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逼宫呢?
且不说京城的戍卫都被皇帝掌握着,要逼宫需得从别处调兵遣将并悄无声息地潜入长安。
再者说,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功高方能震主。
若不怕背负骂名,事成后届时百里承云可以选择禅位,这是牺牲最小的法子,却也是最不可能的法子。
若如此,那未免也太轻易,谁人都敢篡位了。
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比谁都惜命,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说到底还是百里承云的根基太浅,威望不够,不够他们颠倒是非黑白的。
周彧满腹的郁结难以自解,有些的也只能想想。
“主子。”周平瞧着跟着主子出来的几位美人欲言又止。
“安排他们在周府住下。”周彧吩咐了周平一句,便兀自策马在夜色下奔驰,他没心思等周平去叫来车马,然后再拉这么些个美人回去。
更何况他要回的也不是周府,冷风刺骨,那肩胛骨疼得周彧直冒冷汗,昏沉得几近要跌下马来。
终于是到了江静宜的药堂,周彧扣门的声音急促,一下比一下要重,在这样的深夜里格外的清晰。
不知敲了多久又重新陷入了寂静,周彧坐在台阶上蜷成了一团,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强撑自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木门被拉开,发出沉闷的声响,江静宜以为是来了什么急症的病人,长发未绾,只来得及穿好衣裳。
只瞧见一个单薄而又寂寥的背影,便认出了那是周彧,他坐在台阶上融入无尽的夜色里,仿佛被世界所遗忘,那样的孤独。
“周彧?”江静宜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行至周彧的身侧坐下,语调无奈,“你说你,我怎么见你一次比一次还要狼狈?”
“江大夫。”周彧声音微颤,吐字艰难,“你再说下去,我可真要死了。”
“你病了?”江静宜转头,下意识地搭上周彧的肩头,却听得一声杀猪般的哀嚎,江静宜忙收回了手,讪讪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周彧被这么一下弄得倒是清醒了不少:“无碍。”
马匹就这样被栓在了门口的树下,二人进了屋内,江静宜扶着周彧坐下,又用火折子点了灯这才去关上了门,将月光阻挡在外。
“让我瞧瞧你的伤势,这次又是被谁弄的?”江静宜一手持着灯台,另一只手去解周彧的衣裳。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有几分微凉,那肩头灼热的疼痛倒是舒缓了不少,周彧闭眼,缓缓说了句:“宫里的主子。”
“宫里的主子?”江静宜重复了一句便不再问,自己不在其中,多说也是无益,有些的他想说便说。
周彧肩头的青紫可怖,江静宜将手中的油灯置于旁边的桌上告诉他:“你忍着些,我要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说着江静宜的手摸上了周彧的肩头,重重地捏了下去:“疼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呢?”周彧一字一顿,从喉口吐出了几个字。
“是怎么样的疼?骨头疼吗?”江静宜说着又替周彧穿上了衣裳去给他搭脉,她的摸骨是跟祖父学的,虽然没那样厉害,却也够用了,之所以问上这么一句,无非是判断周彧此时的心情。
“气滞血瘀,血离经脉,倒也不严重,相较于你身上的伤,我倒是更好奇你心里的。”江静宜起身先去取了药酒,又开了方子配药。
药香味萦绕在鼻腔,心绪倒是静了几分,他本就不是来治病的,不过是几近崩溃不知该去往何处,也只有江静宜这儿能说说话了。
“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我便受不得这些了。”周彧的声音是自嘲又好似心疼谁人,“我不知他是怎么走到今时今日的。”
他生来便是金枝玉叶,一朝从云端跌落尘泥,那八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经历了这样多,他还能如此?
