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群玉苑梅苑天字一号房的那位邀您一叙。”周平出现在书房中的时候,主子正在品赏着那副温瑜画的已经装裱好的玉琼图。
“周平,你在群玉苑见过温瑜么?”周彧并不常去烟花之地,即便去了也只是因着那地方杂乱,方便掩人耳目。
太监即便去了青楼也是满腔的热情无处发泄,哪里会注意群玉苑中的美人几何,可若是温瑜的话……
“回主子,未曾。”周平胸中生出无限的思绪,那温瑜不仅有异心还同平阳郡主有一腿,如今成了主子的人竟然还敢去群玉苑那种地方寻欢?做出了此等对不起主子的事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当真是……不要脸的狐媚子。
即便如此,主子还如此宠爱他,不曾表露出一分一毫,当真是成大事者,忍常人不能忍。
可就真的这般喜欢吗?周平不明白为何要将危险放于枕边还要这般千宠万爱着,身边放着这么个人,莫说安寝,即便是饮食上也该注意盯防。
周平想起了他从前看过的话本子,看向主子的目光便愈发同情了起来……
周彧抬眼便瞧见了周平的目光有稍许的无奈,当年将这几人从暗卫营带出来的时候,个个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好似被上了枷锁的凶兽,不过是披着人的皮囊而已,几年下来倒是养出了不同的性子,数跟着自己的这个最为跳脱。
周彧将画卷仔细地收了起来藏进了书架后的暗格中后告诉周平:“去群玉苑。”
“主子,那画……不挂起来吗?”周平瞧着主子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有几分疑惑。
“不必。”周彧并未解释缘由,那题诗不好,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会惹出祸事,可若是毁去,周彧实是不舍。
“去群玉苑。”周彧说着便径直走出了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路上周彧都在想,宋玦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在塌上的时候才会变成那般模样,那样的……
那并非不动人,只是公子如玉世无双,他曾是长安城中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心中的如意郎君,他本该娶妻生子的。
周彧若是冒昧地去问,且不说他愿不愿意答,也不过是揭人伤疤而已。
谷雨过后便是立夏了,春末的季节里少了雨水,连日头也比往常要炽热了些,去的路上倒是瞧见了长安城一景,周彧不由自主地停了马。
一驾华贵的马车缓缓从街市上驶过,车上坐一月白色锦衣公子,那模样也称得上一句芝兰玉树,言笑晏晏的姿态不知勾去了多少小姐的心神,惹得她们直往车上丢着香囊绣帕,只为博公子一眼。
“主子,那是右相家的小公子。”周平低声解释了一句,长安城中的权贵太多,哪能每个都记着,总得有底下人提醒,以免行差踏错。
“才过了几年,浮云苍狗,也是这长安城忘性大。”周彧嗤笑了一声,“掷果盈车,不及当年万一。
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没见过明珠的人,才会欣赏鱼目。”
周平咂舌:“当年?”
“刘家的长子倒还算是成器,这小公子却是个绣花枕头,所幸长相尚可,也就只能博这么个虚名了,终究是东施效颦而已。”周彧并未回答周平的疑惑而是纵马扬鞭离开这热闹朝群玉苑的方向去了。
刘小公子的样貌也只能算尚可了吗?可若是同家里的那位相较,的确只能算尚可,可家里的那位又是什么身份,生得再好又如何?名动长安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家命好,生下来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去群玉苑那样的地方也能被称作风流多情,更是多少女子求嫁的对象,样貌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命不好的呢?那能说的便太多了,怎么也说不完……
周平瞧了那公子一眼,那文弱的模样的确像是个绣花枕头,心中如此想着,却是一刻不停地跟了上去。
那梅苑天字一号房中的并非哪位美人,而是一位皇子,当今陛下的六皇子百里承言。
其实陛下器重的孩子有许多,这其中并不包括百里承言,不然也不会年过十五还未成婚辟府,俨然是被忘了,无论这遗忘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百里承言的母妃如今还是个美人的位分,红颜易老,在长安城中并无母族撑腰,其子自然也不受宠,宫中的那些个奴婢惯会拜高踩低,这十余年来怕是不好过。
六皇子在长安城中籍籍无名,可民间还有一句俗语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
岂不闻树大招风,有母族和朝臣仰仗也未必是好事,君心难测,谁知陛下对你的宠爱有几分真几分假。
周彧想自己许是小人,倒是欣赏百里承言的那副阴狠果决的模样,看似无害不起眼,实则隐忍不发伺机而动,是个能成大事的。
那种正大光明的君子他还真瞧不上,自古以来夺嫡之争多少血雨腥风,真要是君子哪能活着坐上那个位置,不过都是伪君子真小人而已。
这里面,当年的宋玦除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到的时候,百里承言许是等了许久,连茶都烹好了,瞧见来人便斟了一杯往前一递:“周兄来了?请坐,尝尝看我今日烹的茶如何。”
周平候在门口,而屋内就他们二人,此处的陈设简单,不像是群玉苑中该有的布置,倒像是书生的卧房。
周彧坐了下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到底不是自幼教养出来的,其实他也不会品茶,不过是学着那些文人的模样,尝过一口后放下,评价道:“入口醇香,回味甘甜,余韵悠长,不错。”
“殿下今日有事?”周彧开门见山。
“周兄可还记得当日茶楼之事,林百岩可是抓了不少人。”百里承言这么一说,周彧便知晓他想要说什么了。
“虽说林百岩近年来行事愈发嚣张,可也不会无缘无故搬出这样大的阵仗来,这样的小事还要林百岩亲自出马,怕是有人算计好了的。”周彧虽未令人去调查此事,胸中却隐约有个想法,“怕不是贼喊捉贼。”
“周兄聪明,在下佩服。在下废了好大的心力才查出的事,竟被周兄一语道破。”百里承言微微一笑,“林百岩如今是我太子皇兄的人。”
“他等不得了?”周彧豁然开朗,“林百岩本就是先帝的人,树大根深,陛下自然忌惮,便扶持了我打压他。
陛下容不下他是必然的事,他自然也不能够束手就擒。”
“是。”百里承言接话道,“太子皇兄是嫡长子,是储君,更有母族与朝臣们的支持,他继位是理所应当的,林百岩等不得了,才会选这么个众望所归的。”
“即便这个众望所归只是陛下所忌惮的‘磨刀石’。”周彧哂笑,“是个不知世事的草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是命好而已,投生在了母后腹中,生来便是储君。”百里承言语调平淡,仿佛在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如今百姓盼望着的不过是山河统一,从此兵戈止息。
可父皇并无此志,林百岩此番是在为太子皇兄造势。
林百岩亲临,这整个长安便知晓了当日茶楼中发生的事了。”
“届时舆论一起,百姓们一统河山的愿望更甚,而太子殿下恰好‘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林百岩这是想越过陛下啊。”周彧意味深长地说着。
“届时怎么看太子皇兄继位都是名正言顺的。”百里承言抿了口茶继续道。
“如此有野心的太子,也不知正值壮年的陛下容得下还是容不下。”周彧语毕,二人相视一笑。
不论容得下容不下,如今陛下都是容下了,陛下若真是偏疼太子殿下也不会将他养成如今的模样,可在世人看来陛下对太子那是偏宠到了骨子里,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到时候太子只会是登高跌重的结果。
如今林百岩横插一脚,想来也是狗急跳墙,棋局未定,胜负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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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多少皇子为了那太子之位争得个头破血流,可那储君之位又何尝不是众矢之的。
太子这位置是谁在坐都无妨,只要那皇帝之位最后是自己……
“听说督主新得一美人乃倾城之姿,督主对他那是有求必应。”百里承言带着好奇与戏谑,纸扇轻摇,“不知在下有缘得见与否?”
许是并不愿温瑜成为他人口中所谓的“祸水”与谈资,周彧胸中闪过几分不悦,面上却是不显,轻笑道:“殿下的消息倒是灵通。”
“周兄在这长安城中搅弄风云,这东厂厂公的事,大家自然是关心的,长安城中人尽皆知,又哪里是在下消息灵通。”百里承言将折扇收起搁在了桌上,坐直了身子微微倾身靠近了周彧些,压低嗓音道,“‘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此人不仅容色倾城,气质更胜三分。
说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之才。
当年在长安城中风光无两,谁能与之相较?周兄喜欢也是情有可原。
怀璧其罪,当年死了倒是一了百了,被我太子皇兄他们调教了近八年,周兄可要小心呐。”
“殿下与之有旧?”周彧问饶有兴味地反问了一句,他并不喜欢旁人嘱咐他该如何对待温瑜又该如何提防,“或是说,殿下也喜欢他?”
权贵间交往,讲求一个门当户对、互利互惠,要说百里承言不认识当年的宋玦才是奇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下并不好男风。”百里承言矢口否认,“不过在下与之的确算是旧识,他生来便是明月,便有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以为自己能够拯救苍生了。
他又怎么可能真正了解我们这样的人,何不食肉糜而已。”
“失去了身份地位,成了他人的玩物,多年过去不知他是否依旧还能那样的自恃清高,那样的宁折不弯。”百里承言嗤笑了一声,“如今的他,还能救谁?”
