山崖,崖下是万丈深渊,把徐飞白倒吊在山崖边上,想到那画面,凌云釉咬着拳头发起了抖,不忘在心里暗骂:徐飞白那个小贱人,打着让她求情的名头,实际上却是让她来拖延时间,她不过是贪点小便宜,这下好了,成共犯了。
贪狼一走,雅室里又只剩凌云釉与墨昀单独相处,凌云釉见墨昀安排完徐飞白,又将目光移向自己,连忙赌咒发誓,“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他犯的错这么严重,我绝对不是共犯,也不是帮凶,我若是骗你,天打五雷轰,我一片诚心,苍天可鉴。”
她忙举起三根手指头,动作太急切,突然从她袖口飞出一物,咚得一声砸在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和她一起看过去,凌云釉脸刷得红了,心道天要忘我——被她甩出去的是从徐飞白那里讹来兽面玉珏,本来装荷包里的,她刚才等墨昀等得无聊便拿出来把玩,墨昀出来后顺手塞进了袖子里。
徐飞白极喜欢佩戴这枚玉珏,墨昀哪会不认得,被气笑了,“这枚玉珏是他贴身之物,戴得最多,废了好大功夫才得来,他对你倒是大方。”
凌云釉感叹自己这是什么运气,两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心急上火,她脑子忽然有些晕,差点站不稳,连忙按住青玉案,“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你罚我吧!”
墨昀也发现她满脸通红,面无表情道,“事到如今罚你有什么用……”
后面他说了什么凌云釉已经听不进去了,墨昀在她眼前变作两道重影,她摇了摇头,“好晕啊!”
说完这一句,就阖上眼睛朝前扑去,墨昀隔着青玉案站在她对面,不得已伸手扶住她的腰,“凌云釉。”
凌云釉脸搁在墨昀肩上,双目微闭,气息缓慢匀称,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墨昀感到浅浅的气息喷在脖颈上,看向案上被凌云釉紧张之下喝空了的酒壶,扶额叹了口气。
墨昀亲自将凌云釉送回西厢房,给她盖好被子,回到雅室,摇光已经将青玉案收拾干净,重新为墨昀温了一壶屠苏。
看主人回来,便舀了一杯酒双手捧着递过去,“屠苏后劲大,凌姑娘大概是喝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一想到她和徐飞白就闹心,“本来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喝太多。”
摇光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主人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他是墨昀的贴身隐卫,对于墨昀的盘算和计划比徐飞白和秦州都了解得多。墨昀交给徐飞白的是冰河的武功秘籍,让凌云釉习会秘籍上的武功身法,是西征冰河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摇光拧着眉头,担忧道,“秘籍丢了,主人的计划可能也要变一变了。”
墨昀连饮下三杯屠苏,走出雅室,向卧房走去。“这个计划花了我许多心血,这一环是成功最关键的一步。幸好当初我记下了秘籍中的招式,倒还没糟糕到必须改变计划的地步。事到如今只能由我亲自来教,往后堂中的事务就只能让裴云多担一些了。”
摇光抱着披风追上去,“秋夜风凉,主人把披风披上吧!”
墨昀没有拒绝,接过披风披在身上,一会儿功夫已经走到了卧房门口,忽然顿住脚步,“裴云最近可有发病?”
摇光回道,“云叶医女的药很管用,裴公子已经足有一月未发病了。”
墨昀点点头,“我听说裴云院子里新种了一片药草?”
摇光垂下眼眸,“是云叶医女托人带回来的一些珍稀药材,裴公子院子里除了秦公子当初移栽过去的几株墨菊便没再种其他的,云叶医女便将药材种过去了,裴公子看起来并无任何不悦。”
墨昀眼瞳黝黑深邃,久久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摇光也屏声静气,不敢出声。
“你下去休息吧!”墨昀推门进去,摇光低头应是。
屋内燃起一盏灯火,驱走绵密的黑暗,一卷羊皮地图摊在圆桌上,墨昀坐下来看了半晌,一直难以集中注意力。
他有些烦躁,这时,挂在檐柱下的风铃“叮叮咚咚”响起来,窗外弦月西移,却始终有一颗星伴在弦月左右。
他想起离开平康那一夜,也如今晚一般,是个孤星逐月的夜晚。
他扯开领口,从里衣上取下一枚三角状的护身符,护身符的三个角并不一样宽,别扭的针脚清晰可见,他一直在想:既傲娇又好面子的老堂主是怎么一针一线得缝出这个丑东西的,怀着一身武艺,却遭绣花针把手指扎出十多个针眼。
刚来朔风堂时,墨昀每晚做噩梦,老堂主怕护身符不管用,还去香火鼎盛的皇家寺庙求了个铜风铃给他挂在房檐下,说是辟邪去邪祟,墨昀那会儿本就睡不好,被这叮叮咚咚的铜风铃吵得更难入睡,好几次要老堂主把它解下来扔了,老堂主牛脾气死倔,不肯就算了,威胁他若是敢解他这把老骨头就从七楼上跳下去。
铃声叮咚不绝,护身符上犹余他身体的温度,回忆深远悠长,他花了很久的时间去接受,那个总是令人哭笑不得的老顽童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墨昀摩挲着护身符,低声道,“你是不是很失望,我本来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平康一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凌云釉昨夜醉酒后,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人还很迷糊,揉着太阳穴下地穿鞋。
推开窗透气,一侧头,就看见了插在细颈瓷瓶里的两枝桂花,隐秘的喜悦从心底泛出来,她俯下身轻轻得嗅了嗅。
秋意渐浓,风也越加寒凉浸骨,肌肤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她抱着胳膊自言自语,“今天怎么睡了这么久……咦,昨天怎么没换衣裳就睡了。”
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一身鹅黄束裙,凌云釉觉得哪里不对,对,她昨晚是帮徐飞白求情去了,结果徐那厮摆了她一道,墨昀看起来很生气,她紧张之下把酒壶里的酒喝光了,之后……之后……脸颊隐隐发烫,她抬手捂住,幽幽呼了口气。
半晌,将手从脸颊上移开,望向两枝桂花,情不自禁微微笑了。
距离重阳节还剩十天,重阳那天枭阁会举办一场夜宴。
凌云釉打算去烟雨堂找卞松月,怕撞上阳平,她去徐飞白院子里偷了一套男装换上,七幽若里栾秋虽为女子,却酷爱男装打扮,枭阁里也不少女扮男装的杀手,所以也不怕变了装会引人侧目。
***
明昔在白晋的暖阁里喝完一壶茶出来,穿过烟雨阁的游廊,见一身紫衫的卞松月迎面走来,她记得白晋第一次将这个容色惊人的少女领到大家面前时,她穿得还是一袭红衣,在那之后,她的衣饰色泽仍然明艳惹眼,却再未着过红衣。
明昔垂首看见自己石榴红的裙摆,心想这烟雨堂里可容不下两个喜着红衣的女人,还好,那姑娘不是。
“明昔姐姐”,卞松月乖巧地唤了一声。
明昔微微笑道,“是去见堂主吗?我才从暖阁出来,堂主这会儿正与池长青说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是来见堂主的,我是特地来见明昔姐姐的。”卞松月垂下羽扇似的眼睫,又向明昔多走了一步。
“找我的?”明昔可不记得除了偶尔碰见互相点头之外,与她还有更深的交情。
卞松月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明昔心下起了防备,但料她不敢在烟雨堂内暗算自己,接过来打开,上面只有七个字:重阳夜,下山密道。
“这是什么?”
卞松月答道,“方才路过扶风院时,见到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将这个纸条埋在了院门外的合欢树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明昔姐姐认识的人,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拿给你最合适。”
扶风院是明昔的寝院,门口也确实种有一棵金合欢。
明昔唇畔笑意渐冷,“你我素无交情,我若是你,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免得好心办了坏事,惹出祸端。”
卞松月无惊无惧,表情极为平静,“这张纸条是什么意思,松月并不好奇,姐姐也不用防备我,我只是念在入堂以来明昔姐姐是唯一一个对我没有敌意的女人,所以才将纸条挖了出来,若是姐姐觉得我做得不对,希望你念在我入堂时间还短,不要往心里去。”
明昔收好纸条,笑着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多谢你了。”
明昔走后,卞松月从腰间摸出一只草蝴蝶,“哎呀!刚刚忘了给她了。”
午饭时分,扶风院的暖阁里弥漫着鸡汤的浓香,除了一道白果炖鸡,还有一盘油爆双脆、一盘松鼠鳜鱼、再加一盘开胃的香脆三丝,就是午饭全部的菜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梁阿在一旁烫酒,他的手生得好看,手指匀称细长,像是一双抚琴弄墨的手。长期练字的人食指里侧会被毛笔磨出薄茧,可他的茧却长在拇指内侧,由于长期被困于扶风院,梁阿的皮肤十分白皙,所以拇指上的厚茧特别明显。
明昔没有接他递给来的酒,摩挲着他拇指上的茧,“我随师父习剑时,师父说我天分虽高,可着实懒了些,成不了高手。我问她怎么才能成为高手,师父说等我这里的茧磨厚了,就能成为高手了。”
粱阿身体一僵,默了半晌,才开口,“小姐,酒要凉了。”
明昔接过酒却不喝,只是放在桌上,翘起拇指立在粱阿手边,低低笑道,“你手指上的茧比我的还要厚一些,若你武功没被封住,我同你动手,可能还未必赢得了你。”
粱阿低着头,努力克制自己不流露出怨恨的情绪,他拿起一个崭新的酒杯,“酒凉了,我重新斟一杯。”
明昔探身过去握住他的手腕,脸上仍带着妩媚笑意,“一年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粱阿一侧的手紧握成拳,“小姐为我起名粱阿,粱阿便是我的名字。”
明昔看着他,重重点点头,笑意尽收,拿起置于一侧的长剑,扯开包裹住长剑的白绸。刻有麒麟图案的剑首一露出来,粱阿面上血色褪尽,手指颤抖,眼睛紧紧锁住剑身。
明昔拔剑出鞘,捏起几根发丝,剑刃一触到发丝,几根断发飘扬而下。
明昔在剑身上吹了口气,“虽然叫不出名字,但确是一把好剑。”
粱阿绷紧嘴唇,不发一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昔调转手腕,放剑回鞘,“你脸色不好,伤寒刚愈,还是回去休息吧,让明陵过来伺候。”
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平日里粱阿都非常抵触明陵来伺候明昔,今日他却什么情绪也没有,应了声是,就走出了门外。
明昔自己为自己斟了杯热酒,一口饮下,喝得太急,呛出了眼泪,手指收紧,将酒杯重重砸在地上。
而朔风堂里,凌云釉也陪着明昔食不下咽。
桌上的菜她一样挑了两口就不再吃了,一头栽进床上,拿枕头蒙住脸,心里七上八下。
原以为徐飞白溜了,墨昀会换其他人来继续教她,哪知道会是本尊亲自来教。墨昀不似徐飞白情绪外放,她纵有一肚子的小聪明,也不敢随便在他面前玩儿聊斋。
原本打算收拾完丁嫦和阳平,为雅安报了仇,就找个机会再偷溜下山,过自己的潇洒日子去,现在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都怪徐飞白那小贱人,凌云釉气大得一拳捶在床上。
凌云釉体寒血虚,天一冷就容易赖床,往常徐飞白都不怎么管她,所以她一直都是毫无负担得睡到自然醒,才悠哉悠哉跑去练剑。
自打师从墨昀,这种好日子就再不奢望了,往往天还没亮,贪狼就会来敲她的门,她不答应,就变着调子得敲到她答应为止。
这日,弯月还高悬在天,墨昀就在小树林里等着了,大老远就能看到凌云釉半耷着眼皮,哈欠连天地走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枭阁里的杀手,谁不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起早贪黑过来的,连徐飞白那懒货在刚进阁时也都是天还不亮就会爬起来练一整天剑的。
可凌云釉就是个异类,原以为丢她进桃花源里历练一番,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能有点数,就会苦练剑法,结果……
凌云釉连打三个哈欠,抱怨道,“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早啊,你看我都熬出黑眼圈来了。”
墨昀将剑扔给她,“阳平的武艺不及徐飞白,但也和秦州不相上下,你如今只掌握了一套轻灵九式,打算什么时候追上他?”
凌云釉接过剑,瞬间精神了,转动转动依旧酸痛的手腕,“这把剑太重了,不能换一把轻一些的吗?”
墨昀找来的这把剑,由玄铁制成,六尺长,显得极为笨重,凌云釉第一次拿起它时,必须由双手握住剑才不会滑脱出去。
墨昀道,“这套剑法主要用到手腕和手臂的力量,而你这两处的力量都很弱。”
凌云釉嘟囔道,“那么多身法轻盈的剑法,非要捡一套大老粗练的来教。”
她满心怨言,手上却不懈怠,将墨昀教的几招练了一遍,同昨天一样,刚练过五招,她就开始大口大口喘粗气了,等十招练完,她的里衣已被汗水浸透。
招式并不难,仿佛只是凭气势取胜,横劈直刺都必须用上十成的力,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敌人的兵器。
剑脱出手,凌云釉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拖着两个沙袋走过来,“臂力还是太弱,继续扎马步。”
凌云釉口干舌燥,盯着沙袋,头皮一阵发麻。她强撑着起身,身体前倾,两腿半曲,两臂朝前平伸出去,墨昀将沙袋一边一个挂在她的手臂上,唤来贪狼,“半个时辰,两组,中间各休息一盏茶的时间,完后,一个时辰,加练两组才准吃饭。”
凌云釉皱紧眉头,眼里含着泪,可她不敢诉苦,只要她敢开口,墨昀就敢再多加两组。
墨昀走后,凌云釉吸着鼻子想念徐飞白,一根长长的细竹竿“啪”得抽过来,贪狼倚在树杈上,叼着根干草,嘴里含糊不清,“手抬高一点,不要一点到晚想着偷懒。”
凌云釉舔舔嘴唇,把手臂抬平,“明天会换摇光来吗?”
贪狼那两道又粗又黑的眉毛高高挑起,笑容奸诈,“主人说了,以后都由贪狼看着你。”
摇光性子温煦,凌云釉偶尔偷下懒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人也极为体贴周到,时不时喂凌云釉两口水或是两颗冬瓜糖。
换了贪狼,就再没这等待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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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出门一整天,可能不会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墨昀的监督下,凌云釉的手臂力量越来越强,那柄六尺青锋剑拿着也不似最开始那般吃力,她问过墨昀这套剑法的名字,墨昀随口回“蛮子剑法”,十分敷衍,凌云釉听后不屑得撇撇嘴,也不再问了。
她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去小树林,练到月亮升起才会被墨昀放回去休息,有两天晚上,她累得沾床就睡,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发现身上穿得还是昨天那套衣裳。
徐飞白逃跑的功夫十分了得,墨昀差了两名得力隐卫去揪他,可天下之大,徐飞白出了枭阁便如鱼儿入海,想找到他也非易事。枭阁中有专门寻人的组织,隶属文书堂,可经文书堂过的任务性质就大不一样了,墨昀爱重徐飞白,自然不会出动文书堂。
很快就到了重阳节,墨昀给凌云釉放了一天假,午膳前摇光为她送去一坛菊花酒,一盒菊花糕,外加一个三层高的食盒,食盒顶层装着一把茱萸,中层装着一盘尚还冒着热气的清蒸大闸蟹,底层铺着少许碳火。
阳澄湖的大闸蟹天下闻名,价格奇贵,只有富贵人家消受得起,凌云釉出生清寒,在此之前从未吃过。
她欢天喜地接过食盒,眉眼弯弯,“多谢摇光。”
“凌姑娘客气了,都是主人的吩咐,摇光只是为姑娘送来而已。”摇光将菊花酒和菊花糕放在茶几上。
凌云釉送他到门外,两人的发上都沾上了紫藤花瓣,却都未曾察觉。摇光忽然道,“对了,主人让凌姑娘好好休息,晚上同他一起去参加重阳夜宴。”
凌云釉咬住下唇,犹豫问道,“我也必须去吗?”
摇光笑道,“也不是必须去,凌姑娘是破例招入朔风堂的,阁主免不得会问,还是去一下比较好。”
凌云釉双手在身前交握,脸上笑意不改,“那我下午梳妆打扮一下,墨昀会来接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摇光觉察到她的紧张,笑着安抚道,“姑娘不必紧张,万事都有主人在,阁主问起你时,你说两句好听的话就可以。”
凌云釉松开下唇,紧张的情绪稍解,“如此,云釉便不担心了。”
摇光走后,凌云釉进了屋,秋阳温柔,微黄的光线泛着点点暖意,凌云釉将茱萸挂在门上,转身望了眼茶几上的那坛菊花酒。
明昔睡了午觉起来,就坐在妆镜前打扮,她自己挽了髻,扭着粱阿为她描眉,粱阿被缠得没有办法,拿起炭笔细致得为她画起眉来,明昔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抬起光-裸的玉足轻轻刮蹭他的小腿。
“别闹”,粱阿被撩得有些心猿意马,拽开她不安分的玉足,给她穿上罗袜和绣鞋。
明昔嘻嘻笑道,“你做什么板着脸,昨天夜里你可没有这么正经。”
粱阿脸上泛起些微的潮红,将炭笔搁回桌上,“画好了。”
明昔拾起朱笔,扬眉娇笑,“替我画花钿。”
粱阿凝视着她花朵般的容颜,默默接过朱笔,明昔一直仰着脸觉得难受,脸稍稍侧了侧,粱阿捏着她的下巴,轻声道,“别动。”
明昔听话地不再动,定定望着他眼睛里的自己,“粱阿,你眼里有我,心里有我吗?”
她出声时粱阿已经画好了最后一笔,温柔地将她的头扶正,“画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昔看向镜中的自己,容颜娇艳如牡丹,眉间盛开一朵相思红,她眸子里的光却暗了下去。
粱阿从妆盒中拿出一朵牡丹绢花簪在她的发上,明昔在等他开口,可他一直没有回答。
傍晚时分,墨昀见时辰不早了,收起羊皮地图,打算去寻凌云釉带她一同赴宴,紫藤花架下,凌云釉脸侧向外边趴在石桌上,发上背上都覆满了浅紫色的花瓣,手边是一个空了的酒坛和一堆被咬得惨不忍睹的蟹壳。
墨昀隐忍地闭了闭眼,“菊花酒是谁送来的?”
墨昀只让摇光送来大闸蟹与菊花糕,酒是贪狼嘱咐摇光带上的,那家伙说重阳节怎么能不喝菊花酒,主人也太小气了些,就回房将自己的三坛菊花酒大方分给了凌云釉一坛。
菊花酒酒味极淡,不容易醉人,摇光就没想这么多,他哪里会知道这姑娘酒量会差到这个地步。
“对不起主人,是摇光考虑不周。”摇光没把贪狼供出来。
墨昀走过去,浓郁的酒气飘入鼻息,伸手搭在凌云釉的肩膀上轻摇两下,“凌云釉。”
凌云釉闭着眼睛,不耐烦得打开他的手,“烦人,天还没亮,不练剑。”
摇光屏息敛气,还是第一次有人嫌他家主人烦。
墨昀额上青筋跳了两跳,最终接受了这个事实,解下披风披在凌云釉背上,叫上摇光赴宴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夜,一人醉酒,一人称病卧床不出。夜宴举行之地丝竹绕耳,笙歌不绝。
夜空之上星光闪烁,银月如钩。
丁嫦背着包袱快速走在夜色里,临芳苑的人几乎都被调去夜宴上伺候,她走得顺利,并没有人发现她。
按着预先设定好的路线,穿过无人的竹林坡,隐约听见几声狼嗷,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个不停,本来丰腴的身形被拉得极远极长,秋夜的寒气顺着草叶沾上了她的裙摆。
她一直埋着头向前走,步伐不敢有丝毫停顿,穿过竹林坡,一条青石小径出现在眼前,小径尽头是一片假山林,一座假山形似巨形灵芝,隐没在高矮不一的假山林里。今夜星子虽多,但星光黯淡,假山林晚上鲜有人至,所以并未挂灯笼照明,丁嫦却仿佛走过很多遍,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灵芝形假山,摸到一块圆润的钟乳石,用力转动,假山一分为二向两边开合。
丁嫦眼里绽出狂喜,四处逡巡。
“在等人?”
丁嫦闻声脸色大变,惊呼,“谁?”
夜里,那人吹燃火折,点亮了灯笼里的一截蜡烛,幽暗的烛火印出那道黑影,明昔提着灯笼盈盈而立,眉间的相思红分外妖冶。
丁嫦瞪大眼睛,一张脸迅速灰败下去,浑身颤抖不已,“明……明昔小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昔笑靥如花,一双凤眸里却卷了滚滚寒流,“瞧上了我的人,丁姑姑眼光不错嘛!”
丁嫦哆嗦着身体,摇着头后退,被一颗钟乳石绊倒在地,头撞上一颗巨石,温热的血从头上流下来。
粱阿背上的剑被白绸缠得密密匝匝,这柄剑名清泉,是十四岁那年师傅送给他的生辰礼,师傅说他当以清泉之志携清冷剑锋,斩杀恶人匡扶正义。
如今他一身武功被封,再拔不出这柄剑,想到一年来所受的屈辱,他就恨不得杀了那个妖女,而后铲平枭阁。
娇花般的容颜忽然出现在脑海,粱阿隐忍得闭了闭眼,下午亲自为她描上的三瓣相思红仿佛就浮在眼前挥之不去,他停下脚步,转头望了眼扶风阁的方向,头顶星光点点,远处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望不见。
粱阿迅速转身,小跑去往前方而去,再不留恋来时的路。
假山林漆黑一片,四下无人,粱阿低声唤丁嫦的名字。
“你来啦!”
熟悉的声音令粱阿背脊一僵,一盏昏黄灯火驱走了一小片黑暗,明昔将灯笼插在假山上,脚踢到一个空了的酒坛差点跌倒,她及时扶住假山稳住身形。
灯火下,她眼神迷离,隐约有朦胧醉意,娇嗔道,“人家在这儿等了好久,冻得我鸡皮疙瘩都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了,你怎么才来啊!”
粱阿定定看了她两眼,偏开目光,望向颓坐在地上的丁嫦,她面色惨白,眼底一片绝望。
明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从袖口里掏出一张蚕丝绣帕,轻柔地拭去丁嫦脸上的血,“都怪我,吓着丁姑姑了,多亏丁姑姑提前向明昔报信,明昔答应你的,一定会办到。”
妩媚又狠毒的临芳苑大总管从未这般狼狈过,她此刻发髻松散,几缕乱发垂在脸颊,触目惊心的血流从额角淌到了下巴。她喃喃道,“没有,我没有。”
明昔娇笑道,“没有?难道不是你说徐嬷嬷死后,临芳苑群芳无主,卫兰一直觊觎徐嬷嬷的位置,只要我能帮你坐上那个位置,你就告诉我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消息吗?”
丁嫦看向粱阿,眼里盈满泪光,奋力摇头,“没有,我没有。”
粱阿攥紧双拳,面色极冷。
下午粱阿亲自为她簪上的牡丹绢花有些松了,明昔往里扶了扶,笑着走向粱阿,抬手抚上他的眼睛,“就是这个眼神,我初见你时,你一个人杀光了烟雨堂的七个杀手,白晋要杀你,我不许,知道为什么吗?”
粱阿侧开脸避开她的手,不答。
明昔又抚上他的侧脸,“我喜欢你的眼神,像一头被激怒的幼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次,粱阿没有避开她的手,眼神倔强,“我同你回去,放她走。”
明昔收起笑容,眼神里的迷蒙瞬间消失无踪,被冰冷的寒霜取代,“我可以放她走,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秋风中氤氲着不知花名的冷香,夜空中忽然炸开一朵七彩烟花,巨大的爆竹声中,明昔仍然听清了他的名字。
“苏沉,我叫苏沉。”
丁嫦本来打算以死明志,但生死关头,强烈的求生欲占了上风,她哆嗦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暗道,好几次被绊倒,她又匆匆站起来,裙摆被乱石划出了好几道口子,她都没有感觉到,一心只向前逃命。
匆忙之下,她又被一块石头绊倒,包袱被甩了出去,膝盖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仿佛感应到什么,层层叠叠的恐惧从眼底漫出来。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月光色的绣花鞋,鞋上缀满了发着光的云母片。
浑身的血都仿佛凝固了,丁嫦缓缓抬起脸。
“丁姑姑,你现在,好像一条狗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即便是发着光的云母片,也仅仅能够映出女子窈窕的身形轮廓,可这声音,丁嫦只要不是聋了就一定不会认错。
“原来是你。”丁嫦抬起沾满血污的脸,生死尘埃落定,她反而不再害怕了。
凌云釉提着裙摆,微微抬高脚尖掂起丁嫦的下巴,“丁姑姑看起来好像有些吃惊,是料到我不会这么快下手,还是被感情冲昏了头压根就忘了还有人等着要你命这回事?”
埋伏在暗处的两名杀手是明昔安排的,明昔从来就没想过让丁嫦活着离开暗道。两名杀手不明所以,想要冲上来两下结果丁嫦,一袭紫衣凌空翻出,电光火石间,两名杀手就被点了定身穴和哑穴,动弹不得。
卞松月收回骨笛,娇笑道,“这个女人自有人来收拾,就不劳烦两位哥哥了。”
血流挡了视线,丁嫦用手掌附住左眼,狠狠抹了一把,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暗道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凌云釉鞋面上的云母片,她们都是为暗夜而生的人,不需要太盛的光芒引路。
“我见过许多不甘为奴的人,徐嬷嬷,还有胭脂那个小贱人,她们都是这样的人,一个费尽心思做了奴婢的头头,一个为了不再伺候人爬了大人物的床,你和她们不一样,你不甘心为奴为婢,可你也不稀罕做人上人。”
凌云釉收回脚,一把掐住丁嫦的脖子,“丁姑姑,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想挡谁的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呢?”
丁嫦忽然癫狂地痴笑起来,“换成你是我,这样大的把柄捏在别人手上,你肯相信她一定不会害你吗?哪怕现在不会害你,以后呢?你能保证她能永远不会害你吗?”
卞松月嘴角噙着笑意,骨笛在她手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此刻她十分有耐性,她等着看凌云釉会不会下手杀那女人。
凌云釉慢慢松开手,痴痴笑了,“贼做久了,天下人在他眼里不是同类就是捉贼的兵。”
从剑鞘中拔-出一柄短刃,是她落在桃花源里后又被墨昀找回来还给她的“凤微”。“丁姑姑,你我的恩怨今日两清,我只出一刀,这一刀只为雅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生前的最后一刻,丁嫦的眸中清澈坦荡,她曾被人踩在脚下,后来,她将更多人的踩进了地底,一个人欠了她,就该由更多的人来偿还,天道如此不公,她总归是靠自己挣回了尊严。“凌云釉,临芳苑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只有变成恶鬼的同类才能够活下来,你会变成第二个徐嬷嬷,会变成第二个丁嫦,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张灿如春花的脸袭上脑海,和丁嫦的脸重合,“云釉妹妹,你不要怪姐姐,扬州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不害你,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害我的。”
那么美的两张脸下藏着的却是毒如蛇蝎的心肠,凌云釉握紧凤微,微微弯下身。
丁嫦笑得更加癫狂。
“云釉,雅安会保护你的。”
一道弱弱的声音盖过了原来的幻音,凌云釉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贝齿紧紧咬住嘴唇,铁锈般的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她缓缓启唇,声音微弱,却含着难以言表的坚定,“我不会,我一定不会成为你们这样的人。”
夜宴的最后一朵烟花在天空绽开,砰砰的爆炸声回响在长得看不到头的漆黑暗道里。丁嫦的胸口上也开出了一朵凄艳的血花,她的身体慢慢委顿下去,高贵而妩媚的脸陷进尘埃里,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卞松月走过去探了探丁嫦的鼻息,确认她已经没有气了,从她胸口拔-出凤微在她脸上划了好几道。
凌云釉愣了很久才有所反应,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做什么?”
卞松月仰着下巴对上她的眼神,“她把你害得这么惨,一刀怎么够,你不该这么轻易地让她死。”
凌云釉的心尖跳了跳,不过一月不见,卞松月好像就和之前不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仍死死捏住她的手腕,“大家同为女子,你何必这般折辱她。”
卞松月狠狠挣开她的手,娇声笑道,“你还是这么容易心软,这样,怎么活得下去。”
凌云釉也被她激出了倔脾气,“不靠欺负压迫折辱别人,我照样能在枭阁里活得好好的。”
白晋昨日教了卞松月一句中原的古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当时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白晋也未曾解释,这会儿隐隐有些明白了。
她不同凌云釉争辩,拉起她的手摇了摇,语气柔和,带有一丝讨好,“好啦!好啦!你不喜欢,我不再辱她就是,别生气好么?”
凌云釉从她手里拿回凤微,也慢慢笑起来,“夜宴怕是要结束了,我必须回去了。”
她走到明昔派来的两位杀手面前,为他们解开穴道,躬身抱拳行了一礼,“丁嫦已死,二位公子可以回去向明昔小姐复命了,我与丁嫦有旧怨,方才怕赶不及让她逃走,才出此下策,无礼之处,万望海涵。”
其中一位杀手过去探了丁嫦鼻息,确定她已经死了,和另一位杀手在黑暗中对了眼神,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暗道。
凌云釉不属烟雨堂管,得罪了明昔也没什么,她只是为卞松月担心,“明昔小姐不愿让粱阿寒心才私下派人杀丁嫦,若是让她知道你知晓内情,怕是……”
“她么?白晋爱重她,明面上确是不该得罪。”
凌云釉敏锐察觉到她语气有些酸,心下隐隐不安,不知道她刚刚觉察到的变化是因烟雨堂的几位幽若而起,还是只起源于白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见她默不作声,只道她是担心明昔报复自己,语气轻松,道,“白晋爱重她,我也不是隐形人,她不会拿我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凌云釉的错觉,总觉得卞松月言语间透出几分盛气凌人的傲慢,怕她恃宠而骄,惹来众怒,她忍不住规劝道,“你初入烟雨堂,根基不稳,行事还是低调些。”
“我知道了,烟花是不是已经放完了,我一朵都没有看到,好可惜。”卞松月挽起她的手,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凌云釉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听说每年除夕都会举行夜宴,到时候一定还会放,若是你等不及,找个机会我偷偷带你下山,我们买上一马车放它一晚上。”
凌云釉想起雅安,心上泛出悲伤的情绪,脸上却不显,仍旧微微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得同卞松月聊天。
走出假山林,又步行了一盏茶的时间,前方渐渐有了灯火,凌云釉忽然问卞松月,“假如,只是假如哈,你被人害死,我杀了那个人帮你报了仇,你会高兴吗?”
卞松月知她在想为她而死那个姑娘,认真思考了下,才道,“我阿爸说,人死如灯灭,生前的恩与怨,死后都是会忘记的,生前背负了太多,死后还要记得,不是太可怜了吗?”
