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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那我救你,便是值得的(1 / 2)

说是给宋玦接风洗尘的宴会,但也并不热闹,不过数人而已,预料之中,场面不仅冷清甚至于有些肃穆,本来也不是为了用膳,而是一次会晤,为长远计共商要事。

镇西王是异姓王,世袭罔替,而他的位置来历并不复杂,却是情理之中,世家大族本就盘根错节、难以根除,在一方的影响颇深且生生不息,即便是皇帝也要退让一二,更何况是追随他的世家?

白家曾有的不止是赫赫战功与威望,若没有那些物资和银钱的捐赠,太祖皇帝也打不下来这半壁江山。

于是乎,太祖皇帝便封了这么一位异姓王爷,白家的势力本在青州,而之所以到了灵州也是因为先帝忌惮,欲徐徐图之,以为这样便能削弱其势力了……

可还有个词叫做: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灵州城虽不如长安繁华,却是另一番“盛世”景象,它有生机……

这被风雪覆盖的天地或许只这么一点绿意,不知何时惊蛰,冰雪消融,让这绿意蔓延到别处去。

镇西王约莫知天命之年,已然生了华发,却不显苍老,更觉威严,威严中带着点亲和。

宋玦乂手,腰还未弯下去便被扶了起来。

镇西王白经世虚扶住了宋玦道:“阿诩说你受了伤,自是不必多礼,远道而来不知可还住的惯,权将这里当作家,有什么告诉犬子就是。”

都道镇西王礼贤下士,在他招揽贤士的时候,贤士又何尝不是在选择明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宋玦需要做的,则是向他证明自己值得他这般对待。

宋玦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还是拜了下去:“王爷千岁。”

白经世捋须一笑,受了这礼,又看向四周,招呼道:“都坐,今日是为了宋兄弟接风洗尘,权当做家宴,都不必多礼,随意些便好。”

白经世说着,便在主座落了座。

主子既坐下了,接下来的几位便依次坐下,宋玦本想坐在靠门的位置,却被白经世拉着坐在了他身侧的座位上。

白经世笑着说道:“小友便坐在本王旁边也好叙旧。”

恰在此时,仆婢们便极有眼色地端着各色菜品鱼贯而入,又迅速地离去并妥帖地关了门。

屋内灯火如昼,温暖如春。

那地龙烧的似是旺了些,宋玦觉着有些热了,更有些如坐针毡。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桌上的人,多是生面孔,白诩心安理得地坐于下位,察觉到宋玦的目光回以一个戏谑而又漫不经心的笑来。

“这位,便是曾经名动长安的长宁侯府世子宋玦,宋公子之才想必诸君有所耳闻。”白经世介绍完宋玦又替宋玦介绍他人,“这位是本王的世叔李谏李老将军,这几位是犬子白谅、白询、白诩,这一位你别看他年轻籍籍无名,却有经天纬地之才,孙明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起身一一拜过又复坐下。

所有人将眼睛目光都放在宋玦身上,有质疑有戏谑有嫉妒……

或许在想宋玦到底什么来路,值得镇西王这般对待,黄口小儿怕是名不副实诸如此类的。

宋玦不甚在意,他们的质疑是情理之中的事,总归来日方长。

“听说,昔日的长宁侯府全族覆灭,是当今陛下的圣旨,怎么世子还活着?”李谏老将军年过古稀依然精神矍铄,一双鹰眼盯着宋玦看得人望而生怯,“莫不是个假的?”

白诩开口替宋玦解释:“老将军说笑了,都道是长宁侯府世子宋玦其人,郎绝独艳,其世无二。

又岂是那么容易作假的?”

李谏老将军捋须似是接受了这一说法,继而又道:“宋公子的家人都死了,宋公子却活到了今时今日,也不知是怎么活下来的,到底是金枝玉叶……”

老将军言语刻薄,无非是说宋玦贪生怕死苟延残喘,宋玦也不恼,迎着他的目光道:“早就听说过李老将军威名,只是不知老将军如此能说会道。”

李谏哪能听不出宋玦的言下之意,还不曾被一个小辈如此对待过,那干枯的脸上瞧出两分恼羞成怒,欲拍案而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经世却恰到好处地制止了:“世叔,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弥散,

宋玦看向白经世微微颔首致意,他知晓这些人看待自己或许各有心思算计,对待长辈他并不愿如此,但初来乍到若是给人留下一个软弱可欺的印象却更是不妥。

几番明争暗斗之下,众人用了一餐并不怎么愉快的晚膳。

饭后,诸君各自离去,当然也有留下来的,宋玦是其中之一,

几人到了书房,

宋玦才呈上自己从长安带来的东西:“王爷,届时可以此为依据发檄文昭告天下,顺应天道讨伐昏君。”

白经世难掩惊讶,粗略地翻了下手中的册子,或许他也没想过宋玦就这样将东西送到了他的手中,原以为会提要求。

有了这些东西,便师出有名了。

宋玦跪下叩首,又问道:“不知王爷手中,钱粮几何,将士几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言语稍有逾越,却字字铿锵有力。

严格来说,他不是来投靠白经世的,是他白经世欲成大事离不了自己。

与其说是从属关系,不如说是合作关系。

“灵州人杰地灵,沃野千里,但仅仅是灵州而已,向外延伸,多是大漠人烟稀少之地。

在下估计,凭着镇西王府的底蕴,至多只能支持三年,是也不是?”宋玦未等白经世回答,便兀自说道,“我乃王师,自然不能一路烧杀抢掠打过去。

否则民心尽失,又岂是天命所归?”