若换作自己,定要叫天下人陪葬。
从前也只是换位思考而已,如今倒是有了那么一两分的感同身受,只那么一两分,周彧便心疼得厉害。
“喝酒吗?我才买来准备用来泡药的。”江静宜抱来了一坛烈酒砸在桌上告诉他,“仅此一次。”
“自然要喝。”周彧用桌上的茶盏代替酒盏,杯酒下肚,有如牛饮。
江静宜见他的模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才去煎了个药的工夫周彧便已经喝得伶仃大醉。
周彧趴在桌上喃喃自语,也不知说的什么,凑近了听隐约听见了个人名:阿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静宜轻叹,到底是问世间情为何物。
可该上的药还是得上,江静宜将人从桌上拽了起来,布料自肩头滑落,搽药的动作着实算不上温柔。
周彧疼得清醒了几分,等认清了眼前之人后莫名地问了句:“长安城要变天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只是一个大夫而已,不论是太平还是乱世,我都得治病救人。”江静宜不知周彧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自我标榜为恶人,却始终做不到真正的恶,才会这般挣扎。
周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重新睡了过去。
江静宜收了桌上的酒坛子,又拿了条毯子过来替他盖上,熄灭了油灯退出药堂。
月色苍凉,江静宜笼了笼衣衫,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且好好地睡一觉吧,或许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不能够了……
才不过卯时,正月里的天稍有些微光,周平便找了过来:“主子,陛下连夜召右相入宫,是要派使者前往南齐议和。”
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周彧堪堪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已,脑袋有几分胀痛,只不住地揉着眉心:“是议和?还是割地求和?要赔多少金银财宝过去?”
周平替主子倒了杯浓茶,桌上的浓茶是早就准备好的:“南齐那边据说也乱了,牝鸡司晨,颠倒阴阳,本就令世人不满,这起了战事更是劳民伤财,据说已有了两路反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反王只会越来越多,只看这天下最终会落入谁手了。”周彧料想到了会乱,却未想到会乱成这样,又成了一副群雄割据的场面,将杯中的浓茶一饮而尽,倒是清醒了不少。
周平如实禀报:“南阳的大军要召回平叛,平阳郡主却……牺牲了。”
周彧搁置茶盏的动作微顿,胸中已然有了计较:“何逸年来过了吗?”
周平答:“一个时辰前,便派人来找您了。”
看来,不止他一个睡不了安生觉啊,周彧起身,随手将毯子置于椅背,江静宜开的那药他是不想吃的,只是将桌上的药酒带了走。
周平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彧身后:“主子,您让我安排在府上住下的那几人……”
“那是陛下赐予我的美人。”周彧解开了缰绳翻身上马,不用想也知道他此时的形容定然狼狈,却也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回家沐浴了,“且这么安置着罢,陛下要我在这两日找出帮宋玦逃离长安的凶手,能不能活得成还不一定呢。”
周彧略带调侃地说着这话,说到底牺牲谁他都不愿意,若是指鹿为马,随手抓了个替罪羊也蒙骗不过去,也只能将死生置之度外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知道他是谁?
长宁侯世子的八大暗卫之一,想当年他们劫狱的时候不是尽数绞杀殆尽了吗?
竟还活着一个。
一个候府的暗卫,竟比大内高手还要难对付。
倒是朕小瞧了他。”皇帝的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宋玦,长宁侯府覆灭,那众星拱月的未经风雨的少年不过是世人言过其实的蝼蚁而已,又翻得起什么风浪?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这段时日,皇帝似乎苍老了不少,那富态的面颊竟也生出了几分疲惫,似乎颇为赞赏地拍了拍周彧的肩头,冷然道:“周彧,下不为例。”
周彧叩首谢恩:“是,陛下。”
临走前,周彧瞧了那所谓的暗卫一眼,那人着一身墨色劲装,眼神凌冽,好似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只瞥了周彧一眼,便令他心下生寒。
皇帝既然设下了三日期限,便不会让你逃离长安城,周彧想了许多活下去的方法,只要活下去就可以,哪怕去了大半条命,活下去便有可能。
可周彧从未想过,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逃过了一劫。
周彧并不认识那人,瞧皇帝的模样,想必皇帝说的是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的心绪纷繁复杂,却怎么也理不清个中的情由,直至他出了宫门到了周府,周平才跪在了周彧的面前请罪:“请主子恕罪,此事属下瞒了主子。”
周彧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将前因后果告诉我,恕你无罪。”
周平依旧跪在地上:“是他先找上属下的,他说只要将他交上去,便可以保主子无虞。”
周平说着又是叩首:“陛下给了您三日期限,让您找出帮宋玦逃离长安的凶手,可您……
主子重情,我们却想要您活下去。”
“所以你们便瞒了我?”周彧气极反笑,胸口好似塞了一团棉絮,闷得喘不过气来,酸胀得要命。
过往他做了许多恶事,不知沾了多少血背负了多少条人命,哪怕是第一次杀人,他也不曾这般难过。
因为第一次,有人为了他死,以命换命,而自己同那人——素昧平生。
周彧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纷繁的心绪却压不下半分,闭了闭眼艰难道:“起来罢,他还有说什么吗?”