路过一片彼岸花丛,凌云釉俯身摘了一朵,“可我爹爹说,只要我还记得他,他就一定不会忘了我的。”
卞松月迷糊了,想半天也没想通,也俯身摘了一朵彼岸花,两人一人拥着一朵火焰,烤得秋风都不再寒凉了。
走到一月前分别的岔口,凌云釉和卞松月一人走向一头,忽然卞松月转身叫住凌云釉,“如果是我,一定会愿意记得你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重阳夜里饮了不少酒,墨昀醒来时,铜漏里的水滴敲击着时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假山林密道里发生的事墨昀只当不知,明面上凌云釉从昨日天亮睡到新的一日即将天亮,这时候叫醒她,想必她也不好意思再有怨言。
西厢阁外的紫藤花已经快要开到荼蘼,寻常紫藤都是春时开花,老阁主云游带回来的这一架一年要开春秋两季,一到花期,紫藤花的香味就浓郁得令人气闷,墨昀其实并不喜欢。
贪狼变着调子敲了几遍门,屋内始终没有回应,贪狼又转到轩窗外,一边拍一边大声喊,“凌云釉,起床啦,一日之计在于晨,正好的时光你就准备睡着虚度过去吗?凌云釉,快起床。”
凌云釉睡眠不深,从前贪狼最多只用敲两次门就能将她唤醒,今日却不知怎么的,一直不回应。
贪狼趴在窗上听里面的动静,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了一会儿他就发觉不对劲,忙向墨昀禀报,“主人,凌云釉好像被梦魇住了,在哭呢!”
墨昀犹豫一瞬,聚力于手掌,震断了内侧的门栓。
如同贪狼所料,泪湿了枕巾,凌云釉双眼紧闭,眼珠却一直在动,嘴里喃喃呓语。墨昀微微侧耳,听见她嘴里不停重复一句话,“不要去扬州,不要去扬州。”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尝试着从梦里醒来,却始终睁不开眼睛,墨昀只好摇晃她的肩膀,不停唤着她的名字。
“凌云釉,凌云釉。”
墨昀连唤十多声,凌云釉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身体反而抖得更厉害。
贪狼也听清楚了凌云釉的梦话,不解道,“不就是去个扬州吗?怎么吓成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找准凌云釉脑后一处穴位,用力点下去,仿佛感觉到疼痛,凌云釉两道眉峰挤到一处,终于她停止呓语,忽然睁开眼睛半坐起来,似乎是觉得冷,她蜷缩着身体脑袋往热源拱过去。
贪狼“诶诶诶”连叫三声,就想去推开她,“你这女人,怎么还占起我家主人便宜来了。”
凌云釉仿佛没有听见,定定缩在墨昀怀里,墨昀的手抵在她的后背,觉察到她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竖起食指示意贪狼住嘴。
等凌云釉完全缓过来,梳洗打扮完赶往小树林,还没见到墨昀前,她的心就一直忐忑不已,后来墨昀却什么都没问,新教了她十招剑法。
转眼间,秋色已尽,远处的连绵山峦已经现出初冬的萧条。
朔风堂新接了一个任务,这时候,凌云釉知道了更多的东西,比如说朔风堂主朝堂,烟雨堂主江湖,整个枭阁背后勾连着的势力直指皇城平康。
这一次的任务在扬州,凌云釉没想到这个任务会由墨昀亲自出马,更没想到的是,墨昀会命她同去。
凌云釉找到墨昀时,他正在湖心亭自饮自酌,天心的明月映在水波之中,凌云釉在桥上站了一会儿,才向湖心亭走去。
凌云釉在他对面坐下来,墨昀一直很爱饮酒,却从没见他喝醉过。“为什么要带上我去扬州,这次的任务里,每个人都有既定的作用,就我没有,显得很累赘。”
她只是在表达疑惑,但墨昀读出了更深的意味来,他侧过脸对上凌云釉的目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凌云釉一怔——这两句诗的前两句是“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尖易觉愁。”
他并不是在夸扬州月,而是在说扬州愁。他何其聪明,即便从来不问,也知那是她最大的心结所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壶中还剩下大半的秋露白,托盘里还放着五个空酒杯,可墨昀一直自斟自饮,一杯都没分给凌云釉。墨昀凝视着波心的明月,“快马加鞭也要十日,明日鸡鸣之时启程,说不定还来得及看一场扬州的初雪。”
凌云釉咬一下嘴唇,“我也想要喝酒。”
墨昀为她斟满一杯,“喝吧,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壶秋露白,从阁主那里抢下来的。”
饮下一杯后,唇齿间犹余醇香,久久不散,凌云釉舔舔嘴唇,还想要,墨昀又斟上一杯,“一壶菊花酒就能醉上一天,你的酒量也确实该练一练了。”
丁嫦失踪的消息传遍枭阁,凌云釉不信他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先前一直不提,只当他是没有放在心上,眼下由秋露白带出重阳节的菊花酒,就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了。
见她沉默不接话,墨昀不由得将酒杯放回桌上,向她看过去,“是不是很好奇我对你的行踪为什么了如指掌?”
凌云釉的手冻得僵了,左手拇指覆在右手背上来回蹭刮取暖,不看墨昀,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墨昀轻笑一声,“不仅仅是我,烟雨堂和文书堂的两大堂主都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枭阁的千眼日夜守在暗处探寻阁中动向,他们直接听命于阁主,但是如果有七幽若品级以下的人闯入下山密道,千眼也会将消息禀报给三位堂主知道。”
想到枭阁的每个角落都藏有千眼,无时无刻监视着阁中的动向,凌云釉就一阵胆寒,看来偷溜下山的计划还得从长计议,一次不成,可没命再等第二次机会了。
她扬起脸,看着墨昀,“这个便罢了,我借丁嫦的手除池正,借阳平的手杀徐嬷嬷,也是千眼向你禀报的。”
“那个啊!”墨昀眉峰舒展开来,侧脸英挺俊逸,“我猜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扬州第一场初雪还没落下,城南一处豪华僻静的府邸中,今年冬天的第一朵腊梅已在枝头悄悄绽放。
一名黄衣丽人搓着手走到东北角,她梳了式样繁复的元宝髻,发上却没有一点装饰。走到花枝下,她低头哈了一口白气,踮起脚摘下了初冬的第一朵腊梅,簪到发髻间。
“莺儿,快来,大人马上就到了。”一名梳双丫髻的妙龄少女站在廊檐下唤她。
莺儿“诶”了一声,用手护着腊梅,向同伴跑去。
妙龄少女看着她小心护住的那一朵小花,不忿道,“雪琴也太过分了,我们每个人就只有一支玉簪,就这么给摔碎了,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呐!”
莺儿被欺负惯了,虽然心里也十分气愤,但面上却不敢显露,生怕得罪了雪琴,她有些羡慕得瞧了一眼妙龄少女发上的玉簪,“走罢,去晚了,又得挨秦姑姑骂了。”
两人赶到前院时,八名妙龄少女已经站成一排,个个肤如凝脂,面似芙蓉,纤纤细腰尽显婀娜。
秦姑姑看到莺儿发上只簪了一朵腊梅,站在一旁吓得动也不敢动,狠狠剜了她一眼,“先给我站过去,回头再收拾你。”
莺儿垂着头,缩着肩膀站到了雪琴旁边,雪琴抬手扶了扶玉簪,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从一旁缓缓走过来,周身萦绕清贵之气,头束玉冠,腰上佩戴一枚环形青色玉佩。
秦姑姑谄媚得迎上去,“这批中容貌最俊的都在这儿了,大人尽管挑。”
华服男子微一颔首,“辛苦秦姑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姑姑脸上的脂粉随着她的笑容卡在眼尾的皱纹里,“都是奴家份内之事,大人客气了。”
华服男子没有回应,目光从一排妙龄少女的左面一一扫视到最右面,雪琴微微抬起头,忽又娇羞地垂下来,华服男子嘴角泛起轻蔑的笑容,目光定格在最右的黄衣少女身上。“你抬起头来。”
莺儿素来胆小,生怕冒犯了这位大人,紧张得咬住下唇,缓缓抬头。
华服男子只在她脸上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她发上那一朵玲珑别致的腊梅上,轻笑起来,“别人都插的是玉簪,为何就你要簪腊梅?”
莺儿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雪琴,雪琴嘴角绷着,也有些紧张。
莺儿咬住下唇,小声道,“回大人,奴不小心摔坏了玉簪,见庭中枝头开了第一朵腊梅,便摘下来簪在发上了。”
华服男子定定看着腊梅,喃喃道,“原来是今年冬天开的第一朵腊梅。”
秦姑姑察言观色,捏着手绢笑盈盈走过来,“这丫头胆子是小了些,但论容貌,也是这一批中数一数二的。”
华服男子没有理会她,目光偏向站在一侧的雪琴,“你叫什么名字?”
雪琴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笑意从眸中显露出来,嘴唇抿成一条上挑的弧线,“回大人,奴叫雪琴。”
华服男子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两眼,“长得不错,就是名字俗了些,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你就叫叶蓁吧!”
雪琴脸颊泛起潮红,低声道,“诗经里奴最喜欢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一句,改叫子衿可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子衿?”华服男子眸子骤然变冷,话语中也似乎夹杂着森森寒气,“凭你也配?”
雪琴芙蓉般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惨白。
秦姑姑揪着手绢,也显得有些紧张,“大人若是都不满意,奴家再换一批来。”
华服男子转身走开,“不用了,就穿红衣的这个,收拾好了送到莲鹤苑来。”
风月巷中坐落着扬州城最大的一家妓院,天色刚一暗下来,各家各户的秦楼楚馆便挑开窗子,挂出一盏大红灯笼来。
雪琴高兴了一路,不知为什么,心底又有些忐忑,秦姑姑说大人招待的都是拥有官衔的大人物,若是被哪个大老爷瞧上,野鸡变作凤凰也就是一夜的事。
马车驶入莲鹤苑后门停下,车夫勒停马匹,跳下马车,手脚撑在地上,露出平展的后背。
雪琴提着裙摆,踩着车夫的背小心翼翼下了马车,怕动作太大,发髻间的玉簪滑脱出去,她一直用手扶着。
等雪琴稳稳踩上平底,车夫重新跳上马车一言不发地驱车离开。
门口早就有年轻的侍僮候着,笑眯眯得将雪琴迎了进去。雪琴在府邸中遭尽了白眼和冷言冷语,乍见到侍僮这般恭敬,不由得挺直肩背傲然得笑起来,从腰间摸出几枚铜钱当作打赏。
侍僮千恩万谢地收了,低下头时,眼中才显出刻意隐藏的一丝轻蔑,雪琴没看见,摇着腰肢往里走。
这一套院子与莲鹤苑其他的香房隔开,是个独立的院落,雪琴提着裙摆走进院子,闻到兽纹香炉中飘出令人极不舒服的香气。她莲步款款得步入中厅,一个锦服圆帽的醉汉眼上蒙着红缎追逐着几名穿着艳俗的妓子,一名肥头大耳的胖子躺倒在地上张口去接盛酒器中滴下来的醇酒,青面圆帽被酒渍浸得污浊不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名干瘦的中年男子醉得满脸通红,拉着一名华服男子嚷嚷道,“美人儿什么时候来,老爷我等得好着急!”
华服男子不动声色得抽回袖袍,向门口看了一眼,冷冷得笑起来,“这不是到了吗?”
干瘦男子向门口望过去,饮酒的胖子酒也不喝了,醉醺醺坐起来,锦服圆帽的醉汉一把扯下蒙眼的红缎,看到门口的雪琴,三人眼里同时绽出淫-邪的光来。
醉汉朝空中挥了挥手,几名妓子便施了一礼,纷纷向外走去。
胖子口角流的不知是涎水还是酒液,不住地舔嘴唇,“美娇娘。”
华服男子拱手道,“人已经到了,三位大人慢慢享用,秦放先走一步。”
雪琴被三名男子的丑态惊到了,怯怯向后退了一步,秦放走到她身边时拍了拍她的肩,“三位大人位高权重,家财万贯,伺候好了,从今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三道色眯眯的视线齐齐定在雪琴身上,她摇着头向外退,退了两步提起裙子拔腿就要跑,秦放拽住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拉到身前缚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雪琴摇着头跪下来抱住秦放的腿,眸子里已凝满泪光,“大人,雪琴不要荣华富贵,求你让雪琴走吧。”
秦放冷冷道,“还愣着做什么?”
两名大汉从旁边走过来,按住雪琴,将她推进中厅,关上了大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放吩咐道,“守在这里,无论里面传来多大动静,都不许人闯进去。”
两名大汉面无表情,恭敬得应了声是。
院门外种着一株腊梅,枝头结了鹅黄色的花苞,斜伸出来的一根花枝上,鹅黄的花苞已经绽出了花蕊。秦放摘下那一朵将开未开的腊梅,用手碾碎了放在鼻翼下轻嗅。
背后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秦放冷冷笑了笑,手上的腊梅滑落在地,秦放一脚碾上去,直到他走远了,泥土里都还残余着轻微的腊梅香气。
四楼的香阁里,一名白衣男子躺在温柔乡里,捏着一双玉手细细得嗅。
莲衣娇笑着在他额头上轻拍一下,“看手相都是用眼睛,谁会用鼻子的。”
白衣男子在莲衣手掌印下一吻,低笑道,“谁叫你的手这么香,小爷实在是忍不住,就不知道这嘴唇是不是也这么香,来,让小爷仔细尝尝。”
莲衣笑着向后仰去,闪躲着他的吻,白衣男子反应迅速,动作敏捷地搂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她压在了圆桌上。
莲衣蹙紧眉头推了推他,“你腰上系着什么,硌疼奴家了。”
“是小爷的玉佩,弄痛我的美人了,我把她送给你赔罪好不好?”白衣男子接下白玉云形佩,提在半空晃来晃去。
莲衣抢过他的玉佩放在桌上,撅起嘴唇,“徐公子向来都只敢在嘴上逞能,今日我倒要看下你敢不敢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衣公子笑嘻嘻得站好,尴尬得抓脑袋,“哈哈,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莲衣仰躺在桌上,抓住他的衣襟,用力将他拽向自己,“奴家什么都没听到,徐公子不是要亲奴家吗?倒是继续啊!”
白衣公子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打着哈哈,“你听,真的有人在叫救命。”
莲衣不高兴得支着手肘坐起来,也侧耳去听,“哪有……”
她的话音忽然顿住,脸色也有些不对劲,不过很快就恢复成原来的媚态,“还是没听见,来,我们继续行酒令,这次您必须让我十盘,否则莲衣的床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等到徐公子了。”
白衣公子敏锐得捕捉到她表情那一瞬的凝滞,轻轻拍拍她的脸,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好像是个姑娘,小爷去看看,等会儿再来陪美人喝酒。”
莲衣连忙去拉他,白衣公子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手,隔空送了个飞吻过去,打开窗子,提着贴身佩剑纵身向外掠去,眨眼功夫,便就见不到人了。
莲衣追到窗边,面色异常严肃,她叫来在外等着伺候的侍婢,“去妈妈那里知会一声,就说徐公子往美人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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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小分队要在扬州碰头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雪琴呆呆看着屋顶,目光呆滞无神,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刚刚没有一头撞死在墙上。
屋里的灯被人拨暗了,伏在她身上的那名胖子的脸,被火光映得如地狱夜叉一般狰狞,旁边坐着的一名干瘦的中年人举着一根烟斗,用亮着火星的斗钵在雪琴雪白的胸-脯上敲了敲,“姓丁的,你悠着点儿,别这么快就玩死了。”
另外一名戴镶宝石皮帽的中年人猛得往雪琴嘴里灌酒,大着舌头嚷嚷,“嘿嘿……美人喝酒,多喝点……哎呀……你的嘴太小了……都流出来了。”
忽然他涨红的糙脸黑了下来,狠狠甩了雪琴两巴掌,嘴里骂一些不干不净的话,扔掉酒壶,从灯罩里拔出还燃着的蜡烛,“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弄死你。”
雪琴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无声得喊着“救命”。
莲鹤苑内的美人窟,是个除苑内人之外无人知晓的存在,离主楼尚远,有什么声音传出来,都被热热闹闹的丝竹之声给盖了。即便是被人听见,青楼这个供人寻欢作乐的烟花地,出入的恩客鱼龙混杂,有亡命天涯的宵小,也有富得流油的权贵,听见什么也当没有听见,一部分人是懒得好奇,一部分人是不敢好奇。
今夜偏出了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一路寻到了美人窟,守门的两名大汉还不及反应,就被两计手刀砍晕过去,徐飞白在一名壮汉腰上踹了一脚,低声骂道,“废物,白瞎你娘喂给你们的大米饭了。”
他舔一下食指,戳破窗纸望进去,看到屋内的情形,眼底的不正经收得一干二净,脸上罩上一层戾气,抬脚一下踹上去,哐当一声,半扇门砸在地上。
三名正在施-暴的男人同时回头,脸色微变。
莲鹤苑的鸨母带着七八名壮汉匆匆赶到美人冢,看到厅内的情形,鸨母冲为首的壮汉使了眼色,四名壮汉守在门口,剩下几名跟在鸨母身后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才灌雪琴喝酒的男人挣扎着往门外爬,背后拖行出长长一段血迹。
鸨母严肃得看了他一眼,再扬起脸时,就换了一副笑脸,“莲鹤苑是寻欢找乐子的地方,徐公子何必大动干戈。”
徐飞白冷冷笑了起来,“自然是因为遇上了猪狗不如的禽兽。”
脑满肠肥的胖子裤子还没提好,冰凉的剑锋就搭在他的脖子上,他哆嗦着尿了一裤子。
鸨母的笑容也一下子变冷了,“徐公子可知这三位是什么人?”
徐飞白的剑向里偏去一寸,殷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流下来,胖子哭着求道,“公子饶命,我有钱,有很多很多钱,都给你都给你。”
徐飞白冷嗤一声,手朝后一提,鲜活的人头与肥大的脖子分离,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鸨母脚边。
徐飞白撤回剑,剑身贴在胖子的尸身上蹭去血污,“小爷不知道他们是谁,也没兴趣知道,免得让三个畜生的名讳脏了耳朵。听妈妈的口气,想必不是富绅就是官,权势再大,还大得过王法吗?”
鸨母久经风浪,脚边躺着一个人头依旧面色不改,微微侧头,“如此,徐公子就不要怪妈妈无情了。”
四名壮汉冲上前去,徐飞白宽袖一扫,四支银筷刺破空气疾飞出去,四名大汉一人分去一只,正中喉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鸨母镇定的脸上终于有了惧色,守在门外的四名壮汉听见动静提刀冲进来,见地上躺了六具尸体,踟躇着不敢上前,鸨母大喊,“愣着做什么?”
四名壮汉也知四人加在一起都不是那个杀神的对手,互相对了眼色,提着刀纷纷撤出门外。
徐飞白剑指鸨母,“你也该死。”
鸨母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现出惊骇之色,连声求饶,“公子饶命,奴家也是身不由己。”
这时,莲衣匆匆从门外冲进来,身上只着薄薄一层纱衣,将鸨母挡在背后,苦苦哀求道,“徐公子,求您饶了妈妈,她也是听命行事,若不帮着遮掩,莲鹤苑的姐妹们都要跟着遭殃。”
徐飞白没有撤回剑,“好,我不为难你们,但你们得告诉我背后的人是谁。”
莲衣与鸨母同时看向对方,莲衣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劝道,“妈妈,您就说吧,这两年来,从这间美人冢内抬出去的女子少说也有二十来个,最小的不过十四岁。那帮畜生……”
鸨母打断她,“住口,不要再说了。”
莲衣呐呐住了口。
徐飞白眼里凝了寒霜,却忽然笑起来,“小爷不为难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收回剑,鸨母腿一软,差点跌倒,莲衣赶忙从背后撑住她。
徐飞白一步一步向尚还活着的干瘦男子走去,剑已被收回鞘中,他从靴筒中摸出一把匕首,蹲到干瘦男子面前,“前面两个比你命好,至少死得痛快,小爷懂得一百种叫人生不如死的酷刑,但道具不全,小爷只能因地制宜,捡着什么用什么了。”
他在屋内四下打量,美人榻上有牛筋皮鞭,、一把烙片、一个木夹板、一捆麻绳、十余把厚薄大小不一的刀具,地上竟还有三角马。
徐飞白走过去拿起那捆绳子,瞥一眼三角马,语气森森,“还挺会玩儿。”
用麻绳将干瘦男子缚住,倒吊在房梁上,抬脚勾来酒缸置于男子头顶之下。
男子瞳孔皱缩,恐惧到了极点,“你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徐飞白拿匕首在男子后颈上开了一个口,血顺着后脑勺滴进酒缸里。
徐飞白抬脚勾了个雕花凳,坐在他身边,手里把弄着匕首,“放心,小爷刀法好得很,口子没开太大,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小爷就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老实说,问完就放你下来,若是答得比较快,说不定缸内的酒还不及染红,就可以下来了。”
干瘦男子眼里鼻涕吓得流了一脸,哪敢不从,“公子饶命,我老实,绝对老实。”
徐飞白松松拿着匕首,在男人脸上拍了拍,“算你识相,听妈妈那口气,你们三个来历不小,先自报个家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是……是这里的知县,那……两个,是扬州最大……最大的布商。”
徐飞白只叫他自报家门,可这胆小的知县仿佛是要建功立业一般,忙将死于徐飞白剑下的两人一同招了出来。
徐飞白冷嗤,“我当多大个官,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县。”
鸨母与莲衣听他浑不把知县放在眼里,不由好奇起他的身份来。
又听徐飞白问,“招待你们的人是什么来头。”
殷红的血被酒晕开,干瘦男子不小心瞟到,心脏都差点吓出来,哭嚎道,“那人叫秦放……是……是个盐商,黑白通吃,江浙一带的私盐……都……都从他手里过。”
徐飞白一听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那姓秦的住哪儿?”
“他不是扬州人,但……但在城南有……有个别苑。”
“城南”,徐飞白垂下眼,一失神的当空,一直安安静静的雪琴忽然疯了一般冲过来抢走徐飞白手上的匕首,狠狠刺进了知县的胸口,嫌一刀不够,双手握着刀在他身上乱插乱刺,刺出十多个血窟窿来。
她芙蓉般明艳的脸上爬满疯癫之色,眼睛上、鼻子上、脸颊上、下巴上绽上了血污,那血都是从知县身上喷出来的,知县早已气绝身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鸨母和莲衣都被这一幕吓呆了,知县后颈上的血还滴滴答答落个不停,地上的酒缸里装了一缸血酒。
虽然只是个知县,到底是领朝廷俸禄的地方官,枭阁与朝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朔风堂的地位更是敏感,徐飞白心里有些犹豫不定,雪琴忽然痴痴笑了起来,反手将匕首插进心窝。
徐飞白看着她死都没有闭上的双眼,心里堵得慌,他今夜杀了不少人,但堵不住他胸口的空洞,他要将那姓秦的找出来,千刀万剐。
在他从莲衣身边经过时,莲衣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公子,别去,那里很危险。”
徐飞白回头冲她微微一笑,“我的真名叫徐飞白,若有人来查,就把这个名字告诉他们,不会连累你们。”
朔风渐起,月亮被黑云遮去一半,一名醉汉提着酒壶东倒西歪得走在街上,红红绿绿的灯影杂乱无章得映在他背后,通红的脸颊上忽然沾上一滴水,冰冰凉凉的,他反手摸了一把,看了半天,打了个酒咯,“哦!下雪了。”
扬州的第一场初雪毫无预兆得落下来了。
夜渐渐深了,种满垂柳的一条主道上,一名风流书生不顾严寒,扇面生风,嘴里吟着:“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在他头顶,十数条人影悄无声息向西南掠去,影子在地上一晃就不见了,书生疑惑地望向半空,喃喃道,“见鬼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黑卫全军覆没后,墨昀在枭阁的优秀杀手里挑选了七名拔尖的人才,重新组了一支队伍,并且延续了黑卫的称号,此次来扬州,墨昀带来了七名黑卫,以及贪狼、摇光、开阳、天权四名隐卫。
墨昀一行人抵达城南的秦家别苑,四名黑卫极有章法得朝各个方向散去,守住别苑的四个出口。
漫天的杀气打破了夜的寂静,从黑暗中涌出一批黑衣杀手,贪狼、开阳并剩下的三名黑卫持剑迎战,摇光、天权守在墨昀身前,凌云釉望着园中的一株腊梅,漫天雪花飞舞,那些想忘又忘不了的痛苦回忆纷至沓来,她双唇死死抿起,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时候,墨昀忽然将她拎到自己身旁站好,凌云釉不解他用意,瞪大眼睛望着他。
三名黑卫以一对一,贪狼、开阳分别以一敌二,打得难舍难分,墨昀只望着那个方向,道,“我带你来扬州,可不是让你千里来送人头的。这些都是受过训练的专业杀手,你不是对手。”
好不容易遇到实战的机会,虽然不甘心只在一旁观摩,但凌云釉隐隐有预感,墨昀不想让她受伤,恐怕只是因为她是更紧要的一步棋。
“认得这里吗?”墨昀偏过脸,透过漫天的雪花看向她。
凌云釉迎上他的目光,“你一早就知道?”
“本来是不知道的,刚刚,你的眼神不对。”
“你想找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本名册。”
贪狼等人已经清理完一波冲锋陷阵的杀手,一名黑卫手臂中了一刀,其他人都毫发无损,贪狼跃到墨昀身前,“主人,这批人身手不俗,不像是普通杀手。”
墨昀用剑挑开一具尸体前的衣襟,露出一条黑色无角龙的纹身,沉声道,“是犀龙帮的人,这姓秦的盐商能耐挺大。”
贪狼向墨昀出主意:“这别苑从外看着没多大,没想到里面修得这么深,光屋子就有二三十间,干脆先抓个人来问问。”
墨昀不答,只是望着凌云釉,“知道战胜恐惧的捷径是什么吗?”
“不知道。”雪花落在衣襟上化成水,凌云釉觉得有些冷。
墨昀转着拇指戴着的玉扳指,眸色晦暗莫名,“亲手杀死恐惧。”
贪狼摇了摇摇光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主人和凌云釉在打什么哑谜?你知道不?”
摇光只淡淡回了一句,“不懂别问,多事。”
奔往正门的黑卫是一名年仅十四岁的少年,第一次出这种级别的任务,就遇上了高手,那人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五招,他的身上就留下了五道伤口,杀手并不恋战,冲开一条去路便提着剑纵身往里去了,少年年纪虽小,却血气方刚,拼死阻截那名杀手的去路,紧缠不放。
杀手横剑挡开少年的剑意,少年力有不逮,被逼得倒退两步,杀手却忽然变了杀招,手下不再留情,“见你小小年纪身手了得,本起了惜才的心才决意放你一条生路,如此不知死活,还是去死吧!”
本是必杀的一击,少年已经认命得闭上了眼,生死一瞬间,横空劈来一道剑光,不仅挡开了杀手的剑,还将杀手逼退了三步。
“小爷今晚回去怕是得好好洗洗眼,才见了三个禽兽欺负女人,这又见一个老大不小的汉子欺负小孩子。”
白衣公子风流倜傥,含笑立于雪中,冷冽的雪风灌进袖口,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少年睁开眼,看到挡在身前的是十二银衣使之一的徐飞白,满心喜悦地唤了声“大人”。
“徐飞白。”黑衣杀手竖剑插地,稳住身形,周身杀气愈发浓烈。
剑拔弩张中,徐飞白还要偷点功夫来自恋,“哟,你认得小爷啊,小爷已经这么出名了吗?可小爷不认识你,你谁啊?”
“你爷爷”,杀手剑指徐飞白,腾空而起,飞快跃到徐飞白身前。
“我爷爷死了十多年了。”徐飞白冷哼一声,一剑斜刺过去,用了十成的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你挡我攻,变招奇快,空中全是白花花的剑影,受伤的少年看得目不暇接,战局中的徐飞白先行找到对方的破绽,虚晃一招,身形往侧旁一闪,转到杀手的背后,挥掌击中杀手背心。
高手过招,间不容发,杀手喷出一口鲜血,徐飞白的剑已抵在他的颈侧。
杀手抬眼看向徐飞白,“你的剑很快。”
徐飞白自负得笑起来,“这就算快了?没见识。”
杀手道,“你们的事我不插手,我来只是为了带我妹妹走。”
徐飞白俯身点住杀手的穴道,收剑回鞘,过去查看少年的伤势,“放心好了,我阁中人从不乱杀
妇孺……我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堂的?”
少年一直崇拜徐飞白,第一次与他近身接触,显得有些拘谨,“回……回大人,小人是朔风堂的。”
徐飞白眼皮子一跳,“朔……朔风堂,这次领头的是谁?”
少年见徐飞白开始紧张,不由也跟着紧张,“是墨堂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完菜”,徐飞白一巴掌按在脸上,神情转为痛苦。
杀手不理会徐飞白的异样,插了一句,“徐飞白,你放我一次,我欠你一个人情。”
徐飞白烦躁得慌,“谁稀罕你欠小爷人情,小爷烦着呢,再闹小爷割了你的舌头。”
杀手脸上并无惧色,“你放了我,我要去救我妹妹。”
徐飞白烦得差点拔剑,“都说了没人会动你妹妹,你烦不烦。”
杀手仍沉着脸色,“有,我刚刚看到她了。”
徐飞白抬起眼皮,“你说谁?”
“那位姓凌的姑娘。”
凌云釉还记得通往秦放寝院的路,到了院门处,墨昀命她在门外等,不许她进去。她背靠在墙上,身旁是一株尚未开花的红梅。她从来没有想过,再回到这里会是这样一番情境,不,她原本以为自己至死都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
墨昀说战胜恐惧的捷径是亲手杀死恐惧,把她留在外面又是什么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侧耳去听里面的动静,忽然一道白影从墙头跃下来,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凌云釉的手快过脑子,一剑刺向背后,徐飞白闪身避过,低声咒骂,“你个恶毒的女人,小爷不过拍你一下,你就想要小爷的命。”
听出是徐飞白的声音,凌云釉惊喜不已,“我还以为你要当缩头乌龟,躲一辈子呢!”
徐飞白忘了一眼院门,“你怎么不进去?墨昀在里面?”
“是,他让我在这里等着。”
他们进来时遇到了十名潜伏在暗处的杀手,这一波杀手实力更强也更难对付,贪狼、摇光、天权、开阳四名顶尖杀手齐齐出手,才解决了十名对手。
秦放平素不喜人打扰,唯一在跟前伺候的老仆都已被天权打晕了过去,两人站在院门说话,竟然连个家仆都没有碰上。
徐飞白想起那个杀手说得话,犹豫着问,“你是不是跟这家里的某个人有仇啊?”