“那依宋小友所说……”白经世纡尊降贵地将宋玦扶了起来,本就听白诩那孩子说了许多,如今一见更断定不俗,他既说了,自然是有办法了。

“白家在青州历经数百年,底蕴深厚,这桩王爷自然已经考量到了。”宋玦躬身,言语间却是不卑不亢,“王爷或许也听白小公子说过,在下能带来的不仅仅是在下这个人,或者是一个出师的理由。

白银三千万两,粮食八百万石,如此可够王爷入主长安?”

等入主长安,不论是招兵买马还是钱粮物质,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届时,襄王府、镇国公府、武安侯府,都会支持王爷……”与王公贵族文武百官相较,或许太少,但无论是在民间的威望还是在长安的底蕴都已足够,这便是当年白诩潜入长安的目的不是吗?坐上那个位置,要有的不仅是一个冠名堂皇的理由而已。

白经世放下手中的册子,笑得开怀,恨不得立时与宋玦称兄道弟:“我得宋温瑜,是如鱼得水啊。”

且不论宋玦此人是否言过其实,至少他带来的已是足够。

愉悦的又何止白经世一个,连李谏也换了副面孔,笑吟吟地问宋玦何时起事的好。

宋玦又岂能回答?此事自然要交由镇西王决定,底下人能做的只有谏议而已。

白经世生怕宋玦是大言不惭:“不知宋小友,这钱粮……”

宋玦说道:“年后会陆续分批送到。”

得到了具体的时间,众人心下稍安。

先要万事俱备,才能只欠东风,打仗是要流血牺牲的,而不是嘴皮子一碰便好的,为了今时今日,便准备了数年,而这只是开始。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不能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经世终是下了决断:“天色已晚,宋小友一路舟车劳顿,先各自归去吧,举事之事过两日召集众人商议再说。”

对于镇西王而言今日的收获已是足够,虽然难耐,但仍需保持冷静,否则又何以成事?

白经世又补充了句:“阿诩,送宋小友回去。”

白诩应是,跟着宋玦走出了住院才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想抬手搭上宋玦的肩头,又反应过来他身上的伤到底是讪讪放下了手,挑眉道:“宋玦,你厉害啊,让我父王跟你称兄道弟的。”

看他那张狂样,宋玦失笑,脚下却是一个踉跄,本就有伤在身,又是一路奔波,经方才一遭,身子已是受不住了。

白诩见其模样,赶忙扶了一下宋玦才帮他稳住了身形,那脸色被月光还惨淡,偏生他还有兴致开玩笑:“那白贤侄叫一声叔叔来听听?”

“你……”白诩咬牙,想揍他一顿却又不忍。

陪着宋玦过来的,不止是白诩,二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转了身看向身后之人。

白诩瞧见来人,讶然道:“孙明识?”

宋玦倒是不动声色:“阁下有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明识面含拘谨,那盯着宋玦瞧得架势不是瞎的都瞧得出此番是为谁而来。

“我……想同您说几句。”孙明识一袭褐色布衣,面容清癯,光凭言行很难瞧得出他是镇西王口中之大才。

白诩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给二人腾出了说话的地儿。

“您脸色不大好……”孙明识又来了这么一句。

冬夜里的北风是敲骨吸髓的冷,宋玦打了个寒颤,言语冷静道:“你想说什么?”

接下来孙明识的举动却把宋玦吓到了,只见他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那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宋玦替他头疼:“你这是做什么?”

宋玦全然不记得这么号人,可瞧他的模样却像是与自己有旧一般,莫非是与昔日的长宁侯府有旧?

孙明识接下来的言语说的宋玦更是云里雾里:“宋公子,我以为您死了,这几年一直心怀愧疚寝食难安,当年长宁侯府遭此大难,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若当初您不是为了救我得罪人那些人,或许他们也不会落井下石……”

宋玦扶额:“你先起来说话,你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明识起身,嗫嚅道:“大约十年前,在状元楼门前,您为我得罪了平南侯府的二公子……”

十年前,状元楼门口?平南侯府的二公子又是谁?宋玦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么桩旧事:“我救你并没想过你能回报什么,而且没有你,我也会得罪他们。

你不必愧疚。”

“可若不是我……”孙明识欲要辩解。

宋玦听得头疼,干脆打断了他的言语调转话题:“你是当年的那个书生啊,怎么到了此地?

十年不见,模样倒是变了,若柳致瞧见如今的你,定然不会想掳了你。”

“当年进京赶考落了榜,却并非因为我不如他人,而是因为考题名次官职都是可以买卖的,王公贵族欺男霸女。”孙明识提及此事稍有怅然,到底是意难平,“那时我想这便是我想效忠的皇帝?这便是我想登入的庙堂吗?

或许是我从前想得太好了。

还真有人十年寒窗是为生民立命的?不都是为了出人头地吗?