周平起身道:“他让您给宋玦带一句话,‘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周彧坐下,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外边似乎很热闹,你出去瞧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主子。”周平应声的工夫便已经出了书房。
不消片刻便回来了:“回主子,反贼要押往菜市口问斩,是百姓们在去凑热闹……”
即便周平说得隐晦,周彧又怎会不明白问斩的是谁人,他才起身,周平便跪下了:“主子,不能去。”
不能去,他如何不知道不能去呢?皇帝这是不信帮宋玦逃离长安的仅此一人,这是以儆效尤、杀鸡儆猴。
若有人敢劫法场便更好了,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将同党一网打尽。
周彧张了张口:“我若非要去呢?”
周平决然道:“那便杀了属下。”
是啊,他不能去,更不能替他收尸、为他立碑。
周彧跌坐了回去,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却依旧觉得胸闷,颓然道:“出去。”
周平起身退出了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关门声响起,周彧这才一拳砸在了书桌上……
两日前,
“军中有不少昔日镇国将军与武安侯的旧部,平阳是老夫人的弟子,此去还带了苏定南的信物,平阳那边事成,已然金蝉脱壳。
瑞王殿下也在归来的途中,至于我嘛。”何逸年折扇轻摇,“钱粮都有了,又怎么能够运不过去呢?
购粮的事从几年前便开始做了,在长安的反而是最少的,而是从各个州县送往灵州。”
周彧明白他们不信任自己,许多事情并未开诚布公,取信于人本就不易,可如今却又为何同自己说这些……
“这么瞧着我做甚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已,更何况你这边的事,也完成得很好不是吗?”何逸年收起折扇敲了敲周彧的胸口,“若非情深,我还真想不出旁的理由,能让周督主这般树敌,只为了所谓的‘报复’。”
“说起来,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倒是想见你一面,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何逸年散漫地转着手中的折扇说了句,“接下来,就看宋玦他们的了。”
周彧想: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有着少年意气,妄想着还天下一个太平,却并不冲动莽撞,反而隐忍蛰伏、步步为营至今。
长安城中有他们的亲族,又怎么能够不管不顾,万事俱备,如今的确是看宋玦他们的了,等他们攻破长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很庆幸,能成为其中之一。
而如今,周彧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有人替他死了。
还来不及去找何逸年他们问那暗卫的来历,何逸年却先找上门来了,准确来说是他夜探周府被暗卫抓来的。
何逸年瞧见周彧,一开口便是质问:“坤叔叔是怎么落到皇帝手上的?”
“是因为我。”周彧沉声道,“陛下给了我三日期限,要我找出助宋玦离京的帮凶”
“你不愿意供出我们,一时间又找不到替死鬼,但你更想活下去,所以你找到了坤叔叔。”何逸年一时间也想不通东厂是如何手眼通天找到坤的,“你知道他是谁吗?