凌云釉故作轻松,笑道,“我何止跟某个人有仇,这一家子都是我的仇人。”
徐飞白也不知道她说得是真是假,“刚刚在大门处遇见一个杀手,说他来救他妹妹,还说有个姓凌的姑娘要杀他妹妹,小爷想来想去,墨昀身边,姓凌的姑娘,好像只有你了,你与他妹妹有什么深仇大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不及回答,四名黑卫一人压着一个只着里衣的妇人迎面走来,四名妇人披头散发,吓得哭哭啼啼,显然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黑卫从床上揪了起来。凌云釉的目光紧紧锁在最前面那名妇人身上,那名妇人比其他几人显得更镇定,只是头发有些凌乱,倒是没被吓哭,在见到凌云釉的那一瞬,她惊恐得瞪大眼睛,浑身哆嗦起来,停下来不肯再往前走。
擒住她的黑卫极不耐烦,恐吓道,“再不老实,拧断你的脖子当球踢。”
妇人怯怯哆嗦了一下,慢慢往前走,不哭也不闹,经过凌云釉身边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不敢看她。
凌云釉冷冷一笑,待四人都被黑卫带进秦放的寝院,她出声回答了徐飞白刚才的问题,“确实有仇,不共戴天之仇。”
他们这群人,说好听点叫江湖杀手,难听点就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谁还没点私仇私怨,若都是一帆风顺,也不需自己操刀保命了。徐飞白理解得拍了拍凌云釉的肩膀,“小爷猜到你可能有仇,所以直接帮你解决了那名杀手,日后没有了后顾之忧,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也不用害怕谁会来找你偿命,你就说,小爷对你好不好?”
凌云釉眼皮子跳了跳,心想无事献殷勤,必然是有求于人,凉凉得瞥了一眼徐飞白,“说吧!又要让我帮你办什么事?”
徐飞白一手抠着脑袋,一手讨好得摇了摇凌云釉的袖子,“小爷在外面漂了一个月,想回去了,就是不知道墨昀的气消没消,要不,你再帮小爷求求情呗!”
屋内一灯如豆,墨昀闲庭信步般踏上石阶,轻轻推开门。
秦放捏着一支腊梅凑在鼻下轻嗅,空气中隐有暗香浮动,“两个月以来,你是第一个踏进这道门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墨昀拍落狐皮大氅上沾到的雪花,眸色冷清,似乎对这屋内的一切都毫不在意,“若是平康那头的人知道秦公子请来的是犀龙帮的杀手,也不必让第二批暗探千里来送人头了。秦公子是个风雅之人,我们这些个刀头舔血的莽夫也不愿意一来就动用粗人那一套,所以,还望秦公子配合,以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玷污了公子手里的腊梅。”
秦放知道花重金请来的杀手都被这批人料理干净了,他如今就如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可即便是条奄奄一息的鱼,也懂得在濒死前做一番挣扎。“你手下这批人都是少有的高手,我知杀手只求利益不问立场,我能给得一定比你现在的金主多,只要你开得起价。”
墨昀讨厌雪天,厚重的大氅压在肩膀上,连出口气都觉得累赘,他扯了扯领口,“封侯拜将,这筹码秦公子给得出吗?”
秦放没想到他的胃口如此大,“我能给你一辈子也花不光的钱。”
墨昀笑了,“便是金山银矿也不愁一辈子花不完,秦公子莫非是在家藏了聚宝盆,钱拿完了会再生一堆出来。”
墨昀语气轻松,秦放却开始紧张了,腊梅花枝在他手里断作两截。
墨昀在火盆边坐下来,他的手背冰冷,一直没热和起来过。“我开了价,秦公子给不起,就只好问秦公子要你给得起的东西了。”
秦放一眼不发,以沉默昭示他的不配合。
不配合才在意料之中,墨昀显得很有耐性,“听说秦公子还有一双儿女,还是龙凤胎,当真是好福气,听说刚满四岁,生辰时流水宴办了两天两夜。”
秦放扬起脸,眼中终于有了明显的波动,他强忍恐惧,不让更多的情绪显露出来,“他们还小,不关他们的事。”
墨昀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对无辜稚子下手,可我还有门外的一众属下都是奉命行事,我对你那一对四岁的儿女心软,我上头的人可不见得会对我心软。这样,孩子先不忙见,先见见你的妻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放被天权压到院子里,他的四名妻妾仅着里衣,脸被冻得发紫。四人都是深闺妇人,平日里都是享清福的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见到秦放,嘴里喊着老爷,哭作一团。
秦放冷着脸,无动于衷,总听见风里传来小儿的呼救声,他慌慌张张四处张望,“你们有没有听见孩子们在哭。”
四名妇人哽咽着摇头,秦放才知是自己太过担心产生幻听了。
院中设了石桌,桌上放了四个白瓷碟,旁边搁了四双金筷,两名黑卫架着一个烧着炭的火炉放在石桌旁,四名妇女惊恐地看向墨昀——那些面无表情的男人都听他的话,显然他是众人之首。
秦放的眼睫毛极轻得晃动一下,“你要干什么?”
墨昀扯下系在腰上的酒袋,喝了一大口酒,酒是冷的,他一点都没感觉到热和,“我听说饕餮楼的蜜汁烤全羊是扬州一绝,我特地将饕餮楼的大厨请来,给几位夫人送个见面礼。”
众人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哆嗦成一团的圆脸胖子,墨昀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圆脸胖子差点被他这个动作吓尿了,话也说不利索,“大……大老爷……我烤完……羊……是……不是……你……就……就会放我……走……走了。”
贪狼在暗地里咽口水,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吃货,早听说过饕餮楼这道招牌,今天有口福了。
墨昀把他按坐在石凳上,正对着烤架,“你是扬州□□厨,厨艺是你的看家本领,也是你的救命稻草,走不走得了,就看你的羊烤得好不好了。”
即便是胖子的体温要高于常人,但这么冷的天,要出汗也是不容易,圆脸胖子额头上都是细密的虚汗,“没……没有……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权扒-去秦放的上衣,拿绳子缚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推到墨昀跟前,墨昀捏住他的肩胛骨,秦放强忍疼痛,咬紧牙关。“你想做什么?”
四名妇人连声唤着秦放,话语中带着颤音,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被吓得。
墨昀道,“没有羊就不烤羊了,我知你的刀法好,你从他身上先割四片肉下来,每片的厚薄都需均匀一致,若是其中一片和其他三片不一样厚,我就在你身上割一片一模一样的下来。”
圆脸胖子脸色煞白,不可思议得望着墨昀,“大……老爷……这……不行……不行啊,那……是……是人!”
摇光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暖手炉,让墨昀捧在手心里取暖。
墨昀吐了口白气,总算是热和一点了。“只是割两片肉,死不了,照你做蜜汁全羊的步骤做一遍,味道要正,几位夫人都是吃惯山珍海味的,不要怠慢了。”
四名妇人表情更为惊惧,秦放的手隐隐颤抖,其余杀手都是面不改色,剩一个好吃嘴贪狼,做了一个咽下苍蝇作呕的表情出来。
※※※※※※※※※※※※※※※※※※※※
感冒了,难受,只写得了这么多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寒冬的雪夜里,凌云釉外面只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貂毛合领夹袄,里面搭的是一件织金交领衫,连斗篷都没披,让一旁披狐皮大氅的徐飞白十分汗颜,同人过招时一袭白衣翩翩甚是风流倜傥,但打架的时候血气当头谁会觉得冷?静静站着自然是要另当别论,他才不肯承认是自己穿多了。
扬州一到冬天气候就极为湿冷,衣服无论晾晒几天,一入夜都能感觉到布料里透出的潮湿,之前城中下了几场连夜雨,温度骤降,城里的人早早得开始烤火穿厚衣裳,想到这里,徐飞白再次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他偷觑了眼凌云釉,嘀咕道,“难不成这死丫头还是个火体?”
凌云釉没听清,“你说什么?”
徐飞白现在可不敢招她,“你想好待会儿怎么和墨昀说了吗?”
他惦记的还是怎么让墨昀消气,他拿不准这次的过失有多严重。那本秘籍他刚拿到的时候粗略扫了一遍就扔到了一边,后来在外游荡无聊的时候,他会反复去想秘籍里的招式,记不起具体的招式,只是想起当时看秘籍时的怪异感觉,那本秘籍上的武功可不像是给女子练的。
凌云釉现在还没心情去想这个,“墨昀只叫贪狼和天权去逮你,想来也是罪不至死。你认个错撒个娇卖个萌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徐飞白觉察她情绪不高,“你心情不好?”
凌云釉低垂着脑袋盯着脚尖,“秦放他会是什么下场?”
徐飞白虽然不知道这次任务的具体细节,但他跟随墨昀多年,比凌云釉更了解墨昀的手段,“大概不会死得太痛快,你认识那个姓秦的?”
“嗯。”
两人并肩站在墙角下,腊梅在凌云釉肩侧静静绽放,风势渐大,雪花也越来越密集。
“扬州的冬天好像越来越冷了。”凌云釉仰头望着无尽的虚空,声线沾了风雪的冷意,透出一股难言的死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问道,“你冷吗?”
如果她说冷,他就忍痛割爱将大氅让给她,体贴的男人就是迷人,徐飞白为自己拥有怜香惜玉的风度而沾沾自喜。
“不冷”,凌云釉并没有感知到他的好意,她今夜好像比往常迟钝。“我不怕冷。”
被黑卫押来的四名妇人已经冷得快没有知觉了,她们面前的白瓷碟里装着一片烤好的肉,色泽金黄,还冒着热气,可她们都不敢动,光看着就觉得恶心,胃里不住地泛起酸气。
墨昀只觉得有肉无酒是一大憾事,叫摇光去准备一个红泥火炉,拿来温酒,他要一边喝热酒一边审问。摇光走了以后,他拥着手炉对四名妇人温声道,“几位夫人吃一片肉,说一件和秦放有关的事,一个接一个得说,我可以提示一下,秦放最喜欢去哪儿,都见过哪些人,喜欢将东西藏在何处,都可以说,谁要是停下来了,我就割她的肉来烤,换下个人继续。”
几名妇人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尽,被吓得呆住了,动也不动。
天权站在墨昀身侧,提议道,“看来她们都不大听话,主人,我先将她们的耳朵割下来,说不定她们就肯说了。”
夹在中间的妇人身子一软,差点晕过去,她身旁的妇人下意识捂住耳朵,排在第二位的妇人比她们好一些,怯怯忘了秦放一眼,强忍恶心夹起肉放进嘴里,囫囵嚼了咽下去,干呕起来。等她抚着胸口平复下来,才缓缓开口,“老爷他经常去莲鹤苑,在那里招待客人。”
有人打了先锋,要第二人开口就变得容易了,坐在第三位的妇人忽然来了精神,“府里养着二十多个姑娘,就关在后院。”
摇光搬来红泥小火炉,墨昀将手支在上面烤火,“那些姑娘养着做什么用?”
坐在末尾的妇人生怕发言的机会被别人抢去,激动道,“大人专门请了老师教习她们琴棋书画,还有女红,等学有所成就送给当官儿的做妾。”
摇光不知上哪儿找的酒,口感像山野酒家中廉价的烧刀子,墨昀被热辣辣的酒气冲到喉咙,难受得蹙起眉头,望向摇光,眼神凉丝丝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摇光笑容里含了清浅的歉意,“烧刀子酒性劣,驱寒的功效比其他酒要强一些,主人就暂且忍一忍吧!”
除了那一眼,墨昀没再显露责备的意思。
秦放始终沉默着。
墨昀望向为首的那名妇人,刚刚最先开口的妇人在开口前先看了秦放一眼,再看这名妇人一眼,也许是因为这位的身份要高一些,兴许就是秦放的正妻。
“秦夫人,该你了。”
妇人咬破下唇,有血丝溢出来,她深深望了一眼秦放,忽然捞起袖子,露出洁白的一截手臂。她什么都不愿意说。
秦放神色略有动容,终于开口,“你何须如此。”
墨昀再饮一杯酒,赞道,“夫人好气节。”
天权释出一抹残忍的笑,握了一把蝉翼刀,慢慢走过去,“夫人耳朵长得小巧,拿去泡酒合适。”
“天权”,墨昀的语调没什么变化,但四名隐卫跟随他的时间太久,所以都听出了他的不悦。
开阳一直跟个冷面关公一般,主人没有吩咐他就心甘情愿当抹空气,贪狼觉察天权惹主人生气了,还想趁此机会在火上浇一瓢油,摇光素来知他尿性,一把捂住贪狼的嘴,温声对天权道,“割了这位夫人的耳朵,让人以后怎么见人,按先前说好的,割一片肉就行了。”
规矩是墨昀提前定好的,天权心知是自己越矩了,捡着摇光给得台阶就下,“平时杀的都是糙老爷们,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规规矩矩得在秦夫人手上割了一刀,秦夫人痛得颤抖起来,咬着牙一声不吭。
“我不知道什么名册,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名字。”秦放一开口,空气就凝结成了白雾。
墨昀并不看他,“不急,你们三位妾室还没说完,让她们先说。”
三人争先恐后,“林知县,老爷每年都要送一个瘦马过去。”
“还有苏州的知府,上月来扬州,大人叫了一个瘦马去陪宴,那瘦马就没再回来过。”
“还有裴县丞,上次来府中瞧中悦心,大人就将悦心送给了他。”
墨昀道,“你们刚才说的,官衔最大的也不过是个知府,你们老爷就没有招待过官职更高的大人物吗?”
三人面面相觑,她们不过是深闺妇人,并不懂官场之道,苏州知府已经是她们知道的官最大的官员了。
墨昀知道再问不出更有价值的东西,挥手让人将几名妇人带下去,秦夫人不肯走,墨昀也不勉强。
秦放并不怕那三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说出什么要紧的东西来,更重要的人物他怎么可能会告诉她们。便是这群人将那三个女人片成一具白骨,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虽然没有得到更为重要的讯息,但好歹也问出了一些贴边的,这个把着江浙私盐命脉的商人,在府中养了一批知书识字能歌善舞的瘦马,以美色贿赂官员,而且这人野心极大,不甘心只着眼于扬州的官员,目前已经将手伸向了更广的江浙一带,可能比这还要远。
墨昀回过神,察觉秦放在看自己,秦放的面色因为受了皮肉之苦显得十分苍白,他一双眼里并无恐惧,墨昀知道,即便是刚才在秦夫人被割去一片肉时他表现出了动容,也不表示秦夫人对他十分重要。一个没了心肝连死都不怕的人,哪里会真的去在意枕边人的生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罢!本来一开始就没寄希望于几个女人,墨昀命令天权,“将秦公子那对可爱的龙凤胎请过来,注意言行,别吓着小孩子。”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秦放忘记了,眼前这人一直都知道他的弱点所在。
墨昀已经饮了半壶烧刀子,浑身的寒意都被驱走了,他的脸色好看了点儿。“虽然还小,但小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童言童语也未必没有价值。”
一旁的秦夫人听明白了墨昀的意思,挣扎着站起来,“孩子是无辜的,你们不要伤害他们。老爷……老爷,娇娇和成成是你的亲骨肉,他们才四岁啊!”
天权左手提着秦家小小姐,右手提着秦家小少爷,两个养尊处优的孩童在睡梦里被人拎起来,最初是犯了起床气嗯嗯嗯地小声哭,后来发现是个长相很凶的陌生叔叔,音量变大,哇哇大哭起来。
天权忍得很辛苦,要不是主人有交代,他会直接割掉两个娃的舌头。
龙凤胎声音都哭哑了,见到秦夫人哭得更加厉害,嘴里喊着爹娘。
秦夫人眼泪流了一脸,嘶哑的哭声揪着她的心脏,她想要想要过去抱住一双儿女,可身体被黑卫缚住了不能动弹,只能徒劳得唤着孩子的小名。
火炉内的碳火冒着星星火光,周围却寒气逼人,空气里飘来梅花的冷香。
墨昀从天权手里接过男孩,左手持蝉翼刀,“秦大人知道凌迟这种酷刑吗?要从人身上剐下三千三百五十七片拇指大小的肉下来,十刀一歇一喝,一天是剐不完的。一天剐三百五十七刀,秦公子算算,多少天能剐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墨昀打量着手里拎着的秦家长子,这孩子长得实在是好,继承了父亲棱角分明的五官,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像极了一只柔弱无害的小白兔。他抽噎着,手无助得伸向秦放,仿佛是想让他抱,嘴里不停喊着爹爹。
墨昀的言语里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酷,“若是这个孩子,用不了这么多刀。”
秦放再也受不了,想要冲向墨昀抢回儿子,刚站起来,开阳一脚踢向他的膝弯,秦放栽在地上,再也无法站起来。他喘着气,“把儿子还给我。”
秦放眼中终于流露出与他的冷血相悖的温情,伴随着温情的是浓烈的恐惧,他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绝对可能在他细皮嫩肉的儿子身上割下三百五十七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他的成成血肉模糊得张开双手要他抱。
孩子手镯上穿着的金铃铛不住作响,墨昀手中的蝉翼刀穿过手镯向上一挑,手镯应声断作两截,砸在地上。“名册在哪里?”
秦放怔怔望着断掉的手镯,喃喃道,“放过我儿子,孩子是无辜的。”
贪狼凑到摇光耳畔低声道,“我跟你打赌,主人肯定不会伤害那小孩儿。”
两人站得极近,贪狼几乎是用气音发声,他的话只有摇光听见,摇光板着脸训他,“闭嘴。”
贪狼不服气,“你凶个什么劲!”
摇光没再理他,看到墨昀对秦放说,“你拼尽性命保你背后的人,那人对你这一双龙凤胎会比我更仁慈吗?你不过是为他们鞍前马后的一条狗,没人来查时你是一把趁手的刀,有人查起时,你就是最好用的挡箭牌。与其护着他们,不如现在说出名册所在,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家人,并且留给你安排他们离开的时间。”
秦放的心防渐渐被墨昀的威逼利诱瓦解,摇光知道他就快要到极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再让你见一个人……摇光,去将人请进来。”在他以为主人会趁势添一把火的时候,却听主人这样说道。
摇光不记得在事先定好的计划里还有这么一环,他也不知道主人让他请的人是谁,他不问,只暗暗回想来到扬州城后主人有哪些异常的举动,在离拱门两步远时,他终于想起来,主人这次带了一个计划外的人来扬州,方才黑卫和四名隐卫解决掉杀手的时候,主人叮嘱她留在外面等。
这下摇光很肯定,主人要请的人就是凌云釉。
凌云釉其实也在等这一刻,在直截了当向墨昀问出那句话时,她就知道了自己于他的用途所在。
摇光看到徐飞白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成他一贯的表情,“主人的气已经消了,一起进去吧!”
四大隐卫里徐飞白最喜欢的人是摇光,最喜欢欺负的人是贪狼,从摇光嘴里听说墨昀已经不生他气了,眉开眼笑,感恩戴德道,“那我是不是也能和你们一起回枭阁了?”
摇光也极喜欢徐飞白的率性,“说不定下次任务里,你就能将功折罪了。”说完偏头看向凌云釉,“云釉姑娘,进去吧!”
在前大摇大摆的徐飞白成功攫取了众人的目光,若不是见凌云釉跟在背后,墨昀就该责备摇光办事不利了。
贪狼抿嘴鼓腮,朝前踏出两步,“徐飞白,原来你在这儿,主人命令我把你扒光吊在断崖上。”
徐飞白不屑得撇撇嘴,“毛孩子本事不咋滴,口气倒是挺大。”
摇光怕两个冤家误了墨昀的大事,瞪了贪狼一眼示意他住嘴,踏前一步,将徐飞白挡在身后,向墨昀禀报道,“主人,人带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从徐飞白背后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墨昀身前。
“子衿。”秦放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仿佛见到一个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凌云釉身上,秦夫人也包含在其中,前一刻满心都是她的一双儿女,现在,她的眼里只看得到凌云釉,心里充斥着万念俱灰的绝望,脸色灰败下去。
“子衿,你还活着。”秦放的目光舍不得从她身上离开。
凌云釉走到墨昀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来,拿起被人胡乱扔在桌上的酒袋,不管是否有人喝过,不歇气地喝下半袋烧刀子,她没喝过这么烈的酒,捂着胸口呛咳起来。待气息平复,她抹去唇畔的酒液,看向脸色煞白的秦夫人,缓缓笑起来,“我其实也没想到我还能活下来。”
“你和他们是一起的。”明知道她恨自己,可能够再见她一面,秦放却只觉得欣慰。
凌云釉偏头看向哭累了只小声抽噎的龙凤胎,“上一次见他们还在襁褓里,转眼就这么大了。你一定很宠他们,不会忍心看到他们受苦的是吗?”
秦放从未见过这样的凌云釉,从前她话不多,和人说话也不敢太大声,他画画时,她就默默得站在旁边添香研墨,一声不吭,没有太大的存在感。每当他画完一幅画要往上题字时,都会习惯性地询问她的意见,她聪慧灵动,每次都能说出一句恰到好处的诗。
她没有以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过话,一次都没有。
“坐在你对面的人给我说了一种叫凌迟的酷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斜睨了墨昀一眼,墨昀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到被她喝光的酒袋上,神色里似乎带着不悦。
方才紧张之下,心乱成一团麻,凌云釉并没有注意那酒袋是谁的,这会儿看墨昀表情大感不妙——这人有洁癖。
她赶紧收回目光,“只能说,他还比较仁慈。其实倒也不必弄得这般血腥,你这一双龙凤胎五官随你,长大了想必也是俊男美人,女孩子只用等到十四岁,就能送去伺候大老爷了,或者,送到妓院,人尽可夫,终身为妓。”
秦放悲伤地看着她的脸,“子衿,我知你恨我,你想报复我,都冲着我来,孩子是无辜的。”
凌云釉神色不改,继续往下说,“男孩儿也好办,我知道有许多有钱人,对女孩儿没有兴趣,只喜欢男孩儿。”
“子衿”,秦放粗暴地打断她。
凌云釉笑了笑,石桌撑着她的手肘,两根指头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名册在哪里?”
秦放抬起头,一瞬之间他仿佛衰老了许多,从眼睛里透出浑浊的死气。“你诚实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名册藏在哪里。”
徐飞白跟贪狼双双伸长耳朵,墨昀无动于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在扬州的两年里,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呓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沉默着,不再说话。秦放抬起手,轻轻拉着她的衣袖,用近乎卑微的语气道,“哪怕是骗我一次。”
凌云釉抠开他的手指,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脸,“我一直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不幸落入了兽穴,难道还要逼自己去爱上一个禽兽吗?从始至终,我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过是为了自保,逢场作戏罢了。秦放,你不该放纵自己爱上一个猎物。”
秦放眼里最后一丝生气燃尽了,留下一团苍凉的余烬。
“名册埋在莲鹤苑美人冢院门的那株腊梅树下。”
墨昀瞬间起身,徐飞白想借此机会将功赎罪,忙冲过去拦住他,“我知道他说的地方在哪里,我去取。”
墨昀道,“若是这次再出差错,你自己去擅刑堂领罚。”
徐飞白不由打了个激灵,举起手掌赌咒发誓,“我保证完成任务,不会出一分一厘的差错。”
贪狼不服气地“呸”了一声。
徐飞白走了以后,墨昀命令黑卫放开那对龙凤胎,两个孩子一得自由,就哭着往秦夫人怀里跑,秦放低声唤一双儿女的乳名,“过来,让爹爹抱一抱。”
他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除了一个拥抱,不知道还能留给他们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望着墨昀,却一句话都不说。她只是棋盘上的一枚黑棋,无法要求棋手顺着她的意来行棋。
墨昀对秦放道,“你的命得留在这里,不过,你可以先安顿好你的家人。”
秦放知道即便他死了,凌云釉也不会放过孩子的母亲,于是将孩子交给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嘱咐管家将孩子送到苏州去,他的孪生弟弟在那里。
等老管家把孩子带走以后,墨昀将一把匕首拍到石桌上,凌云釉认得那是他贴身带着的匕首,她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
“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凌云釉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墨昀抽走剑鞘把剑柄塞进她手里,“来,亲手了结这一切。”
凌云釉一直没有告诉墨昀,她的噩梦源头并不是秦放,可若不是秦放,她也不必经历这些,就是这个人,粉碎了一个少女对于美好的全部渴望,即便是如此,她也从未想过让他死。
她颤抖着手握住墨昀的匕首,慢慢走到秦放面前,“你救过我,我本该感谢你,可若不是你,我也不需等着谁来救,我不想恨你,也不想原谅你,这一刀,为那些被你和你背后的禽兽毁掉人生屈辱死去的女孩子,两年前你问我信不信因果报应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你的报应会落到我的手里是吗?”
秦放望着她,一眼间,是道不尽的缱绻依恋,“子衿,杀了我,我甘愿死在你的手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鲜血在秦放胸口浇出一朵赤红的血花,凌云釉被滚烫的热血烫得手往后一缩,匕首孤零零地插在秦放的心窝。
“子衿”,秦放朝凌云釉伸出手,仿佛想要握住她一角衣袖,在他的手将要触碰到自己时,凌云釉摇着头向后退了一步。
秦放嘴角逸出凄然的笑意,目光深深,直直望进她的眼底,“你的眼睛,还是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
秦放第一次见凌云釉时,她正从枝头摘下一朵腊梅簪到鬓发上,他站在她背后问她,“你在做什么?”
这姑娘吓了一大跳,慌张得转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被暴雨洗净后的天空,十分澄澈明净。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将两手背到背后,挺起胸脯强装镇定,“我见这花开得好看,就停下来看了看,我欣赏完了,你继续,这一整株都留给你。”
然后,背着手坦荡荡得走了。
“子衿……子衿……”,凌云釉蓦然红了眼眶,她决绝地转过身,不愿意再看他。
秦放连声唤着她的乳名,缓缓地阖上了眼睛。他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可到最后,只剩了这个名字。
墨昀从袖中拿出一张纯白的手巾,右下角绣了一小只通体墨黑的蛟龙。
凌云釉手还在哆嗦着,没有接。墨昀直接拽过她的手,帮她擦拭掉手上尚还温热的血,“这是你杀的第二个人,以后慢慢就会习惯了。”
颤抖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她想到奄奄一息的父亲在雪地里握着她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她说,“子衿,继续向南走,那边暖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四岁的她搓着父亲冰冷的手一直哭一直哭,天真得以为只要让爹爹的手暖和起来,他就不会死,不会离开她了。想到父亲,她松开拳头,低下头,怔怔望着白净的手,不小心染上的血迹已被墨昀擦得干干净净,可她知道,那些血并没有真正得擦拭干净,丁嫦的血,秦放的血,已经浸入皮肤和血肉凝成一团,想分都分不开了。
黑卫放开秦夫人,她趁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她时,静悄悄地往花台挪动,只要缩到花台后,他们看不到她,或许就不会杀她了。囡囡和成成还那么小,她死了他们怎么办?她不能死。
她不敢往那边看,心砰砰跳个不停,已经挪到了花台旁边,只要再往里挪两步,她就能借着花台隐匿身形,他们就看不到她了,她始终垂着头,在那双月白色的绣鞋进入视线以前,她的眼里只看得到青石地板和如同细盐一般的雪。
“秦夫人,好久不见了。”
秦夫人的嘴唇哆嗦着,看着凌云釉无助得摇头,“不,别杀我,我的孩子才四岁,求你别杀我。”
凌云釉蹲下来,平静地打量着秦夫人惊惶的脸,“这张脸没怎么变,和两年里出现在我梦里的那张脸一模一样。我总是梦到你,还有程英。”
在徐飞白取回名册前,墨昀会守在这里。多亏了手里那巴掌大的小暖炉,他的手才没被冻成冰柱。他对凌云釉与这一家子的恩怨并不感兴趣,坐在石凳上,正对着一株腊梅,枝干上生出了好些花苞,其中一两朵已经绽出了花蕊。墨昀莫名有些烦躁,越看越碍眼,唤来贪狼,“去把那株腊梅砍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株腊梅静静立在那里,怎么就讨自家主子的嫌了,贪狼也是满腹疑惑,“主人,这株腊梅应该长了好多年了,砍了怪可惜的。”
对这个脑子没发育成熟的半大孩子,墨昀承认,他永远也不可能有办法用成熟的方式同他交流,“不砍它就砍你,你自己选。”
“哦!”贪狼委委屈屈地走到腊梅树前。
凌云釉终究是没有下手杀秦夫人,她走到墨昀面前,墨昀问,“为什么不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我与她交换了条件,她的条件是让她活着去照顾她的孩子。”
徐飞白脚程极快,跃下墙头,往墨昀这方行来。
墨昀撑着石桌站起来,抬起他那尊贵的眼皮,“心软是病,得治。”
名册的事情一了结,原本众人都以为墨昀会连夜回去复命,从秦府出来后墨昀却说在扬州修整一晚,多久启程回阁也没定。
凌云釉喝了墨昀半袋烧刀子,诱问秦放到和一众人离开秦府时她都还十分清醒,摈弃不堪回首的往事后,她想起那半袋烧刀子,还庆幸自己酒量有长进,没想到刚走到街口,脑子就有点儿昏了。
“凌云釉,你鬼上身呐,再往前走就撞墙上了。”
她听到徐飞白的声音,往旁侧踏开一步,继续往前走。
眼见她又要撞上街旁的一棵杨柳,墨昀忍无可忍把她拎到身边,他打消了让这姑娘练酒量的想法,想让她拥有千杯不醉的酒量简直是天方夜谭。最令人无奈的是,这姑娘只要一紧张就控制不住自己抓酒喝,墨昀正在考虑,以后带这姑娘出行身边要不要备酒,就这沾酒即醉的能耐,说不定哪次就耽误了正事。
“这是要表演母猪上树啊……睡……睡着了?”徐飞白惊叹得望着凌云釉径直走向一棵柳树,张开胳膊抱住树干,然后就动也不动了。
墨昀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哪个醉酒的人能做出类似的奇怪行径,他使唤徐飞白,“把她背回去。”
徐飞白不乐意,“为什么要我背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不答,只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好!”一个字被徐飞白说出了抑扬顿挫的味道,“犯错的人是不配有人权的,是吧?堂主?”
凌云釉再醒来正是三更天,她合衣躺在陌生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被子。房间里就她一个人,环视一下整间房的布局摆设,她猜测这里应该是处客栈。
一掀开被子,寒气扑面而来,适应以后,她下床穿鞋,推开窗子,外面是一条静谧无人的街道,明月高高悬于半空,屋顶的瓦片上结了一层寒霜。
凌云釉朝手上哈了一口气,翻出窗子,脚尖在窗外的一棵槐树干上借力一点,飞身上了房檐,月亮仿佛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它摘下来。
寒气冷冽,她却极喜欢夹在其中的一股清新气味,深深吸了两口,整个人都精神了。
徐飞白被尿憋醒,茅厕设在院子里,等他解决完打着哈欠要回房时,看见屋顶上一个着红色夹袄的姑娘撑着腮傻里傻气地盯着月亮瞧。
他纵身跃上屋顶,坐在她旁边,也仰头看向月亮,“半夜不睡,对月思春呐?”