若我当年识趣点,投靠了丞相,或许也可以考个进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明识言语间皆是自嘲:“或许是与理想大相径庭,我颓废了许久,一路到了灵州却是见了不少风土人情。

起初是在灵州修堤筑坝,也算是为百姓做事了。

如此过了几年,却不知为何得了镇西王的赏识……”

昔日的言语回荡在耳畔:风起于青萍之末,救他们怎知不是救自己?举手之劳而已。

二十四岁的宋玦嘲笑着十四岁的宋玦稚嫩天真、不知世事,心境不复往昔,可后悔了吗?却是没有的。

宋玦瞧着孙明识的模样笑了,笑中带泪却是那样的肆意,过了片刻,他才徐徐道:“那我救你,便是值得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宋玦离开前,将宫中的兰妃娘娘托付给我们,我们左思右想,觉得你的身份比较合适。”

“兰妃娘娘是?”

“宋玦说是他朋友,他有愧于人家,若是对方再出了什么事,他便只能以死谢罪了。”

“再有呢?”

“朝中有南齐的奸细,宋玦将此事托付给了阿姝,阿姝又将此事托付给了我。

那奸细或是自幼便在长安生活的,我们这毫无头绪便只能交托于你,凭借东厂的能力,或许会有所线索。”

“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替皇帝铲除隐患吧?自然是看看能不能结交一二,既然要一统山河,那南齐的仁人志士自然也在其中。

只可惜如今南北分治,怎么都不算是方便啊。”

“好。”

“掉脑袋的事,你还是你小心些,若有个万一,我等怕是也要以死谢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有分寸。”

……

他什么都考虑过了,那我呢?

那日,周彧到底是忍不住问了句:“他离开前,提过我吗?”

几人面面相觑,末了何逸年说了句:“未曾。”

几人信誓旦旦地告诉周彧,宋玦心中有他,也不知宋玦同这些人说了什么,竟愿意冒着风险将他拉入阵营中。

他的心也告诉自己宋玦并非全然无情,可他不敢信。

宋玦那样的人物,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又有多少人喜欢着他?他怎么会喜欢我?一个出身微贱的太监、替皇帝做恶事的走狗、唯利是图的小人,既无远见更无胸怀。

宋玦是有匪君子,他自幼学的是骑射书数琴棋诗画,而我自幼学的是如何伺候和讨好旁人,又怎么会走到一起去?

从一开始便错了,他们的开头便是错的,宋玦抱着目的过来,他又凭什么会喜欢我?

仅仅因为我喜欢他吗?喜欢本就是一个人的事,我从不曾索求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何况喜欢他的人不知凡几,我又算得了什么?

至少,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了,至少我走到了他想走的路上,宋玦皎如明月,可我却想照亮他。

赌上这一条命,是为宋玦,却也不是,周彧觉得他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相较于从前的蝇营狗苟,虽前途未卜,却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是为了离宋玦近一些,却也不是,他只是有些理解了所谓的“少年意气”,所谓的“吾将上下而求索,虽九死而犹未悔”。

周彧不动声色的瞧了所谓的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女儿正得盛宠的兰妃娘娘一眼,而后跪下禀报道:“请兰妃娘娘安,这是今岁上贡来的南海珊瑚,陛下赐与娘娘赏玩……”

周彧来的时候,宫婢正在为玉兰的指甲上着蔻丹,瞧见来人,玉兰是惊讶的,惊讶于皇帝为何会让他的宠臣来送这么一个小玩意儿,躬身虚扶了周彧一下:“陛下有心了,代本宫向陛下谢恩。

辛苦督主跑一趟了,喝盏茶再走罢。”

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如今的周彧再瞧旁人,总觉得与绝代佳人这四个字相去甚远。

这便是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美人?倒是称得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是人上了年纪口味会变吗?这美人年岁不知几何,看模样都当得皇帝的孙女了。

而她与宋玦的渊源,宋玦的有愧多半是将她送进了宫,入了局也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无须多做什么,就让皇帝这样沉湎于酒池肉林便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待旁人总是温柔,这么些年都不曾变过,对自己又过于心狠,周彧倒希望他是反过来的。

今日这一遭的目的本就是如此,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周彧起身道:“谢娘娘。”

便跟着入了殿内。

宫婢了上了水果点心,又倒了才烹好的茶。

周彧只是浅尝了一口,或许对方也很好奇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总不能真的是送一株珊瑚。

可今日这一遭,他还真是为了送一株珊瑚,深宫内院,人多口杂,有许多都不方便说,瞧她过得不错,至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是无须看顾的。

周彧只小坐了片刻便起身道别,且不说届时那些从东厂流出去的证据大白于天下,皇帝那里还要发作,他得为自己打算。

瑞王殿下护送遂安公主和亲去了,何二公子则在忙着买卖运送钱粮之事,本身何逸年虽出身官宦人家,却并不在官场,整日里倒像是个无所事事的浪荡子,结识了不少商贾。

这事交由何逸年来做是最为妥当的,商人重利轻别离,能担当此大任的却是少,还得仔细斟酌。

而周彧要做的除却找出奸细以外,便是替宋玦报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动不了,太子也动不了,其余人却还是可以动上一动的,先斩后奏,一首“反诗”便足矣弄死他们。

也是后来,周彧才清楚,宋玦到自己身边来还有皇帝的手笔,他的心思深重都用在了不恰当的地方,作为一国之君,何其可笑也。

也对,没有皇帝的授意,太子又怎敢堂而皇之地将人保下来。

不论出于哪方面来说,宋玦都是很好的一个筹码。

东厂没能留下宋玦,反而要他们派人截杀,皇帝不但没有怪罪,见了周彧的时候只有拉拢寒暄,提及旧事,提及现在的内忧外患,提及自己是他为数不多信任的人,又提及他对自己有多重视。

皇帝信任自己吗?当然不。

不过有一句话他说的是对的,现下内忧外患,他不能在这当口自断一臂,可若有来日,自己也是他除去的对象。

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先拉拢住自己了。

周平依旧等待在宫门口,

其实对于自己的决定,周彧一直不知该如何向他们开口,他将自己置于险境的同时,也将他们置于险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即便不如此,作为亡国之君的走狗,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周彧牵过缰绳,吩咐了句:“让周礼将近二十年在京官员的名单拟一份出来。”

“是,主子。

接下来我们是去东厂还是?”这两年,主子的脾气收了不少,近日却好似又回去了一般,锋芒毕露,连周平都有些怵。

周彧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去抄家。”

他们既然要为宋玦报仇,为什么不算上我一个?我这样的报仇才算是彻底不是吗?