宋玦出生时,长宁侯便选定了八位暗卫保护宋玦。
于宋玦而言,他们不仅是暗卫,还是师父。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前七个早在九年前便已经死了,这是最后一个,宋玦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此时本就因我们而起,若你告诉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声音戛然而止,后一句话何逸年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了,那句话是:我未必不愿引颈就戮。
我死事小,可牵连的却是一整个亲族,此题本就是无解。
“我……”周彧哑然,如今说什么都算是苍白。
即便是他自愿的,即便自己不知情,可到底他是为自己死的。
“何公子深夜行刺,周平,将人关起来,明日让何大人来赎人。”周彧竭力镇定着心神说了这么一句。
皇帝往周府塞了这样多美人,何逸年还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当真是……
“是,主子。”周平说着便将人押了下去。
窗外的北风呼号,屋内的灯光不断地摇曳着,
何逸年的话语不断地回荡在周彧的耳畔:那是宋玦的最后一个亲人了,等来日,我又该如何面对宋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也无星子也无月的夜晚带着丝丝寒意,
自近八个月前他们起事起,以势如破竹之势取下多座城池,至今已至秦州,直取长安是指日可待。
八个月来的征战非但没有掏空他们的家底,相较于最初,反而更多了底气:
“历朝历代,打天下不都是一路烧杀抢掠过去的,不然怎么能够支撑这仗继续打下去,打到天下太平为止。”
“犒劳将士鼓舞士气可以用别的法子,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攻下一座城池后让他们去抢百姓的。”
“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的,那他做的就是对的吗?”
“军中必须法纪严明,若有违者——斩。”
“我们才是王师、不是土匪,我们在战,但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战?”
“妇人之仁。”
“照你所说,那些钱粮够我们打几年的。”
“打仗是要死人的,是要用人命去填的,我们损失的将士们不及时填上来,只会越来越少。”
“但也不能强迫,你们这是在做竭泽而渔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还没得到天下,你们便想民心尽失吗?”
“老百姓有眼睛,若我们当真是正义之师,他们怎么会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怎么不想过太平日子。”
“听阿诩他们的。”
“王爷……”
“此事不必再议。”
……
起初,他们也有过不少争议,但这些争议在几个月后彻底消弭。
或许有人说他们太过理想,过来人用他们的经验数落着少年的痴人说梦,可没做过又怎么知道不行?
若这么做了,便是彻彻底底的本末倒置,你到底是想要太平,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八个月,或许牺牲的将士们不计其数,钱粮也像流水一般往里填,还没能让百姓全然信任他们,还不曾有“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那样的场面。
但至少,他们在攻下一座城池后,城中的百姓不会举家逃窜,至少还会有不少男儿愿意投身军营,至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北周与南齐议和,割让了五座城池,如今的天下却不再是南北分治,而是烟尘四起,至于是以什么样的名义,又抱着怎样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本来这仗也没这样好打的,这天下既已乱了,胡族那边蠢蠢欲动,还不及大周皇帝引狼入室,便挥师南下了,到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几路反王、几路烟尘、还有异族参与其中,大周的版图被不断蚕食着,皇帝又哪里兼顾得过来。
预料之中的场面,也是他们想看到的场面,他们并不愿意看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画面,这胜算太小,需得足够乱才好。
他们只是做了第一个,有一便有二,稍有野心和能力的,谁又不想问鼎中原呢?
说到底,也是两国本就不得民心。
攻至秦州,才算是遇到了块硬骨头,
宋玦解释了缘由:“守城的老将军是当年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如今已耄耋之年,在军中颇有威望,秦州的将士们上下一心,自然难以攻破。”
镇西王到底是惜才,问了句:“可有劝降的可能?”
“不可能。”这时候,孙明识倒像是换了副面孔,侃侃而谈,“太祖皇帝于将军有知遇之恩,老将军也见过大周中兴。
忠臣不事二主,我曾听说过老将军的事迹,他是个极为固执之人,大抵是宁死不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谏将军抚须,长叹一声:“可如此久攻不下,不知又要牺牲多少将士。”
李谏将军与宋玦不对付说到底是觉得宋玦骨头软、贪生怕死,本身他这个人是值得尊敬的,品行更是端正,若说有什么毛病,大概就是脾气臭了些,又倔了些。
“秦州粮草不足,若想继续守下去,京中必定会派人运粮过来,我们其实可以派一小队精锐人马前去劫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孙明识不断地调换位置观察着摆在桌上的沙盘,“届时,我们只需等待,再一鼓作气便可攻下秦州。”
“运粮会走的多半是官道。”宋玦看的是挂在营帐中的地图,抬手在地图上指出,“这条,这条,还有这条……
你们说他们会走别的路吗?”