话虽如此,可他是被宋玦救过的。
当他还不是皇子,当他的父皇还是王爷的时候,
百里承言的母亲出身并不高,是当年先帝东巡的时候,那时候还是端王爷的陛下留下的一段孽缘,个中缘由复杂,大抵是当地的知县为了攀龙附凤将他的女儿送到了端王爷的塌上,这才有了百里承言。
后来,端王府多了一位侍妾,端王爷多了一位可有可无的儿子。
即便同为权贵,即便是同一位父亲的儿子,也会分出个高低来,而百里承言俨然是身份最低的那位。
他与宋玦,是明月与萤火,是蚍蜉与鲲鹏,是天壤之别。
他羡慕、嫉妒、憎恶,却也需要去接近宋玦。
只是受够了被冷落和忽略的滋味,他要去靠近那一轮明月,才能给自己带来光亮,才能被旁人看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否则,即便他胸有经纬腹有经纶又如何?在长安城中工于心计的总是比醉心学术的爬的高一些。
传闻宋玦清风明月,是真真正正的君子,百里承言不以为然,但既然有这个名声,即便是假的,也总是会做做样子的。
不过是“不小心”在马上摔了,不过是隐约地表露出自己在端王府的处境,便成了宋玦照拂的对象,站到了宋玦身边的位置……
那时候旁人才知晓,原来端王府还有这样一位公子,甚至于连他的皇爷爷也注意到了他。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幼母亲便是这样教导自己的。
所谓胜者为王,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所谓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百里承言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弱者借着宋玦这棵大树攀援而上……
如若必要,也随时可以换作另一棵。
后来,长宁侯府谋逆,除却搜出了一堆“物证”,还有自己这个人证,入了旁人的眼有何用?如今我的父王成了父皇,我得入了父皇的眼才是重中之重。
百里承言证明那首反诗是宋玦所作时,宋玦看向自己的眼神……
失望?震惊?愤恨?但都没有,仿佛意料之中。
宋玦那是什么眼神?又凭什么?不过是命好而已,若是易地而处,又怎么可能会比自己做得好?又怎么可能活成那般清风明月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我一定要将他伪善的面皮撕下来。
可是没有,最后他被带走之前,只是无奈地笑了,无声地比了个手势,没有人比百里承言更清楚那手势的含义。
无论是在学堂上,还是在武场里,亦或者是任何场合,百里承言总是会借着自己年纪小耍无赖,装作一副天真愚钝的模样。
宋玦便会比那个手势悄声告诉自己:万事有我。
百里承言移开了眼,不敢再看宋玦,心里清楚这是最后一次,至此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后悔么?不悔,至少父皇记住了了百里承言这么个儿子。
父皇想除去长宁侯府,不是自己,也会是别人。
“周兄,只有你我,是一样的人。”百里承言端起茶盏,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这茶水不醉人,他却似是醉了。
那些生来便在云端的人又怎么明白得了自己的辛苦?我只想向上爬,哪怕是踩着旁人的尸骨。
周彧笑了,那笑容极浅:“殿下说笑了,奴不过是一介阉人,哪能与殿下相较。”
他欣赏百里承言的阴狠毒辣,但若是将这份心计用到温瑜身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位置于他而言,谁坐都无所谓,或许换一个也是一样的。
他才不敢称作同百里承言是一样的人,至少对真心待自己好的向来狠不下心。
百里承言错看了自己,自己却未错看此人,可错就错在他并不知晓百里承言与温瑜的旧事,只是从百里承言的品性中联想一二,便不敢再想。
这样的人为君治国,温瑜怕是极不愿意的。
以往周彧并不在意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是谁,这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与自己都无关,本就是个断子绝孙的命,只要自己一世富贵,百年后又哪管那样多,哪怕天底下的人都死绝了也与自己无关。
可如今,却是不同了。
周彧与之虚与委蛇了一番,起身道别,回去的路上买了包饴糖藏进锦囊里……
等到了家,周彧问了小厮温瑜此时在哪便径直寻了过去,
卧房中掌了灯,许是灯芯才剪过,映得屋内亮堂得很,温瑜坐在塌边低垂着眼眸手持针线的模样似乎是在缝补衣裳。
灯下看美人,自是别有一番风味,周彧屏息悄然行至温瑜身侧,这才发觉温瑜在他那红衣上添了一条“蜈蚣”。
周彧忍俊不禁,出声打断温瑜:“让我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会么?”温瑜抬眼望向周彧,似乎早就察觉到了来人,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周彧坐在了温瑜的身边,接过温瑜手中的红衣,拿过剪子将那“蜈蚣”拆了,而后才用针线细致地缝了起来,他说:“要我绣花许是不会,但穷人家的孩子,基本都会补衣裳。”
温瑜揽着周彧,脑袋靠在对方的肩侧认真地瞧着他手上的动作,轻声道:“不知蹭到了哪里,划破了好大一条口子。
这衣裳料子好,可把我心疼坏了,多亏了阿彧。”
“嗯。”周彧应了一声,长宁侯府世子又哪里能穿破衣裳,如若可以,他真的很想守住对方本该有的少年意气,那份肆意,那份率真,那份不知世事的天高地厚,“锦囊里有糖。”
温瑜弯了弯眼,轻轻啄了一下周彧的脸颊:“是特意带给我的么?”
“是。”周彧并未否认,多吃点糖吧,或许就不会那样苦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长安西郊再往里走,山脚处有一间茅草屋,竹节做的篱笆围着,院子里晒着各类干货,显然是有人住的。
此处依山傍水,景色宜人,像是隐于山野的名士的居所。
温瑜是先去了群玉苑,再回了西厂,最后再带着一身伤避开了行人和周彧的“眼睛”来了这里。
“你怎么来了?”茅草屋的主人是一位约莫而立之年的黑袍男子,只站在那便有几分肃穆和冷冽,“血腥气,你又受伤了?”
温瑜背脊绷得笔直,宛如一根宁折不弯的青竹:“是,师父。”
黑袍男子深深地看着温瑜道:“原因。”
“去见林百岩总归是要受些伤的。”温瑜语调中带着几分嘲弄,轻叹了口气而后道,“不如伤得重些,好让他心疼,他不许我去,日后也就不必再去了。”
温瑜以前并不会说这样的话,黑袍男子从他的语气中品出一丝莫名的意味:“你喜欢他?”
温瑜否认:“不会。”
“他待你很好,所以你心软了?”黑袍男子又问,随后嗤笑了一声,“你总是这样,感情用事。
没了这张脸,他会待你如旧?”
温瑜眼尾微弯,带上了一抹极浅的笑意,似是在回忆什么,他问:“师父吃过糖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袍男子不明所以,温瑜好似自问自答:“很甜。”
那甜意好似从舌尖漫延到了心底,再也忘不掉了。
他没吃过糖,自然不知道糖到底有多甜,黑袍男子瞧着温瑜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颊,神色又冷了几分:“所以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二人在院中仿佛对峙着,也并不坐下,温瑜瞧着对方的眼神带着窥探,他的语调缓慢却带着质询的意味:“去东厂之前,我去了一趟群玉苑。”
“小师父。”温瑜唤了他一声,“玉兰不在了,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你是来问这个的?”黑袍男子目光锐利如有实质,停顿了片刻后说道,“她进宫了。”
温瑜闭了闭眼,藏在袖中的手握拳,指甲嵌入掌心刺得生疼,胸中的怒意翻涌,却又无处宣泄,微乱的喘息彰显着他此刻的不平静:“师父,您不该将她牵扯进来的。”
“是她自己愿意的。”黑袍男子的声音并无起伏。
“她愿意是因为我,是也不是?”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温瑜沉吟半晌才吐出了这么句话,一字一句地说得艰难,“师父,她已经过得很苦了,为何……要如此……”
黑袍男子眉心微拧,似是不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既然能牺牲自己,为何不能牺牲她?”
“为什么,您竟然问我为什么?”温瑜仰着头胸膛起伏着,像是极力遏制着什么,“这是我的事,不想牵扯不相干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可以,谁又愿意以色侍人?
师父,若有一日需要牺牲的是你呢?”
黑袍男子眼眸深邃,字字坚定,仿佛在说着什么誓言:“若需要,自是万死不辞,九死不悔。
宋玦,自你出世,我们的职责便唯有你。”
那背脊上的伤口撒了盐,宋玦疼得落下泪来,整个人蹲下,蜷起身子看不清神色。
当年的确不如死了的好,只是有人不让他死,所以他活下来了。
为了宋玦的一条命,牺牲了那样多的人,值得吗?宋玦就那样好吗?
宋玦的理想那样美好,不过是一枕黄粱,又凭什么让这样多的人为之前赴后继?无论宋玦想做什么,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又凭什么牵扯不相干的人?
“宋玦,自你出世,我们的职责便唯有你。”
是啊,是啊,他们为了你愿意付出性命,并且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可从来没有人问过宋玦愿不愿意,那背上的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之所以活着,是为了带着他们的一份继续走下去,可那重量仿佛每走一步路都如坠千斤,令人疲惫、麻木……
以至于想着倒不如一了百了,可是不能,不论是宋玦还是温瑜,这样多年都过来了,所谓我不愿意也不甘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万死不辞,九死不悔。”
是啊,我怎么忘了呢?他们已经为了宋玦死了啊,现如今只剩下了这么一位,在他们中间年纪最小的——坤。
长宁侯府的八大暗卫,准确来说是宋玦出生时长宁侯为之挑选的暗卫,自幼时起,便如影随形地守着宋玦,他们的职责便是以性命守护宋玦的安全。
于宋玦而言,他们不仅是暗卫、是属下,还是玩伴、是师父……
那是尸山血海里培养出来的暗卫,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当宋玦的武学师父了,宋玦要学的是杀人的真功夫,而不是世家子弟中那舞刀弄枪美则美矣的花架子。
乾兑离震巽坎艮坤,这便是宋玦的八大暗卫的名字。
大师父乾若还活着的话如今应当是近半百的年岁了,作为长辈其实大家都怕他,他武学造诣最高,为人正派得像个名门正派的大侠,意料之外的却有一手好厨艺,数一道东坡肉最得人心。
二师父兑像个浪子,平生最爱饮酒和美人,他总说人生在世数十载,唯美酒与美人不可辜负。他爱美人却并不好色,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饮名酒,偏爱那几十文一壶的烧刀子,他整个人热烈得就像一壶烧刀子,但他却最擅使毒,他说“美人看看就算了,越漂亮的越会骗人”,大家只是笑,说你算什么美人。
三师父离是个极为美艳的女子,她极爱美,即便是穿着特制的暗卫服,也要同旁人不一样一些,她喜欢研制各色武器:或轻巧或锋利。为人处世八面玲珑,二师父总说她像是那群玉苑里的妈妈,她也不否认,只当这是嫉妒。她也是最惯着宋玦的一位,明明自己是从那样的地方出来的,却怕宋玦过得辛苦。
四师父震使暗器的功法当世无人能出其右,若说大师父是稳重,那四师父便是真正的寡言少语,对宋玦也是最严苛的一位,却从不以师父的身份自居,一口一个属下,宋玦原先并不大喜欢他,后来方知他只是不善表达。
五师父巽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她的轻功是八个人里最好的,据她所说她习的是踏云步,和一般的轻功本就不同,其中不知要下多少苦功。她喜欢吃甜食,最喜欢的是宋玦从宫中带回来的绿豆糕,据她所说同样是绿豆糕,味道也是大相径庭的,比街市上那些口感不知好了几许,她生性爱洁,哪怕是冬日里也要每日沐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六师父坎虽然年纪不是最小的,却最为稚气,对万事万物抱有无比的好奇心,宋玦曾问过他,若有一日不做暗卫了,想去做什么。他说想做浪迹江湖的侠客,不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为行万里路,见一见不同的风土人情,他擅使剑,剑乃君子之器,的确可以做侠客了,他还喜欢吃猪肘子。
七师父艮一身书卷气,他素日里还爱作诗,宋玦总觉得他和教自己琴棋书画的先生应当聊的来,武功或许是八人中最平庸的,可脑海中记着数不清的功法。一袭白衣素净得很,关于宋玦的理想抱负,他从未觉得天真,年幼时的宋玦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能够理解自己的师父。
而八师父坤是最像暗卫的一个,按他所说:越是命悬一线,越是觉得自己活着。他不用暗器不使毒更不用长柄武器,使一柄匕首靠着如鬼似魅的身法近身搏斗,一寸短一寸险,他最喜欢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他说:如果有一日能这样死去也是好的。
可后来,热烈的死于寂静,爱洁的死于污秽,想要浪迹江湖的困于囚笼……
最想就这样死去的却留在了人间。
长宁侯府被抄家以后,他们制定了一个计划,一个劫狱的计划,可东厂又岂是那么好进的……
“阿玦,你不用自责,我们是愿意的,我们的职责本来就是守护你的安全。”
“阿玦,我见过的美人中,你其世无二,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对你这样好?”