凌云釉心想: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漫不经心回道:“说对了八成,我心上人娶了别人,我这会儿伤心得肝肠寸断,怕是活不到下个春天了。”
徐飞白垮下脸,死丫头绝对是在内涵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心上人姓秦啊?”
凌云釉撑着腮,转头望向他,似笑非笑,“怎么?想向我推心置腹啊?想知道我的秘密,你先说个你的秘密来。”
说就说!徐飞白一甩头,“小爷我今晚杀了一个禽兽知县。”
凌云釉被他噎了一嗓子,知县虽然只是个芝麻官,但到底是领朝廷俸禄被记录在册的官员,若他只是寻常杀手便罢了,朔风堂地位这么敏感……
“你怎么不说话了?”
凌云釉长吁一口气,“被墨昀知道,你等着拿脸去跪钉板吧!”
徐飞白浑不在意,“你不问我为什么杀他?”
凌云釉望着他,“我啊!对吃官家饭的走狗都没什么好印象,你并不是个会滥杀无辜的人,明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也要动手,那一定是因为那知县做了禽兽不如的事,你杀一个禽兽,世上就能多活一个好人。”
徐飞白却偏开了脸,吸吸鼻子后,又拿小指头挠挠脸,“我在莲鹤院救了一个女子,可我去晚了,她……”
凌云釉笑了,“她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犹豫了一下,“被姓秦的送给三个畜生……反正很惨,你是不是也……”
凌云釉从未见他这般吞吞吐吐过,微微笑了,“你想问,我是不是也曾经和她一样,经历过非人的折磨是吗?”
看着她的笑容,徐飞白在心里赏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嘿,算了,都过去了,还活着比什么都强。”
凌云釉偏开脑袋,仰头看向夜空中那一轮月亮,月宫中好像真的有一棵月桂,爹爹告诉他树下有个砍树的男子,叫吴刚。“我没有去过莲鹤院,秦府后面有一间极乐冢,是惩罚那些课业未通过的瘦马的地方,进去的人……都很惨,比你救下的姑娘更惨。当时有个姐姐叫程英,与我交好,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表面上交好罢了,她觉察到秦放对我有意,几次陷害我不成,将这件事告诉了秦家主母,并且给她出主意,将我送进极乐冢,即便是活着出来,秦放也一定不会再要我了。”
徐飞白望见她精致的侧脸,咬牙道,“这女子真是毒如蛇蝎。”
凌云釉看起来很平静,继续往下说道,“我被扔进了极乐冢,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人间地狱,那些人是秦放养着的一批只晓得杀人放火的亡命之徒。”
讲到这里,凌云釉身体抖了起来,用力闭了闭眼。
徐飞白握住她的手,“好了,不要再讲了,都过去了。”
凌云釉摇了摇头,“我比她们幸运太多,他们还没来得及折磨我,秦放赶到了,他救了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徐飞白不怕冷一般,仰倒在瓦片上,后脑勺枕着手背,单腿翘起,“那会儿你有句话说得很对,如果不是他,你也不需要等着谁来救。小女孩都容易被浮于表面的好蒙蔽心智,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错了。你知道换成是我,会怎么做吗?”
“我会剥去他的皮,斩断他的筋,挖出他那腐烂的心肝拿去喂野狗。”
凌云釉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和墨昀一样,都在埋怨她心软,却又不忍苛责她。
她明净的眼睛里泛起一团苦涩,“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
皎洁的月光淋在徐飞白脸上,他没有看凌云釉,“恐惧吗?我已经很久不知道这种滋味了。”
明明是寻人消遣的口气,可凌云釉从中听出了无奈,可人的悲苦不能相通,她无法分摊徐飞白的从前,也无法奢望他能理解自己的苦处。人这辈子,注定只能活成山河湖泊里摇摇晃晃的一叶孤舟,谁也无法成为自己的岸。
“我听说杀手是需要信念的。”
徐飞白第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说法,“做杀手需要什么信念?”
“悍不畏死的勇气,永远不会把后背交给任何人的理智,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成为你和墨昀那样的人。”
“原来你是这样理解杀手的,悍不畏死,谁告诉你杀手不怕死的,小爷练就一身武艺,难道只是为了死后下到地府去挑战阎王爷吗?”徐飞白的眼睫毛上晕开一团光影,他的脸上也全是柔和的月光,他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他的一双眼却生得极为多情,面相不带凉薄,即使不笑的时候嘴角都会微微向上挑起,令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凌云釉不急于和他探讨什么是真正的杀手,她做人做事一向都稳,毫不急切,她相信过不了两年她就会知晓答案,比起别人说的,她更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起身拍拍手,徐飞白却轻轻拽了拽她的裙摆,“你话还没说完,你最害怕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一句,笑了笑,“我最害怕被怨恨的情绪裹进一潭死水里,挣脱不出来,最后成为这潭死水的一部分。这是我给自己找的比较好听的由头,究其根本,大概是因为我骨子里就比较懦弱吧!”
徐飞白点点头,“认识还算深刻,凌云釉,你知道吗?你真的挺特别的。”
“哪里特别?”凌云釉好奇起来。
徐飞白:“小爷从没见过谁怂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凌云釉反省自己不该指望这位爷的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对着他的腰踢了一脚,“我胆儿小,碍着你了?”
她踢完就跑,可却不是往厢房跑,直接跳到客栈外的小巷子里。
“这么晚了,你还要上哪儿去?”徐飞白追在后面喊她。
凌云釉背着手回头一笑,“偷宝贝,去吗?”
徐飞白眼里的宝贝就是玉佩玉环值钱的瓷器等,秦府是大户人家,定然也藏了奇珍异宝,凌云釉
在里面待过一段时间,肯定知道那些宝贝藏在哪里,顿时心花怒放。“这种事,能少得了小爷吗?走起。”
小半个时辰过后,徐飞白瞪大眼睛望着橘子树上的凌云釉,不可思议,“你说的宝贝就是这一树橘子?”
橘子树下拴着的一只大狼狗被动静惊醒,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闪着绿光,浑身黑毛竖起,冲着凌云釉汪汪吼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小声喊道,“你快下来。”
凌云釉剥开一个橘子,两下吃了,把皮扔下去砸狗,大黑狗没想到这愚蠢的人类还敢挑衅它,助跑一段冲向橘子树,哪知狗链太累赘,它也没能长一双翅膀,爪子刚一沾树,硕大的身躯就贴着树身滑了下来。
凌云釉直接摘了一抱橘子,捏起两三个往黑狗头上砸,左手砸完换右手,期初大黑狗还顽强地冲着凌云釉嚎叫,叫声气势汹汹,后来被一个接一个自重不轻的橘子砸得连连后退,最后直接调转狗头哀叫着逃走了。
“谁啊?谁在那儿?”
狗叫声终于惊动了睡得死沉死沉的守门人,房间里亮起灯火,凌云釉揣着一包小橘子,怀里还抱了十来个,跃下墙头,把手里的橘子往徐飞白怀里一塞,拖着他奔出漆黑的暗巷。
徐飞白抱着橘子被凌云釉拽着跑了两条巷子,跑上一处拱桥徐飞白终于回过味,“我今天是哪根筋没搭对,这是在跑个啥啊?”
月影沉进波心,与天上那轮遥相对照。
凌云釉靠在桥壁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没看到那只狗跑得有多怂……哈哈……”
“有这么好笑吗?”徐飞白就像在看傻姑一样,被弄得一头雾水。
凌云釉笑了半天,眼角都笑出泪来了。“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有多威风,当时我两天没吃饭了,一个乞丐小哥哥告诉我巷子里住了个有钱的员外,他家围墙下种了一棵橘子树,树上结了好多红彤彤的小橘子。小哥哥踩着我的背,偷偷爬到墙头上,他不知道树下栓了只大黑狗,狗一叫,就吓得摔了下去。我听到守门的骂骂咧咧走过去,缩在墙下一动不敢动,小哥哥一直在求饶,到了后面,他哭着叫救命,我胆子那么小,不敢进去救他,在门口守到晚上,小哥哥被护院扔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浑身是伤,腿上被狗咬得血肉模糊。”
徐飞白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橘子,说不清心里是悲悯还是愤怒。“就是刚才那一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点点头,从他怀里拿了个橘子,剥了皮却不吃,转手砸向波心那一轮明月,硕大的圆盘瞬间破碎,碎成一片一片,等波纹平覆,又完好如初。
“雪下个不停,天太冷了,小哥哥没能撑到天亮,在我怀里闭上了眼睛,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橘子。”
“如果我早点遇上你们就好了,都不需要用上轻灵九式和燕归巢,我就能轻轻松松跃上墙头,把狗砸得到处逃窜,然后拉着小哥哥逃得远远的。”
徐飞白单手剥开一个橘子,低头啃下一瓣,眉头皱作一团,“这橘子……好酸呐!”
第二日,几人都睡到日上三竿,吃午饭的时候,两双筷子在一盘红烧肘子上打着架,那么大一块肘子,徐飞白和贪狼就只盯着同一块寸步不让,天权忍不可忍,把筷子拍在桌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凌云釉没见着墨昀,问摇光,“墨昀哪里去了?”
“主人应该是有事要办,下午没什么事,云釉姑娘可以去扬州城里转转。有想买的也可以买来带回去。”摇光避开徐飞白和贪狼的争锋相对,从两人手底下抢下了那块肘子,慢条斯理地喂进嘴里。
开阳始终一言不发,只夹面前那一盘糖醋里脊。
“摇光”,贪狼大喊一声,冲过去按住摇光的身体使劲摇,“你给我吐出来。”
徐飞白可没他那么幼稚,一筷子敲下最好的那块肘子肉放进碗里。
墨昀这回出去竟然谁都没带,四大隐卫只听命于他,摇光又要随身照顾他饮食作息,应该不存在连他都不能知道的秘密。可他却连摇光都没带,莫非去见的是很信任也很亲近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桌上的几盘肉都只剩了个盘底,凌云釉望着没怎么被动过的一盘醋溜白菜,隐忍得闭了闭眼,冷静过后,唤来小二又加了两个肉菜。
瘦西湖边停靠着几盏花船,小雪天,桥边几棵叶子落得溜光的树上覆了细碎的雪。几个捂着厚棉衣的艄公抱着胳膊凑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这种天气还有心情泛舟行船的两名公子哥。
一个锦绣华服,大氅上的毛比雪还白,有个识货的艄公一眼就看出那是白貂毛,还有他头上那顶玉冠一看就不是寻常货色,不知道要值多少钱,另一位公子穿得要朴素一点儿,但一身贵气逼人,不像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人。
两人坐于香案两旁,小火炉上温着酒,酒是从平康来的公子哥带来的,上好的太熹白,墨昀喝了两杯,嫌酒味儿太淡。
香案上摆着一盏鎏金香炉,袅袅青烟从细小的孔洞里钻出。
墨琮清隽的脸庞隐在朦朦胧胧的烟雾里,手里翻的正是墨昀带来的名册。
没一会儿他就翻完了,合上名册随意往香案上一扔。“还有平康的官员,那盐商手还伸得挺长。”
墨昀没接这岔,“我手底下的人杀了扬州的知县。”
一个七品知县,墨琮并不放在眼里,“芝麻大的官,不用往心里去。”
“有人知道了他的名字,可能会麻烦一些。”
墨琮端起酒还没喝,抬起眼皮望向墨昀,“哦?是哪位勇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又饮下一杯酒,不答。
湖心的风太冷,虽有帘幕遮挡,可哪里挡得住趁虚而入的风,墨昀对墨琮选的地方颇有怨言,把被风吹上肩头的七彩飘带往后一甩,“一船俗艳的花花绿绿我也就忍了,你就不能选个暖和一点儿的地方。”
墨琮把自己的暖炉塞给墨昀,一脸的愧疚,眼里装的却是促狭的笑意,“怪弟弟考虑不周,忘记哥哥体虚”。他扬起眉毛,唇角带笑,“怕冷。”
墨昀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这辈子才净遇上一些嘴上欠抽的人。他站起身,将两个暖炉丢进华服公子怀里,撩开帘子刚要出去,忽然转过头,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划出楚河汉界,一半明一半暗。
“冬天不怕冷可能是因为虚生内热,五心烦热,也是体虚的一种。”
等他走了,墨琮带着侍童离开画舫,路过一处医馆,他走进去问大夫虚生内热,五心烦热是什么意思。
老大夫捻着白色长须,脸上挤出几道慈祥的褶子,“公子不懂是正常的,虚生内热,五心烦热是体虚的一种,我们中医呐,又叫肾虚,公子把手伸过来,我先替你把把脉,公子这么年轻,无须太过担心,治得好的。”
一向人畜无害的笑容僵在脸上,墨琮觉得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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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忙得吐血,今天休息终于有空写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傍晚时分雪停了,墨昀还没回来,隐卫和黑卫都自己溜达去了,凌云釉跟着徐飞白去吃鳝鱼面,吃面的地方不好找,人却出奇得多。开面馆的是一对中年夫妻,老板在灶台前煮面,老板娘穿着围裙忙进忙出,凌云釉与徐飞白去的时候,屋里没有位置,老板娘在路边支了一张小桌子让两人将就着坐。
徐飞白一手捏一根竹筷,交叉着,剔去上面的毛刺。
凌云釉十分好奇这位爷揣着一大堆价值连城的宝贝,怎么会纡尊降贵来吃路边摊。从前她在临芳苑时,只觉得三大堂的人个个身份尊贵高不可攀,可真正接触了,觉得也就是那样,穿衣吃饭一俗人,左右都是头一次做人。
等面的时间有点久,两人面对面枯坐着显得有点傻,凌云釉肚子里一堆疑惑,不愁没有问的。“你记得卞松月吗?”
“不是去了烟雨堂?”那姑娘就是徐飞白诓进枭阁的,他怎么会不记得。
凌云釉点点头,“前段日子见过一面,总觉得她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具体的我也说不出来,她人不坏,只是好强,就怕她钻牛角尖变得偏激起来。”
顿了一下,她继续说:“七幽若中有五个是烟雨堂的,白晋手底下阴盛阳衰,也未必就是好福气。”
徐飞白剔完竹筷,喝一口冷掉的粗茶。“是不是福气,只有那色胚自己知道了。”
凌云釉见他对白晋兴致缺缺,当即决定单刀直入不再拐弯抹角,“能够位列七幽若,说明烟雨堂的几个姑娘也不是善茬,怎么一个二个就把白晋当成宝一样,只围着他转呢?”
“后宫嫔妃用尽机心斗智斗勇,只为了搏一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板里的糟老头子欢心,又是为什么呢?”徐飞白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这人真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凌云釉警惕地左看右看,见邻桌的人都埋头吃面没有理他们,才微微放下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压根没把她的谨慎放在心上,“因为糟老头子手里不仅捏着她们的荣宠,还握着天下的权利,争宠即是争权,白晋的手段其实是一个道理,烟雨阁里的女人可以不爱他,但不会不爱他手里的权利,谁听话,他就放权给谁。即便不是真天子,照样可以关起门来做皇帝,权和势,财和利,谁不想要?”
“徐兄这张嘴,不去当谏臣,浪费了。”
凌云釉被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来的是个披貂毛束玉冠的年轻公子,看着就不像一般人。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墨琮指了指凌云釉旁边的空位,礼貌询问,极为斯文懂礼。
凌云釉还没开口,徐飞白直接回绝,“不可以,路边小摊配不上金玉打造的五脏六腑,回头吃拉稀了,平康的鹰犬走狗定要来找麻烦。”
墨琮单手一撩大氅,一屁股坐在凌云釉旁的空位上,挑衅道,“你管得着吗?”
转头看向凌云釉时,又换了副笑脸,“这位姑娘看着面生,是新来的吗?”
凌云釉被他的自来熟弄得一头雾水,不知他到底是来搭讪的,还是干嘛的。
徐飞白故意捣乱,不给凌云釉接话的机会,“我们堂主呢?你把他拐哪儿去了?”
墨琮收起笑容,瞪他一眼,“你们堂主这么大个人了,脚长他身上,他要去哪儿我还能绑着他?”
凌云釉这下终于敢确定这位公子和徐飞白是认识的,难道墨昀今天独自去见的人就是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与墨琮隔着凌云釉对掐,老板娘端来三碗鳝鱼面,才堵上两人的嘴。
徐飞白走的时候又对着墨琮冷嘲热讽一番,扔下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走了大老远,听他大声喊了一句,“今夜小爷包场。”
吃面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有人冲着徐飞白的背影吹了一记口哨,“谢了啊!老板娘再来一碗。”
老板娘没回过味儿,抱着白银啃了一口,确定是真的,忙对着徐飞白走的方向喊,“公子,这也给得太多了。”
从来都是墨琮向别人撒银子,还没人拿银子来砸他的,他愤怒得喝光了面汤,掏出锦帕斯文得擦干净嘴,才小声骂了一句,“暴发户,财大气粗。”
被墨琮甩掉的侍童心急火燎得找了两条街,才找到吃饱喝足的墨琮,“殿……”
墨琮冷眼瞥了他一眼,侍童忙改口,“公子,您让小人好找。”
“差点忘了七哥的嘱托,走,去趟县衙。”墨琮把擦嘴的帕子扔进侍童怀里,侍童毕恭毕敬地接了。
天一冷,卖羊肉汤的客店生意火爆,徐飞白点了两碗羊肉汤、一碗羊杂,凌云釉苦着脸推开碗,“才吃了饭,哪里吃得下。”
“这家羊肉汤可是十年的老字号,多亏我们来得早,再晚来一会儿,你想喝爷还懒得排队。”徐飞白一口气喝了半碗。
羊肉汤还冒着热气,香得让人流口水,凌云釉还是没忍住,小口小口得喝,一碗很快见底。她擦嘴时,余光瞟到店门正对着的一个摊子,地上摆了许多质地粗糙的陶人,一个黑衣少年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从腕上取下一个竹圈随手扔出去,不知道套中了什么,看热闹的人立时爆出一声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像是贪狼。”
徐飞白从碗里抬起头看过去,被叫好声捧得找不到北的少年还真是贪狼那傻小子。
贪狼买了十个竹圈,竹圈指哪儿圈哪儿,跟长了眼睛一样。摊主知道是遇到高手了,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方盒,打开一看,是五个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瓷娃娃,“老朽行走摆摊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公子这般厉害的人物,不服不行。可老朽做的都是小本买卖,这套娃娃送给公子,还望公子高抬贵手。”
贪狼哪里会稀罕那几个瓷娃娃,强硬道:“我开头问过你,你自己说的套中就算,我又没作弊,少啰嗦,再给我拿十个竹圈。”
摊主一脸难色,还要再说,吃瓜群众可不干了,你一言我一语指责摊主说话不算话,摊主有苦难言,只能再拨十个竹圈给贪狼。
这回贪狼看中的是最外圈的一个玉面狸,转转手腕试了试力道,竹圈直直向玉面狸的方向飞出去,摊主叹了口气,走过去想要将玉面狸捡给贪狼,忽然,玉面狸的斜对侧飞出一个竹圈,将贪狼扔出去的那个打落在地。
众人齐齐回望,看横插一杠的是何方人士?
徐飞白矫揉造作得很,“哎呀,打偏了,对不住。”
摊主指着徐飞白手里的竹圈,质问道,“你怎么没给钱就拿了……你……你怎么拿到的?”
摊主低下头,不可思议得瞪大眼睛,腰上空空如也,一叠竹圈都不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手腕上成排的竹圈中取下一个,“打个商量,那小子手里还剩九个竹圈,如果我能成功打下九个竹圈,你就把那套瓷娃娃给我。”
五个换十个,也值啊!摊主立刻答应下来。
贪狼却对套娃娃失了兴致,避开看热闹的人群,欺到徐飞白身前,徐飞白看出他是想要抢夺自己手上的竹圈,挂有竹圈的手背在背后,单手与他过招,贪狼不服气,也只用一只手攻击。
“不够快”,徐飞白的手灵巧得从贪狼手臂上滑过,利用腕力绞住他的手腕,食指一勾,就将九个竹圈勾在了指头上。
九个竹圈以他的食指为轴,缓缓转动,徐飞白十分欠打地冲贪狼挤眉弄眼。
贪狼本就看他不惯,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更是怒从心头起。
这回徐飞白不接招,往旁边退了一步,“诶!这样打有什么劲,哥哥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敢不敢去?”
贪狼最听不得别人问他敢不敢,“敢,现在就走。”
凌云釉一直坐在店里等,等得不耐烦了出来寻,哪里还看得见徐飞白,贪狼也跟着不见了。
凌云釉落了单,也不打算去找他们,漫无目的的在街头闲逛,天气虽然冷,但路上行人还是很多。凌云釉被一个捏泥人的摊子引去了目光,摊主正在给刚捏好的泥人上色,“姑娘随便看,那边的嫦娥仙子是刚刚捏好的,你看喜不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架子上插着身披袈裟的唐三藏,扛着铁钉耙的猪八戒,还有身缠七彩披帛的七仙女,凌云釉越过他们,拿起了最里面的脚踩祥云手握金箍棒的孙大圣。
“三文钱,姑娘们都喜欢嫦娥和七仙女,今天卖了好几个,像姑娘一样喜欢孙悟空的倒是少。”摊主和蔼得笑起来。
凌云釉探手入怀摸钱袋,摸了个空,才想起这次出门压根就没有带银钱在身上,吃住都有人管,所以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两袖清风。
摊主看出她的窘迫,安慰道,“姑娘是不是没带钱?没关系的,我这摊子一时半会还不会收,你现在回去拿也是来得及的。若是家离太远也不怕,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这里摆摊,你下次来的时候再买也是可以的。”
凌云釉不舍地将孙悟空放回去。
“老板,这个我买了。”从旁伸出一只手,交给摊主三文钱。
凌云釉眼睛一亮,回头看到墨昀站在她身后,他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微微仰着脸,橙红的灯光落在她眼中的深潭里,印出一道缩小了的剪影,像墨痕一样,缓缓晕开。
墨昀将泥人递到她手里,“旁边有嫦娥、织女,还有貂蝉、西施,怎么就偏偏选了一只泼猴?”
凌云釉轻轻摸了摸泥人额上的金箍,“因为孙大圣无所不能,无所畏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墨昀每一次的出现,似乎都恰到好处。凌云釉极少有机会能同他独处,刚想和他说句什么,余光瞥到路旁的茶馆,大门前搭了一张暗红色的帘子,隐约有醒木拍桌的声响传出来。
凌云釉停下脚步,“小时候听过评书吗?”
墨昀今晚的心情还可以,可以说是有问必答,“没有。”
“那太可惜了,你的童年真凄凉”,凌云釉故作惋惜状。
凌云釉入堂不久,以下犯上的能耐丝毫不输徐飞白那根老油条。墨昀的心胸既然容得下徐飞白那等货色,再加一个后起之秀也没什么不可以。
“念在你给我买了孙大圣的份上,给你补一个童年“。
凌云釉嫌以下犯上不够,还要上手揩油,一把抓起墨昀的手,被墨昀如同冰坨的手蛰到,“穿这么厚,手还冷成这样。”
凌云釉不知道,墨昀的手已经好多年没被活人牵过了,被她牵住手的那一瞬,墨昀下意识要挣脱,奈何她的手心太温暖,手背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熨帖得舒舒服服,不知是不是贪恋那一点热度,他没有挣开。
凌云釉知道门口处一定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了一个人,那是专门来收钱的。
“你蹲低点儿,别站那么高。”
墨昀被她拉着,做贼一样掀开门帘一角,收钱的两腿翘在桌面上,歪着头,低声打着鼾。看台上竖起八尺素白屏风,屏风内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亮着一盏烛火,屏风上映出说书先生的剪影,先生并不露面,台下未曾掌灯,说书先生面前的烛光是全场唯一的光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厅内正中摆放了几排桌椅,两旁留出一条过道。墨昀随凌云釉猫着腰,他可能从来没干过这么掉价的事,略感窘迫,压低声音道,“非得这样?”
凌云釉对他的抱怨很是不满,回身嘘了一声,“大人是不会拿钱给小孩子看戏的,想看只能逃票,嘘,不要说话。”
这一晚,算是为墨昀正正经经的前半生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许是因为天冷,场内只稀稀落落坐了四五排,凌云釉带着墨昀在后面捡了两个座坐下来,她安静听了一会儿,听出说书先生正在讲的是西游记的第六节。
凌云釉凑过去,小声问,“你看过西游记没有?”
“小时候看过话本。”她头上簪着一簇毛茸茸的兔毛,一凑过来,兔毛就挨上墨昀的下巴,搔得下巴痒酥酥的,墨昀不着痕迹避开了一点儿。
凌云釉没有觉察到他的小动作,继续压低声音道,“我小时候经常想,成了斗战胜佛以后,大圣是不是就变得更威风了,连如来佛祖也不是他的对手,诸天神佛,六道妖鬼,他都无所畏惧。”
说书先生虽不见人,但语调抑扬顿挫,将猴王苦斗如来的画面说得好似正在发生一样。墨昀一心二用,一边听一边回凌云釉的话,”跟你一比,我的想法倒是过于阴暗了。“
凌云釉:”你是怎么想的?”
“斗战胜佛的封号不过是另一个紧箍咒而已,成佛成神,相当于被另一种正义的礼法所束,未必就比当一只猴子好,孙悟空也许并不稀罕当斗战胜佛,他最想做的,还是原来那只离经叛道、无法无天的泼猴。”
凌云釉偏过头,墨昀一直望着前面,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因为不自由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抬起食指,“嘘!高潮来了。“
凌云釉回过头,说书先生正说到如来伏手降猴王那一段。
“伏逞豪强大事兴,降龙伏虎弄乖能。”
“偷桃偷酒游天府,受录承恩在玉京。“
“恶贯满盈身受困,善根不绝气还升。”
“果然脱得如来手,且待唐朝出圣僧。”
凌云釉心想:齐天大圣的不自由,大概是从遇上唐三藏开始的,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心中有了礼法、正道和紧箍咒这个弱点,有了弱点,便有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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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是剧情需要,此文是架空设定,最后那段诗出自名著《西游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凌云釉倚在窗前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捭阖策》,从扬州回来以后,针对她的训练增加了几项,和武学无关,临帖、抚琴、读史书,她猜,是墨昀打算打磨她的心志,几次和贪狼徐飞白等过招时,她都显得有些急进。
“夫仁人轻货,不可诱以利,可使出费;勇士轻难,不可惧以患,可使据危;智者达于数,明于理,不可欺以诚,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这句她反复念了两遍。
她读得有点儿累,准备就这样坐着小憩一会儿。
“糟糕!字帖落在书房里了。”
自从墨昀让她临帖,她就要求先临草书,她自小心慕矫若游龙的逍遥笔法,可墨昀不许,让她先临摹王羲之的行书,等行书小有所成,才会考虑换草书。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开吃饭睡觉,剩余时间都被墨昀安排得明明白白,上午墨昀在书房看书,她便在一旁安静临帖。墨昀找了一本王羲之的草书《十七帖》让她回去练着玩儿,离开墨昀书房时忘记带走。
她心里惦记着《十七帖》,担心墨昀忽然变卦,疲惫得揉了揉眉心,掀开羊毛毯下地穿鞋。
一到冬天,墨昀的卧室和书房就成了整个枭阁中最暖和的地方。他正坐在椅子上翻书,脚前置放两个火盆。肘侧的镂空兽纹熏炉内,炭火正旺。
裴云在他书房坐了会儿,手心热得起汗,扯开大氅的系带,正要脱时,脑海里浮出云叶黑着脸指责他的样子,又系了回去。
“那名男宠,我记得好像是叫梁阿,在明昔心里地位不轻,怎么会突然逃进密道,是不是明昔出了什么事?”
墨昀挥退前来报信的千眼,“这不是他第一次逃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没有明昔的指令,即便进了密道,也是性命难保。”
墨昀面色阴郁,“有明昔的指令也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裴云抬头,“怎么?“
“他本名苏沉,是临仙老人的弟子,也是范河苏氏的三公子。”
“范河!”裴云微微沉吟,范河苏氏,八大名门望族之一,现在的当家人苏皓曾任太子太傅,也
就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嗯!在平康见过他一次。”墨昀扫了眼窗边,亮堂堂的窗口暗了一下,目光移到桌上放着的一本《十七帖》。
凌云釉运起轻功往石林那方迅疾掠去,她要赶在墨昀的人到来前找到梁阿。
两次。
梁阿救过她两次,一次是打翻了明昔的萤火灯,差点被明昔做了人皮灯笼;一次是在后山的竹林坡上,丁嫦要找替死鬼,他提醒她晚上不要回临芳苑。
为了除掉丁嫦,她将他的计划卖给了明昔,切断了他重返自由身的通路。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坐视不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能会给朔风堂带来麻烦。暗道的石门缓缓开合时,她的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烟雨堂会不会借此机会找麻烦?
不!不会,麻烦是他们先惹上身的,找朔风堂的麻烦,他们自己也讨不到好处,反会惹上一身腥。
想到这里,她的心宽了一些。
暗道静得出奇,不见梁阿,也不见守在暗道里的密卫,来得太急,她也没带火折在身上,只能摸黑前行。不知走了多远,前方依稀现出亮光,往地上一看,一串尚还新鲜的血迹迤逦向前。
“梁公子。他在这里受了重伤,不可能跑太远。
凌云釉钻进路尽头的溶洞,溶洞里道路曲折,壁上结着乳白色的钟乳石,光是从这里透出来的,很弱的一束。
凌云釉在地上发现两具尸体,都着黑衣,不是梁阿。
这两名密卫尸体温热,显然是刚死不久,难道是死于梁阿之手?