“从益州到秦州的这条路,你们看……”孙明识此话一出,众人皆围了过来,只见他轻轻一指道,“我们便在此处伏击,如何?”
镇西王大喜,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们当真会走这里?”
孙明识答:“回王爷,在下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而已。”
此事也是博弈,若是对了便是步妙手,与下棋不同的是,他们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战局和无数人的生死。
李谏将军蓦地一句:“这沙盘谁做的?”
镇西王接话道:“怎么了?世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谏将军神色凝重:“年轻时我路过这里两次,若我没记错,这里是山崖,而不是山谷。”
说着众人的神色皆凝重了稍许,
“来人。”镇西王长公子白谅率先开口。
侍候在营帐外的将士便入了营帐,白谅吩咐道:“令斥候再去勘测一次秦州地形,令原先勘测秦州的和制作沙盘的将士来我营帐中。”
白谅吩咐完又是朝镇西王一拜:“父王,儿臣先行告退。”
镇西王摆了摆手白谅便退了出去,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战事开始前,他们便要在这沙盘上推演无数次,若出了差错……
严肃法纪这样的事的确适合白谅来做。
“我去。”宋玦蓦然的一句话引来了帐中所有人的视线,“再点十九人即可,人太多不方便。”
绕到敌军后翼去劫粮,本就是以身涉险的事,选人本就贵精不贵多。
“你不能去。”孙明识断然拒绝了宋玦的请缨,“此去太过冒险,若你有个万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语调:“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样冒险的事,需要随机应变,武艺头脑缺一不可,即便只是一个二十人的小队也需要一位“将军”。
“但……”孙明识一直认为宋玦虽有将才之能,但更是帅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即便自己能在兵法谋略上与之比肩,可相较于作为一介书生的自己,那是真正的文武双全,若是为此事牺牲了一个将帅之才,于三军的损失难以估量,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情感上,孙明识都不赞同宋玦去做这样的事。
宋玦又重复了一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后质问道:“既然选择了走这一步,为何退而求其次?从不恰当的人里选出人来去做这件事?
战事并非到了两军对垒的时候才开始。”
与此同时,白诩笑了,他说:“那二十个人里,加我一个。”
白诩又调侃了句缓和气氛:“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军师这是惜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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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淡,夜色浓郁,月华笼着人间,过不了多久便又是中秋佳节了。
二十人掩藏着自身的踪迹气息,紧要关头更是屏息静气。
是白诩率先轻声开口,他拍了拍身侧的宋玦:“来了?”
“不对,你看粮车的轧痕。”宋玦心下一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口般窒息,恐慌笼上心头却要强迫着自己冷静。
是我们要劫粮,可如今却是……他们将计就计,要来个瓮中捉鳖?
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有错漏的沙盘也或许根本不是错漏……
军中有内奸,且职位还不低。
看来此番要攻下秦州,势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了。
宋玦心跳骤快,右手死死地握住剑柄,时间仿佛凝滞了片刻才开始流动,宋玦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微颤,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快跑。”
“宋玦。”白诩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缓缓包围上来的人群说道,“已经来不及了,此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废什么话,这是大家一致的决定,只是谁也没想到而已。”寒芒出鞘,宋玦欣然起身,他是这支队伍的领袖,即便心中慌乱害怕,他也要学会说谎,他要在欢欣之时号召大家冷静,更要在这样绝望的时候带给大家希望,“那便战,我们未必不能杀出去。”
那声音字句铿锵、坚定有力,在这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的清朗。
“那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杀出去。”敌方为首的那人约莫不惑之年的年岁,语调里嘲笑着宋玦的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就地绞杀,一个不留。”
那黑压压的人群包围上来也未必阻挡得了剑芒,宋玦剑指敌军,掠步出去的那一瞬间在白诩的耳畔低声说了句:“届时我拦住他们,你带着人逃出去。”
白诩瞳孔骤缩,还来不及反驳,便见宋玦已经冲入敌军,劈、挡、刺、压……
那身法翩若惊鸿,而他的目的是敌军将领。
一个人就这样冲进去,简直是疯了,白诩也只有持剑跟上,急切地说道:“宋玦,你听我的,你先离开。”
宋玦不予理会,仍旧我行我素。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你于三军而言太过重要,一路过来,多少战役是那些将士们跟着你打下来的。
你是许多将士的信仰,若你出事,我们不仅会损失一员大将,士气也会受挫。”白诩的言语愈发急切,声音也越来越大,“宋玦,以大局为重,冷静些可以吗?”