“阿玦,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丑?”
“少爷,属下……抱歉。”
“阿玦,别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要活下去,替我看一看这人间。”
“宋玦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
……
宋玦的师父的确是多得数不清了,他何德何能有这样多的大能能够教导他。
宋玦身上背负的人命也多得数不清了,他又怎么值得你们去拼上一条性命?
到底怎样,我到底要怎样做才是对的,宋玦胸闷得无法喘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瘫在了地上,几乎要将自己蜷成一团,整个人发着颤发着冷汗……
“宋玦,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坤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几欲蹲下身去却终究没有,狠了心肠又道,“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你现在还能拉弓搭箭?”
回应他的是山野吹拂而来的风声,天地间仿佛静默了许久,最后宋玦才缓缓站起身,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眸看向坤,语调冷静而又坚定地说道:“我能。”
宋玦本也是习武之人,手上是有厚茧的,可后来落到了那些人的手中,手中的老茧早已被药物抹去,如今掌心白嫩得似乎连笔也不常握……
宋玦的目光望向院中的那张弓,那弓足有一石之重,他不曾忘,从不曾忘。
宋玦深吸了一口气,拖着步子缓缓地走向那弓,而后弯腰拾起,微风撩动着他的鬓发,浅金的光芒洒落其上,那拉弓搭箭的模样渐渐地同那个十余岁的少年人重合了,那样的炽热耀眼,仿佛全天下都要为之让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羽箭射出,不远处落下了一只雀鸟,汗水浸湿了衣袍,宋玦脱了力,弓也随之落在了地上,藏在袖中的手发着颤,掌心渗出的血往下滴落着,一点又一点……
“师父,我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若有一日,周彧挡了我的路我便从他的尸首上踏过去。”宋玦这话说得坚定果决,“但我不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想做的我自己会去做,玉兰的事没有下次。”
宋玦语毕便转身离去,他伤得极重,拖着步子走得极为缓慢,坤却知道,他不会倒。
他们都不在了,我学会了用剑,学会了使毒,学会了看书……
我得替他们守着你,路是你自己选的,我又何尝不想你离开这长安平淡地过一生,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便不能去扶你,你得自己走,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走到你想去的地方……
可这条路走得太苦了,可若是不择手段的,那还是宋玦吗?他遥望着宋玦渐行渐远的背影,或许是我想岔了……
山脚下就坐落着这样一间茅草屋,屋前站着的人的影子被拉得斜长,是说不出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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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长安笼在柔软的月纱中,那样的安谧祥和,这晚的周府却注定不平静。
“叫你跟着他,你就是这样跟着的?”月至中天,已然是接近子时的时辰,可温瑜还未回来,周彧并不喜形于色,却是罕见的动了怒。
几人跪着,周礼几乎是将脑袋磕在了地上:“回主子,温公子并不让属下跟着,西厂高手众多,我等并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
周彧负着手来回地踱步,周礼说得很对,温瑜不让周礼跟着想来是有事同林百岩说,周彧并不在意他们说的什么,温瑜又想要做什么,他在意的是温瑜还会回来么?以及对方的安危。
“去找林百岩要人。”周彧说着抬脚便往外走。
“主子,请三思。”那声音此起彼伏,听得周彧头疼。
他与林百岩虽说是分庭抗礼,但表面上总是虚与委蛇的,还没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若今日以这个缘由登门,便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事关温瑜,周彧并不认为自己能讲出什么好话来。
可多年的绸缪算计,生怕有一步行差踏错,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境地,历史上的权宦,又有几人得以善终的?
怎么到了如今,反而坐不住了?
便是为了他,连自己以往最在意的利益安危都不顾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惊觉,这美人计当真是会要人性命,即便他是个太监,旁人口中的“算不得男人”,也是会那样轻而易举地色令智昏。
什么时候起,他那般重要了?这算是喜欢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已入了周彧的心。
周彧眉心微敛,转身又退了回来坐了回去,好似被抽空了浑身的气力:“夜深了,你们退下罢。”
“是。”众人面面相觑,终是选择了起身退了出去。
周彧一人独坐,天地在顷刻间陷入了死寂,思绪被逐渐拉长:
回到了那一日的午后,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子,隐约可见的浮尘,书房里明亮通透,香炉里燃着不知名的熏香,浅淡的味道缭绕在鼻腔,应当是醒神的香料却令周彧有了几分醉意。
“阿彧,你这字写的颇有风骨但是笔顺不对呀,要不要我教你?”温瑜言笑晏晏,一只手揽在周彧的肩头,一只手环着周彧的腰,他的胸膛紧紧地贴合着周彧的背脊,在周彧的耳畔低声道,“就这样手把手地教你。”
周彧的身体骤然紧绷,热意的绯红爬上了耳垂,僵硬得不知所言。
“嗯?”温瑜拉长了尾音,那声音带着钩子,“琴棋诗画,骑射书数,我都可以这样教你。”
“可以吗?”周彧哑声说了句,我这样的身份学这些做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以。”温瑜腾出搭在周彧肩头的右手握住对方握笔的手,牵引着他在宣纸上缓慢而温柔地落笔,边写边道,“周——彧。”
两个字的音节拉得极长,写完才道,“只要你想,就都可以。”
写的是正楷,一笔一划极为端正,宋玦的字是当年的书法大家崔景教的,不过他老人家早已仙逝,宋玦是他的关门弟子。
铁钩银画,再好看不过。
周彧有些意动,唇瓣张合,下意识地开口道:“我想。”
“那以后我教你好不好?”温瑜莞尔。
那些我都想学,短时间内肯定是学不完的,你能教我一辈子么?这话周彧没问出口,眸色微暗应了声:“好。”
“阿彧。”温瑜浅声低唤。
“嗯?”周彧回应道。
温瑜问:“你喜欢我么?两心相许,白首永偕的那种喜欢。”
周彧微顿,搪塞道:“不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瑜低笑:“阿彧,你说这话可真令人伤心呐。”
那你喜欢我么?两心相许,白首永偕的喜欢。周彧思及此处的时候是抱有期待的,哪怕他清楚真实的答案是否定的。
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
周彧很想这么说,但他不能,只是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他就不是一个人了,又怎么能让那些跟随自己的因为自己的喜欢承担后果……
“主子,温公子回来了,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周平的声音慌张,由远及近地传到屋内,拉回了周彧的思绪。
周彧起身,急切的步履中带着几分慌乱,他走出房门往院外行去。
许是行色匆匆,许是夜色浓重看得不大真切,周彧与之撞了个满怀,那清雅的兰草香被浓郁的血腥气掩盖,周彧下意识的拧眉,下意识地抱着人的动作轻了些,满含怒意地问道:“谁做的?”
怀中的身躯滚烫,那满腔的怒意无处发泄逐渐被担忧取代:“周平去找江大夫过来,就说我病了。
周礼,去烧水,吩咐厨房做些好克化的食物。”
周彧吩咐了下去,这才将温瑜打横抱起朝卧房走去。
朦胧的月光映着,温瑜的脸色更显苍白,整个人颤抖着身子不住地渗着冷汗,周彧探了下他的额间,只那一瞬间便收回了手,滚烫得令人心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疼。”温瑜叫唤了一声,说不出的委屈。
周彧抱着人行至塌边,刚要将人放下去,怀中的人便挣扎了起来。
“阿彧,背上有伤,我要趴着。”即便成了这般模样,温瑜还保持着几分理智,他的声音微弱,飘散在了夜色中。
周彧胸中一颤,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他将人放在塌上然后蹲下身去握住对方的手道:“温瑜,别睡,我先帮你清理一下身子上个药。
我叫了大夫,到时看过之后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了再睡。”
温瑜反握住了对方的手,没什么力气,饶是这种时候他还笑得出来:“你的手很凉,你在害怕,阿彧。”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好似耗费了温瑜大半的气力,他缓了半晌又道:“阿彧没什么要问的么?”