宋玦这样的人,那些人怎么舍得?又怎么敢?

或许是衣裳穿的还不够多,周平莫名打了个冷颤,倒是是谁得罪了主子?当真是可怜。

周彧纵身上马,蓦地又问了句:“周朋还喜欢那人?”

“大概是?”周平也不大确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的语气颇为不善:“既是喜欢便替人赎身,在那地方算什么?在京中置个家。

若那姑娘对周府成见不大,带回来也未尝不可。”

周彧明白周朋的顾虑,正因为如此,他才生气,暗卫是没有选择的,更不能有软肋,得要是主子手中称手的一柄利器,可如此便不算是人了吗?

宁愿两相耽误下去,也不愿求个恩典,难不成自己是这般不近人情之人吗?

周平犹豫着开口:“主子,群玉苑中也有许多姿色不错的小倌,主子若……”

周彧险先被气笑了:“周平,你是皮痒了?替我操心起这些事来了?”

他哪里是好男风,喜欢的不过是宋玦一人而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岁末,长安城中下了一场大雪。

新雪初霁,整个皇城铺了一层柔软的洁白。

那雪下了数日,等到除夕总算是放了晴,房檐上挂着冰棱,枝头凝着雾凇,偶有一只雀鸟轻盈地落下,树下又下起了一场小雪。

白梅隐藏在雪色之中,取一缕幽香。

这样的日子里,那些贵公子应当在红梅煮酒、赏雪吟诗。

不过这样雅致的生活显然与周彧无缘,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只觉着冷,若不是无可奈何,他是不想出门的。

幼时过得困苦,数九寒冬的日子里,衣裳穿得单薄,用了几十年的棉被潮气很重,盖在身上像是被浸在水汽里,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冻醒过来。

饶是这样的日子,还是要做活。

脚上、手上、脸上、耳朵,身上的许多地方便都长了冻疮,不断地溃烂发脓,冬日里倒不是最难熬的,是来年开春天气回暖的时候,长了疮的地方便开始发烫发痒,小孩子哪里忍得住,痒得厉害了便总是忍不住去挠它的。

那痒意钻心刺骨,有时候实在难耐便难受得哭了出来,冻疮的地方也被挠破了皮,肌肤之下的肉都被冻坏了,只往外渗着脓水……

饶是到了现在,周彧的身上都还有着那时留下的疤痕,虽然浅淡,却是难以消褪。

周彧是不喜欢冬天的,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冬日里缺衣少粮的,便是活下来已是艰难,又哪里能够去附庸风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红梅煮酒?何不食肉糜而已。

前几日,周礼将近几十年在京官员的名册呈了上来,周彧一一筛查过后择出了十余人,又传唤了周朋来将名册交与他:“你让底下人去查查这些人。

尤其是他们的原籍以及父母亲人。”

周朋接过名册:“是。”

“她不喜欢你?不愿跟你?”瞧周朋的模样,周彧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了,原来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到现在都没有将人从那地方带出来。

“她说……”周朋诚实道,“她已是残花败柳,不愿耽误属下。”

周彧又问:“然后你怎么说?”

周彧犹豫道:“属下说:你没有耽误我。”

重点是在这吗?周彧险先被气笑了,他将手中沾了墨的羊毫笔往周朋身上摔去。

周朋不知缘由也并不躲避,任由它砸在了身上然后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滚。”周彧懒得理他,且让他自己悟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周朋离去前还将地上的毛笔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笔搁上。

周朋临走前,周彧叫住了他:“今儿个除夕,交给你的事过两日再去做,把周平叫来。”

周朋答:“是。”

这才彻底消失在房中。

不消片刻,周平便从老地方蹿了进来,

“去东厂。”周彧想,下次我一定要关窗。

“是。”说着周平又从窗子里蹿了出去。

平南侯将他的亲子送来了,那总该去见一见不是?

那些欺辱过宋玦的人,有些的是从何逸年他们那知道的,有些的则是周彧自己查来的,他不像宋玦豁达,为了山河理想能将自身的利益置之度外,他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能报的仇一定要当时就报了,报不了的那便隐忍蛰伏以待来日。

或许宋玦想的是待来日踏破长安,但周彧却是等不了的。

也因此在百忙之中还有这么一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公子呢?”周彧到了东厂,进屋脱了大氅,便将赵元宝传唤了过来。

“按着厂公吩咐还关着呢。”赵元宝低着头答道。

“把人带过来。”周彧说着便径直往刑房走着。

“是。”赵元宝应声离去,隐约还听见他厉声吩咐其他人的动静,“去把那个姓柳的带过来,是聋了吗?”