是了,那日明昔小姐说过,他一个人斩杀了烟雨堂七名杀手,如果是这样,那他不仅有武功,而且武功还不弱。
凌云釉不知道墨昀派来的人什么时候来,心里有些着急,“梁公子,若是你想要活着,最好应我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原本想说“若是你想要活着走出去”,临时改了口,万一密道里还有其他密卫,不巧还是白晋的人,她这样说一定会落下口实。
只说他如果还想活着,她还可以辩解是为了明昔,她想将人活着带到明昔面前,让明昔处置。
从黑暗中滚出一颗小石子,凌云釉眼睛亮起来,向着石子滚出来的方向找去,在一块嶙峋的石块前,找到了受了重伤的梁阿。
梁阿记得她的声音,但不知道她的名字,他武功没有完全恢复,身上十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最严重的是胸前那一道,只差一寸,他就可以直接去见阎王了。
“姑娘,请你帮苏某一个忙。”他不知道她来的目的,但他感觉得出来,这位姑娘身上没有杀意。
即便能透进几道亮光,但里面还是太暗了,即便是凌云釉视物的能力远超常人,也只能看出一个轮廓。从梁阿身上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凌云釉不小心压到梁阿的腹部,掌心触感黏腻。
“你伤得很重?”她看不到他的伤处,但预感一定伤得不轻。
梁阿点点头,“如果我死了,请……请姑娘烧了我的遗体,若有一天姑娘去到范河,麻烦将我的骨灰埋在桃花坞的桃树下。若是做不到,就请姑娘将我的骨灰撒在枭阁外的任意一寸土地上,哪怕是脏污的沟渠也无所谓。”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激动起来,”一粒都不能留在这里。”
凌云釉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梁阿那一幕,那时候的他压抑了多少怨恨与不甘,忍着屈辱凿去世家公子的清贵,将谄媚的画皮缝在血肉模糊的脸上,微笑着逢迎那个以爱之名折断他风骨的少女。
她感受得到,他已经放弃了生的机会,任由生命从躯体里一点一点燃尽,连同他最后的骄傲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听着”,她必须想办法激发他求生的欲望,“我今日赶来救你,是为了报答你曾经的恩情,你活着,我会想尽办法救你出去,你死了,我也不必再惦念你的恩情,我会把你的尸体交给明昔,向她讨一个人情。”
梁阿,不,他会更愿意别人叫他苏沉,眼睛里快要熄灭的小火苗被什么东西重新点燃,他撑着凌云釉的身体慢慢站起来。
凌云釉扶着他,在黑暗中扫视了一转,确认出口的方向,毫不犹豫向那里走去。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的天光里,紫衣少女手握骨笛从暗处走出来,额间的鸡血石微微晃动,浅红色的幽光像一汪缓缓流动的泉水,从她眼睛上漾开。
卞松月攥紧骨笛,反手一挥,骨笛敲在坚硬的石壁上,石屑如雪散落。
凌云釉终于找到出口,一路下来万般顺畅,竟然一个密卫都没遇上,到了出口,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她虽然心有疑惑,但也顾不上细想,怕有人来追,她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扶着奄奄一息的苏沉走了二里路,终于遇上一辆马车。
凌云釉直接扶着梁阿拦在路中心,车夫长“律”一声,喝停马匹。那是个八尺壮汉,一脸凶相,暴躁得甩出马鞭,凌云釉凝气于手掌,卷住鞭头反手用力一绞。
马鞭脱出车夫手掌,被凌云釉整个握在手里,她本想直接甩回去,傲气得一抬下巴,说“还你。”
可一转念,没敢。
车夫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拥有这么强悍的掌力,鼓起眼睛厉声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这时候,马车内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撩开帘子,“发生什么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前的女子围着大红斗篷,雪白的貂毛拢着她莹润的下颌,粉腮玉容,凌云釉没想到在枭阁山下的穷山恶水里,还能看到这样的美人。
她的目光只在美人的俏脸上停留一刻,就移到了美人发间的簪子上,确切得说是簪子上那颗闪瞎人眼的明珠上。
她的喉咙没出息地滑动一下,将神智从财色上拉扯回来,以拍马尚不及的速度想了个理由,“姑娘勿惊,我们没有恶意。”
苏沉咬牙死撑到现在,见终于摆脱了枭阁这处牢笼,脑子里的弦断了,闭眼昏了过去。
马夫恶声恶语道,“管你们是什么意,把路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凌云釉被他这么一吼,眨了眨眼,抿紧嘴唇,像是要哭了。“你做什么这么凶。”
“你……”
马夫还没说完,马车里的美人瞪了他一眼,“你吓着人家姑娘了。”
要不是还要扶苏沉,凌云釉定要拿袖子半掩脸颊,看起来会更像一些。
“姑娘,我来此地投靠姑母,不想半路遇到强盗,幸好这位公子及时出现救了我,强盗被打跑了,可公子却受了很重的伤。我想带他去找大夫,但是走了两里地都不见人烟,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这样走着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等到姑娘,能不能麻烦姑娘帮我将他送到离这里最近的医馆去。”
凌云釉抽出发上的金步摇,“身上带着的钱银都跑丢了,唯一值钱的只有这个了,希望姑娘不要嫌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美人将金步摇推还给凌云釉,“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这么客气。”
凌云釉心上一喜,连声道谢。
美人命令车夫将苏沉搬到马车上,马夫面露难色,“小姐,我们在路上已经多耽搁了一天,将军怕是已经着急了。”
“我到时候让海东青传个信回去就是了,救人要紧。”
马夫不情不愿得把苏沉扶上马车,美人柔声问凌云釉,“姑娘和我们一起走吧!”
凌云釉心跳加快,暂时还没有人追来,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刚想咬牙答应,一瞬想到阳平还活着,雅安的仇还没报。
心里一番天人交战,她脸上再次露出微笑,“不必了,姑母家和姑娘要去的地方不在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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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我最开始只打算写20万字的,现在是挖坑在埋自己,写到结局估计还有20万字,下本好想写现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第二日天晴,难得太阳极好,凌云釉便把书搬到院子里来晒。她站在院子里的红梅树下练字,练得正是墨昀给她的《十七帖》。
这里是墨昀僻给凌云釉的新居所,带了一个前院,凌云釉前两天搬到了这里,她让人在院子里置放了一个美人榻,铺上厚厚一层羊绒毯,出太阳的时候,如果不用练剑,她喜欢窝在榻上看书。
林然端着茶水糕点走过来,见她练字练得太忘我,发髻松了都没发现,抬手帮她将坠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
凌云釉扬起脸,浅浅笑了,“林姐姐。”
墨昀把月见居分给她的时候,让她从武婢里挑两个,既能护她安全,也能照料起居。凌云釉拒绝了,只向他讨了临芳苑的林然,墨昀没说什么,允了。
林然把托盘放在石桌上,拔下玉簪,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梳替她梳发。
林然手巧,编发的动作十分熟练。
“林姐姐,不用这么麻烦,随便挽一个髻就可以了。”太阳已经西斜,等天黑以后,又要拆,凌云釉嫌麻烦。
“好了。”林然为她插上簪子,顺手理了理发辫。
凌云釉叹了口气,“从前在临芳苑,我就十分羡慕你这手编发的本事。”
林然倒了杯热茶递给去,“小姐若是喜欢,以后我每天变着花样得为你梳。”
凌云釉绽开笑颜,“那可太好了。林姐姐,我不是说过,以后还是称我云釉,总是小姐小姐的,我听着别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我如今身份有别,小姐虽不计较,可我却不能不懂规矩。”见她不打算练了,林然将毛笔放进笔洗里轻轻濯洗。
凌云釉也不再勉强,“那以后再外人面前就称呼我为小姐,私下里还是唤名字好不好?”
林然不由失笑:真是孩子心性。
“若是叫成习惯了,在墨堂主和几位银衣使前叫漏嘴了,说我不懂规矩便罢了,若是说小姐连个下人都管不好,可怎么办?”
凌云釉噗嗤一笑,想说,那几位爷才没功夫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后作罢,也由她去了。
看林然小心翼翼卷起她练过的一叠宣纸,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练了接近两个时辰了。等注意力一放松,就觉得脖子僵硬,右手臂发麻。
她转转脖子,甩甩手,又伸了长长一个懒腰,才将林然倒的茶喝下,杯壁上凝结了小小的水珠,茶已经温了。
“对了林姐姐,你与烟雨堂的婢女关系怎么样?”
笔洗里的水都被墨染黑,林然打算换了水再把毛笔重新洗一遍。“你是知道的,交心的没有,但是能凑堆说闲话的,还是有那么两三个。”
这便是凌云釉看中林然的原因了。
林然不仅蕙质兰心,还是个好听不好说之人。没有坏心眼,但却极为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在临芳苑不受器重,但也没人记她的仇。她一直搞不明白,当时林然不避忌同她交好,为何丁嫦却从未利用她来威胁打压自己?
若是雅安能有林然一半聪明,或许……凌云釉有些气闷,解开红菱袄最上一颗盘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临芳苑的婢女虽不值钱,但却是个可以和枭阁千眼媲美的存在,若是利用好了,那在整个枭阁之中,处处都可以有自己的眼线。
“林姐姐,这两日,你想办法帮我打听一下,烟雨阁现在是个什么形势,几位幽若谁最为得宠,近来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无所谓,比如谁和谁争风吃醋之类的。”
林然点点头,“小姐放心,差不多明日就能有消息。”
林然端着笔洗离开,凌云釉忽然叫住她。
“顺便帮我打听一下,卞松月的近况,越详细越好。”
若说烟雨堂的大事件,要数明昔被爱重的男宠毒瞎双眼,男宠私逃下山这件事了。粱阿一走,阳平知道虏获明昔芳心的机会来了,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嘘寒问暖,明昔说不定会心软,看到他阳平的好处。
阳平花了好大功夫找了一些明目的珍稀药材给明昔送过去,不仅没得到好脸色,还被明昔冷嘲热讽了一番。
阳平黑着脸从扶风院出来,撞上了卞松月。这位姑娘入堂不久,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脸蛋太俏,白晋对她格外爱重,亲自指点武功不说,这姑娘不是中原人,对中原的文化不算很通,白晋再忙都要匀出时间教她读书。阳平有次看到她手里捏的是一本《捭阖策》,当时就十分好奇为何白晋一来就教她读这么生涩枯燥的书。白晋喜欢读《捭阖策》,也曾经建议他读这本书,但他提不起兴趣,翻了两页就扔到一边去了。
换作平时,阳平至少会和卞松月打声招呼,毕竟是个罕见的美人,试问哪个男人能真正忽视这样的美人呢?
今天不行,比起白晋的喜怒不形于色,他还差得太远。
卞松月经过他身边,他只微微颔首,就当打过招呼了。
“阳公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阳平曾经好奇过,为什么异域女子的声音里会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卞松月的声音还不是纯粹的软糯,像江南的一种糕点,里面由糯米制成,外面包裹的是一层脆脆的酥皮。他第一次听她说话,就被她的声音迷倒了。
可今天,他完全没有欣赏的雅兴。
“有事吗?”
除了糯中带酥的嗓音,卞松月最勾人的是她的笑容。她一笑,嘴角带着眼尾上扬,整张脸都生动起来。“阳公子才从明昔姑娘那么出来吗?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莫非是明昔姑娘又冲你发脾气了。”
被个女人羞辱总不是光彩的事,阳平心中越发不悦,“松月姑娘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可卞松月没打算就这么放他走。“即便粱阿背叛她,毒瞎了她的眼睛,她心里有恨,也绝对不会因此轻视了粱阿。相反,她会更为欣赏他。知道为什么吗?”
阳平停下来,转过头。
卞松月缓缓朝向他走去,声音越发酥软,“因为粱阿,一个身份低贱的男宠,都敢反抗她,公然背叛她,甚至给她下毒,虽然可恨,倒也能称得上是真汉子做的事。”
阳平握紧了拳头,长期隐忍的愤怒将他的伪装撕开一条裂缝,露出他的毁灭欲望。
卞松月睫毛闪动,恶毒的算计压在眼皮底下。
“我若是明昔我也看不上你,她随随便便威胁你两句你就怂了,不敢拿她怎么样,被她吃得死死的。女人都喜欢比自己强的人,看看明昔对白晋,对徐飞白与秦州的态度就知道,在她心里,你比不上粱阿,比不上白晋,甚至比不上与她立场敌对的人。从前就罢了,现在她眼睛瞎了,看不见了,你还是不敢拿她怎么样。阳平,你怎么就活得这么窝囊呢?”
卞松月的话将阳平的怨气撕出一道深渊,被压制的尊严缓缓冒顶。卞松月站在原地看他调转方向,走到扶风院门前的合欢树前,阳平反手一挥,整棵合欢树从中缝一分为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望着金合欢的“残尸”,惋惜叹道,“金合欢很美的,可惜明年看不到了。”
凌云釉最怕同贪狼对剑,就是个心眼只有针眼大的熊孩子,不知道徐飞白那个碎嘴的货在贪狼面上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凌云釉明显感觉到贪狼最近看她不爽。今日贪狼执着一根赤红长鞭,鞭长八尺,凌云釉第一次发现贪狼的鞭术不输剑术,桃花源艳三娘也使鞭,但跟贪狼一比,可差远了。
红色鞭影以凌云釉为轴心,在一尺内困成一个方阵,凌云釉被困死在鞭影结成的天罗地网里。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以贪狼的心智能居四大隐卫之首,摇光擅谋,天权嗜杀,开阳定力超群,怎么看,都轮不到贪狼这个心智还没发育完全的半大孩子当老大。
这下,她终于懂了。贪狼的真实水准尚且如此,那比他更厉害的徐飞白岂不是已经达到了万夫莫敌的境界?墨昀曾同她说过,徐飞白是五十年难遇的习武天才。
衣裳破了好几处,凌云釉现在狼狈得没眼看。就在刚才,她差一点又失了方寸,准备捡着哪招打哪招了。
很快,她冷静了下来。徐飞白的轻灵九剑里有一招的诀窍在于九虚一实,贪狼的鞭影是一个道理,无论多少道,都是虚影,因为长鞭只有一条。
凌云釉微微喘气,凝神听周围的声音。墨昀曾专门训练过她的听力,让十名属下各持两把油纸伞,从树上抛下,二十把伞里唯有一把和其余十九把不同,墨昀说那把伞比其他的要重一些,所以无论是下落的速度还是破空的声音,都会不一样。她要做的,就是蒙住眼睛,从二十把伞中找出唯一一把不同的。
一道鞭影甩来,夹杂了强劲的风声,带起凌云釉乌黑的发丝。凌云釉不再抵御鞭影的攻击,目光索定其中一道,提气向上掠起,足尖踩到的鞭影有形有质,她知道自己听对了。
如走钢丝一般,她张开双臂踩着长鞭迅疾前行,在离贪狼只有一臂的距离时,她飞快踢出右腿,贪狼反应也快,向后平仰,躲过她那一脚。
徐飞白抱着胳膊站在墨昀旁边,啧啧感叹,“这姑娘不得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明昔手里握着一节木头,正用刻刀一点一点得凿刻,她看不见,但徐飞白说这门手艺凭的是手感,反正都是打发时间用,不用太雕得太精细。
明昔摩挲着木头上乱七八糟的刻痕,苦笑:徐飞白太高看她了,别说精细,雕出一个粗糙的纹路她都做不到。
院子里传来清脆的踏雪声,练武之人通常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是明陵吗?”
天边彤云密布,光线本来就暗,那人站到门口,遮住了本来就不够亮的天光,屋里顿时变得幽暗起来。
“明陵?”明昔试探着又唤了一声,握着刻刀的手收进袖里。
墨昀看贪狼被凌云釉激出了斗意,立刻喝止:“好了,贪狼,今天到此为止。”
贪狼一脸不高兴,“主人,贪狼要求再比一局。”
“诶!别,再来一局,姑娘我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贪狼大爷武定乾坤,万夫莫敌,我认输,今天是死也不会跟你打了。”凌云釉满腹怨气,但认怂认得干净利落,毫不拘泥。
凌云釉发髻散了,衣裳被长鞭勒出好几道口子,脸颊被鞭风带到,受了擦伤。她最先关注到脸上的伤,心疼得嘶嘶冒气,“没听过打人不打脸吗?”
贪狼还真没听过,“再来,这次我保证不打你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来你大爷!凌云釉忧伤得想哭,下次出门还得揣个小铜镜在兜里,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
墨昀扔了个青花小瓷瓶过去,“一日涂三次,最多三五日就消了。”
凌云釉握住小瓷瓶,狠狠剜了贪狼一眼,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徐飞白目送着她委委屈屈的背影,忍不住大笑,“呀呀呀呀!贪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知道女人的脸有多重要吗?万一以后留条疤,可就难嫁出去了。”
凌云釉没走远,听得一清二楚,倒吸两口气,压下怒气,转身换了副笑脸,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同心结,同心结下挂着一枚红色护身符,里面装了一截桃枝,正挂在她食指上,一圈一圈地转着。
扬州有个很出名的姻缘庙,经常会有尚未许亲的年轻人上庙里求桃花结,想要借此寻获好姻缘。
凌云釉得意得笑了笑,“我啊!说不定不用求神拜佛,也能嫁在你前面呢。”
徐飞白不笑了,尴尬道,“你什么时候拿去的?”
凌云釉翻了个白眼,把桃花结扔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比较恨嫁?”
这可把徐飞白尴尬坏了,哪敢去接,觉察墨昀和贪狼都在看自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就……就看着……好看,也花不了多少钱,就买了。你还是……还是好好管管她,不问自取视为偷。”
墨昀强忍着不笑,“沾了土就不灵了,回头我一定替你好好说说她,坏人姻缘容易遭报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知他在取笑自己,抓了抓后脑勺,“这姑娘玲珑心窍,也是吃过太多苦得来的,但愿你手下留情,不要把她变成第二个林甘雨。”
“这锅我不背,林甘雨喜欢谁,投靠谁,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没有诱导她做决定,也没有逼迫她做决定,所以她变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近来堆积的事情都完成得差不多,墨昀忽然闲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从前紧绷。徐飞白本来也只是打算转移话题,没想到他会真的回答,要知道,平常和林甘雨相关的他都懒得搭理。
徐飞白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如果你是白晋那种人,也许还要好办一些。奈何你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骨子里还正经得要命。你这种人最没意思,最后什么都得不到,还不能怪到你头上,那你说到底是谁的错?”
或许是因为墨昀的耐性只有一个问题那么长,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个问题无聊,懒得贡献他宝贵的神思去想,墨昀甩个徐飞白一个“尽在不言中”的背影,潇洒得走了。
徐飞白追在后面,“还有件事儿,以你对林甘雨的了解,明昔身边那名男宠叛变,是不是林甘雨的手笔?”
墨昀不耐烦,“即便是她的手笔,也不是我教的。秦州昨天向我讨了只长白山的老参,是不是送明昔的?”
徐飞白很无语,“明昔瞎了又不是要死了,讨老参有什么用?”
墨昀也不由叹气,“我没问,那只老参还是老堂主在世时从长白山挖回来的,要是知道被秦州拿去给人治失明,不知道会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回头我得找人去看看他的棺材板是不是还牢固。”
徐飞白失笑,“我来之前就见他往明昔那里去了。”
秦州抱着一根宝贝老参,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明陵。
明陵满脸是血,看到秦州眼睛倏然亮起来,“秦大人,求你救救明昔小姐,阳大人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等明陵说完,秦州一听到阳平也在,就知道不好,把老参扔给明陵,向里跑去。
明昔被粗暴地砸在美人榻上,藏在袖中的刻刀抵上喉咙,“你侵犯了我,白晋不会拿你怎么样,若是我死了呢?”
阳平阴沉着脸,却不敢再动。
明昔喘着粗气,不管不顾地在脖子上划出一条血口子,“如是我死了,他会要你的命。”
阳平差点又要铩羽而归,转念细想她刚刚的话,她倒是提醒了自己,只要她不死,白晋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阴森之气爬上他的眉目,阳平忽然道,“竟然还敢回来,你倒是护主。”
明昔一惊,“明陵?”
明昔这一分神,被阳平钻了空子。阳平飞快逼近,握着她的手臂向后重重一拧,咔嚓一声,刻刀砸到地上,明昔重重摔在美人榻上,疼得一脸惨白。
阳平压在她身上粗暴得撕开她的衣裳,“从前是我太惯你,以后不会了,兴许我今天要了你,堂主就会答应把你嫁给我了。”
秦州一进去就见到这幅情景,霎时间,双眼泛起血红之色,他大步走过去,捏住阳平的后劲将他拉起来,一拳挥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一拳正好砸在阳平的鼻子上,阳平拭去鼻血,冷眼望着秦州,“我们烟雨堂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秦州扯起一张毛毯,把衣衫不整的明昔拢进去,冷冰冰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白晋交代吧!”
阳平愤恨地走了出去,明昔慢慢从美人榻上爬起来,不哭也不闹。
秦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明昔,你还好吧!”
明昔木着脸点点头,“谢谢。”
明陵冲过去,死死捏住羊毛毯,似乎是想要帮她遮盖屈辱。明昔低下头,她右边的胳膊被拧得脱臼,只能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摸明陵的脸,明陵的眼尾和颧骨都有淤青,方才被阳平打得吐血,若不是明昔让他走,说不定早就被阳平打死了。
秦州试探着问,“今天的事你会告诉白晋吗?如果你不愿意说,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心里十分愤怒,但明昔毕竟是女孩子,遭遇了这种事,虽然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应该也不会愿意让别人知道,总还是要顾虑明昔的名节。
明昔摇摇头,“他即便能拿我怎么样,也不敢杀我,可我不一样。”
“我敢要他的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然大老远就看见了灰头土脸的凌云釉,哪里是像去和人过招,那是斯文人干得事,弄成这幅模样,像是她一个人群殴了十个泼妇,只有泼妇打架才会宁可自伤一千,也必须伤敌两百,反正就是不能让对方毫发无损地回去。
林然赶紧迎上去,“怎么弄成这样?”
一提凌云釉就来气,“被熊孩子给打的。”
林然无法靠她那贫瘠的想象力猜出她口里的熊孩子是谁,毕竟在她眼里,朔风堂的人都是远在天际的大人物。她手里抱着刚收下来的干净衣裳,本来是打算抱回去熨平整了再叠起来的。
见凌云釉弄成这样,自然是先伺候她沐浴。
凌云釉很喜欢偏室里的大浴池,池上氤氲着一层白蒙蒙的烟雾,池中心立有一座游龙戏珠的金像,源源不断的细流从龙嘴里流到浴池里。
凌云釉闭着眼靠在池壁上,林然跪在岸边给她梳头。
“林姐姐,你说他们怎么敢在浴池里放条龙呢?这要在民间,可是杀头的大罪。”
林然也很疑惑,“我也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也是随口问问,也没打算探究到底。“烟雨阁的事打听清楚了吗?”
林然把明昔的事说了,“白堂主一直最为爱重明昔小姐,却不是男女之间的爱重,具体是什么原因,没人说得清楚。眼下,风头正劲的是松月小姐。”
凌云釉睁开眼睛,“卞松月?”
林然放下梳好的头发,转而梳另一边,“是,听说白堂主不仅亲自指点她剑法,一得空,还会亲自教她读书。”
“读的什么书?”
林然轻轻摇头,“这个我倒是没问。”
“林姐姐,你说,粱阿给明昔下毒,会不会和卞松月有关?”
林然在心里斟酌一番,“绿喜说,松月姑娘刚入烟雨堂的时候有两位幽若看不惯她,可是没过多久,她就突然与两位幽若亲近了起来。她来之前,虽然也有人嫉恨明昔小姐,但也一直相安无事,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如果小姐非要我说,我只能说,这位松月姑娘,不简单。”
凌云釉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虑,“卞松月不仅聪明,而且心狠,从前我与她之间没有利益纠葛,同我要好也在情理之中。林姐姐,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威胁到她,她会不会也会来对付我?”
林然幽幽叹气,“人心瞬息万变,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桃花源里相扶相帮的一帧帧画面浮现在脑海里,也许是自己记性太好,卞松月说过的每一句感动过她的话,她就一字不漏得记在了心上。
还有很多无声时刻,她们依偎在一起取暖,她闭上眼睛养神,卞松月就在一旁给她编草蜻蜓。还有她死里逃生,在温水中醒来,发现只剩了自己,正彷徨无助的时候,卞松月忽然出现,天真得问她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子衿。
她还欠自己一个草蝴蝶,凌云釉一直记着的。
林然望着她消瘦的背脊,看起来有些可怜。
“可是我不想走到那一步。”默了半晌,她忽然开口。
林然想起从前的她,一路战战兢兢在夹缝里求生,即便是被人欺负了,也顶多是使一些小花招惩戒对方,从来不肯做害人的事。怀着满腹的小聪明,却心软得一塌糊涂,明知雅安那个笨姑娘会成为累赘,带着她会引来很多麻烦,但还是忍不住将她带在身边护着。
林然拿了一条干帕子温柔得替凌云釉绞着头发,“云釉,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怎么变过。”
好久没听人这么唤过自己,凌云釉眼睛微微发烫,“当年我刚进临芳苑,有一晚高热不退,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张又硬又冷的床上。”
林然仿佛也想起来了,笑着说,“那会你烧成那样,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不能睡不能睡,我的书呢!还想着背书,真是用功。”
“当时为什么要救我呢?她们看完热闹就散了,只有你,特地跟丁姑姑请假留下来照顾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然用一根玉簪挽起她的湿发,“积德吧!没准哪天德行积满了,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凌云釉裸-着身子从水里站起来,林然为她擦干水珠,怕她着凉,用羊绒毯拢住她。
凌云釉侧过头,林然如同玉兰花一般沉静,“林姐姐也想离开这里吗?”
“嗯!做梦都在想。”
凌云釉换了里衣,拿出墨昀给的青花小瓷瓶,转开瓷盖,凑到瓶口嗅了嗅,想到墨昀也没必要害她,才放心大胆地对着铜镜抹在伤口上。林然拿了件斗篷给她披上,接过小瓷瓶,“我来吧!”
“林姐姐,明天帮我张罗一桌酒菜,以我乔迁新居为由宴请卞松月,不用弄得太正式。”
“好的,明天一早我就去办。”林然小心盖好的瓷瓶的盖子,从妆台上拿下一瓶玉肌膏为凌云釉抹在脖子和手上。凌云釉在镜子里看着她忙碌,柔声道,“林姐姐,农历七月初九是你的生辰吧?”
林然没想到她会记得这么清楚,“小姐有心了,的确是七月初九。”
“明年生辰之时,我送林姐姐一份大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然将饭后用的甜点端上桌,这是今天最后一道菜,是一道枣泥山药。
就去小厨房端菜的功夫,自家小姐和松月小姐都下了桌,小姐正拉着松月小姐看她新画的一幅画。林然记得两人刚在垂花门外碰面的时候,并肩往里走,不约而同地隔出一臂的距离出来,她当时就觉得,两人的关系兴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要好。
卞松月对看画兴致缺缺,她更想和凌云釉拆两招,也隔了许久没见了,不知道凌云釉的武功有多大长进。
凌云釉故作不知,收起画,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本蓝皮书。
卞松月好奇,“这是什么?”
“是我在扬州偷偷带回来的宝贝。故事不长,讲的是一个女侠盗在民间劫富济贫,智斗贪官的故事,精彩得很,你一定会喜欢。”
卞松月接过来翻了两页,“墨堂主允许你读这些闲书?”
“他平日里忙,不大管我读什么,怎么?白堂主也要管这些杂事吗?他对你还挺上心的。”
“中原的东西我都不大懂,所以他也只能多花些功夫来教我了。”得意的小情绪从卞松月眼睛里偷偷溜出来,她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凌云釉脸上的笑意褪去一点儿,“墨昀可没这耐性,白堂主除了武功,还要亲自教些别的吗?”
卞松月道,“还教读书,习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习字就罢了,还教读书吗?白堂主让你读的书,你肯定不大喜欢。”
“确实挺枯燥,好几次我都读睡着了。”
林然端了热帕子上来,凌云釉拿了一条净手擦面,“男人读的无非是兵法、策论、谋略,读不进去也是正常。”
卞松月又翻了几页,渐渐得了兴趣,把书合上准备回去读,抬眼瞥到枕畔放着一本《捭阖策》,和她正在读的一模一样,她的目光很快溜到别处,接过林然端上来的帕子净手,“那些东西我哪里读得懂,现在读的是三个字三个字的,叫……叫《三字经》。”
“《三字经》是……他现在教你读的是这个?”她原想说《三字经》是小孩儿读的,又觉得说出来伤人,临时改了。
卞松月不以为意,“我现在和小儿学步没什么分别,他倒是想教别的,可也得我学得会啊!”
凌云釉拉她坐回桌前,夹了一块山药在卞松月碗里,“有件事我一直好奇。”
卞松月好不拘泥地吃了,发现这从未吃过的玩意儿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再夹了几块吃。
等吃完了,见她还是没说,扬起脸,笑了笑,“想问什么就说啊!隔了太久,都忘记了该怎么和我说话了?”
凌云釉低笑一声,“涉及烟雨堂,我是有些犹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松月搁下筷子,认真注视着她的脸,“你尽管问,能说的我定然不瞒你,不能说的,你定然不会问。”
她们两人之间的默契好像又回来了,要在从前,这些话,本来无需谁来说出口的。
“明昔的男宠叛逃,逃离前还毒瞎了明昔的眼睛,这件事里有两处值得探究,比如两人相安无事这么久,梁阿为何会突然下手?这是其一。我听说他被明昔关在扶风阁里,一个行动受限的人,哪里来的毒药?这是其二。”
卞松月用手指绞着一缕头发,这个动作凌云釉并不陌生,她的目光移到她的红色夹袄上——她一直记得她喜欢红色,衣裳大多都是红色,可林然给她说过,在烟雨堂里,紫色是松月小姐的专属色。
卞松月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好奇这个?”
凌云釉笑着摇摇头,“我并不是忽然好奇她。比起明昔,我对烟雨堂的另一个更好奇。”
“谁?”
“阳平”,凌云釉沉吟半晌,继续道,“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你应该还记得,我当初给你说,我入杀手堂,只为两个人,一个是丁嫦。”
卞松月反应过来,“另一个是阳平,你想杀他?”
窗外,忽然起了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我并不是好奇明昔。”
卞松月垂下眼帘,嘴角噙起一朵微笑,“那可巧了。”
凌云釉问道,“什么巧了?”
卞松月摇摇头,“那你可得考虑好,若是被白晋知道,他不会放过你。”
凌云釉望着她,“我考虑好了,你会告诉白晋知道吗”
卞松月瞟她一眼,“怕我告诉他,何不一早就别说。”
“当然是指望你能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既可以杀阳平,也能让白晋不怀疑到我身上来。”
长长的一缕发已经绞到了发根处,卞松月只好将整根松开,一缕发微微打着卷。“你容我想想,想好了告诉你。”
凌云釉道,“不急,我等了这么久,不愁再多等两天。我听说一干幽若里,白堂主最爱重的是明昔,明昔突然叛逃,想必也是受了有心人挑唆,女人的嫉妒心比蛇牙还要毒,眼下白堂主同你走得最近,务必小心。”
卞松月冷笑起来,“你也觉得他最爱重的是明昔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看着她,“我也只是听说。”
卞松月的眉目似乎一瞬间阴沉下来,她站起来,“我该走了。”
“我送你。”
凌云釉目送卞松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低声问林然,“林姐姐,你说,是她做的吗?”
林然收回目光,“我判断不出来,只是,对白堂主爱重明昔小姐这件事,松月小姐好像有些在意。”
凌云釉定定望着卞松月离开的方向,“她不是好像有些在意,是一定非常在意,她喜欢的东西就要独占,谁来分都不可以。”
林然有些担心,“她对白堂主这般在意,小姐刚刚又将阳平的事情告诉她,恐怕……”
“恐怕她会告诉白晋吗?”凌云釉摇摇头,“不会,即便我不出手,明昔也会出手,等她反应过来,一定会来说服我和明昔联手,比起白晋断去一只胳膊,她更在意的是明昔在白晋心中的地位,明昔杀了阳平,一定会惹怒白晋,她坐收渔利,有何不可?”
林然不解了,“既然小姐已经想到是这个结果,阳平的事,说与不说其实都没多大分别。”
凌云釉仿佛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犹豫了。”
林然见她思绪已经不在刚刚的问题上,便没有再问。
凌云釉喃喃道,“墨昀刻意放过苏沉,原来是因为这个!”