不对,掌心的触感不对,周彧眉头紧锁,挣开了温瑜的手拉过他的手腕掰开手指才瞧见掌心的那一道刺目的红,那一抹红隐隐结了痂带着点粗粝,血色晕染开来,掌心红了一片。
“我忘了。”这三个字像是解释,温瑜想收回手却使不出力气,语气中带着点淡淡的无奈。
才几个时辰不见就成了这样,周彧满腔的怒意无处发泄只是松开了他的手起身在屋内来回寻找,带了药瓶、剪子和烛台来。
周彧坐在塌边,尽量放平自己的声音说道:“现在我要剪开你的衣裳,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温瑜整个人趴着,有气无力地说着话,“你生气了是不是?”
“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呢?那副画是故意留下让你瞧见的,今日这一遭也是故意的……”温瑜漫不经心地说着,是那样的不着调。
周彧握着剪子的手微顿,而后剪开温瑜后背的布料露出内里的肌肤来,那本莹白如玉的背脊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不住地往外渗着血浸湿了衣裳。
周彧整个人屏息停滞了一瞬,胸口仿佛被人刺了一刀,疼得要命,周彧的声音微哑,带着几分质询:“宋玦,你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糟践自己?
温瑜整个人累极了,也痛极了,倦鸟归林,如今他只想休憩,闭着眸的模样仿佛睡着了,半晌才道:“如果我说——是为了你呢?
是为了试探你有多喜欢我。
你信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如果我说是为了你呢?是为了试探你有多喜欢我。你信吗?”
……
温瑜的声音那样轻却那样的认真,周彧深深地看着他,末了答了句:“我信。”
我由心地想相信你,哪怕这中间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
皓月当空,温瑜服过药后也早已睡下了,剩下周彧彻夜难眠,他同江静宜坐在院中的琼树下。
微风拂过,树影窸窣地摇曳着,月色斑驳地映在人的脸上或明或暗。
“他背上的伤沾了盐水,因此久不见止血,如今清理过后敷了药需得慢慢地将养着,手上的伤像是用力过度被琴弦一类的细线嵌进了肉里所致。”江静宜将药箱搁在了石桌上,不疾不徐地说着话,“最重要的是,他发了高热,得有人守着他到体温降下去了为止。”
“到底是哪个畜生舍得将人伤成这样?”江静宜义愤填膺地拍了一下石桌,结果疼的还是自己,只得龇牙咧嘴地收回了手,“我说周彧,即便你不中用,也不能待人这样啊。”
“怎样?”周彧心绪不宁地坐着,无非是想从江静宜这了解温瑜的情况,否则早就去守着温瑜了。
“周彧的人?还能让别人欺负了去?”江静宜扬眉,嗤笑了一声,“现在表现得情深如许,之前干嘛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就是周彧,你喜欢人家就非得做那档子事不可么?
即便不中用,也不能对人家下这样多的药,你知道对人的损伤有多大吗?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不起,即便是个太监还能叫人欲仙欲死予取予求?
枉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
周彧有苦难言,只觉得冤枉,早知温瑜会带着一身伤回来,又怎么会让他去?还有那药的事,更是与自己无关。
周彧虚心求教:“江大夫可有良方?”
“现下并无。”江静宜见周彧的模样指节轻扣桌面,继而又道,“你急什么?我从前从未医治过这样的病人。
待我回去后问问我家老爷子,再开个方子给你送来便是。”
“喂。”江静宜瞧着周彧,微扬下颚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骄矜的孔雀,她打趣周彧,“如此颜色,你若不好好珍惜,不如趁早给我送来,我放在家中养着,哪怕是用来看也是极好的。”
周彧睨了她一眼,而后淡淡道:“你养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呦呦呦,这是要瞪死我啊。”江静宜好整以暇地笑着,“有道是‘一见宋玦误终身,不见宋玦终生误’,此言当真不虚。”
周彧讶然地瞧着江静宜:“你认得他?”
“我家老爷子好歹也曾是太医院的太医。”江静宜不赞同地说了句,又似是怀念地说道,“不过是惊鸿一面而已。
于我而言他是那水中月,镜中花。
只第一眼便知晓他不可能是我的,如今他的模样倒是变了不少,也算是真正地长开了。”
“你可要藏好他,这般容色不知要生出多少祸端来。”江静宜说罢,沉吟了半晌又道,“不过宋公子也非常人,都那样了也不喊一声疼。
昔日的长宁侯府……”
江静宜长叹一声:“希望有朝一日拨开云雾见青天罢。”
“想来你也不愿同我多说,如此我先回去了,你且去守着你的心上人罢。”江静宜说着便起身去提她那药箱。
夜半更深,周彧同样起身吩咐道:“周平,送江大夫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瑜昏迷了几日高热不止,总是反复,周彧便守着他,隔一段时辰便用帕子擦拭一遍他的身子,又是上药灌药的。
几乎是衣不解带地伺候着,更是向陛下告了几日的病假,等温瑜醒转,周彧那颗悬着的心才将将的放了下来。
只是限制了温瑜的自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行动自如了。
不论他想做什么,周彧原以为他有分寸,可他没有,还拿自身的性命作赌注,周彧是真的怕了,宁可要他恨上自己,也不要他如此糟践自身。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已然到了盛夏,池塘里菡萏开了小半,大半还只长出了一个花苞,梁上的雏燕破了壳,叽叽喳喳地吵闹着,蜻蜓低飞,许是午后还有一场阵雨。
这天儿闷热地很,冰窖里的冰倒是消减得快,白日里温瑜便躲在屋内,入了夜倒是会去亭中纳凉,只是夏日里多蚊虫鼠蚁,常备熏香却还是会被咬上两口,肌肤泛起一块红肿,好几日才消的下去。
许是江大夫妙手回春,许是温瑜底子好,亦或者到底年轻,不出月余,温瑜便大好了,只是背脊上结的痂尚未脱落,时常泛着痒总忍不住去挠上一挠。
“阿彧,今日陪我去状元楼用饭好不好?我想那里的松鼠桂鱼了,整日里待在家中,好生无趣。”温瑜抓着周彧的胳膊摇晃央求着。
这段时日拘着他一是因着他的伤,二则是又怕他做出什么事来,周彧平日里事务繁忙,也腾不出多少时间去陪他。
周彧答应道:“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划之外的行程,这个时辰去腾不出多余的雅间了,周彧也并无仗势欺人的想法,便在二楼找了张桌子坐下。
身份地位摆在那,有时候的随和或许更令人心惊,生怕一个伺候的不周到便人头落地,这状元楼往来多少权贵,背后的人物也定然是个大人物。
即便如此,不惧权贵的老板娘还是畏惧两位权势滔天又不讲道理的督主大人,即便周彧说不必,也依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皇子都不见得有这般待遇。”温瑜笑着打趣。
周彧也不恼:“谁叫本督杀人如麻呢?”
温瑜哪怕是戴着遮了大半张脸的面具也能从轮廓眼唇间瞧出几分惊艳来,只粲然一笑,给周彧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杯,举杯道:“早就想尝尝状元楼的浮白了,如今是托了阿彧的福。”
杯酒下肚,温瑜红了眼眶,笑着解释道:“这酒太辣了,我吃不惯。”
周彧自是不信,却并未拆穿他,温瑜甚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也或许是想起了什么难以释怀的往事。
恰在此时,周彧余光瞥见了从雅间出来的太子殿下,还有他身边的……
周彧神色一凛,看向温瑜的目光凝重了许多,此番是有心还是无意?是在你的计算之中还是得知消息之后的绸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周彧都觉得可怖,这八年的隐忍蛰伏,到底在长安布下了一个怎样的棋局?
若是无意,那未免太过巧合,若是有心足不出户又怎么得知今日百里承乾还在此处,又约见了什么人?
“主子,弹劾六殿下结党营私的是太子的人。”那日周朋如是说。
太子虽然蠢,但并非愚不可及,诸皇子之间即便水火不容也会表现得兄友弟恭,皇家最忌惮“兄弟阋墙”。
即便要弹劾百里承言也不该是百里承乾的人,皇帝本就不重视百里承言,经此一事更是“被放弃”了,不过其中真假,谁又得知?而皇帝对太子殿下的“宠爱”本就飘在云上,经此一事更是忌惮。
这样简单的计谋,皇帝肯定看得分明,可如同石子投入湖中,泛起的微澜顷刻间便得以平静,可那颗石子已然落下沉了底。
一石二鸟之计,简单却也巧妙。
而此番,温瑜却让自己瞧见了太子殿下同将军府的人搅合在一起,如此便大有不同了。
刘相是太子殿下的外祖,而林百岩说到底不过是个在长安城中张牙舞爪的权宦,可一旦和将军府的人勾结,那便有所不同了。
诸般权势,兵权最重,那都是要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的,又岂能被他人染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深深地看了温瑜一眼,他的用意周彧明白,可自己要做他手中的这把刀吗?而他仅仅只是为了复仇?
一个是欺辱他的人,一个是背叛他的人。
“阿玦。”周彧唤了他一声。
不同以往的是,相较于以前抗拒承认宋玦这个身份,这次温瑜应了:“嗯?”
“有些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没有立场说什么。
但我还是想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应该向前走。”周彧犹豫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帮你。”
宋玦粲然一笑,矢口否认道:“阿彧,轻舟已过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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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一杯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可灯火下那言笑晏晏肆意豁达的宋玦当真释然了吗?
还是千般滋味藏于心底,终究是往事不可追,一切都无可奈何而已。
而到底如何,也只有宋玦自己知晓了。
入狱后,宋玦曾见过百里承言一面,准确来说是百里承言主动来见宋玦的,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他说:“无论如何父皇都是要除掉你们的,玦哥哥待我这样好,不如最后再帮我一次。”
他怎么可以说的那样坦然?