在周彧面前这般点头哈腰,到了旁人那里又是那副模样,拜高踩低、欺软怕硬,十足十的小人做派。

周彧是不喜欢这类人的,毕竟他已经见过明月了。

不过自己也是一丘之貉,说不了他什么。

周彧懒散地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旁边的桌案上的茶壶里烹着茶,搁着水果点心。

在这样血腥气浓郁的地方,周彧装模作样地把玩着茶盏,旁人赏雪,而他赏的自然是血。

柳致很快地被带了过来,本就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这几日还喂了他不少助兴的药物,一副萎靡颓废的模样任由旁人摆布着挂上了刑架。

周彧瞧了周平一眼,周平了然,行至柳致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张宣纸来展在对方的眼前:“这是不是你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致的视线聚焦,瞧见了那纸上的字,才惊恐地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否认道:“不是,我怎么敢写这样的东西?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不重要。”周彧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瞬间将柳致打入了地狱。

“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柳致摇着头三魂去了六魄,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他怎么敢写反诗,近二十年平南侯府在朝中毫无建树,就连爵位都快保不住了,他是纨绔,但并非分不清时局。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希望:“我爹呢?让我爹去找太子殿下为我做主,我是被冤枉的。”

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周彧嗤笑了道:“你猜你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平南侯的子女不少,牺牲一个儿子和整个候府遭受灭顶之灾,明眼人都知道选哪个。

周彧替皇帝做了那样多的恶事,又哪里是什么善人,这段时日的威风都快盖过林百岩了,官宦权贵间人心惶惶,生怕什么时候周彧发了疯就轮到他们的头上了。

诸般理由,万般借口,总能在皇帝那里搪塞过去,要不怎么说大周的权宦只手遮天呢?

有些的事,皇帝也不是不懂,只是皇帝是天子,天子是不会错的。

只要不危及皇帝的利益,他本来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抄家来的金银玉器上缴国库于皇帝而言还是好事不是吗?

无需说得太过明白,柳致顿时面如死灰:“敢问在下是哪里得罪了督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随意地说了句:“你不需要知道,更何况……我只是想造一些杀孽而已。”

若死后要下地狱便下罢。

周彧朝周平招了招手,周平识趣地走到了周彧跟前:“主子?”

周彧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柄有些锈迹的小刀,将其丢给了周平:“替我阉了他。”

“好。”周平下意识地应声,很快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主子说什么?”

周彧又重复了一遍:“替我阉了他,别叫他死了。”

周平生怕第一次觉得刀是那样的难握:“可属下没做过这样的事。”

“没做过才好,做过那岂不是太轻松了?”周彧想,只可惜现下到底动不了罪魁祸首,说到底他们只是为虎作伥,到底是不够泄愤的。

周彧抿了口茶:“不知道怎么做就齐根切吧。”

周平顿觉下身一紧,总觉得自己不阉了那人,主子就要阉了自己了,于是乎转身磨刀霍霍,不能叫他死的话应当还要烧一下这柄刀,再用烈酒浇一下……

有些麻烦,周平忙过了以后,还是不忍下手,万一不小心碰到了岂不是脏了自己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平用匕首割开了柳致身上的布料,快刀斩乱麻,刑房中的惨叫好似要将这房顶掀了,周平连忙扔下匕首,边退边说:“不好意思,不小心多切了些,切到你的腿了。”

那惨叫声戛然而止,周平转头看向周彧:“主子,他这是死了吗?”

“只是昏过去了,赵元宝,去叫大夫来。”周彧觉得有些无趣,直接杀了无趣,让人生不如死亦是无趣,倒不如关心关心何逸年那边的情况,不论何时,钱粮都是紧要的。

周彧起身便走,边往外走着边吩咐着:“那些刑罚都给他上一遍,若是死了便扔去乱葬岗,若是还活着便弄死再扔去乱葬岗。”

为什么不把人丢进秦楼楚馆呢?周彧并没有养虎为患的习惯,既然做了就要把事做绝。

今儿个除夕,路上的积雪早就被清扫了出来,街市上除却商贩,还有不少玩雪的稚童,将树梢上的雪摇下来还不够,出于好奇还尝了一口,有些的被爹娘逮了个正着,又是一顿藤条伺候。

回去的路上,周彧并未骑马,而是踩着步子走回去的,也是难得地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的笑意。

这长安的繁华之下藏满了腌臜事,可至少这城中人不会为了生计发愁,为了一个馒头和人打的你死我活,这长安的确是天底下人梦寐以求的归处。

其实多数人想要的不过是活下去而已……

恰在此时有一对年轻夫妻从药堂中走出来:

“都说了你是被人骗了吧?你买的那两个红豆手钏是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那个是佛祖开过光的。”

“你听那老太太胡说八道,这是煲汤的红豆,药堂里买的这个才是相思子,回家去自己串。”

“相思子有毒,我觉得煲汤的就不错。”

“被骗的是你,当然不错。”

……

是了,红豆有毒,却表相思,原是相思无解,药石无医。

清气凛冽,周彧呼出的气息很快凝结成了雾,随着释怀心绪也变得平静:“走吧,该回家过个好年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弦月,星子与月的清辉笼罩着长安,万家灯火熄灭只星星点点,这人间已然陷入了酣眠。