林然叹了口气,“小姐打的哑谜,我可解不出来了。”
凌云釉侧过头,望着林然,“林姐姐,刚刚她说她只读了《三字经》,你相信吗?”
林然道,“我想不出白堂主教这个有什么用?”
她脸上,淡淡的忧愁转瞬即逝,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呓语一般。“有些书也不是非要用读的,听也是可以的。我与她,或许是真的成不了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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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月见居的银霜炭快告罄了,林然一人掌凌云釉的起居饮食,大事小事都脱不开手,不得不拖到现在才去领这个月的份额。分炭的内务见是朔风堂来的,特地多拨了一些给她,她两句谢过,抱着一袋子银霜炭走了。
要说今天着实不是个合该出门的好日子,林然还没等走出院门,就被人叫住了。
期初她只当没听到,也没刻意加快脚步,该怎么走路还是怎么走路。谁知道那人尽管瘸了一只腿,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你聋了不成,叫半天了都没听到?”内务府的副总管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瘸了一只腿不说,还生了满脸麻子,着实有碍观瞻。
这满天星不是第一天打林然的主意,林然还在临芳苑时就被他瞧上了。奴才也分三六九等,她心里虽轻视他,但也知道,即便是现在被要去伺候云釉,自己也顶多是从底层爬到了中层,还是比满天星低了一层。
她微微低着头,状似害羞,实则是为了掩饰眼中的厌恶。“原来是徐管事,你唤了我很久吗?确实没听到,刚刚还被云釉小姐骂了顿,说我长了双耳朵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的,非要人喊上好几声才听得见。实在对不住。”
满天星本来比林然高那么一点儿,奈何瘸了只腿,看上去和林然一样高,可能还要更矮一点儿。他抬起他那像是被人打肿了的眼皮,先仔细打量林然的脸,发觉不知怎么得,这小妮子又比从前好看了。随后视线往下,望向被她抱在怀里的银霜炭,没忘顺便看看她那胀鼓鼓的胸脯,不觉咽了口口水,恨不得跟银霜炭调个位置。
他也不嫌会被银霜炭脏了手,伸手拨了两下,林然赶紧后退两步,看自己被她避如蛇蝎,满天星阴森森笑道,“怎么,现在调去伺候云釉小姐,就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
林然脸色微微泛白,“奴婢不敢。”
“你不敢?”满天星一掌打落银霜炭,看见林然胸前终于没了遮掩,便再她胸上捏了两把,林然胸前显出五道黑痕。
银霜炭砸出几星炭渣,溅脏了林然雪白的罗袜,她双手交叉在胸前,护住隐隐作痛的胸脯,泪花在眼里打转,比愤怒更多的是屈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满天星虚虚地捏了捏手掌,软绵绵的触感还没散完,只觉得意犹未尽。“说起你那主子,我记得也是从临芳苑出去的吧?”
林然紧紧握紧拳头,手心被掐出了月牙掐痕也没发觉。
“我上次远远见了她一眼,那身段那容貌,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可惜,在临芳苑的时候没被我遇上,不然……嘿嘿……”
想到当初没能尝尝凌云釉的滋味,满天星心里愤愤,看了一眼林然,色从胆边生,“今晚三更时分,来我房里,若是你敢不来,我就给花枝夫人说你这贱蹄子勾引内务,为月见居谋私利。”
满天星对着林然胸脯又咽了两口口水,正想再上手摸两把止止渴,见到远处有人向这边走过来,只得作罢。
“徐管事。”
满天星回过头,林然的脸色仍旧苍白,她手已经放了下来,垂在腰侧,头却一直低着。“内务府夜里要落锁暂不说,即便门大敞着,要去您房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传出去,奴婢还怎么做人?”
林然越说声音越低,满天星听她意思是在拒绝,脸一下子黑了,“我说了,你要是敢不来……”
“奴婢当然不敢不来”,林然赶紧打断他,“奴婢只是想换个人少的地方。”
满天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你识时务。”
林然嘴唇动了动,才又接着开口,“庵堂……平日里大多都是夫人会去,且都是定了日子的,晚上除了一些觅食的夜鸦,不会再有别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满天星一听眼睛都亮了,“就知道你这小蹄子是不安于室的,当着菩萨的面做这事儿,亏你想得出来。”
远处的人终于走近了,毕恭毕敬地跟满天星打招呼,偷偷盯了林然两眼,满天星敷衍着应了一声,等那两人走远了,才恶狠狠道,“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三更,你要是敢不来,可别怪管事我心狠。”
“奴婢不敢。”
满天星走了以后,林然动了动冰凉的手,看着散了一地的银霜炭,一粒一粒得捡进布袋里。
近来墨昀闲下来,日日监督着凌云釉练剑、练字、考察她功课,天不黑,是绝对不肯放她回去的。和卞松月会面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这几日不仅卞松月没来找她,连明昔那边都没有动静,天天被墨昀管着,她根本找不到时机去布局。
回到月见阁时,凌云釉已经累瘫了,林然提前烧好火盆,准备伺候凌云釉沐浴。
在林然给自己取发簪时,凌云釉从镜子里看到林然的脸色苍白无比,担忧问道,“林姐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白?”
“啊?”林然走了神,没听清,“小姐说什么?”
凌云釉觉得不对劲,转过头,盯着她看,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林姐姐,你的手好凉,是不是受风寒了?”
林然刚想说没有,凌云釉的手背就贴上了她的额头,探了一下,又抽回手往自己额头上贴了贴,“还好不烫。”
她认定林然脸色不好一定是因为受了风寒,没收了玉梳,把她往床上推,“姐姐今晚就同我睡吧,晚上万一发了高热,我也好照顾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里有这个道理?”林然坚决不肯上床。
凌云釉兀自帮她脱去外衫,蹲下来帮她脱鞋,林然赶紧缩回脚,“我自己来。”
凌云釉也不坚持,笑道,“终于有点儿精神了,你先休息,我先去洗个澡,今天被墨昀压着练了一天的剑,一身是汗。”
凌云釉转身要走,林然忽然叫住她,“小姐。”
凌云釉回头,“怎的?”
被子压在胸口仿佛有千斤的重量,林然有些气闷,她的脸色依旧很白,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盯着凌云釉的脸看。
凌云釉回过身来,往她走去,“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算了,我还是先让云叶姑娘来给你瞧瞧吧!”
看她转身要走,林然忙伸手拉她的衣袖,“不用叫大夫,我没事,真的。”
凌云釉蹲下来,趴在床畔,“林姐姐,你是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林然望了她一会儿,舔了舔干涩的唇,“我是想说,能来照顾你,我很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还记得初进临芳苑那一年,也是个总也暖和不起来的寒冬,她每晚都做噩梦,睡不好,身体也很虚,最初的时候三天两头感染风寒,一受寒就要引发高热,晚上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挣扎着醒来,就看到林然正取下她额上的湿帕子,对她笑道,“别怕,有我呢!天还没亮,你再睡会儿,捂一身汗出来,明天就好了。”
凌云釉从回忆里抽离,帮她掖了掖被角,不让风漏进来。“别怕,有我呢!”
等凌云釉请来云叶,林然已经睡着了。
凌云釉压低声音问云叶,“要不要叫醒她?”
云叶放下药箱,放轻动作,探林然的脉,“从她脉象来看,并没有感染风寒,可能是近来心事太重,思虑过多,还是让她睡吧!”
看云叶帮林然整理被角,凌云釉喃喃道,“思虑过多吗?到底是有什么事是不能同我说的。”
云叶宽慰她,“也许是不想让你担心,没事的。”
一夜相安无事,到了早上,林然按时醒来,拾掇好自己后,照常唤醒凌云釉,凌云釉夜里没睡好,做了一夜的梦,没精打采地坐在梳妆镜前让林然替她梳头。
一时,两人竟然都没有说话。
等凌云釉终于清醒点儿,林然也为她梳好了头发,探身过去拿珠钗,凌云釉先她一步拿了一朵玉簪花递给她。“林姐姐,昨晚云叶医女来替你把脉,说你心事太重,思虑过多,都怪我近来太忙了,都没注意到,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不要藏在心里,说出来,我一定可以帮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林然咬住下嘴唇,脸色又苍白起来。
凌云釉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刚想细问,外面有人再唤,“请问云釉小姐在吗?”
林然脸色白个彻底,凌云釉刚刚站起来,她就答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往外走,凌云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深深看了她两眼,“你就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
“小姐。”林然急急唤了一声,凌云釉却看也不看她,自己走出去了。
凌云釉走到垂花门前,见门前站着的是花枝夫人的贴身侍婢,她在临芳苑的时候是没机会同这等婢女说话的,但也不妨碍她知道对方身份,即便没说过话,也曾经远远见过脸。
嫣然语气恭顺,“清早来饶,奴婢十分过意不去,但也是奉了花枝夫人的命令,还望小姐海涵,请问林然姑娘在吗?”
凌云釉抿唇而笑,“原来是嫣然姐姐,林姐姐身子不大舒服,我让她休息一日,这会儿还没醒呢,姐姐有事同我说就是。”
嫣然也谦卑地回以一笑,“奴婢身份地位,哪配小姐这样称呼。说来也是一桩不大光彩的事,前两日花枝夫人心神不宁,总是夜半惊醒,昨夜二更左右,花枝夫人又被噩梦扰醒,硬是要去庵堂礼佛,求菩萨保佑,哪知道,徐贵那个下流坯子,把夫人当作相好的,夫人气急大怒,哪肯放过这下流胚,那下流胚吓破了胆,直说是林然姑娘害他。”
凌云釉联想到林然昨日的不对劲,在心里串联出前因后果,徐贵那破烂货,从前仗着身份净做些蝇营狗苟的事,现在竟然欺负到林姐姐头上来了。这种人连狗都不如,知道自己遭人算计了,肯定会死咬着林姐姐不放。
若是别人还好办,可那色胚冒犯的是花枝夫人,阁主正妻早逝,后来也没有再娶,身边就花枝夫人这么一个伺候的人,这事想要善了,怕是不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算了,见招拆招,硬着头皮先去看看再说。
想清楚了,凌云釉生怕林然跑出来认罪,对嫣然道,“林姐姐这会儿高烧还没退,要想问出什么来估计够呛,但这事儿牵扯到了花枝夫人,肯定不能让姐姐就这样回去。林然是在我跟前伺候的,奴婢做错了事,我这个当主人的也撇不开干系,我同嫣然姐姐走一趟,劳姐姐姑且等等,我先去换件厚衣裳。”
嫣然也怕她同自己为难,这位小姐是朔风堂的人,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见她愿意同自己走一趟,松了好大口气,“小姐去就是,奴婢在这里等着。”
林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自己惹出来的事,她不怕自己去担,好几次都想直接冲出去跟嫣然走,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并不是犹豫,这一去,可能再无法回来,至少,要同云釉告个别。
凌云釉走进来,林然一下子红了眼眶,“以后我不在,小姐”
见她一来就说诀别的话,凌云釉叹了口气,打断她,“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姐姐去给我拿件厚衣裳,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林然嗫嚅着,“我……”
“姐姐若还想好好待在我身边,就听我的话,若是想要害死我,现在就可以去认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大早凌彦就被自己的爱妾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从床上拉起来,得知自己的女人被人轻薄了,他表现淡漠,只回了一句,“下三滥的货色,杀了就是,你要是觉得一刀抹了不够痛快,擅刑堂百十种刑法,大可一一用过去,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停。”
花枝也不生气,“妾身知道阁主是怪我扰了美梦,但这事涉及朔风堂,若是我随便处置,事后,您又得怨我!”
说话间,凌云釉被嫣然领上来。
“凌云釉见过花枝夫人。”凌云釉问了好,多留意了两眼坐在主座上的人,如果她没有记错,她还在杀手堂时,就见过这个人。
莫非,他就是枭阁的阁主吗?那可不妙了,当时她不知对方身份,说话可不算客气。
她琢磨过劲,向凌彦行礼,“见过阁主。”
凌彦认出她就是那个轻功差劲的小姑娘,可并没有要点破的意思,问花枝,“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婢女?在朔风堂伺候的?”
花枝并没有见过凌云釉,嫣然小声提醒她,“这是朔风堂的云釉小姐。”
凌彦听见了,说道,“你就是墨昀要去的那个小丫头?上次夜宴的时候就想见见,没见到,倒是在这种情境下见到了。”
凌云釉进退有度,并不慌乱,“夜宴那晚本来是要去的,白天不小心喝了一壶菊花酒,醉倒了,这才没去,望阁主海涵。”
凌彦笑了声,“一壶菊花酒就能撂倒你,小姑娘,酒量和轻功一样差嘛!”
花枝夫人觉出意思来,皮笑肉不笑,“阁主以前见过这位云釉小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彦懒得理女人间争风吃醋那套,不耐烦道,“过会儿我要与墨昀论事,没多少时间留给你。”
花枝在心里冷笑:这是在提醒她别处置得太过,要给墨昀留面子。
凌云釉见状,先行开口,“来之前,嫣然姑娘已经将来龙去脉说与我听了,夫人,并非是云釉想要包庇下面的人,只是,林然从前一直在临芳苑伺候,人虽然不聪明,好在做事也算稳妥,明知道花枝夫人身份尊贵,还把主意打到夫人身上,不是在断自己后路?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误会?可否请夫人将徐贵叫出来,让云釉当面问他两句?”
花枝揭开茶盖漾开茶沫,慢吞吞饮了半杯,气氛在她的沉默中凝结,变得凝重起来。
凌云釉心里打着鼓,但面上却维持着沉稳的假象。她知道花枝夫人忌惮着她背后靠着的朔风堂,才会把阁主请来压阵。若是先机被她占去,后面想要翻盘定然是难上加难,还不如自己先发制人,让花枝夫人跟着她的节奏来走。
花枝放下茶盏,“听你的言下之意,是觉得我污蔑你那丫头了?”
凌云釉扫了眼凌彦,而后转向花枝夫人,“云釉只是想要个真相,看是徐贵仗势淫辱婢女却反咬一口,还是我堂中侍婢不知羞耻同人有染。夫人与阁主深明大义,必然不会因为女子命格低贱,就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花枝脸上隐有怒色,凌彦低低笑了一声,命令属下,“把人带过来,要是还没死的话。”
徐贵像一条去了半条命的野狗一样被人拖上来,只穿了一件里衣,嘴唇冻得发紫,血水把衣裳泡透了,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就要叫人怀疑拖上来的是不是个死人了?
凌云釉走过去,蹲下来细细瞧了他几眼。“原来真是这人。”
凌彦道,“你认识他?”
凌云釉站起来,“禀阁主,云釉入杀手堂之前,是临芳苑的婢女。临芳苑里的女子虽然是穷人家出身,但至少生来清白,想着干几年存够嫁妆,卖身契的期限一过,就下山嫁人好好过日子。可天不遂人愿,徐贵说她们生来就是伺候他那样的老爷的,统领临芳苑的徐嬷嬷说她们生来下贱,被主子们瞧上就是天大的福分,活该被蹂-躏欺-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彦的脸色冷了下去,望向花枝,“有这等事?”
花枝被反将一军,仍处变不惊,“早前听说是有这样的人,本来说宣徐嬷嬷来问,哪知道她得罪了烟雨堂的阳大人,被阳大人一剑处置了,没来得及。我已经叮嘱了卫兰,再遇这种淫-乱之事,必将严惩不怠。”
凌云釉道,“徐贵的作风怎样,多寻几个人问问便知。林然之前同我说过,她还没调到朔风堂时就总是被徐贵骚扰,昨日她去内务府领炭,我回去时就见她脸色不好,问她怎么,她只说受了风寒,晚上便真病了。听说徐贵是在佛堂冒犯夫人的,夫人阁主有所不知,徐贵这人好色不说,还喜欢在郊外办事,选在佛堂也不奇怪。云釉猜想,必定是林然昨日去领炭时遇到徐贵,徐贵寻了什么理由威胁她夜里到佛堂去。”
“是不是啊?徐老爷?”凌云釉一脚踩在徐贵渗血最多的那处,徐贵痛苦喊叫起来。
凌彦最厌恶的便是这等腌臜事,沉着脸问花枝,“需要我叫人来问吗?”
花枝的手在袖中紧紧攥起,本来想借此去找朔风堂的不痛快,她万万想不到那小蹄子这般厉害,把凌彦的性格秉性了解得这般透彻,反将她弄得骑虎难下。
徐贵即便是想辩解也发不了声了,这样也好,否则还要再同他周旋,多亏了花枝夫人把阁主搬了来,这番话也只能在阁主面前说才有用。
花枝的手心被她自己掐出两枚月牙,她赌气道,“妾身一人管阁中上百口人,吃穿住行大小事务都要妾身操心,这徐贵平日办事得力,看着也是个正正经经的人,从前也没人在我面前说过他的不好,若是他真的做了这些腌臜事,妾身也只能承认是自己能力不够了。”
果然是千年的狐狸,玩起聊斋来半点不马虎。自己倒是给了她一个叫苦的机会了。凌云釉等着看凌彦的反应。
凌彦非但不吃这套,反过来挖苦她,“夫人也确实够操劳的,用不用我再去娶一个进门帮你分摊一下?”
花枝抿紧嘴唇,愤愤得瞪了一眼凌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要拿来烦我,嫌我不够操心?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些腌臜事,再有什么传到我耳朵里,那少不得要找个人来帮你了。”凌彦耐性告罄,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凌云釉千算万算,没算准凌彦这个一阁之主对花枝这个妾室还真是有感情的,现在明摆着是要退一步,让花枝自行处理这件事,他不会再插手。
她想起初遇凌彦时,他那一番话,只觉得是个笑话。
“果然还是枕边风的威力大,别说只是个命同草芥的婢女,亲骨肉叫人欺负了,也只得忍气吞声。这位姑娘对一个婢女尚能如此情深义重,可算是打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的脸了。”
花枝先前还一副委委屈屈潸然欲泣的模样,见到从门口进来的人,脸色蓦然大变。
凌云釉满心的愤怒被好奇和惊艳取代,目前为止,卞松月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但跟门前那个
姑娘一比,也免不得要被比下三分,这姑娘才是真真正正的绝代风华。
“桑桑”,凌彦肃了脸色,“你怎么在这里?”
凌彦话音一落,人已经跃至门口,伸手去抓白衣女子的肩膀,白衣女子宛如一只灵巧的雨燕,腰肢一拧,一个转身就从凌彦的手上滑了出去,她冷哼一声,“自然是你那四个属下不争气,被我打晕了,我逃了出来。你别想再把我关回去。”
凌云釉被白衣女子轻盈的身法惊艳到,她发现阁主看起来生气,但下手却不重,甚至有些小心,像是生怕伤了这位姑娘。
凌彦板着脸,“我当初就该废了你的武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衣女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堂而皇之往里走去,她微微一笑,仿佛空中绽出千万朵梨花,“姨娘,好久不见了。”
花枝冷着脸,没说话。
凌桑见怪不怪,坐到凌彦方才坐的位置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了,才笑眯眯得开口,“好久没见,你还是如从前一般爱端架子,端了这么多年,还不嫌累么?”
本来要召三堂开会的凌彦,现下也不急着走了,冷着脸训道,“凌桑,你现在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凌桑脸上的笑容淡去,“谁叫我亲娘去得早,有娘生没娘教呢?”
说完这一句,她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凌彦满脸的怒色化为焦急,赶紧走过来,把身上的貂毛大氅脱下来披在凌桑身上,“前日去看你都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咳嗽起来了,是不是感染了风寒?”
一直没开口的花枝厉声命令嫣然,“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陈大夫来。”
凌云釉这才发现生得花容月貌的凌桑面上浮着一层不正常的苍白,只不过咳嗽了两下,阁主和花枝夫人就这般在意。
“底下的人是怎么照顾你的?”凌彦一手拍着凌桑后背帮她顺气,唤来属下,“把伺候小姐的人都给我砍了,重新选一批得力的。”
凌桑终于停止咳嗽,不悦道,“不过是感染了风寒,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做什么迁怒他们?你若是要杀她们,干脆连我一起杀了,我下到黄泉同我母亲团聚,她必然不会像你一样把我关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议事厅和墨昀争执了两句,凌云釉心里的气还没消,又被摇光请去墨昀的书房累骰子,凌云釉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忘了墨昀的身份,不敢造次太过。请来云叶给林然看伤,对凌桑嘱咐月见居哪里都可去,让她自便,就跟着摇光去了墨昀的书房。
过了一个时辰,墨昀回到书房,没进门,解下大氅的系带,“骰子累了多少了?”
摇光知道主人是在问云釉姑娘累骰子的进度,接过大氅,递过去一个暖手炉,“完成了大半了,主人再不回来,估计得拆书房了。”
桌上有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盒子,只有一个指节深浅,凌云釉需在这个盒子里,将一百颗骰子累成山形。
对着坍塌的骰子,凌云釉狂躁得抓着头发,像一头暴躁的藏獒。
每次都是这样,眼见就只剩下几颗,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明明她已经把动作放得很轻了,越往上,骰子的稳定性越差,她忍不住怀疑一根头发丝就能催毁这座骰子山的根基。
见到墨昀走进来,她的眼睛里绽出喜悦的光芒,以为终于能够从能把人逼疯的折磨中解脱出来。
墨昀抱着手炉坐在窗前,随便在案头拿了一本书。“继续,什么时候累好,什么时候再和我说话。”
凌云釉心里有一大堆厥词想放,可没办法,她既无法偷溜下山远走高飞,也没本事现在就把墨昀打一顿潇洒离开,所以只能忍下这口气。
奇怪得是,重新开始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困难,她的手比刚才更稳,凌云釉反思是什么带来了这种良性变化。
是心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瞬间茅塞顿开,一次、两次、三次……试到第二十次时,最后一颗骰子终于放上了山尖,她缓慢得往椅背上一靠,才发现长久得维持一个动作,左手臂已经酸疼无比。
她想吐一口气,又怕气一出口就会吹倒这座不中用的骰子山,忙闭上嘴,将吐出来的气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好了”,她都不敢太大声,侧过头望向墨昀背后的半开的窗子,才发现夕影西斜,已经是傍晚了。
墨昀放下书,用目光验收了花去她一下午的成果。“朔风堂接了新任务,赶赴平康救出威远大将军的独女扶宁,你与秦州明日一早出发。”
凌云釉消化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一巴掌拍在桌上,折磨了她一下午才累好的骰子山轰然崩塌,好几粒骰子咕噜噜滚下了地。
“你明知道”,凌云釉眉峰紧蹙,目光冷了下去。
墨昀缓慢地偏过头,视线栖落在她盈满怒气的眼睛上。“我不是在同你商量,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学会怎样服从命令。”
除了愤怒,凌云釉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三天,再给我三天时间,求你。”
她后悔把时间花在等待上,卞松月不来找她,明昔不来找她,她竟然也能不动如山,耐着性子同她们磨,她那么自信明昔一定会同她合作。
现在是明昔恨意最盛之时,就算她无法下定决心除掉阳平,她也有把握激她出手,她连激怒明昔的话术都想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便是任务顺利,她紧赶慢赶,再回到枭阁也至少要耗去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明昔冷静下来,如果她最终选择息事宁人继续忍让,再想杀阳平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墨昀毫不动容,依然用他那沉稳的声线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你记住,在接收命令之时,作为属下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执行任务不是赶集,你只能回答‘遵命’。”
凌云釉瞪了他半晌,转身向外走。
门砸出“砰”得一声巨响,接下来,是什么被砸碎在地的声音。
摇光小心翼翼推门进来,把手里的玉簪残尸捧给墨昀看。
“又是玉簪?”墨昀随意瞟了一眼,“一顿脾气值一百两白银,金贵。”
徐飞白正沐着香香浴,听贴身暗卫说起墨昀书房发生的事,一把扯下敷在脸上的湿帕子,激动问道,“都这样了,墨昀还没把她发配去喂猪?靠!凭什么当年小爷冲他发顿脾气,就得去喂两个月的猪?”
凌云釉一踏进月见居,再控制不住暴脾气,扯下珠花扔在地上,拽下耳环扔在地上,一步一扔,两下就将浑身上下的饰品扔得一样不剩。
林然在房里等了她半晌,听到声响忙迎过去,看到甩得一地的发饰耳环,抿紧没有血色的嘴唇,一声不吭。
凌云釉犹不解气,回到房里,只觉得什么都碍眼,把桌上的茶盏挥落在地。
听着瓷器的碎裂声,她方才觉得有些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深深呼了一口气,她面对门口坐在雕花凳上,看到门边面无血色的林然,她知道自己吓着她了,过去拉起她的手,触手冰凉,“林姐姐,你不要多心,我不是针对你。”
“奴婢惹了事,小姐生气也是应该的。”
凌云釉头疼得厉害,后悔不该当着林然的面这么冲动。
“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我在墨昀书房垒了一下午的骰子,然后被他告知明天就要和秦州去平康执行任务,我是为这个生气。”
林然挣脱她的手,把珠花耳环天蚕佩拾起来,小心翼翼捧到凌云釉面前,“小姐先看看有没有摔坏。”
凌云釉接过来满不在意地扔在桌上,又去握林然的手,“林姐姐,云叶姑娘来帮你瞧伤没有?”
林然的袖子被凌云釉掀开一点儿,显露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血色鞭痕。
凌云釉暗自心疼,怕林然冷,极小心地拉下袖子。“恶毒的夜叉罗,下手这么重。”
林然心中隐隐不安,“得罪了花枝夫人和二小姐,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就过去,都怪我。”
想到明天要出发去平康,凌冬可能会趁机来找茬,凌云釉的头就更疼了。
“林姐姐,你这般聪明,为何这件事办得这样糊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受辱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林然拼命压抑痛苦,失了血色的唇被她咬出了血。
凌云釉看着她,“如果你提前告诉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林然垂着头,不看她。
“我会以他冒犯我为由,一剑刺穿他的心脏,甚至不需要使手段,杀他只需要一剑。我背后有墨昀,有朔风堂,他不过是靠讨好花枝夫人耀武扬威的一条狗,花枝夫人一定不会为了一条狗跟朔风堂过不去。林姐姐,为什么你还不明白,我已经不再是临芳苑那个对谁都要忍让十分的下等婢女了。”
林然两手交叠在小腹前,左手无意识得抠着右手指节。“我不想给小姐添麻烦。”
凌云釉的目光没有漏掉她的小动作,眼见她右手中指无名指被抠得通红,凌云釉没有办法,手伸过去拉开她的左手攥在掌心里。
“林姐姐,刚进临芳苑,我只懂得看人脸色,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是你带着我,一点一点地教,那时候,你嫌我麻烦了吗?”
林然始终垂着头,不肯抬起来,只是左手正在一点一点得暖和起来。
“所以,云釉也永远不会嫌你麻烦。”
***
裴云从药囊里拿出一粒丸药,墨昀递过去一杯温水,他端起来和水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负气离去没多久裴云就过来了,现在,书房里就剩了他们两个人。被凌云釉一掌拍得到处都是的骰子已经被摇光收了起来,总共一百零八颗,还差了一颗,一直没找到。
这书房里发生的事情早就有人告诉了裴云,他过来看到墨昀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好笑,“要不说是堂主眼光好,随便一挑就挑来一个这么有个性的姑娘。”
想到凌云釉,墨昀就头疼。“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挑女子入朔风堂,就是这个原因。”
裴云打趣道,“连徐飞白那混世魔王你都收拾得了,说这种话可不像你风格。”
墨昀拨亮灯芯,“那不一样,失了分寸,容易产生误会。我如果真的下手狠了,她能立马缩回壳里,什么情绪都不显露,反而更不好办。”
裴云记起来墨昀初次遇见凌云釉是在百蛇林里,“这姑娘性格果决,敢想敢做,逃过一次,必然会逃第二次。”
墨昀却毫不担心,“只要阳平不死,她就暂时不会逃。”
“所以,你才这么着急派她出去?”裴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次任务派出凌云釉的用意所在。
天刚擦黑,寒风夹着冰刀从窗户灌进来,墨昀走过去将窗户关严,把手炉塞给裴云。
“无论出于哪方面考虑,阳平都不能动,至少不能由朔风堂里的人沾手,现在还不是公然与烟雨堂结怨的时候。这是一方面。”
裴云道,“你还有其他考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你还不知道。”看他反应墨昀就明白过来,他还不知道凌云釉触怒花枝夫人的事,于是将早上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裴云也忍不住想要叹气,“以花枝夫人的秉性,这事还不算了。你考虑的是对的,一旦被花枝夫人抓到把柄,定然要借着这件事挑拨烟雨堂与朔风堂的关系。眼下的形势,三堂心照不宣,的确不能因为深闺妇人的私心,把冲突挑到明面上来。”
“阁主,不好了。”摇光敲了三下门,语气里携着罕见的焦急。
摇光一向稳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裴云和墨昀对视一眼,墨昀道,“什么事?”
“刚刚福伯莳花时不小心踩滑,摔了一跤,已经叫陈大夫过来看了,情况不大妙。”
“什么?”裴云一下子站起来,起得太急,气急攻心,剧烈喘了起来。
墨昀赶紧从药袋里倒出一颗药丸给他服下,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你先别急,过去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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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当初为啥要想出这么多条支线啊,填坑填得吐血,偶像日更成为了我日更的动力,只想快点写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墨昀和裴云赶到时,陈大夫已经给福贵施过针灸了。
裴云冲到床边,看见福贵紧闭双眼,还没醒,担忧问道,“陈大夫,福伯怎么样?摔得严重吗?”
陈大夫收起针灸袋,一抬头,墨昀就对着他摇了摇头。他心领神会,道,“磕到了后脑勺,已经施针止了血,暂时没有性命之危。”
裴云追问道,“福伯年事已高,真的没有危险吗?”
陈大夫暗自叹了口气,找了个更有说服力的说法,“毕竟磕到了脑袋,里面有血块也说不定,但也要等他清醒过来,才好下判定。别担心,现在我可以向你保证,暂时不会危及性命。”
裴云心下存疑,但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再问也问不出多的,陈大夫行医数年,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比他医术更高的,既然他保证没有性命之危,他也不必再疑神疑鬼。
墨昀接口,“陈大夫,福伯他需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说不好,短则一天,长则两三天,都有可能,若是明天还醒不过来,那就得考虑脑子里有病灶这个可能,你们也别太担心,稍安勿躁。”
裴云替福贵理了理被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墨昀见陈大夫收好药箱要走,送他至门口,陈大夫忽然转过身,看了一眼墨昀,又看了一眼裴云,用两个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不能贪,也不能执,顺其自然得好。”
这句话在墨昀与裴云心上都激起一圈涟漪,墨昀眉眼冷峻,双唇间抿出一条细线来,什么话也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福贵发间的几星雪白灼伤了裴云的眼,为什么他从前没有发现福伯老了这么多了。一时间,胸口憋闷起来,他难受得捂着胸口,又怕被墨昀与陈大夫看出端倪,手不着痕迹地移到身侧。“多谢陈大夫劝慰。”
陈大夫悠悠叹了口气,看了眼墨昀。
墨昀直觉他有话要同自己说,“我送送您。”
直到走出朔风堂,墨昀终于忍不住问道,“陈大夫,福伯真的没有性命之危吗?”