宋玦与人交往,从不看旁人的身份地位,若是投缘便算是一个朋友,宋玦心知有些人的接近示好是刻意的,若无关乎长宁侯府,那这些也便无妨,不过是追名逐利的本性而已。
宋玦认识百里承言那年他还不是皇子,只是端王府上一个庶出的不受重视的孩子,他被人欺辱成那样宋玦实是看不下去,那满心满眼的孺慕之情,便下意识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对他好一些。
或许他接近自己是有意,可想想他的处境又情有可原,宋玦并不计较,可那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为了向上爬什么都可以不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是从前当真踩在云端,才能够豁达至此,如今却要殚精竭虑地去绸缪算计。
而百里承乾此人,就更不用提,坐在储君的位置上安逸太久了,那点儿心机根本不够看的,看似兢兢业业,实则满脑子的名利酒色,若不是皇帝存了心想护着他的太子之位,这长安城中哪还有他的位置?一是因为百里承乾外祖家极其党羽树大根深,二则是是对于正值盛年的陛下来说储君之位还是由一个容易看透的人来做更好而已。
从前的长宁侯府世子并不在意他的觊觎,按他的说法来说便是:“你总是这样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模样,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哪里能够?不过是当年见他的眼神和殷勤由心的厌恶而已,后来落到了他的手里,那么些年的磋磨,更是觉得恶心,他要的哪里是真心,不过是宋玦的臣服。
一壶酒被温瑜饮去了大半,这酒初尝寡淡,却是余韵悠长,绯色逐渐爬上了温瑜的耳廓,连眼神也变得不那样清灵。
周彧曾听说过长宁侯府世子到了十五岁上还不曾饮过酒,如今见他这幅不胜酒力的模样,便觉那传言有几分可信。
“温瑜,还认得我是谁吗?”周彧瞧他的模样觉得有意思,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你……”温瑜胳膊肘支在桌上撑着下颚,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半晌才恍然道,“你是那个小公公?怎么长这样大了?倒是挺好看的。”
温瑜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和平时的不同,多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周彧微怔,那一颗心却好似要从胸腔里跳将出来,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好似堵了一团棉絮只酸的发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希望他记得,又希望他记不得那个被人踩在脚底低入尘埃的小太监,而后自嘲,不过是当年宋玦“救”过的人中的万一,他又怎么会记得?
“你要跟我回家吗?”周彧瞧了眼窗外的天色、楼下往来的人群,这个时辰也该回去了。
“嗯?”温瑜眼含戏谑地笑着,直勾勾的盯着周彧看,将人瞧得尴尬地避开了他那灼灼的目光,这才露出开怀而又得逞的笑意,“好啊,跟你回家。”
温瑜朝人伸出一只手耍赖道:“你要牵着我的手,我才会跟你走。”
周遭好奇的目光看得周彧有些尴尬的耳热,明明平时被这样簇拥着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情绪来,或许他们在想:原来这就是那个死太监藏了许久的传闻中的大美人。
周彧起身行至温瑜的身边,牵过他的手将人从位置上拉了起来。
温瑜由他牵着走下楼梯,走出了状元楼,走在灯火如昼人声鼎沸的街市上,周遭的热闹与他们无关,这天地仿佛寂静的只有彼此。
“奇怪,我一见你便觉着你亲近,这便是所谓的‘面善’吗?想来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了。”温瑜兀自说着话,相较于平常率真稚气了稍许,或许长宁侯府未曾遭逢变故,少年依旧便是如此模样,“说起来你要我跟你回家做什么呀?我爹娘会担心的。”
周彧在心里补充道:你爹娘已经不在了,不是跟我回家,那是我们的家。
“我喜欢你,想向你爹娘求娶你。”周彧声音轻飘飘的吹散在了风里,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忐忑,但也同样认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不应该是我娶你吗?”温瑜的重点竟是在这,瞪大了双眼反应了半晌过后又道,“你说你喜欢我,我很欢喜,我应当是不讨厌你的……”
周彧目光缱绻地看着温瑜的侧颜,低声说道:“若你愿意娶我,我是愿嫁的。”
“嗯?”温瑜垂眸,暖色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有些看不清神色,他挣开了周彧的手停留在了原地,但我已有未婚妻了啊,她很可爱,我在意她,也不能辜负她的。
周彧僵着手回头去看他,他一袭红衣站在喧闹的街市上,好似那立志要扫尽天下不平事的少年侠客,是要人间风流富贵处的清风明月的公子……
蓦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惶然的落寞与无措,他说:“其实……我是不是没有家了?”
周彧神色一凝,心中的酸胀无以复加,他将人揽入怀中,低声道:“你有。”
“我有吗?”温瑜茫然地问了句,好似淋了雨无家可归的小兽,惹人怜爱得紧。
“你有。”周彧又重复了一句,我想给你一个家,也给自己一个家,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要。
披着月色与灯光,周彧哄着温瑜回家哄了一路,也买了一路的东西,听人叽叽喳喳地讲着话:
“我不喜欢吃条头糕,那东西黏牙,太过甜腻,不过我娘喜欢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是风筝啊,这上面绑了个小竹笛,能发出筝音,不能发出声音的才叫做纸鸢,你没玩过吗?”
“尝尝看这个枣泥糕,甜而不腻,我们带一些回去吧?”
“这个香囊绣的好精巧啊,这技艺,是苏州来的绣娘吧?”
“青瓷类玉,白瓷类雪,天底下能烧制出这样好的瓷器的地方可不多,这的确是从南齐龙泉来的瓷瓶。”
……
周彧静静地听温瑜说着话,时不时地符合一句,他幼年困苦,活下去都成问题,自然没有机会玩儿这些或是吃这些,至于其余的风雅之事,更是一窍不通。
但他却从温瑜的言语里,勾勒出了对方少年时的模样,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肆意风流,那样的才华横溢……
如明月皎皎,令所有人为之侧目。
周彧的目光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来,勾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瞧着温瑜,他其实很想知道,醉了酒的你,将时光停在了哪一年?
当年的狂妄不羁,所谓的山河理想,言行中从不认为自己会失败,仿佛只要你想,便能做得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终于是将人带回了家,伺候人整理洗漱一番过后这才哄着人睡下。
而后叫了周朋到书房来:“一个人的痕迹不可能真正被抹除,温瑜既然在群玉苑待过几年,接下来该做什么,应当不用我说?”
“主子。”周朋跪在了地上,“属下姿色平平,去群玉苑卖身,怕是老鸨不会要,不如换作周平。”
周彧扶额,我养的都是一群怎样的饭桶?潜入群玉苑,倒也不必用这样的法子:“为何要卖身?你学一学那些世家子弟的做派,哄上那么几个姑娘不成吗?
所需花销从账房里支。”
那不还是需要卖身?都去群玉苑了,难道还能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到时还是得用身体去哄那些姑娘们,主子您情深似海,便要我来做这样的事。
当然周朋也只敢腹诽,面上只应了一句是,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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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肆的主人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何逸年。
何逸年与宋玦二人更是互为莫逆,二人七八岁上相识,因志趣相投很快便成了挚友,他们曾在最少年意气的年纪看苍山负雪、红梅煮酒,一个舞剑、一个作诗,他们畅谈人生理想,说着以后要为这个家国天下做些什么,要青史留名……
后来,也在最肆意狂妄的年纪败给了世人趋之若鹜的权势,那高位之上的人嘴皮子上下一动便能颠倒黑白,想要旁人死那便不能生。
少年人心思纯粹,仿佛只要我有足够的天赋与努力,我便能高中,我便能在朝堂之上一展宏图,我便能实现年少时的理想。
可现实却不是那样的,那只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掺杂着无数的利益,自然也就有着数不清的算计。
他们的双眼分明睁着,却永远看不到这个天下的黎民百姓,长安的繁华酥骨亦令人醉生梦死。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不过是天底下的财富被权贵敛去了,多少人口中的“为生民立命”到头来不还是为了自己的平步青云仕途坦荡。
少年人胸中那书生意气的家国理想显得那样的可笑,不过是生在安乐窝里不知世事才会有的可笑的想法。
后来,那肩上压着的不再是那虚无缥缈的理想,而是沉重到需要用一生去排解的现实。
“我答应他了,我会在天黑之前回去,他才愿意放我出来的。”温瑜坐在桌前捻着一枚白玉棋子举棋不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逸年看了眼温瑜,又将思路专注在了棋局上:“这样的日子,你打算过多久?”
温瑜落下一子,目光微顿:“再说罢。”
“经历了那样多的屈辱磋磨走到今天,仅仅如此而已吗?”何逸年下棋落子并不像温瑜那般瞻前顾后,走一步要想接下来十几步的可能性,落子无悔兵行险招步步逼近,或大获全胜或满盘皆输。
温瑜垂眸:“我走了八年才走到这里,何逸年,我已经很累了,你告诉我该如何?”
“平阳收留了许多流民孤儿,也救下了许多被父亲买卖的女儿被丈夫抛弃的妇人,这中间挑出一些人来教他们文治武功。
也并非是用襄王府的奉银来供养他们的,而是帮他们在这世上找到了立足之本。
她开了许多间的铺子都需要人手,还有郡主名下的良田,以及开桥修路的活计,或是织布贩席。
不论男女老少,她给那些人找了个归处。”何逸年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旁的情绪,“她说她记忆中的少年郎变了,所以她要向你证明。”
“她虽姓百里,但她也明白当今的陛下已不值得效忠了,历史上没有不亡的王朝,她说不论你如何想,她都会铲除奸佞,尽己所能还天下一个河清海晏。”此间隐蔽,周遭守着的都是他们的人,有些话说了也便说了,这些年何逸年虽知晓宋玦还活着,却难得见他一面。
何逸年也早已不是那个天真肆意的少年,自己知晓内情,其实不论他成为怎样的人,自己都没有立场说出指责的话来,有的只是理解并且尊重。
既为莫逆那便是一辈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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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个伺候人的太监,才不知晓什么家国大义。”
这么多年,温瑜并未刻意去了解过百里雨姝的事情,也并不想将人牵扯进来,如今的自己护不住那个率真纯粹的姑娘,可她去做了,那样的出人意料。
至始至终,原来踩在云端不落实地的只有自己。
温瑜瞧了眼何逸年复杂的神色,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八年过去了,那十五年仿佛黄粱一梦,可我的确得到了最好的教养,被世人簇拥赞美着长大。
如果我走不出来的话,岂不是辜负了许多人?”