可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早已人心惶惶,朝堂上下也乱成了一锅粥。

大约两三个时辰前,周彧便被召进了宫。

台阶拾级而上,周彧在这紫宸殿前跪到了现在,长安的冬夜是刺骨的冷,那地面的冰凉透过布料侵蚀着周彧的双膝,北风刮更是蹭得脸颊生疼。

既把周彧叫了过来,又不见他,说是在与旁的大人商议要事,显然是在敲打周彧了,皇帝不仅动了怒,还气的不轻,也或许想把周彧活剐了也不一定。

月至中天,皇帝才大发慈悲地遣人传唤周彧进去,

周彧起身后的一个踉跄,眼前更是一黑,身侧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下,周彧道了声谢,便拖着酸痛的膝盖入了殿内。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也同样寂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坐于书案后,宫婢太监们谨小慎微到连喘息声也不敢稍稍放大。

而伺候在皇帝身侧的林百岩倒是志得意满,周彧不由得觉着好笑,怪不得皇帝疑心深重,到底是众叛亲离,这关头竟然要用他一直想除去的林百岩来敲打自己。

周彧不动声色地又跪了下去,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呵。”那是极低的一声嗤笑,却在这样的环境里异常清晰。

周彧双手贴地跪伏在地上,那是极为臣服乖顺的模样,听得脚步声渐近,在自己的面前停止,随后便是一件分量不重的东西落地的声音,皇帝的声音响起:“朕的好爱卿,瞧瞧这个。”

周彧抬眼,那是被揉作一团的纸张:“是。”

周彧伸出手去捡过纸团,将其展开,白纸黑字的,那是一篇檄文,顺应天道讨伐大周皇帝的檄文,辞藻不算华丽,却是字字珠玑,其中“引经据典”,当朝皇帝做过的恶事更是不胜枚举。

周彧想,就这样而已?面上却是惊恐万分地跪地,那脊梁比方才弯折地更深了:“陛下……”

“镇西王反了,你瞧瞧你做的好事,那些东西为什么还留着?

你是存了什么心思?”皇帝在周彧面前踱步,到底是气得不轻,用了十足的力道往周彧身上踹去,直接将人踹翻在地,“你可真是朕的好爱卿。”

那肩胛骨仿佛被踹碎了一般,疼得周彧倒吸一口凉气,为了不发出凄惨的叫声更是咬破了唇,他整个左肩连着胳膊都使不上劲不住地颤抖着。

许是殿内的地龙烧得太旺,周彧渗了不少汗,饶是如此,他还是笑着一片谄媚之色,在那一瞬间又重新跪下爬到了皇帝的面前说着:“奴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朕倒不知一个太监也能情根深种,他背叛了你还要放他走。”皇帝抬脚,用他那穿着朝靴的脚抬起周彧的下颚,眼底皆是戏谑嘲讽之色,“他的滋味如何?”

又好似恍然,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哦,朕忘了,你恐怕不能满足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面含惊恐地求饶,为虎作伥、伏小做低的事他做惯了,怕是做的比赵元宝要多得多,否则也不会爬到如今的位置上:“奴今日有的都是陛下给的,生死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又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实在是那人太过狡诈,奴中了他的诡计。

奴死不足惜,现下却是紧要关头,还望陛下饶奴一条贱命,让奴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皇帝自己不也以为宋玦可控,却在他那栽了跟头吗?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些事来,既然皇帝都识人不清,那又何妨多周彧一个,反正宋玦远在天边,不将罪责推卸给他才是愚不可及。

如今与南齐的战事正酣,还有不少将士戍卫边疆,自然也抽不开身,再调不出多余的将士去与镇西王抗衡了,如此宋玦他们想必是势如破竹,也是耐得住性子,等到了今时今日。

驱虎吞狼之计用得不错,怕只怕没这样简单。

瑞王还未归来,如今这样的境况,皇帝只能引狼入室,要么便将与南齐抗衡的几十万大军调回,然后割地求和。

就看南齐答不答应了,怕只怕南齐知道了大周内乱,便趁虚而入。

南方的齐国、北方的胡族、百里皇族、镇西王……

四方势力斡旋,届时中原大地狼烟四起,孰胜孰负还真未可知,谁是渔翁还不一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民心者得天下”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周彧如今有的的确都是皇帝给的,长安城中虽有诸般势力,却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制衡。

在这方面不得不佩服皇帝的心计,而在治国方面却是不敢苟同,也或许他不是不会,只是更喜欢享乐而已。

若皇帝想收回去,那周彧还有的便只剩下周平他们了,说到底只是爪牙而已,看似威风到底是狐假虎威,若真的那般只手遮天,那历史上的权宦也不会无一善终了。

诸般权势,兵权最重,而东西厂有的,不过是一群走狗而已。

现下当然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如此也只有伏小做低了。

宋玦是必然要放走的,错就错在周彧没有派人去“追杀”他。

“他手眼通天能从东厂的牢房里逃出来?”皇帝拂袖,收回了那只脚又踱步坐了回去,“将功赎罪,周督主真是说得轻巧,可惜朕的龙椅都快要坐不住了,要不换你来做?”

周彧不住地往地上磕着头:“奴不敢,奴罪该万死。”

做主子的不就喜欢看底下人这般谄媚低下的模样吗?皇帝许是终于觉着舒心了些:“周督主,三日,找出他的帮凶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陛下。”周彧又磕了几个头,“谢陛下恩典。”

皇帝递给了随侍的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太监便识趣地退了出去,不消片刻便领了五六个美人鱼贯而入。

皇帝饶有兴味的说了句:“周卿家不是喜欢美人吗?朕将这几人赐予你如何?”