陈大夫摇了摇头,“你要有心理准备。”
经年累月砌出的淡漠在这一瞬间瓦解,墨昀绷紧的肩线也不像原来那般平整。“陈大夫,请您务必尽力一试。”
陈大夫叹息一声,“刚刚那番话我不仅是说给裴云听,也是说给你听的,老堂主走了很多年了,何苦还这么执着?”
朱红的高墙下堆着一团洁白的雪,角落里立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雪人,用两颗石子当作眼睛,一截树枝当作鼻子,几粒花生米凑出一张微笑着的唇,雪风一过,吹歪了雪人的鼻子,檐角下的铜风铃叮铃铃响个不停。
墨昀弯下腰,为雪人扶正了鼻子。
“我放不下。”他舍不得放开最后一丝牵系,他怕蛛丝般脆弱的线一断,关于老堂主的一切就再也没有来路可寻了。
陈大夫不知道再劝什么好,想起自己那宝贝徒弟,对墨昀道,“消息先捂着,暂时别给裴云说,听云叶说他最近的状况不是很好,我明日找她商量一下看要不要重新换药。对了,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个人,我后来想起来,我曾经见过他,这人邪得很,精通旁门左道,说不定还真的能有办法。但也不能完全信赖他,去药王谷最好把云叶也带去,那丫头年纪虽轻,但过目不忘,天底下三分之二的医书医典都被她记在了脑子里,即便不会用,但也能知晓个大概,有她在,稳妥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昀本就有如此打算,“好,让云叶姑娘那边准备准备,下个月我就让人护送裴云同她前往北越。”
陈大夫点点头,“好,我明日就跟她说。”
墨昀道:“天黑了,我还是让人送您回杏林馆吧!”
陈大夫接过摇光手里的灯笼,笑道,“虽然人老不中用了,但好在身子骨还健壮,别担心,回去吧!”
陈大夫提着灯笼慢慢走远了,昏黄的光照亮了满地的雪,印出一道蹒跚的影子。
墨昀静静凝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言。
***
裴云回到自己的寝院,云叶已经等候多时了,她每晚要来替裴云扎一回针,已经坚持了六日,这是第七日。
裴云平躺在床上,云叶如往常一样,掀开他的上衣,露出光-裸的胸膛,她摊开针袋,从里抽出一根最细的银针,找准了穴位,飞快插下去。
她下针极快极准,裴云没有感受到多少痛楚。“今日的针好像比往常多了几根。”
云叶帮他理了理被子,拿热帕子净了手,才回道,“脉象不稳,你现在最忌大喜大怒大悲,但骨肉天伦,乃人之常情,我就不劝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窗外的雪下大了,屋里虽然烧了地龙,但裴云眼下身子正虚,受不得风,云叶走过去,想要把窗子关上。
“别关。”
屋檐下的黄色灯笼随风晃动,密集的雪花在被灯光照亮的一角虚空里,飞舞轮转。
云叶望了他一眼,只掩上了半扇。
她回到床边,低声问道,“想老堂主了?”
“嗯!”裴云的脸上总是生不起血色,肤色比窗外的霜雪还要晶莹。
差不多该收针了,云叶一根一根拔-下银针插-入针袋里,仔仔细细地理好被角。起身走到灯架旁,取开灯罩,用银剪剪灭了烛火。
屋子里立时暗了下来,借着窗前漏进来的灯光,裴云的脸部轮廓清晰可见。
感受到她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裴云温柔笑道,“又要讲故事了?”
“猜对了,明天喝药的时候赏一颗蜜饯吃。”云叶在一室幽静中,笑着看他。
“又是佛经里的故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叶如往常一样,手伸过去,掌心覆在他的眼睛上。“又猜对了,赏两颗蜜饯。”
裴云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清幽的药草香气,朦胧的睡意袭上脑海。
“有一妙龄少女,在庙会里偶遇一名男子,日夜思慕,于是日日在佛前祷告,只求再见男子一面。佛祖感念少女的痴情,告诉她,如果她愿意舍弃现在荣华与安定,经历五百年的修行,便可以再见男子一面。少女化身郊外的一块大石,历经四百九十九年的风吹日晒,在最后一年,被城里的采石队采去修建石桥,石桥建成的那一日,她等了五百年的男子终于从桥上走过。佛祖问她是否满意,少女说如果她被铺于石桥的正中,就可以触摸到他了。为了这个愿望,少女又修行了五百年,这一次,她化身于官道上的一棵柳树,那日日光毒辣,男子来到树下乘凉,靠在树身上睡着了。男子走后,佛祖再次出现,告诉少女如果她愿意再修行五百年,她便可以嫁男子为妻。这一次,少女拒绝了,她问佛祖,男子现在的妻子也曾像她一样,等了很久很久吗?佛祖微笑着点头,他告诉少女,这样很好,有一名男子为了看你一眼,已经足足等待了两千年。”
裴云的呼吸均匀和缓,大概已经睡着了。云叶拿开手掌,再次细细得替他理好被角,想要起身过去关窗。
“五百年化身石桥得见一面,五百年化身柳树得碰触一次,加起来是一千年,再添五百年是一千五百年,为什么另一个男子等了两千年?”
云叶没想到他还醒着,回过头去,两人的视线在黑暗里的某一点交汇。
她背起药箱,笑起来,“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
夜里墨昀睡不着,从七楼一层一层拾级而下,穿过游廊,转到后院。
这个季节,月季是不会开花的,冬雪簇拥着带刺的根茎,墨昀在一株月季旁找到一个脚印,旁边的一小片月季倒在一旁,福伯大概是在这里踩滑摔倒的。
墨昀将倒下的月季扶起来,手指不小心被花刺扎破,冒出细细的血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寒夜更深露重,墨昀出来没有带暖手炉,一双手已经被冻得麻木了。
他往回走,来到一排屋舍前,正中那间是福伯的屋子,老堂主过世以后,福伯独自住在这里,也不觉得孤独。好几次他放心不下,要派人过来伺候,都被福伯坚持拒绝了,所以,到现在,这一处,也只住了福伯一个人。
墨昀推门进去,留守的是一名花匠,平日同福伯亲近,主动要求留下来照顾福伯。这会儿靠着床,手撑着腮,正闭着眼睛打盹。
墨昀一走近,他就醒了,赶紧起来行礼。
墨昀微微颔首,“你回去睡吧,这里我来守。”
花匠不敢违令,退了出去。
福伯平日里节俭,桌上只放着一盏灯油,灯油就快要见底,中间插一股细细的棉线,上面跳动着一小簇火光。
墨昀在屋子里找了找,找到一瓶清油,倒在装灯油的瓷碟里,把棉线朝外拨出一截。袖子不小心沾到了灯油,印出一小团黄褐色的油渍,他不由蹙紧眉头。
“不能喝!不能喝!”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换件衣服再来,床上忽然传来声响。
墨昀以为是福伯醒了,忙走过去,低声唤,“福伯。”
福伯闭着眼睛,只重复着同一句话,并没有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爷,不能喝,里面有毒。”
墨昀的眼皮抽动两下,忙俯下身问,“什么有毒?”
“药,药里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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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说:师父,为什么陆竹死之前说,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从桥上走过?
方丈说:佛陀弟子阿难在出家之前,在道上遇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这少女?阿难回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这少女从桥上走过。
方丈说:那他对你很好啊!
细雨说:方丈说,我还有这个福分吗?
方丈说:去,死者乃为生者开眼,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未来已成现在,现在已成过去,随心去吧,看能得否。
以上片段出自电影《剑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亥时一刻,天子脚下的帝都平康已经进入宵禁。
守备府最隐蔽的一个厢房周围,一队侍卫轮番巡逻,隐隐有丝竹之音传来,侍卫长放完尿,提上裤头,拍去肩上雪花,对着副侍卫长抱怨,“妈的,那群孙子在前厅吃香的喝辣的,留下我们这些弟兄在这儿苦哈哈地受冻,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副侍卫长好言相劝,“官大一级压死人,谁叫我们没这命呢!”
说完,并起两指在嘴上拉一条缝,又向旁侧指了指,“哥哥小心说话,前厅招呼着的可是大理寺来的,比咱们秦大人还要大一级呢!若是被他们的人听了去,咱哥俩指不定吃不完兜着走。”
侍卫长“呸”一口,吐出一口痰。“老子管他从哪个鸟地里来的,老子们在沙场冲锋陷阵的时候,他在跟他婆娘滚被窝,这会儿老子们在后面受饿挨冻,他在前面睡姑娘,妈的!”
侍卫长吐出一口吐沫,回身看见厢房里还亮着烛火,叉着腰,舌头在上排牙齿上舔了一转,“这里面关的是威远将军的独女吧?白天我看见了,哟,那姿色哪是前面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明天就移交大理寺了,自己不用也要便宜别人,不如咱哥俩儿”
侍卫长舌头抵上上颌,发生一声弹音,那双眯着的眼睛里绽出淫-邪之光。
副侍卫长惊讶于这老兄的色胆包天,忙低声规劝道,“不可啊!这可不是一般的犯人,若是出了事儿,我们加起来两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人。”
被他这么一提醒,侍卫长的色胆被吓退了一半,但又不愿意在副侍卫长面前认怂,正要找个由头找回点儿威风,猥琐的蛇眼一斜,大声喝道,“站住!”
副侍卫长寻声看去,一个着侍女打扮的女人提着一个食盒往厢房走去。
侍卫长叉着腰走过去,“干什么的?”
侍女微微低着头,“给里面的小姐送饭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侍卫长看了眼侍女手里的食盒,目光转回她身上,“这个点儿了,送什么饭?”
侍女轻轻得咬了咬嘴唇,显得有些局促,缓缓抬起头来,“大理寺的大人吩咐了,不能叫里面的小姐饿着冻着,晚饭送进去,又原封不动得被拿出了出来,夫人……夫人说让亥时再送一次。”
侍卫长抬起眼皮从侍女的腰扫到脸上,他伸长舌头舔了舔下唇,“怎么我之前没见过你?”
侍女羞怯地低下头,“奴婢是在夫人跟前伺候的,一直在内院。”
侍卫长叉着腰围着她转了一圈,瞧见这姑娘的腰细得好像他一手就能握住,一张脸也生得娇俏动人,露出的一截脖子比猪油还白,不禁下腹一热,咽了口唾沫,生了邪念,“把食盒打开,我要验验。”
侍女揭开食盒,最底下是一层烧热的炭,第二层装着一碗蟹粉狮子头,一碗锅贴鱼片,最上面是一碗白饭,一叠腌黄瓜。虽不至于丰盛,但也绝对不是一般钦犯享有的待遇。侍卫长暗暗后怕:刚刚精-虫上脑,生了歹念,幸好副侍卫长提醒了他。要是里面的人出了事,他一家老小的小命怕都难保。
侍卫长把盒子盖回去,见这侍女花容月貌,不占点便宜实在是不甘心。
“为防你身上带着什么,我们得先搜一遍身,例行公事,请姑娘配合。”
侍女脸颊绯红,怯生生道,“奴……奴婢身上什么都没有,官爷别搜奴婢的身子。”
侍卫长脸一黑,“你身上若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还会怕官爷搜你身?说不定就是哪里派来的奸细。”
“奴婢没有。”侍女眼中盈泪,模样十分可怜。
侍卫长往前踏一步,“那你就让官爷搜一搜,要真的无辜,官爷肯定也不会冤枉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侍女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珠钗,那珠钗极为普通,样式也老旧,装饰的花瓣上彩漆斑驳,显然是戴了许多年。“再耽搁菜就冷了,这菜官爷也验过了,不如让那位官爷先送进去,奴婢随官爷去验身便是了。”
侍女楚楚可怜的模样已经耗尽了侍卫长的耐性,侍卫长冲副侍卫长吩咐,“六子,你送进去。”
副侍卫长的目光一直在侍女的珠钗上流连不去,听人叫他,才魂不守舍地“嗯”了一声,伸手去接食盒。
侍女望着他,一瞬间眼神变了,声音同方才无异,“官爷小心,别打翻了。”
副侍卫长紧紧捂着食盒底部,再次看了眼她头上的珠钗,转身往厢房走去。
副侍卫长一走,侍女对着侍卫长,模样楚楚可怜,“奴婢不进去了,也要验身吗?”
侍卫长不耐烦,“那当然,官爷从前没见过你,万一你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我怎么跟上头交差?”
侍女局促得看了看几个巡逻的官兵,那些人早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大多数都面无表情,有两个朝她投来同情的眼神。
侍女声如蚊呐,“这……这么多人呢!那边……那边有个石林。”
“你跟我过来。”侍卫长面上虽然表现得严肃无比,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本来只是想借搜身的借口摸两下,没想到这侍女这么怕事,那片石林黑漆漆的,去到那边,那可就方便多了。
距离石林越近,也就越黑,晚上几乎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侍卫长急不可耐,但又怕这傻女人叫嚷惊动了其他人,到了石林,还准备再往里走一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官爷,您瞧着这么威风,官衔一定很大吧!”
侍卫长哪来的官衔,却不肯失了威风,“目前是没有,不过,早晚是要轮到老子升官发财的。”
侍女冷笑一声,“这样说就是小喽啰了,秦州说官大的不能动,小喽啰随意。”
侍卫长觉得不对劲,“秦州是谁?”
侍女手中现出一把匕首,她饶有兴味地夹着匕首在指尖转动一圈,才慢吞吞拔-开刀鞘。
侍卫长看见前方的假山石上印出一抹白光,忽然明白了什么,随着他一扭头,鲜血从他颈上飞溅而出,喷在一侧的假山石上。
凌云釉借他的衣服擦干净匕首,语带厌恶,“记得问问阎王爷,说不定他会告诉你。”
侍卫长一走,管事的只剩下副侍卫长。
一个公门打扮的人的人忽然出现,“左中丞现在要提审里面的人,特命我过来领她过去。”
守卫知道这位大理寺的左中丞大人是色中恶鬼,这都要入夜了,说提审,谁信呐!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守卫犹豫道,“可秦大人有吩咐,没有他的命令,里面的人不能踏出这里半步的。”
来人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亮给守卫看,“明日就移交大理寺了,官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亮出来的是大理寺的令牌,守卫暗骂左中丞无耻,想玩女人又不在自己地头上玩,今夜偷偷过来,怕是早惦记上了。守卫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要不!小人先去秦大人那里知会一声。”
这时,副侍卫长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守卫头上,“蠢货,大人就在前面招呼左中丞大人,他能不知道,把门打开。”
既然头领发话,侍卫也松了口气,连声应是,掏-出钥匙开锁。
听到开锁的声音,扶宁惨白着脸,一下子站起来,“你想要干什么?”
携着大理寺令牌来的男子微微笑了笑,看起来不似外面的守卫那般粗放,反而有种儒雅的书生气,“我家大人要问姑娘一些事情,烦请姑娘同我们走一趟吧!”
扶宁死死扒着床柱,“不!我不同你走。”
儒雅男子一改先前的温和,眉目间泛上阴鸷,走过去狠狠将她从床上拽起,“这可由不得你。”
伴着扶宁的挣扎叫喊,守门的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不敢吭声。直到人被拖出去老远,其中一个守卫才犹豫着问副侍卫长,“要不,还是向秦大人汇报一声吧!”
副侍卫长面色隐有不安,回头瞪了守卫一眼,“大人这会儿正陪着几位大人寻欢作乐,谁敢这时候去打扰?要去你去,老子才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站在右边的守卫叹了口气,“明日就移交大理寺了,文书上都盖了印了,在自己地头上想做什么还怕做不成?那左中丞还巴巴得连夜跑来。”
前面那名守卫啐他一口,“你懂什么?大理寺里,上有大理寺卿,跟他平级的有右中丞,想做什么,哪有这里方便。话说回来,威远将军立了多少战功,若不是他,北边早被蛮子给占了,现在给安个图谋不轨的反名,也不怕边关将士心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右边的守卫跟着叹息一声,“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鸟打完了,弓就没用了。我听说威远将军本来已经叫人把那姑娘接走了,哪知道中间被人截了胡。”
副侍卫长开始一直没吭声,见两人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低声喝道,“都闭嘴,什么话也敢拿在这里说,这话若是传到上面人的耳朵里,全家老小都得跟着你们遭殃。”
两人听后一阵后怕,不安得瞅瞅上司的脸,再不敢吭声了。
这夜,平康的风里夹杂着肃杀之气,凌云釉换回衣裳,跃出守备府的墙头,在苦无一人的街道上奔跑起来,她与秦州约在守备府背后的巷子里汇合。
秦州身旁跟着一个姑娘,想必就是威远将军的独女了,她看着那张有些熟悉的脸,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她。
抚宁也认出了她,“姑娘,我们见过的。”
凌云釉刚想说什么,听到纷杂的脚步声传来,她与秦州对视一眼,知道守备府里的人已经发现了。
秦州在四周逡巡一转,即便追兵在后,他也并没有显露出半点慌乱,他指了指左边的巷口,“那边分道最多,你带着这位姑娘先走,见机行事,我去引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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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架空处理,这些机构名称实在是编不出来,就还是沿用历史上有的吧!大家莫太较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徐飞白闲得无事,去墨昀那里蹭了一顿午饭,吃完饭,墨昀要回书房看书,他跟了过去。
“厉寒要回来了?”徐飞白难得这么正经。
墨昀手里的书翻过一页,“他在平康潜伏了五年,墨琮托我查的事已经查得差不多,继续留在那边太浪费,是时候回来了。”
徐飞白伸长脖子往墨昀那头凑过去,“凌大小姐还没回比目崖,确定现在让他回来?”
“她需要一个答案,厉寒需要一个了结,正好。”墨昀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手里的书。
“孽缘。”徐飞白从水晶盘里抄起一个脆柿子,啃了一口。
在墨昀书房啃完一个柿子,徐飞白又背着手在房里走了一转,秦州走了,他闲得发慌,墨昀又不理他,无聊地转了两圈,实在是忍不住,走到墨昀跟前儿,“再宅下去,我脑袋上就要生蘑菇了,你最近是不是惹阁主生气了,都不派活给朔风堂了,小爷白吃白喝,心慌得很啊!”
“实在无聊,就去练练黑卫。”墨昀好心地给他提了一个建议。
徐飞白最烦带人,“伤筋动骨一百天,小爷还是继续卧床休息吧!”
徐飞白走后,摇光端茶上来,给墨昀斟好一杯。
墨昀合上书,“福伯病重的消息传出去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摇光退到一边站着,“传出去了,阁主现在应该也知道了。”
论洞察墨昀心思这点,整个枭阁里,挑不出比摇光做得更好的,自那日墨昀让他放出消息后,没过多久,他就反应过来主人的真正用意。
主人在怀疑老堂主的死因,如果老堂主不是病死的,与他有恩怨,又敢对他下手的人,身份必然不低。
老堂主走后没多久,烟雨堂的前任堂主也跟着病死了,前文书堂堂主还活着,剩下的就是阁主了。
摇光虽然有此猜测,但他什么也不敢问。
墨昀站起来,“走,去看看福伯。”
墨昀到了没多久,凌彦就来了。
老堂主还在世时,凌彦与他最为亲厚,福伯是贴身伺候老堂主的人,眼下摔成这样,过来看看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墨昀正哄着福伯喝药,见凌彦进来,将药碗递给摇光。
凌彦摆摆手,“我过来看看,你继续喂。福伯年纪大了,怎么也不派人多盯着点儿,现在可有好些了。”
墨昀从摇光手里拿回药碗,“摔了一跤,下不来床不说,神志也不清楚,总是说胡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舀了一勺药喂到福伯嘴边,“来,福伯,药再不喝就凉了。”
不知道平平常常的一句话里,哪个字触动了福伯的神思,一瞬间,他激动得挥开药勺,褐色的药汁洒在墨昀的衣裳上。
“不能喝,药里有毒。”
摇光忙要为墨昀擦拭,墨昀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好,我们不喝药,我让摇光去换碗糖水过来。”
摇光端过药碗,福平浑浊的眼里聚不起半点神采,如同一汪浑浊的死水。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手上没力气,试了半天都起不来,墨昀按住他,“福伯,院子里的花都有人管,您别着急,等养好身体,我就不拘着您了。”
福伯执拗得去掰墨昀的手,“老爷还没吃饭呢,我得过去伺候他。”
“他一直是这样?”凌彦手里盘着铁核桃,铁核桃的外皮早被磨得溜光顺滑,纹路都看不见了。
墨昀一边安抚福伯,边答道,“有时候连我也不认得,要么念着药里有毒,要么念着要去给老堂主做饭,反反复复就是说这些。”
福伯渐渐安静下来,嘴巴翕动几下竟然又睡过去了。从前他总是感叹人越老越不需要睡觉,比鸡醒得还早,自从在月季地里摔了一跤,一天当中,大半的时间都是睡过去的,睡着了说梦话,还是那句“药里有毒”。
凌彦走去床边,“他怎么老是说这一句。”
墨昀掖好被角,“我也好奇,我来朔风堂时福伯就伺候老堂主好多年了,是不是以前有人给老堂主下过毒,所以福伯才一直记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彦细细回想,“我跟裴先年轻那会儿也和你们现在一样,刀山剑海里滚过来的,中过毒也不奇怪。我印象里,裴先有次去滇州剿匪,匪窝里有一个人擅长用毒,裴先不小心着了道,差点交代在那里,幸好遇到一个大夫用银针暂时封住了毒,不让毒液流窜全身,回阁以后,陈大夫花了好大功夫才研制出解药。福伯嘴里念的,会不会是那一次?”
墨昀道,“朔风堂接的都是和朝堂有关的任务,怎么剿匪也要派老堂主去?”
凌彦道,“滇州那鸟不下蛋的地方,匪比官儿厉害,那匪窝所在地势易守难攻,加上里面不少能人异士,朝廷派了两拨人过去,全部折了,一个都没回来。”
不算江湖纠纷,也算是朔风堂份内的事。墨昀又道,“老堂主必然不会蠢到去沾土匪窝里的食物和水,更不可能是药,况且中毒时,福伯并不在身边。”
“会不会是因为神志失常,导致记忆错乱,他记着裴先中毒,这两日你们又总是端药给他喝,就自发得以为裴先是喝药中毒的。”
墨昀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这个话题到这儿就续不下去了,凌彦事务繁忙,站起来要走,起身时忽然又问,“听说你打算把厉寒召回来?”
墨昀答道,“朔风堂折损了黑卫和两名一等杀手,正是用人之际,让他继续待在平康也是屈才,不如召回来帮我。”
凌彦斜乜他一眼,“还没死心呐?”
他问得隐晦,墨昀也猜到了,“迟早的事,只是时机问题,阁主答应过的。”
凌彦冷哼一声,“你对他这么好有什么用?日后不说他能不能记着,他娘可不会承你的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和他娘之间没什么情可言。”
盘核桃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凌彦看着他,“你还没有忘记那桩血仇,好事儿。”
说完,盘着核桃往屋外走去,墨昀在背后喊住他,“凌桑的事阁主要管我不拦着,但厉寒,你不能碰。”
凌彦回过头,周身的气息有了难以觉察的波动,他静静看了墨昀两眼,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连他一个身子埋了半截的糟老头子都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生不起气,只好抬起食指冲他指了指,“我这辈子的好脾气一大半给了凌桑,一小半给了你,恃宠而骄也得有个度,不要总拿‘不能’来威胁我,哪天我真生气了,哄不好的。”
墨昀道,“我也一样。”
凌彦有些不明白,挑高眉毛,“什么?”
“哪天我真生气了,哄不好的。”墨昀把最后一句话原封不动得还了回去。
凌彦是揣着一肚子的气走的,摇光重新端了药走过来,墨昀回到福伯床边,“已经睡了,先放着吧!”
***
凌云釉这头不大好过,扶宁被带出守备府后,很快他们就被发现了,重大人犯丢了,守备府里的人哪肯放过他们,加强兵力在城中挨家挨户得盘查,客栈不能去,酒楼不能去,这么大一个平康城,不知道哪里可以容身。
凌云釉的脑袋瓜被饿得有些转不动,扶宁不会武功就算了,相貌又那么挑眼,没办法,凌云釉打晕了两个乞丐,扒了他们的衣裳,往扶宁脸上抹了两把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扶宁自小锦衣玉食,皮肤养得极好,两把灰根本遮不住她那白得发光的肌肤。
凌云釉悠悠叹气,“有你在,走夜路都不用点灯笼了。”
扶宁有些愧疚,“对不起。”
凌云釉被她逗笑了,“我夸你呢,你道什么歉。”
扶宁的脸被黑灰衬得更白了,“是我连累了你们。”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想到她遭逢巨变,凌云釉不由怜惜起她来,“你又没犯错,谈不上连累。”
这一日的奔波劳苦,扶宁根本没功夫委屈,听凌云釉说她没有犯错,她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凌云釉继续用灰抹着她的脸,“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等我们回到朔风堂,我把徐飞白借给你,你抱着他哭,那厮虽然嘴巴欠揍,幸好脸蛋生得不错,被一个俊俏公子抱着哭,就不会觉得自己很惨了。”
气氛刚刚缓和一点,两人忽然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凌云釉就着手上的灰,抬手往脸上又抹了两把,把从乞丐那里抢来的空碗踢到面前,然后将破烂的帽檐往下拉了些。扶宁正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凌云釉心知没时间再帮她遮掩面部,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手搭在她的背上,一搭一搭得拍着。
因为要换装,所以凌云釉特地找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胡同,她意识到地势于她太不利了,要饭都到人多的地方要,在这么条人迹罕至的胡同里,能要到钱才怪了。可眼下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只盼这些人注意不到她们。
脚步声越来越近,扶宁吓得哆嗦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别怕。”
哆嗦得太厉害容易引人怀疑,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自己被抓回去,她不能连累这个来救她的姑娘,扶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凌云釉觉察到她抖得没那么厉害了,小声说了句,“好姑娘。”
一队官兵从身边经过,凌云釉搂着扶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抬眼,不知道这队人里有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凌云釉低着头,余光瞥见官兵们的脚,她在心里数着人数,第一个人停下来了一瞬,估计只是看了她们一眼。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脚离开视野,吊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凌云釉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这一队官兵,总共九个人。为首的人注意到了她们,但没有停下来,等他们走出胡同,她们就暂时安全了。
扶宁吓得大气不敢出,正想要起身,忽然听见那队官兵里有人说了句“等一下”,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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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得吐血,我努力一点,尽量在12月底之前把这篇文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为首的是名武将,手按在佩刀刀柄上,从最前面转身饶过一众属下,行到最后,在凌云釉面前站定。
哐当一声,一枚银裸子摔在要饭的碗里。
扶宁的脑袋被凌云釉死死按在膝盖上,清晰的心跳声就在耳畔,不知是谁的。
凌云釉缓缓抬眼,麻木得看向碗里,眼睛骤然放光,连忙弯腰拿起银裸子塞进嘴中用力咬下去,确定咬不烂,她又提起脏兮兮的袖子珍惜得擦拭着银裸子,嘿嘿傻乐,“谢谢大老爷。”
武将蹲下来,“第一天做乞丐吧!”
糟糕!
凌云釉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不明白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大小姐,您受苦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扶宁抬起身来,不敢相信在这里还能遇到父亲的副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陈叔叔。”
陈震素来将扶宁当女儿看待,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乞丐衣裳,穿在身上空落落的,看得人心疼,“你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守备府把你弄丢了,捅出这么大的疏漏,不敢往上报,求大理寺那边通融一天,现在到处都是找你的人,你现在在这里不安全,先随我回去,我把你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寻机会送你出城。”
凌云釉一直冷静看着这一幕,这名武将这个时机出现,显然不是巧合,身边又带了人,一定是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地来找她们的。往前的路被堵死了,往后的路也没那么容易回去,如果是她一个人,脱身应是没问题的,可她带着的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
凌云釉拽了拽扶宁的衣袖,“你认识这个人?”
扶宁抹干眼泪,回身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陈叔叔是爹爹的副将,遇上他我们就安全了。”
扶宁背对着陈震和一众官兵,所以只有凌云釉看到扶宁刚才向她眨了眨眼睛。
凌云釉点点头,仍狐疑得补了一句,“值得信任吗?”
扶宁握着她的手,“放心,陈叔叔跟了我爹爹二十多年,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就这样,凌云釉与扶宁跟着陈震走了,陈震说他们装扮成这样,混在他的队伍里太显眼,让两个身量不高的官兵把制服脱给凌云釉和扶宁换上,两人毫不犹豫地换了。
扶宁问陈震,“陈叔叔,我打扮成这样,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陈震的手一直按着刀柄,走在前面,背影中携带着军人特有的刚硬,“裤腿短了一截,脚腕露在外面,我可没见过哪个乞丐皮肤这么白的。”
凌云釉恍然大悟:藏了上半身,没来得及顾下半身,原来是这里被看出来了。
陈震又问,“你旁边这位姑娘是做什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瞬间警惕,这是探她底细来了。
扶宁一直拉着凌云釉的手,答道,“这位姑娘是江湖上的人,听着威远将军奋勇杀敌的故事长大的,一听爹爹遇难,便召集几个意气相投的江湖人,赶来救爹爹的。”
凌云釉心知自己没猜错扶宁的用意——她也并不信任这个跟随她爹二十多年、看着她长大的陈叔叔。
“陈叔叔,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陈震道,“你逃走的消息其实并未透露给我,他们也不信任我,可能会暗中找人跟踪,一会儿我假借去陈员外家收账,你俩跟我进去,里面有人换你们,你们先暂时待在那里,等风声过了,我就找机会送你们出城。”
扶宁听后又是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样,“幸好遇到了陈叔叔,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照着陈震的安排躲进陈员外的家,陈震叮嘱她们不许乱跑,陈员外是自己人,要吃要喝只管开口。扶宁千恩万谢,陈震走时还依依不舍,一关上门,立马换了一副表情。
凌云釉知道暗处有人守着,所以压低了声音,“你的陈叔叔有问题?”
扶宁点点头,脸色凝重,“父亲应该是知道皇帝对他的耐心已经快要告罄,所以才秘密安排人来接我。走的不是常规路线,为了掩人耳目,只派了一个人来护我安全,就是那日你见到的那一个,他是江湖人,并非是军中的将士。这件事做得如此绝密,最终还是被朝廷的人发现了,父亲知道其中要害,不会对一般的人透露我的去向。知道的人不是一般人,必然是父亲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凌云釉一听就明白,“你怀疑是他?”
“一定是他,父亲的罪名是通敌叛国,他在事发的前一个月就被调回了平康,不仅没受牵连,反而高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冥思一瞬,“的确,他的嫌疑最大。只是,现在全城都在通缉你我,他既然发现了,为何不直接将我们带回守备府,移交大理寺,反而先将我们藏起来?”