“阿年,你们皆说我聪慧通透,可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极蠢的人。
固执,不懂变通。
坚持我所坚持的,改变我想改变的,哪怕粉身碎骨,也从不曾后悔。”说这话的时候,温瑜却红了眼眶,眼角落下一滴晶莹,却不知在难过什么,他说,“家仇我会去报,但如果只是仇恨支撑着我活到了现在,岂不是辜负了那些对宋玦的期待和赞誉?”
“阿年,我好累,我好累啊。”温瑜掩面低泣,像是小兽的哀鸣,“明明只要我懂得变通一些,放下一些……
可那样就不是宋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八年的艰辛困苦他从未同人说过,如今总算是发泄出来了。
何逸年心口好似被针扎了般,细微绵密的刺痛,他从未见过宋玦这般脆弱的模样,也同样红了眼眶,双手握拳声音微哑:“你说你蠢,我何尝不蠢。
百里承云又何尝不蠢?”
“是啊,数他最蠢,才会连明哲保身都不懂,还要为我求情,触怒了天威被贬去那苦寒之地。”温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嗤笑和自嘲,“那样多皇子,皇帝哪能记起那个苦守边疆的儿子。
八年过去了,当年为了我那样离开长安,现在我要他回来,风风光光地回来。”
“六皇子和太子殿下的事,是你的手笔吧?”听及他的言语,何逸年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即便经年未见,还能不了解宋玦?
温瑜的情绪渐缓,不可置否道:“只有这样,皇帝才能想起百里承云。”
“那个位置本就高处不胜寒,谁都要提防,天家亲情,不过是个笑话罢了。”温瑜的一句话,何逸年便明白了,“如今陛下的子女长大了,在那波诡云谲勾心斗角的宫墙之中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那愿意为了你不顾一切地求情的百里承云的真挚便显得异常珍贵。”
“是,那人什么都有了,或许偶尔也会感到孤独也会贪恋这亲情温暖。”温瑜接话道,“当年放人出去说是‘历练’,召回百里承云是迟早的事。
为了‘补偿’百里承云,到时皇帝对其怕是千般‘重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逸年收拾着未分胜负的棋局,颇为赞同地颔首,又问道:“你这般做,若他日事发……
你已经彻底摆脱百里承乾的控制了?”
温瑜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论是都西厂还是东宫,我都不想回去了,至于百里承乾被禁足却是周彧的手笔,我顶多只能算得上是推波助澜而已。”
何逸年拧眉,显然是不大赞同温瑜的说辞:“你不想回去便能不回去么?”
“起初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可他们拿我的兄弟姊妹们来要挟我,我不得不屈服,这些年他们陆续地离去,虽然他们不愿我知晓,但我得到的消息是最后一位也于不久前离世。
如今他们要挟不了我了。”温瑜想到自己身上的毒,不免觉得可笑,能用性命要挟到的都是贪生怕死之徒,于温瑜而言,五年已是足够。
温瑜的言语未尽,何逸年也不再追问:“东厂的那位于你而言……”
“林百岩以为我完全可控,是他亲手把我送到周彧身边的。
周彧手中握有的权势可不小,是可利用的一个人,至少我更愿意站在与西厂敌对的一方,看他们不爽我便觉得快意。”何逸年,如今的我也会作戏了,温瑜沉吟片刻又道,“周彧很喜欢我,你知道的,因着这张脸,会喜欢上我的人向来只多不少。”
这话何逸年并不赞同,美人在骨不在皮,宋玦之所以为宋玦,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张脸吗?若仅仅是喜欢那张脸未免也太过肤浅:“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周彧?你总不能真的……”
温瑜打断了对方的言语:“时机一到,我自会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逸年挑眉,识趣地调转了个话题:“再来一局?”
“不了。”温瑜起身道别,此番是为了叙旧,温瑜也未让对方帮忙做些什么,“天黑之前我得回去的。”
何逸年轻叹:“他这样软禁你,总归不方便。”
“至少比以前方便多了,而且东宫西厂那边有个人替我顶着,我这也算是‘狗仗人势’了。”温瑜莞尔,此事本就是自己刻意为之,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何况凭着周彧的能力加之有些的事自己本就无意掩埋,许是要不了多久他便能猜出六七分自己的意图,到那时便看他如何选了。
周礼被拦在书肆外晒了两个时辰,如今带着无数的怨念瞧着温瑜。
温瑜忍俊不禁:“乖儿,你尝过酥山么?”
周礼摇头:“没有。”
“盛夏的日子里不来上一碗酥山简直是人生的一大憾事,走了,我带你回家尝尝。”温瑜迈开步子走到了周礼的前面,“对了,你知晓你义父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么?”
“回义母,是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这是挑了个好日子出生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您今日似乎很高兴?”
“嗯,与友人相见,自然是令人愉悦的一件事,再有就是……”
“再有?”
“再有就是,今儿个晚上,我打算做件好事。”
“做件好事?”
“是了,奖励一下你义父。”
……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最近南方有些不太平,说是流寇作乱。
许是地大物博,没有哪一年说整个国家是安然无恙的,洪灾、旱灾、蝗灾等在地方上总是不断,只是受灾程度不同而已。
今岁四五月份的时候,豫州山洪暴发、大河决堤,伤亡人数数以万计,多少人无家可归,无数的庄稼更是毁于一旦,洪灾过后连带着的是瘟疫。
偏生朝廷还要加重赋税,天灾加诸人祸,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多少流民被这座繁华的长安拒之门外,偶尔会有人在城外施粥,不过是为自己博一个名声,那粥清汤寡水,还是饿死了不少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弱妇孺都明白的道理,缺说到底还是朝廷不作为。
宫中新来了位兰美人正得盛宠,说是那年过古稀的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女儿,皇帝宠爱对方颇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架势。
这陛下倒是酒池肉林醉生梦死,周彧却是忙得焦头烂额,其实他本不必这样忙的,许是那些流民令他想到了自己。
若不是那年大旱,若不是层层的剥削,周彧许是不会被送进宫来,他还算是好的,也或许有许多人便这样饿死了。
周彧在宫墙中如履薄冰地活着,他没有机会和能力去寻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亲人,除了卖身的那点银两也帮不了什么,等到后来爬上去了,有了权势富贵以后已是经年累月的事了,他再派人去彧县寻亲,却已然了无踪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他们死了,也或许在某一个地方艰难地活着,那日子很苦,如今想来却很有滋味:
是春日里父亲上山砍柴随手捡来的几颗覆盆子;是夏夜里一家人躺在门口乘凉数着天上的星星说着传说中的神话故事;是秋天里在稻田里的挥汗如雨,年纪大的在割稻子,年纪小的便在拾稻穗;是冬月里一家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取暖倒数着新年什么时候到来,因为一年里有些的东西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得到……
若不是无可奈何,谁又愿意将亲子送入宫中为奴为婢。倒也不全然如此,不还是有贪恋酒色的父亲将儿女卖入青楼,软弱无能的丈夫将自己的发妻送入员外府中做小妾的么?这样的例子更是屡见不鲜。
唏嘘嗟叹,唯众生皆苦而已,你想救世,可谁来救你?
许是想人间少些离别,为了他们,也为了那个年少时的自己,周彧做着与奸宦二字不符的事。
等到家的时候,月升日落、星汉灿烂,夏日里的夜空璀璨无垠,显然已是很晚的时辰了。
不知他到家了没有,今早的时候,周彧被人缠着说要出门,他就那样缠在你的身上,好似一只勾魂摄魄的妖精,用那牵动人心的声音哀求着你,说着:“阿彧,我想要出门一趟,就一趟,我保证不会受伤……
还有我会在天黑之前回来,你就答应我嘛,好不好嘛,夫君~”
那尾音拉得百转千回,不得不承认的是,周彧被那一声夫君打败了。
名为软禁,可温瑜的要求周彧又怎么会不答应?哪怕是伺候皇帝都没到这般尽心尽力的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也想过,如果对方因此恼怒该怎么办?得到的答案是没办法。
说是软禁,说到底都是温瑜愿意配合,他若不愿,周彧也无可奈何。
一只脚放才踏进门便有一道黑影撞入怀中,被撞了个满怀,熟悉的味道让周彧安下心来回抱住了来人。
“阿彧用膳了吗?”温瑜的声音清浅,似是带着几分愉悦。
“用过了。”周彧摸了摸温瑜的腰,有些浮想联翩,“今日去做什么了,这样高兴?”
“故人相逢,总是高兴的。”温瑜的脑袋埋在周彧的颈侧蹭了蹭对方的脖颈,“同阿彧在一块我也很高兴啊。”
“是吗?”周彧不可置否,语调中带着点兴味,显然是不信的。
“是啊。”温瑜又确定地说了句,不带丝毫的犹豫。
流转的清辉铺满了整个人间,二人在无边的月色里相拥,温瑜在周彧的耳畔呢喃:“上次阿彧答应的可以试试,不知还作不作数?
今夜可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微僵,过去了那样久的时日再提及此事倒有些猝不及防,但也仅仅只是猝不及防而已,低声道:“可以。”
“那你抱我过去,或者……我抱你过去。”温瑜笑意吟吟地说着,或许是被撩拨得狠了,久未见周彧动作,温瑜干脆反守为攻一只手揽过对方的腰将人抱了起来。
“你……”周彧眼底难掩惊讶,随后便将那一抹惊讶掩了下去。
“我?”温瑜莞尔,在月光下那双眼眸闪烁着细碎笑意,璨若星子,“我可是宋玦啊,会挽雕弓如满月的宋玦。
抱一个阿彧不是轻而易举?”
许是往日里的柔弱模样给周彧留下的刻板印象,那个温瑜仿佛真的是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
周彧的黑眸瞧着温瑜的脸庞,逆着光的时候更显深邃,究竟是怎样的契机,对方愿意同“宋玦”释怀?周彧想不通,但好似又理所当然。
不论如何,都是由心的为之愉悦。
周彧很喜欢这样的宋玦,一如初见,他本该如此,肆意而又张扬。
温瑜抱着周彧进了卧房,瞧得出蓄谋已久,因为卧房里需要用到的东西早就备下了,包括浴桶中的热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站在浴桶旁,他们互相为彼此褪去衣衫,温瑜的那只手总忍不住地想去解下周彧的眼罩,被周彧警觉地拦了下来。
右手被握着僵在半空,温瑜撒娇道:“让我看看嘛,好不好?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被对方瞧见的么?”