太监便不是人似的,天生低人一等,言语间的羞辱周彧都听得腻了,送这么几个美人来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羞辱?

周彧再叩首:“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

皇帝终于是“大发慈悲”道:“天色已晚,周卿家退下罢,春宵一刻值千金,毕竟这么多美人呢。”

那言语间的兴味刺耳,仿佛这样便能刺激到周彧似的。

“是,陛下。”周彧从地上起来的时候双腿连带着半边身子都有些没知觉了,长安的冬日是那样的冷,从紫宸殿到宫门的距离是那样的遥远,周彧拖着步子行走在夜色中,那脚踝处的铃铛仿佛传来一丝温度。

想到身后还跟着的几位美人,不由得苦笑,还是先想想三日后该如何再考虑如何处理这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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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京城的戍卫都被皇帝掌握着,要逼宫需得从别处调兵遣将并悄无声息地潜入长安。

再者说,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功高方能震主。

若不怕背负骂名,事成后届时百里承云可以选择禅位,这是牺牲最小的法子,却也是最不可能的法子。

若如此,那未免也太轻易,谁人都敢篡位了。

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比谁都惜命,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说到底还是百里承云的根基太浅,威望不够,不够他们颠倒是非黑白的。

周彧满腹的郁结难以自解,有些的也只能想想。

“主子。”周平瞧着跟着主子出来的几位美人欲言又止。

“安排他们在周府住下。”周彧吩咐了周平一句,便兀自策马在夜色下奔驰,他没心思等周平去叫来车马,然后再拉这么些个美人回去。

更何况他要回的也不是周府,冷风刺骨,那肩胛骨疼得周彧直冒冷汗,昏沉得几近要跌下马来。

终于是到了江静宜的药堂,周彧扣门的声音急促,一下比一下要重,在这样的深夜里格外的清晰。

不知敲了多久又重新陷入了寂静,周彧坐在台阶上蜷成了一团,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强撑自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木门被拉开,发出沉闷的声响,江静宜以为是来了什么急症的病人,长发未绾,只来得及穿好衣裳。

只瞧见一个单薄而又寂寥的背影,便认出了那是周彧,他坐在台阶上融入无尽的夜色里,仿佛被世界所遗忘,那样的孤独。

“周彧?”江静宜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行至周彧的身侧坐下,语调无奈,“你说你,我怎么见你一次比一次还要狼狈?”

“江大夫。”周彧声音微颤,吐字艰难,“你再说下去,我可真要死了。”

“你病了?”江静宜转头,下意识地搭上周彧的肩头,却听得一声杀猪般的哀嚎,江静宜忙收回了手,讪讪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周彧被这么一下弄得倒是清醒了不少:“无碍。”

马匹就这样被栓在了门口的树下,二人进了屋内,江静宜扶着周彧坐下,又用火折子点了灯这才去关上了门,将月光阻挡在外。

“让我瞧瞧你的伤势,这次又是被谁弄的?”江静宜一手持着灯台,另一只手去解周彧的衣裳。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有几分微凉,那肩头灼热的疼痛倒是舒缓了不少,周彧闭眼,缓缓说了句:“宫里的主子。”

“宫里的主子?”江静宜重复了一句便不再问,自己不在其中,多说也是无益,有些的他想说便说。

周彧肩头的青紫可怖,江静宜将手中的油灯置于旁边的桌上告诉他:“你忍着些,我要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说着江静宜的手摸上了周彧的肩头,重重地捏了下去:“疼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呢?”周彧一字一顿,从喉口吐出了几个字。

“是怎么样的疼?骨头疼吗?”江静宜说着又替周彧穿上了衣裳去给他搭脉,她的摸骨是跟祖父学的,虽然没那样厉害,却也够用了,之所以问上这么一句,无非是判断周彧此时的心情。

“气滞血瘀,血离经脉,倒也不严重,相较于你身上的伤,我倒是更好奇你心里的。”江静宜起身先去取了药酒,又开了方子配药。

药香味萦绕在鼻腔,心绪倒是静了几分,他本就不是来治病的,不过是几近崩溃不知该去往何处,也只有江静宜这儿能说说话了。

“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我便受不得这些了。”周彧的声音是自嘲又好似心疼谁人,“我不知他是怎么走到今时今日的。”

他生来便是金枝玉叶,一朝从云端跌落尘泥,那八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经历了这样多,他还能如此?

若换作自己,定要叫天下人陪葬。

从前也只是换位思考而已,如今倒是有了那么一两分的感同身受,只那么一两分,周彧便心疼得厉害。

“喝酒吗?我才买来准备用来泡药的。”江静宜抱来了一坛烈酒砸在桌上告诉他,“仅此一次。”

“自然要喝。”周彧用桌上的茶盏代替酒盏,杯酒下肚,有如牛饮。

江静宜见他的模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才去煎了个药的工夫周彧便已经喝得伶仃大醉。

周彧趴在桌上喃喃自语,也不知说的什么,凑近了听隐约听见了个人名:阿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静宜轻叹,到底是问世间情为何物。

可该上的药还是得上,江静宜将人从桌上拽了起来,布料自肩头滑落,搽药的动作着实算不上温柔。

周彧疼得清醒了几分,等认清了眼前之人后莫名地问了句:“长安城要变天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只是一个大夫而已,不论是太平还是乱世,我都得治病救人。”江静宜不知周彧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自我标榜为恶人,却始终做不到真正的恶,才会这般挣扎。

周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重新睡了过去。

江静宜收了桌上的酒坛子,又拿了条毯子过来替他盖上,熄灭了油灯退出药堂。

月色苍凉,江静宜笼了笼衣衫,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且好好地睡一觉吧,或许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不能够了……

才不过卯时,正月里的天稍有些微光,周平便找了过来:“主子,陛下连夜召右相入宫,是要派使者前往南齐议和。”

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周彧堪堪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已,脑袋有几分胀痛,只不住地揉着眉心:“是议和?还是割地求和?要赔多少金银财宝过去?”