扶宁摇了摇头,“我也没想通。”
凌云釉长叹一声,“秦州到现在也没找着我们,说不定是遇到麻烦了,我们得尽快想办法脱身。”
扶宁长这么大一直顺风顺水,虽然生来聪慧,但突遭变故,唯一的亲人被诬陷入狱,被押送回平康的路上她不敢睡,这会儿身边只剩了个凌云釉,绷紧的神经骤然松懈,脑海里一片空白,是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凌云釉看她一脸憔悴,眼睛周围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温声安慰道,“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安全的,你先去睡一觉,养好精神,才有精力逃跑。”
扶宁确实已经撑不住了,“你呢?”
凌云釉搀着她走到床边,“我再想想,你快去睡觉。”
扶宁听话得躺上床去,她素来爱洁,眼下一身脏污也顾不上,直接合衣就睡了。
凌云釉听见抚宁悠长舒缓的呼吸声,一时静不下心来。想起墨昀书房里的一百零八颗骰子,如果有骰子在就好了。
她闭上眼睛,在脑子里幻想出墨昀书房里的方盒,想象旁边就是一百零八颗骰子,排出地基,慢慢往上加,十颗……十五颗……二十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她在脑海里垒出一座骰子山,心奇迹般地静了下来。
这种时候适合想问题,第一个问题,陈震抓住了他们,为什么不把她们送回守备府?
难道是还念着威远将军的情谊?
不,不会,朝廷抓扶宁就是要对威远将军形成掣肘,通敌卖国是诛九族的死罪,罪名摆在这儿,直接处置了就是了。但皇帝没有这么做,因为威远将军还没有认罪,威远将军战功赫赫,不仅得军心,而且得民心,如是不等他认罪就处置,势必惹来民怨。
想要威远将军心甘情愿认罪也好办,拿住他的弱点就行了。威远将军的原配妻子去世多年,身边只剩了个女儿,扶宁无疑是他最大的弱点。
陈震既然背叛旧主,怎么可能对他的女儿心慈手软,何况,眼下扶宁比谁都重要。
这一日都没有进食,腹中早已唱了几回空城计,凌云釉闭上眼睛,用手轻轻捏了捏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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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得有些潦草,因为社畜又加班了,脑子当机了,情节就在脑子里,就是想不出词儿来形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到了晚间,雪落得更急了,但丝毫不减秦楼楚馆的热闹。醉歌楼今夜改选花魁,又比别的妓馆更要热闹三分。
高台上,几名雅妓弹吟舞唱,为争夺魁首各显神通,各有各的风姿。台下设了二十来张红木方桌,一桌坐四人,看到兴起之处,便齐齐爆出喝彩。
陈震换了便服,从楼梯上到二楼,走到角落里那一桌前,“这里可坐有人了?”
楼中桌桌满员,只有这一桌还空了三个位置,一人独霸一张桌子。桌前的男人一身华裳锦缎,非富即贵。五官比一般的人更为深邃,眼珠子里似乎还透出一抹惊异的冰蓝。他一颗接一颗地剥着花生米,已经装满一碗,却不见他吃。
“没人,随便坐。”
陈震一挥袖袍坐在长凳上,上身挺拔如松,“今儿有事儿耽搁,来晚了,不知道绿腰姑娘可表演过了?她的舞蹈可是一绝。”
蓝眼珠侧头看向高台,“第一个上场的就是她,你来晚了。”
陈震面露惋惜之色,“可惜了。”
叹完这句,他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只够两人听见,“扶韦的女儿找到了。”
盘子里的花生终于剥完了,蓝眼珠捻起一粒抛进嘴里。“杀。”
陈震一愣,“只是个看人杀鸡都会害怕的姑娘,我敢保证她什么都不知道。”
蓝眼珠缓缓抬头,嘴角噙起冷笑,“心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震唇线紧绷,却没有接话。
“理解,相处了这么多年,便是畜生都处出感情来了。可我们不是没有给他机会,明知老皇帝已经开始猜忌他,宁可死也不愿背弃。这就怨不得我们了,这把威震边关的刀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那我们要做的,就是宁可毁掉他也不能让他为敌人所用。”
陈震两手紧握成拳,分别撑在左右大腿之上。“为母国效力,陈震百死无悔。只是扶家姑娘太过无辜,她死或不死,扶韦的结局都不会变。”
琴音换成一曲雄伟激荡的《十面埋伏》,蓝眼珠眸里的冰蓝色变得更深了,“不一样。万一她再次被守备府抓回去,纵是威远将军一身傲骨,为了保全亲身骨肉,定然会选择认罪。我废了这么大一番功夫布这个局,可不仅仅只是为了除掉一个战功显赫的大将军。”
陈震明白了,只要扶宁未落在朝廷手中,依威远将军的脾性,宁可自绝狱中也不会认下通敌卖国的污名。他一死,不仅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肝,可能还会激起民怨沸腾。届时,兵不忠君,民不信官,燮国从内里开始分裂,母国便能借此机会直捣黄龙,一举攻破。
威远将军一生忠君报国汗洒边关,怕是至死都不会想到,他的愚忠会终结在君上的猜忌与见不得光的鬼蜮伎俩里吧!
平日里十分抢手的醉歌楼包厢,今夜却只迎来了一桌客人。
墨琮脸色不虞,“你实在不该来找我,你在守备府里露过脸,若是被人认出来,指不定要拿威远将军的事大做文章。”
秦州站在窗户旁,道,“秦州保证来的时候绝对没人看见,请殿下放心。”
墨琮黑沉的脸色稍缓,“七哥怎么会沾惹这件事,威远将军可不是扬州城里那个七品芝麻官。”
“秦州只知服从命令,不懂堂主心思。殿下,被守备府里的人发现之后,我的一个同伴独自带着将军千金逃走,我和黑卫寻了一整日,都没寻到人。我知道平康城里四处都散布着殿下的眼线,烦劳殿下帮秦州寻一寻,秦州和堂主都感激不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琮灌了一杯冷茶下肚,凉凉瞥他一眼,“你倒是会说,我今天就偏不卖你家堂主面子,你能拿我怎么样?”
秦州直直盯着他,“殿下不帮?”
墨琮心想:威胁谁呢?
“不帮。”
秦州叹了口气,“好罢!秦州不勉强殿下,任务没完成,没脸回枭阁,又想不出办法出平康,现
在全城都贴满了我的画像,与其东躲西藏,还不如现在就大摇大摆地走到守备府去认罪。”
说着,向门边走去,一步当十步,慢慢磨到门口,手搭上门栓。
墨琮额上青筋跳了几跳,“回来。”
秦州偷笑,转过身时又如先前一般严肃正经。“秦州谢过殿下。”
***
此时的墨昀还不知秦州与凌云釉在平康城中遇到的困境,依照原来的安排,他是打算让云叶陪裴云去药王谷,虽然裴云身怀不输自己的好本事,但这几年受病拖累,也不知道能用的还剩几成。即使命人暗里护他们安全,他还是放心不下,准备自己亲自跑一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成想,福伯会在这个当口出事。
自上次阁主来探视过后,福伯仍是时睡时醒,满嘴胡言乱语,过了几日,墨昀发现福伯昏睡的时间变长了。
裴云忧心福伯的身体,看病的事情一拖再拖,直到前日裴云吐血昏迷,墨昀就知道他的病是一定不能再拖了。
他先和陈大夫说好,让陈大夫当着裴云的面宣布福伯的身体已经无大碍,裴云问起福伯时常昏睡的原因,陈大夫解释是摔了一脚,大脑受损,负荷不起长时间的走动思考,随便动一动,就会觉得累,让大脑休息的唯一方式就是睡觉。
裴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立时动身前往药王谷。若是时间耽误得不久,他可能三月后就能回来,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墨昀务必好好照顾福伯。
动身那天,墨昀将裴云和云叶送到山下,细细检视了裴云的药和两人路上吃的干粮后,又掀开帘子,看马车内是否铺得暖和。
裴云不觉好笑,“我一个大男人,倒显得比姑娘还金贵了。”
云叶跟着笑,“可不是,我一个姑娘,倒显得比大男人还糙了。”
墨昀心上压着事,面上却未曾显露,温声道,“路上宁可走得慢点,都别累着。我派了十名暗卫在暗中保护,海东青会一直跟着你们,有事就让海东青送信回来。摇光跟着你们去,他向来做事周到,有他在,我也放心些。”
云叶已经坐上马车,摇光在前驾车,裴云说完一句“放心吧”,也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消失在弯道尽头,墨昀面上才慢慢显出阴沉之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急着让裴云离开,还有个原因——他隐隐觉得福伯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清醒过来,一定会向他吐露一些他想知道的事。而依裴云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难以承受老阁主可能不是病死的这一惊天的反转。
徐飞白抱着胳膊倚在一棵枯树上,嘴里叼着一根茅草,“此情此景,总觉得差点什么,啊!我想起来了,差十里长亭,和一棵柳树。”
差点忘了背后还跟着一个长舌妇,墨昀暂时压下心上的沉郁,“我看你是真的嫌得慌。”
徐飞白一把扯出嘴里的茅草,委委屈屈道,“哎哟!我的堂主,你可算是看出来了。我……”
“不好了,主人,陈大夫说福伯不行了,让您快回去。”贪狼人还未见,声先至。
不等贪狼奔到身前,墨昀施展轻功向山上掠去,徐飞白也收敛了嬉皮笑脸,忙跟在他身后。
“福伯”,福伯寝居的大门敞开,陈大夫正一根一根拔下福伯头顶的银针,见墨昀进来,摇摇头,叹息一声,“你好好陪陪他吧!”
陈大夫背着药箱走了出去,墨昀飞快走到床边,握住福伯的手,小声唤他,“福伯。”
福伯勉力撑开眼皮,盯着墨昀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来,“是小墨啊!”
半个月来,这是福伯第一次认出他。
“福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抵在胸口,憋得墨昀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这一刻的感觉算不算得上是悲伤,面临生离死别,一般人难过了会想哭,可他不会,多少年了,他早就忘记了流泪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堂主走的时候,他明明已经难过到无以复加,可是,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躺了那么久,福伯手上的皮肤松弛下来,轻轻一按,就是一个指印。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安宁,“裴云呢?”
墨昀:“云叶姑娘陪他去药王谷治病去了。”
福伯艰难地挤出笑容,“好!有你照顾,我很放心。我放心不下的,其实是你啊!小墨。”
墨昀只静静看着他,千般情绪隐藏在他黝黑的瞳仁下。
“老堂主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终于,一丝脆弱,从黝黑的瞳仁里钻出来。
福伯费力得抬起没被墨昀握住的那只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你不会忘,我知道。”
墨昀的手不自觉收紧,“您放心!”
福伯微笑着看他最后一眼,眼睛缓缓阖上。
“福伯”,墨昀蓦然起身,“老堂主不是病死的,是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飞白不敢相信得望向墨昀的背影,记忆里,墨昀的背脊从来都是硬挺如山的,这一刻,他发现他的双肩微微内扣,将手伸过去,按在他的肩膀上,“墨昀。”
墨昀却仿佛并未听见有人喊他,执拗着晃着福伯的身体,“福伯,您告诉我,老堂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墨昀肩上的颤意一直传达到徐飞白的手心,徐飞白看了看如同睡着一般的福伯,清俊的面庞上,浮现几许悲色,他刚想说一两句安慰的话,忽然听见虚弱的声音传过来。
“老爷……是病死的。”
大约是最后的回光返照,这一句过后,福伯再也无法发出一个字音。
“墨昀”,徐飞白再次唤了他一声。
灰败的阴霾从墨昀的鬓角蔓延到耳畔,他一点一点地松开了那只握住福伯的手。
“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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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个文跟打仗一样,赶时间打完了,好去睡觉,睡眠极度匮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陈震把她们关在这里的用意,凌云釉仍百思不得其解,晚间,借口要方便出了厢房。凌云釉假意要逃诱出了在暗处监视的人,怕自己身手不如他,就撒药粉偷袭,药粉迷了那人眼睛,凌云釉趁势点了他的穴道,犹不放心,一记手刀打晕了拖进一旁的马棚里。
她怀疑在厢房外监视的人可能会打扮成府中的小厮婢女,出来时,见到人数不少,硬碰硬是下计。
她注意到马棚旁堆着几垛干草,忽然有了主意。
“失火了!”
扶宁醒来见凌云釉不在,正慌乱着,忽然听到有人喊失火,外边忙乱起来,脚步声纷杂,呼救声此起彼伏。
她连忙掀开被子下地穿鞋,想要出去看看,这时候厢房的后窗被人推开,“扶宁姑娘,快出来。”
回头一看,正是凌云釉。窗子本来从里面削上了插捎,凌云釉出门前故意先拨开了。放完火来找扶宁,果然如她所料窗子外面也上了锁。她带着削铁如泥的凤微,斩断一把小小的铜锁自然不在话下。
扶宁跑过去,“你怎么穿着婢女的衣裳。”
凌云釉扔给她一套,“快换上,我们趁乱跑出去。”
扶宁二话不说,两下换好衣裳,平日里受的礼教也都不顾了,提起裙子利落地跨过窗台。地下横躺着两名小厮,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凌云釉拉起她的手,“是来监视我们的,火势挺大,除开监视我们的,几乎都赶去救火了,后门想必也有人把守,陈震要回来也不一定会走正门,我们穿着这身衣服,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放火的时候,凌云釉不止点了马棚,这下火势蔓延开来,吓坏了府中的婢女小厮,眼看火势不可控,竟都扔了水桶冲往正门保命。
凌云釉带着扶宁趁乱跟着跑了出去。
陈震在醉歌楼喝了两杯酒,没等知道花魁的头衔花落谁家就先行走了。他刚走到街口,远远看见员外府上火光熊熊,心道不好,大步往那边跑去。
陈震抓了一个正从外面跑的小厮,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吓得魂不附体,“走……走水了。”
陈震双眼赤红,揪紧小厮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今天带回来的两个姑娘呢?”
凌云釉于扶宁都是被秘密带进去的,小厮不知道情况,看到煞神一般的陈震惊恐万分,语无伦次道,“没……没……看到有姑娘啊?”
“将军。”这时,从门口跑出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正是陈员外。
陈震松开小厮,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
陈震一把揪住陈员外,“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员外虽是安插在平康的间者,但在平康享受了十余年太平又富贵的日子,昔日的血性被磨得不剩多少了,只要清平富贵,管这是谁的天下呢!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的时候,陈震找上门来,说只需要他帮忙藏一个人,别的什么都不用做。比起派他去刺杀皇帝,这样的差事的确太过轻巧了,陈震向他保证,最多借他的地方用两天,一定不会牵连他。
陈员外刚得了安全,就心疼起自己的府邸来,“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放的火,两个月前才刚从里到外翻修了一道,前些日子又刚得了一批值钱的古玩字画,没了,都没了。”
陈震不耐烦,手上使了力,“我问你人哪儿去了?”
劲上压力迫使陈员外嘴巴微张,陈震身上的杀意令他在满团乱麻里找回一丝清明,“不……不知道啊!没准是烧死在里面了。”
陈震眼里泛出血气,手上再加力,“硌哒”一声陈员外的颈骨应声而断,陈震拎着他的尸体朝门内狠狠掷出,再过半个时辰,这具尸体就会和富贵的员外府一起烧成灰烬。
烧死了便罢了,如果没死……
陈震的瞳仁里印出熊熊火光,面目不自觉带出几丝凶狠。他只慌了片刻,很快又冷静下来,转身沿着胡同一直走,转过弯,再往前走几米,来到一处贴着门神像的人家前,抬手扣门。
扶宁被凌云釉拉着跑了好远,她虽在平康长大,但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康城中的明街暗巷她都不熟,更别提凌云釉一个长在南方的外来人口了。两人牵着手闷头乱跑,怕遇上守备府搜捕他们的人,凌云釉有意朝着四通八达的巷子胡同跑。
“云釉姑娘,我跑不动了。”扶宁两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喘个不停。
凌云釉的体力其实也差不多用尽了,带着扶宁,她一身的轻身功夫没处使,寒冬腊月的夜里,硬是跑出一身的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学扶宁弯腰急喘,喘过劲来,忙去摸腰上的□□,幸好没跑掉。□□是她在员外府里摸来的,可能抵不上什么用,但聊胜于无。她四处打量周围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这么跑下去不是回事。
他们大约又窜到了一条民居的巷子里,凌云釉数了一下,这条巷子里总共有六户人家,扶宁看出她的用意,担忧道,“这时候来,什么借口都说不过去,恐怕没人愿意收留我们。”
凌云釉也想到这一层,苦恼秦州怎么还没找来。她舔了舔嘴唇,瞥见巷子尽头种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樟树,时值寒冬,樟树的枝叶都变成了浓郁的墨绿色,叶片间盛着稀稀落落的细雪。
凌云釉两眼放光,对扶宁说,“这树应是上了岁数,叶片这样繁茂,我们躲上去,加上夜色掩护,不仔细看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会不会爬树?”
扶宁摇摇头。
凌云釉解下腰带,让扶宁把自己腰带也解下来,把两根腰带都解下来缠在一起,打个死结。“我先上去把腰带系在最低的树杈上,你拽着腰带借着树干的力往上爬,我会在上面拉你的,不要怕。”
扶宁点头说不怕,凌云釉拍拍她肩膀,轻身跃上了树。等她在树杈上骑稳,准备将腰带栓上去时,听到拐角传来人语声。“有人看到她们往这里来了,应该就在附近。”
凌云釉心惊:这人的声音她不认得,但只要不是秦州和黑卫,来的是谁都不重要了,巷子就这么窄,等他们一转过来扶宁就会被发现。
扶宁听到这个声音,一颗心骤然凉了下去,横竖都逃不过一个“死”字,现在,她至少还能选择一个干脆利落的死法,只是不能连累云釉姑娘。
她转过身,提起裙子往反方向跑去。凌云釉一瞬间就明白了扶宁的用意,只是她还没有认命,如果只来了两个人,她就仍有胜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扶宁没跑多远,突然停了下来,一步步向后退去。
“小姐。”陈震正站在樟树前方,拦住了扶宁的退路。
三个男人拦在巷子一头,陈震带着另外三个男人拦在另外一头,势单力薄的扶宁被夹在中间,进不得也退不得。
扶宁一张脸白如冰雪,既然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也不必再同眼前的人虚与委蛇了。“陈叔叔,你来找我,不是为了把我交给朝廷,也不是为了救我,对不对?”
大雪纷纷扬扬,屋檐下挂着一盏大红灯笼,散发出猩红的光。再过几日,就是正月,旧年的尽头,新年的初始,而后,便是花明柳媚的春天了。
陈震面上隐有不忍,从刀鞘里缓缓抽出一把长刀,“对不住了,大小姐。”
雪亮的刀光晃过扶宁的眼睛,扶宁眼里并无怯意,“父亲说,这把刀跟了你很多年,从他认识你开始,你就没有换过别的刀。”
陈震手不由自主得颤了一下。
扶宁的眼中逸出悲悯,“父亲还说,长义生着一根刚正的傲骨,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更无愧于苍生百姓。那些只知道追名逐利的人,不懂他的好。看来,父亲满心的信任,终究是错付了。”
这一句在陈震的胸上炸开,炸出了这十余年的无奈与痛苦,“我并非是为了权和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扶宁笑容凄冷,“父亲他知道吗?”
陈震避开了她的目光,“他知道的比你多。”
“好”,扶宁傲然扬高下巴,露出白皙的颈项,“陈叔叔,我最后叫你一声叔叔,也望您念在跟了我父亲十余年的份上,给我个痛快。”
陈震此刻百感交集,面对扶宁坦荡荡的目光,从心底涌出不忍和羞愧来。“对不住了。”
身边的人并未催促,但陈震明白,无论这决定有多艰难,他也不得不去做。犹豫和不忍改变不了结局,不如痛快一些,于小姐于自己都是解脱。
他刚抬起长刀,忽然一柄□□破空而来,从背后直直穿过他的喉咙,射了个对穿。变故来得太突然,陈震的六个属下一时蒙了,呆立当场,挨着陈震站着的人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急切唤道,“大人。”
陈震已然是无法回应了,凌云釉早已跃到扶宁身前,使了招墨昀教的金错手抢来一柄长刀,趁人不备一剑砍在离她最近的男人颈部大动脉上,登时血流入注。
凌云釉拉起扶宁要逃,可五名壮汉都非寻常官差,很快回过神来,两名壮汉飞身跃起,抢在凌云釉前面阻截了去路。
手上的刀比平常用的剑要重,凌云釉起手使出秘籍上的一招,一招大开大合,将正对着的两名壮汉逼退一尺,刚杀退前面的,后面的又冲了上来,一个二个并无活捉之意,招招狠辣。这几个人的招式路数和徐飞白与墨昀等人都不同,凌云釉初次迎敌,就遇上这么扎手的,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扶宁,丧失了主动权,用的招式又极耗体力,她只好换攻为守,用上轻灵九式。杀到后来,肩上背上分别中了一刀,渐渐体力不支,不禁在暗地里叫苦,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云釉姑娘以一对六,还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扶宁心里有愧,“云釉姑娘,别管我了,你快走。”
六名伪装成官兵的杀手已经杀红了眼,想走也是没法走了。凌云釉横刀抵挡迎面砍来的一刀,手被震得发麻,身上挂了好几处彩,多亏轻灵九式矫若游龙的身法她才撑到现在。要拿剑法硬碰硬,她早死几百回了。
那些剑招真是中看不中用,以一敌众就暴露出缺陷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没学到家,力量不够。
凌云釉被逼到墙角,再挤不出一丁点儿力气来。一抹黑影悄无声息落在墙头,而后迅捷沿墙头走到凌云釉的正上方,足尖轻点,轻巧落在举刀砍向凌云釉的壮汉头顶,两足夹紧壮汉头颅,交叉一拧,鲜活的头颅如同落蒂的西瓜,咕噜噜滚出多远。
扶宁吓得尖叫起来,凌云釉忙抬起衣袖替她挡去从断口喷出的血。
秦州横剑挡在两人身前,“一边站着去。”
凌云釉毫不迟疑拉起扶宁站到樟树下,黑卫在后赶到,秦州下命令,“留活口。”
“脑子够用,武功差了一点儿。”
凌云釉和扶宁都被吓了一跳,一齐抬头。
墨琮淡淡一笑,“麻烦回去转告你们堂主,他欠我一个人情,日后记得还我。”
扶宁有些吃惊,“宁王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云釉眼皮一跳:宁王殿下?这个人竟然是当朝皇子。
扶宁穿着一身侍女服,形容狼狈,和平日里的贵女形象大相径庭,墨琮刚才并没有认出她来。“竟然还活着?”
扶宁想到他的身份,拉着凌云釉后退一步。
墨琮觉察出她的戒备,并不在意,“想必是老天爷看不下去,要为威远将军留下一条血脉。小姐今日若走得成,这平康城就别回来了吧!”
扶宁明白他的意思,泪意涌上眼眶,“我父亲他”
墨琮从树上一跃而下,经过扶宁时,在她肩膀轻拍两下,“小姐若是乖乖离开,兴许还能全威远将军一个忠名,别做傻事。”
不比凌云釉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秦州位至十二银衣使,早已是经验丰富的顶级杀手,新建的黑卫虽然未出过几次任务,但都是墨昀精挑细选的武学精英,一场实力并不对等的生死之战很快就消弭在秦州一派强悍的压制下。
墨琮走到秦州身边,“死了?”
秦州松开地上那名壮汉的下巴,起身道,“事先在舌下藏了毒。”
墨琮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具尸体,走过去,确认了是威远将军的副将陈震,眸色深沉起来,“威远将军名声太盛,父皇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他,眼下有了通敌的物证,再加上陈震这个人证,就可坐实通敌的罪名,现在倒好,你们的人杀了他要的人证,势必会追究到底了。”
秦州扭头看了一眼凌云釉,凌云釉惴惴不安,“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观察两人的反应,她心底其实有了结果,秦州早就说过,官小的随意,官大的不能动,她对朝堂的官制其实并不大懂,有些不安得咬咬下唇。
秦州看着她那委委屈屈的模样,也不忍心苛责她,转过头向墨琮道,“这伙人的武功招式不像是中原这头的,这名副将有问题。”
陈震先找到了扶宁又不交往守备府,而是先把人关起来。底下的人把人弄丢了,追到后不是重新捉回去,而是打算直接取扶宁性命。墨琮理清其中关窍,蹲下来,手深进陈震的衣襟里摸索,摸出一枚婴孩手掌大小的龟壳,龟壳上刻了两排奇形怪状的符号,又像是少数民族的文字。
墨琮看不懂,只好暂时先收进怀里,对秦州道,“你们先在城中藏起来,出城的禁令最迟三日后就可以解除。接下来会有更紧急的事件转移父皇的注意力,平康城势必要乱一阵,你们趁乱离开。”
秦州道,“殿下放心。”
墨琮拉上风帽,很快便消失在巷口。
凌云釉叉着手,两根拇指相互摩挲,头低着,不敢看秦州,“墨昀知道会怎么样?”
秦州比她高一个头,一低头,就看见她那盛满歉意与不安的头顶,无声叹一口气,“他会很生气,你可能要吃一点皮肉苦了。”
***
雪风吹动檐下两盏牡丹宫灯,早晨已经扫干净的台阶上又覆上了一层白雪。墨琮拾阶而上,立刻有太监举着伞出来,单手拍去他身上的雪花,“爷出去也不带个人在身边伺候,大氅上的貂毛都湿了。”
墨琮索性解下大氅扔给他,“王妃回来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王妃昨日得了几粒产自偏远地带的释迦果,释迦果又称佛果,传言佛国的圣地里有一棵枯死的树,一穷苦的拾荒者在树下睡着了,迷迷糊糊醒来,看见枯树上不知什么时候结出了一颗青绿色的果子,饿极了的拾荒者摘来吃了,回到家里家人见他皮肤透亮精神焕发,竟比之前年轻了十岁一样,不仅如此,拾荒者成了最长寿之人,寿终正寝那年,恰好二百八十岁。
自此以后,释迦果在传言里便有返老还童、延年益寿之效。这也只是传说,但释迦果的确极为珍稀,产量不高不说,还极难保存,送到宁王妃手里时,几粒释迦果均已熟透,宁王妃一粒没留,全部送进宫献给了珍妃,也就是宁王的生母。
“回禀王爷,王妃下午就回来了,这会儿在前厅待客呢?”琴书抱着大氅,收了伞,随墨琮进屋。
墨琮脱下外衣搭在山水屏风上,“谁来了?”
“吏部左侍郎丁大人。”
墨琮换了身衣裳,“去把王妃叫回来,这么晚了,还单独会见客人,成何体统。”
琴书烧了个手炉给墨琮抱着,“奴可不敢劝,王妃的性子王爷是知道的。”
墨琮不再接话,抱着手炉往偏厅走去。
丁丞和宁王妃言谈正欢,见墨琮来了,忙站起来,“丁丞见过王爷。”
墨琮笑着掺住他的手肘,“站起来干什么,坐。”
趁丁丞坐下之时,墨琮凉凉瞟了宁王妃一眼,谁知宁王妃并不怕他,傲娇得扬起下巴,凉凉地瞟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琮只得无奈道,“本王与丁大人有要事相商,王妃还是先回房吧!”
宁王妃见他服了软,才笑着同丁丞见礼告辞,路过墨琮身边时,手悄悄伸过去,在他腰上轻轻拧了一把。
墨琮黑了脸,宁王妃却已经走到门外了。
宁王妃这个小动作没逃过丁丞的眼,但这位左侍郎大人只当没见过,又与墨琮寒暄了两句,直接进入正题。“将军府的那位小姐现在都还没找着,陛下已经知道了。”
墨琮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大人今夜不来,本王也会亲自跑一趟贵府。扶家小姐的事暂且搁一搁,我这儿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大人去办。”
丁丞正色道,“当日多亏王爷将卑职从名册里划掉,卑职一直感念在心,王爷需要卑职做什么,直说无妨。”
墨昀给墨琮的名册已经上呈天听,里面的名字没变,只是少了几个。
墨琮道,“锣鼓街西巷口死了六名乌孙的间者。”
“竟有这等事?”丁丞猛然起身。
墨琮左手在虚空中拍了两下,示意丁丞坐下,“大人稍安勿躁,除了六名间者,还死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威远将军的副将陈震。”
丁丞震惊,“他也是乌孙的间者?”
墨琮把茶杯放回桌上,“八九不离十。丁大人,您连夜去趟安王府,将这个消息告诉三哥。”
丁丞不解,“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为何要让给安王?”
墨琮后背笔直,便是在自家屋里,也没忘时刻立住一位皇子应有的风姿。“正是因为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才要让给安王。”
丁丞在暗里回味这句话的意思,蓦然明白过来。陛下素来疑心重,出了威远将军的事,更是容易误伤好人。西巷口发现乌苏国间者的尸体,按理说应该由吏部呈上折子,以安王的性子,必定等不及折子一道一道地往上递,第一时间便要进宫禀报。到时,陛下疑心病更要加重,面上嘉奖,暗里冷落,现下珍妃宠冠六宫,调查的差事必然会落到宁王头上。
想通了其中关节,丁丞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这位仅二十出头的年轻皇子,论揣度圣心,论玩弄心计,安王可差得远了。
送走了丁丞,墨琮抽出一张宣纸,将龟壳上的文字还原到纸上,“习昌。”
窗外人影一闪,黑衣杀手杵剑跪地,“请王爷吩咐。”
墨琮将纸叠成对折两下,递给习昌,“帮我查一查,这是哪里的文字。”
习昌走后,墨琮才沉着脸回到卧房,宁王妃曾宛解了头发,换了里衣,外面披了一件月白色斗篷,正坐在窗前执笔画乌龟。窗子大大开着,墨琮走过去关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曾宛抬起头,“丁大人走了?”
墨琮面色黑沉,“走了。”
曾宛打量他两眼,噗嗤一笑,“你醋个什么劲,我这不是在帮你试探这位左侍郎大人的为人品性嘛?不识好人心。”
墨琮拿她没办法,“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曾宛低下头,继续画乌龟,“这人我还是不放心,他能背叛安王,日后也可能反过来背叛你。”
“他不会,他的把柄在我手上一日,他就不敢有异心。更何况,我与安王,谁更值得效忠,他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怎么又画乌龟?”
墨琮垂首看她画的乌龟,满满当当画了十来只,情态动作还各不相同,曾宛画技了得,九岁便凭着一副《踏歌行》名震平康,嫁了他以后,再没见她画过正经东西,晒肚皮的乌龟、摔断腿的螃蟹、打架的猪倒是经常画。
曾宛放下笔,转过头,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不画乌龟也行,哪日你换上我给你买的那件衣裳,我给你画一幅肖像画。”
墨琮拉下她的手臂,“想都别想。明日你再进宫一趟,要母妃在龙床上吹吹枕边风,让老头子把调查间者的差事交给我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