“不好看。”周彧沉声道,主子要的不过是你的一只眼睛而已,哪怕要的是命也只能给出去,一副满是伤痕的身子已经不好看了,那脸上的残缺更是让他在温瑜面前自惭形秽。
许是语气生硬了些,周彧又补充道:“会吓到你。”
“怎么会呢?”温瑜莞尔,声音那样温柔缱绻,他说,“你觉得如今的我什么没见过?我喜欢阿彧的所有,自然包括这里……”
周彧被诱哄着松了手。
那是一只没有光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浓重的云翳空洞地望着前方,同那只完好的睡凤眼相较是全然不同的色彩。
白璧微瑕,令人惋惜。
温瑜向来觉得弄瞎周彧一只眼睛的人一定是嫉妒他的眼睛太过漂亮,如今愈发确定了这个想法。
温瑜微怔,而后不自觉地靠近在对方的左眼处落下一吻,一触即分却带着珍而重之的意味,他说:“很漂亮啊,为什么遮住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下意识地闭了闭眼,那柔软的触感撩拨着周彧的心弦:“我不愿旁人将注意力放在我的眼睛上。”
温瑜了然,喃喃道:“这样也好……”
周彧的身上有许多疤痕,布满老茧的手掌的触感粗粝,整个人自上而下,最精致的或许只有那张脸。
二人裸裎相对时的差别尤为强烈。
温瑜瞧着周彧的神色,揽着周彧的腰啄了啄对方的唇瓣低声重复道:“我喜欢阿彧的所有……”
“阿彧,我们需要先用温热的药水清理一下你的谷道。”温瑜好整以暇地瞧着周彧,看绯色逐渐蔓延上了对方的耳廓。
僵硬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青涩有趣极了,总之是温瑜不会再有的反应。
半晌周彧才道:“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卧房中橘色的灯光交织着水汽,是说不出的旖旎。
温瑜的身量比周彧要高也要健壮上一些,那张脸极具欺骗性,平日里总是穿着宽大的袖袍一副瘦弱得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模样,因此微微屈身往周彧怀中钻的时候总是毫无违和感。
如今展露出他具有侵略性的一面是极具压迫感的。
二人对坐在浴桶中,周彧被人圈在怀中都有些不敢去看他。
那灯台搁得很远,这里的光线稍显昏暗,氲氤着朦胧的雾气有些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
温瑜将人抱在怀中,一只手揽着对方的腰,手掌在对方的后腰处细致地抚摸着,摸得人紧绷了背脊心跳骤乱,另一只手揉捏着人臀瓣处的软肉,捏面团似的饶有兴致地在周彧耳畔哑声道:“阿彧,感觉怎样?”
周彧紊乱的气息彰显着他此刻的不平静,那被侵入的触感前所未有,躯体被肆意掌控玩弄,偏生还要说服自己去接纳。
周彧虽不为人道,但从未想过有一日会雌伏于他人身下,可那人是温瑜,一切又显得情理之中。
因为他可以,所以自己也可以,甚至于对方口中所谓的舒服,周彧更想亲自体验一下以辨别其中的真假。
从清理谷道开始到现下,周彧忍了小半个时辰,并未体会到所谓的舒服,只是觉得怪异的不适以及略微的羞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本来就不是天生承欢的去处,思及江静宜所说,周彧胸中隐隐闪过一丝不悦,到底用了多少药,才成了如今的温瑜?
“夫君。”温瑜感觉到周彧的出神,唤了周彧一声又道,“不喜欢么?”
那一声绵软的夫君拉回了周彧的神智,其实对方不必以退为进,周彧亦不会临阵脱逃,他打定主意想体会一下温瑜所体会的了,又怎会反悔?
周彧看向温瑜微微摇头否认道:“感觉还好,可以去塌上吗?”
“可以呀。”温瑜眉眼微弯,松开了怀抱牵起对方的一只手将人从浴桶中拉了出来,彼此的身上沾染上了一层晶莹,水珠自上而下地滚落,顺着腰腹、股沟、腿侧滚落到了水中……
温瑜先跨出了浴桶再将人带了出来,他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那白皙的脚踝处依旧戴着那一串金质铃铛,一步一响,在这样寂静又暧昧的环境下说不出的淫靡。
所幸二人的体质不错,如今更是盛夏燥热的季节,倒也不必担心受凉的问题。
温瑜弯腰一只手绕过对方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行至塌前才将人放了下来,三千青丝如瀑,塌上的锦被被未经擦拭的躯体濡湿,晕染开来的水渍使得布料的颜色渐深。
周彧便是这样赤身裸体地躺在榻上用他那只深邃的眼眸瞧着你,带着点好奇又好似邀请……
那身上的疤痕包括那只染着云翳的眼睛在此刻也变成了一种缺憾的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瑜欺身上来,整个人覆在周彧的身上,青丝散落在对方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温瑜深深地看着周彧,那目光温柔得仿佛要拉着人不自觉地沉溺进去,他的声音微哑,低声说道:“阿彧,别害怕,我会让你舒服的。”
才没有害怕,周彧在心中否认道,面上却是不显只是说了句:“你来罢。”
温瑜的一只手支撑着自己上半身的躯体,另一只手抚摸上对方的脸颊,低头覆上对方的唇瓣吮吸啃咬,继而撬开对方的唇齿邀请着对方共舞……
温瑜的强势不容拒绝,而周彧自然也不甘示弱,于是乎这一吻漫长到将彼此折腾得面红心跳,大抵是有些窒息的缠绵……
一吻毕,温瑜才将那只放在对方脸颊上的手下移,一寸寸地往下,来到了对方的锁骨、胸口、腰腹、腿间……
温瑜的亲吻同样自上而下不断地落了下来,在人的身上一点点儿地打上标记。
周彧红了眼下意识地咬唇,一双手无处安放,他想推开人,但又不想推开……
那柔软、细腻、湿润的触感勾得周彧的胸中泛着痒,周彧的目光追循着温瑜,忍不住抬起一只手覆上对方的后脑,五指插入对方的发间轻轻地梳理摩挲着,另一只手微微握拳好似在忍耐着什么。
看不见温瑜的脸,这令周彧有些不安,只能从对方的举止中判断他此刻的神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只用手指。”温瑜不容拒绝地将周彧的一双腿分得更开,手掌摩挲着腿间的嫩肉目光移向周彧的脸庞说道,“我想你应该很想要抱着我。”
心思被戳穿,周彧并未否认,而是用双手缠上了对方的脖颈,算是默认了温瑜的说法,他喜欢这个亲昵的姿势,接下来他们即将要做更为亲密的事情……
这样够了,真的足够了,周彧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度和那与自己同频的心跳,情之所至,那所有的一切便甘之如饴了,因着温瑜,他才开始理解那些往常自己并不能理解的缠绵悱恻的诗词与故事……
温瑜的指节绕到对方的身后去,探入臀缝触碰到那湿润着的不断瓮合着的入口却顿住了,他感受到了周彧的浓烈的情感,一时间胸闷得喘不过气来,有片刻的僵硬。
温瑜闭眸,胸中生出一丝悔意来,他虚与委蛇惯了,竟不知如何回应对方,更何况他不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宋玦……你当真是……又成得了什么气候?
温瑜定了定心神,抬眸的那一瞬间刺入了一个指节,见周彧蹙眉予取予求的模样……
如今的他在做什么?哄骗周彧雌伏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胸中不易察觉的卑鄙的快意?
他也成了柳致之流吗?
“周彧,以后你要牵着我的手,我一定会愿意跟你走的。”相似的言语,温瑜又重复了一遍,不同以往的是,此时的他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戳入的指节进到了底,在甬道中探索着寻摸着柔软的内壁上的那个点。
那样的磋磨令周彧有些失控的混沌,他难以去分辨温瑜此刻的情绪,只是附和着说了句:“好。”
对方的指节不知是触碰到了哪里,就好似打开了机括的开关,周彧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呜咽着出了声,那股酥麻的触感令周彧颤栗,不自觉地想要失控。
“不……”周彧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猝不及防地又是一下。
周彧忍不住地想要蜷起身子,也并非全然抗拒,除却对陌生的刺激的恐慌和对于失控的不安以外,隐隐是有两分期待的……
这便是温瑜所说的妙处?
“阿彧好敏感。”温瑜的语调戏谑,拉长的尾音带了钩子,勾在了周彧的心上,“我没骗你吧?是不是真的会舒服?”