周平替主子倒了杯浓茶,桌上的浓茶是早就准备好的:“南齐那边据说也乱了,牝鸡司晨,颠倒阴阳,本就令世人不满,这起了战事更是劳民伤财,据说已有了两路反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反王只会越来越多,只看这天下最终会落入谁手了。”周彧料想到了会乱,却未想到会乱成这样,又成了一副群雄割据的场面,将杯中的浓茶一饮而尽,倒是清醒了不少。

周平如实禀报:“南阳的大军要召回平叛,平阳郡主却……牺牲了。”

周彧搁置茶盏的动作微顿,胸中已然有了计较:“何逸年来过了吗?”

周平答:“一个时辰前,便派人来找您了。”

看来,不止他一个睡不了安生觉啊,周彧起身,随手将毯子置于椅背,江静宜开的那药他是不想吃的,只是将桌上的药酒带了走。

周平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彧身后:“主子,您让我安排在府上住下的那几人……”

“那是陛下赐予我的美人。”周彧解开了缰绳翻身上马,不用想也知道他此时的形容定然狼狈,却也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回家沐浴了,“且这么安置着罢,陛下要我在这两日找出帮宋玦逃离长安的凶手,能不能活得成还不一定呢。”

周彧略带调侃地说着这话,说到底牺牲谁他都不愿意,若是指鹿为马,随手抓了个替罪羊也蒙骗不过去,也只能将死生置之度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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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侯世子的八大暗卫之一,想当年他们劫狱的时候不是尽数绞杀殆尽了吗?

竟还活着一个。

一个候府的暗卫,竟比大内高手还要难对付。

倒是朕小瞧了他。”皇帝的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宋玦,长宁侯府覆灭,那众星拱月的未经风雨的少年不过是世人言过其实的蝼蚁而已,又翻得起什么风浪?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这段时日,皇帝似乎苍老了不少,那富态的面颊竟也生出了几分疲惫,似乎颇为赞赏地拍了拍周彧的肩头,冷然道:“周彧,下不为例。”

周彧叩首谢恩:“是,陛下。”

临走前,周彧瞧了那所谓的暗卫一眼,那人着一身墨色劲装,眼神凌冽,好似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只瞥了周彧一眼,便令他心下生寒。

皇帝既然设下了三日期限,便不会让你逃离长安城,周彧想了许多活下去的方法,只要活下去就可以,哪怕去了大半条命,活下去便有可能。

可周彧从未想过,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逃过了一劫。

周彧并不认识那人,瞧皇帝的模样,想必皇帝说的是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的心绪纷繁复杂,却怎么也理不清个中的情由,直至他出了宫门到了周府,周平才跪在了周彧的面前请罪:“请主子恕罪,此事属下瞒了主子。”

周彧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将前因后果告诉我,恕你无罪。”

周平依旧跪在地上:“是他先找上属下的,他说只要将他交上去,便可以保主子无虞。”

周平说着又是叩首:“陛下给了您三日期限,让您找出帮宋玦逃离长安的凶手,可您……

主子重情,我们却想要您活下去。”

“所以你们便瞒了我?”周彧气极反笑,胸口好似塞了一团棉絮,闷得喘不过气来,酸胀得要命。

过往他做了许多恶事,不知沾了多少血背负了多少条人命,哪怕是第一次杀人,他也不曾这般难过。

因为第一次,有人为了他死,以命换命,而自己同那人——素昧平生。

周彧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纷繁的心绪却压不下半分,闭了闭眼艰难道:“起来罢,他还有说什么吗?”

周平起身道:“他让您给宋玦带一句话,‘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周彧坐下,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外边似乎很热闹,你出去瞧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主子。”周平应声的工夫便已经出了书房。

不消片刻便回来了:“回主子,反贼要押往菜市口问斩,是百姓们在去凑热闹……”

即便周平说得隐晦,周彧又怎会不明白问斩的是谁人,他才起身,周平便跪下了:“主子,不能去。”

不能去,他如何不知道不能去呢?皇帝这是不信帮宋玦逃离长安的仅此一人,这是以儆效尤、杀鸡儆猴。

若有人敢劫法场便更好了,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将同党一网打尽。

周彧张了张口:“我若非要去呢?”

周平决然道:“那便杀了属下。”

是啊,他不能去,更不能替他收尸、为他立碑。

周彧跌坐了回去,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却依旧觉得胸闷,颓然道:“出去。”

周平起身退出了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关门声响起,周彧这才一拳砸在了书桌上……

两日前,

“军中有不少昔日镇国将军与武安侯的旧部,平阳是老夫人的弟子,此去还带了苏定南的信物,平阳那边事成,已然金蝉脱壳。

瑞王殿下也在归来的途中,至于我嘛。”何逸年折扇轻摇,“钱粮都有了,又怎么能够运不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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