宋玦转身,沾血的剑芒从白诩的身侧刺过刺向他身后的敌军,那声音决然中带着浓重的哀伤与绝望:“白诩,我不想有人再为我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自你出世,我们的职责便只有你。”
“万死不辞,九死未悔。”
“我们是愿意的。”
“你要替我去看一看这人间。”
“你可是宋玦。”
……
“你是长宁侯府世子,你要活下去。”
“你的人生还很长,你要活下去。”
“以大局为重,你要活下去。”
……
所有人都告诉他,你要活下去,他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人命,再也承担不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逐渐理解了八师父的言语:越是命悬一线,越是觉得自己活着,若有一日,能这样死去,也是好的。
“要么,我们一齐死在这,要么你带着他们向西北逃,我来殿后。”宋玦又补充了一句,“我有惊鸿,我不会死。”
“我不会死”那四个字那样坚定,其实宋玦也没有底气,不过是要骗过别人要先骗过自己。
“你保证?”白诩的左臂中了一剑却无暇顾及。
宋玦信誓旦旦:“我保证。”
鲜血染红了荒草,鼻腔弥漫着浓郁的铁锈气,早已不知倒下了多少人,有敌方的也有我方的……
只匆匆一瞥,便是触目惊心,可这样的在如今的时局而言,也只是小场面。
往西北去,是一片戈壁连大漠,不好辨认方向,更是荒无人烟,缺水缺粮,敌军若要追进去亦要考量一二,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只有如此。
“将士们。”来不及犹豫,白诩高声道,“跟我冲出去。”
二十人、十五人、十一人、八人、六人……
他们真的在重重的包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今晚的弦月似乎也染上了一丝血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将军。”临走前一位将士忍不住回头叫了一声宋玦。
“军令如山,快走。”白诩带着剩下的几人杀出了重围,若此时再犹豫那这一切便没有意义了,能做的只有奔逃。
宋玦颇为愉悦地想到:终于有一次,是我来殿后了。
其实他身上受了不少的伤,腹部的一剑更是伤到了内腑,他身着玄衣,又是在夜色中到底是不显眼,喉口弥漫着腥甜,却是粲然一笑,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宋玦吹了声口哨呼唤着惊鸿,且战且退,他不能重新陷入对方的包围中,否则就真的离不开了。
战至此时,宋玦逐渐力竭,由进攻转为格挡,他已经没有余力再施展轻功了,杀意从四周袭来。
寒芒直逼宋玦的脖颈,宋玦后退了两步躲闪不及,一刀自宋玦的眼尾划至下颚,那一抹猩红在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是那样的刺目。
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破空刺入了宋玦的胸口,是从为首的将领那射来的。
仿佛筛子似的,浑身都有着豁口,持着剑的手不住地颤抖,怎么也握不住,长剑落在了地上折射出月光的寒芒。
好累、好疼、好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意识逐渐地昏沉了下去。
自那日白诩几人逃出生天,距今已过去了七日,
他们抢了敌军的两匹马奔逃,那马匹也累死在了路上。
入了荒漠,其实他们也不确定能不能活下来,但这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们割了马肉带在身上,多余的便让它们留在了那里,大漠中有狼群,或许是缺少食物的缘故,比旁的地方的狼还要凶狠上不少,有时候需要断舍离。
相较于食物,更缺的其实是水,入了夜更是刺骨的冷。
敌军不敢深追,他们干脆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当作临时的营地,那水囊里的水即便再省也是见了底。
夜里总是需要人守夜的,防的不是人,是猛兽,拾捡了胡杨的枯枝彻夜地点着篝火,天上的月儿倒是越来越圆了,在大漠中似乎格外的明朗。
今夜是白诩和一名叫做赵七斤的将士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