“嗯,是……”周彧有些难耐的回答,他那只布满了云翳的眼睛在此刻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旁的色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金铃被系在了周彧的脚踝上叮当作响,房中的灯光摇曳着,那青铜鎏金的香炉寻常燃着的浅淡的安神香似乎被换了一种,那浓郁的香气袭人勾得人面红心跳。
“这声音很好听呢,一直戴着好不好?我喜欢看。”温瑜细语呢喃,那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这本来是一对儿的,另一只在我脚上。”
周彧被折腾地无暇思考,那铃铛的声音伴着咕叽的水声只觉得有些羞耻,可温瑜说得太动听了,周彧只有答应:“好。”
温瑜吻上了周彧的唇瓣,算是对他的回答的奖励。
周彧无意识地回应着,整个人缠得温瑜愈发紧了,总算是彻底地沉溺在了这一场情事里。
第一次周彧便有这样的反应其实是借助了药物,还有就是温瑜高超的技巧,他或许是想看周彧雌伏,想看周彧喜欢自己喜欢到了什么地步,想看周彧被玩弄得失控的模样……
不论出于哪种原因,他都达到了他的目的,沉溺于情潮的周彧很漂亮,漂亮得温瑜想要将人藏起来。
他想到了少年时初知情事的自己,如今少了那股身体上的燥热,却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难耐。
周彧攀附着温瑜,呻吟声断断续续,黏腻又勾人。
这样的周彧全然不像平日里的模样,这样的周彧也仅温瑜可见……
末了,周彧瘫软在了温瑜的怀中,整个人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中打捞上来,香炉中的熏香也早已燃尽。
天地间寂静得只听得到蝉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内的灯芯燃了许久未剪,已然暗了不少,月纱透过窗子铺了一地的瓷光。
缠绵过后是漫长的温存,两个人的青丝交缠在了一起,温瑜躺在了周彧的身侧把玩着对方的指节。
粗重的喘息声逐渐平复,周彧的声音低沉,在这样的夜色里却显得格外的清晰,他说:“我同你做这些事是情之所至,我是愿意的……”
往事不可追,所以你不必觉得屈辱,这并非羞辱,我从未想过强迫你……
温瑜微顿,随后侧身抱住了周彧,他将脑袋埋在了周彧肩侧低声道:“我知道,是舒服的……”
喜欢不过是再缥缈不过的二字,多少人嘴皮子上下一碰便许下了一个誓言,却也是亘古不变的话题,因为那的确足够吸引人……
“睡吧,阿彧。”夜色已深,温瑜轻哄着困倦至极的周彧,这段时日他早出晚归,的确是辛苦了,明日休沐,正好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温瑜将人哄得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穿好了衣裳走出门。
夏日的深夜拂去了白日里的燥热,月至中天,庭中如积水空明。
温瑜穿了一件素色红衣,缀了白玉的宫绦系在腰间不带多余的缀饰,青丝用发带随意的束起,整个人笼罩在月色下,带着几分肆意不羁的风流。
他的步履悄无声息,随意折了一截树枝握在手中,足尖轻点翻身上了房檐,清风拂过温瑜的发间,那唇红齿白的少年声音清朗:“周平,出来,你我打一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经年累月,仿佛全然被磨平了棱角,连温瑜自己都忘了这样肆意的感觉。
“你这双手如今还能拉弓搭箭吗?”
“我当然能。”
……
周平是跟在周彧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很快地便出现在了温瑜的面前,躬身一拜:“义母。”
温瑜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来:“诶,乖儿。”
“你我打一场,不必留手。”温瑜笑意吟吟道。
“你说的……可作数?”周平的目光带着几分质疑。
仿佛温瑜是那随时会去找周彧告状的小人,是那惯会吹枕边风的狐媚子,虽然温瑜也不否认就是了。
“自然作数。”温瑜说着,便以树枝为剑朝周平刺去,那力道划破长空发出一声凌厉的声响。
其实在话本子里,以树枝为剑的总是最厉害的,其次是重剑,然后再是寻常的长剑,而事实却是,以树枝为剑也只能用作点到即止的比试而已,若真如此,也不会有那样多的侠客终其一生去寻一柄名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命相搏,即便你再厉害也会怕死,用一柄锋利而又称手的武器到底比一截脆弱易折的树枝要便宜得多。
那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向周平胸口刺去,周平迅速地后退了几步,从袖中抽出匕首格挡。
周平匕首一收侧身闪避,欲要攻其命脉,温瑜好似料到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似的及时地收了力道并未向前刺去,竟是收回了树枝纵身一跃到了周平的身后。
那枝桠从周平的颈侧划过,周平暗暗心惊,再不敢轻敌,而是屏息凝神开始全力对付“劲敌”。
温瑜的剑法全然不像那些世家子所谓“光明正大”的花架子,那一招一式是为了取人性命不折手段的法子,其来路亦不像是江湖侠客,倒像是暗卫或是刺客的剑法,处处透着阴狠。
二人在房檐上穿梭奔袭,到后来周平也顾不得什么上下主仆,只有全力以赴,可还是被那树枝的尖端抵在了胸口。
周平站定,整个人大汗淋漓,并不平静地喘息着,听得对方隐隐说了句:“许久未练,武艺还是退步了不少。”
温瑜收回了树枝,转而拍了拍周平的肩头,带着几分慈爱的欣慰,夸赞道:“你,不错。”
周平张了张口,竟不知说些什么,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个只会以色侍人的狐媚子,原来他不仅会琴棋书画,连武艺也如此……
那日温瑜去西厂躲过主子的耳目不知去了何处,再然后夜里受了一身伤回来也变得合理了起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周平对于比自己强的人向来是敬佩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平的武艺不说世无敌手,但在当年的暗卫营里也的确是数一数二的,毕竟那地方只有你足够强才能活下来。
所以对方到底是何来历……
周平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温公子。”
“你说。”温瑜好整以暇地瞧着周平,微不可察地挑眉,仿佛在说:不喊义母了?
周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说道:“主子很喜欢您”
“我知道。”温瑜的语气颇为随意,“你退下吧。”
周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温瑜轻跃到周彧还睡着的卧房屋顶挑了个位置坐下,他屈起一条腿带着几分散漫地把玩着那一截树枝,其实他清楚周平未尽的言语是什么。
可知道是一回事,他却并不想听,温瑜掀开一片青瓦向屋内看去:周彧待自己,的确是预料之外,但有的事却不能轻易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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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最前列的,不是左右丞相,亦不是大司马,而是东西厂的两位厂督,这天下多少书生寒窗苦读,为的不都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偏偏身居高位为陛下所信任的却只是粗通文墨的太监,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周彧跪伏在了地上额头几乎与地面相触,如今天底下能让周彧如此的仅那么一人,而此番为的姑且算是为民请命罢。
破天荒的头一遭,周彧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不愿顺着陛下的心意去溜须拍马,而是做出不符合皇帝心意的举动来。
长安城外的流民数以千计,多少人食不果腹,席子一卷,便是荒冢一座。
他以前从不会做这些损害自身利益的事,哪怕心不落忍,如今却作出了不同的选择。
所谓的少年意气是极麻烦的存在,是不知世事的富家子弟才会有的东西,但也同样珍贵,令人向往……
他希望温瑜还能有这样的心性,那首先自己总要有那么两分,虽说不能将横渠四句奉为圭臬,为生民请命豁出一切去,但也总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周彧苦笑,到底是被影响了啊,被那个自己无缘得见的肆意轻狂的宋玦也被如今这个历经风雨依旧能瞧出旧时模样的温瑜所影响。
若周彧所料不错,宋玦宋温瑜想做的,可不仅仅只是报仇那样简单,若为了仇恨去隐忍去蛰伏去绸缪一切,那未免也太小瞧宋玦了。
周彧今日向陛下谏议的是由朝廷出钱帮助这些受灾的流民回乡,减免三年的赋税,不仅如此,还要从国库中拨出赈灾粮支撑他们能够活下去,活到来年丰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在历史上都是有先例可循的,到了如今的陛下这里,他便受不了了,周彧还未说要朝廷拨出款项来为他们搭建临时住所呢。
今岁豫州受灾的百姓数以万计,多少人伤亡,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可这些王子皇孙眼中看到的只有减免三年的赋税令他们少了多少的富贵,不仅如此,甚至为这些低贱的百姓还要拨出去多少款项。
可若是不作为,又何以堵得住这悠悠众口?
“回陛下,周大人这话说得不对,他们既然能来这里,自然能再沿路乞讨回去。”
“当时豫州的灾情抵达长安的时候,陛下当时便派了钦差大臣押送赈灾粮前往豫州安抚民心,何其圣明。
何况长安城外那么些流民,我等皆有施粥,朝廷做的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我大周才止了几年兵戈?这才休养生息几年,南齐尚在虎视眈眈,若此次为那些流民掏空了国库,又何以养得起那样多的将士们?
为长远计,请陛下三思。”
……
那些文武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周彧心中发笑,当年家乡大旱,是不是也是在他们的三言两语中成就了今日的周彧?
其实他们说的多少也是顺着陛下的心意去说的,甚少有人站在周彧这边,林百岩更是落井下石参了周彧一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心易变,身在欲望的深渊里,有几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真正的舍生取义者,为民请命者又有几人?
那高台之上的人久未言语,周彧便明白,此局是他胜了,再昏聩的君主多少也会考量自己的名声,他要的从一开始便是退而求其次。
皇帝两相结合朝臣们的谏议,减免赋税两年,拨赈灾粮十万石以支持流民返乡及桑梓重建,皇帝陛下决定斋戒三日举行祭天仪式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无论是谁,装神弄鬼都只是为了“坑蒙拐骗”而已,不过皇帝的仪式来的更为盛大,骗的人更多。
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人却大多都会敬畏鬼神。
相较于于百姓有利的实事,当权者更愿意做那些虚的,只是因为成本更低,却甚至于更加有效。
若有活路,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周彧能做到的,也仅仅如此而已了。
皇帝此言,百官跪伏皆称赞道:“陛下圣明。”
诸事毕,百官退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高台之上的人淡淡地说了句:“周卿家留下。”
周彧便被留了下来,等百官退出了大殿,周彧自觉地跪了下来,深深地叩首:“臣——请陛下恕罪。”
“哦?”高台之上的人身着龙袍,约莫不惑之年的岁数,稍显富态,声音总是带着几分不疾不徐的散漫,有着掌握着他人生死的权利,不论他言语如何行为如何都足矣令人胆战心惊,也就不需要故作威严的色厉内荏,“你何错之有?”
周彧言语中带着几分谨小慎微:“臣之今日都是陛下给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臣与陛下自然是一条心。”
皇帝嗤笑了一声:“朕还以为周督主威风太久了,忘了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呢。”
周彧全程俯首,自不敢直视天威:“奴自然清楚,奴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陛下能给自然也能收回去。”
皇帝算是满意了这个回答,并未继续施压:“那你今日这一遭,是为的什么?”
“自然是为了陛下,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豫州水患,虽受灾程度不同,受灾者却多达数十万,数以万计的百姓家破人亡背井离乡,这并不是一个小的数目。”周彧言语间稍有停顿,继而道,“朝中有些官员欺上瞒下,以至于陛下不知实情,甚至于不知长安城外有这样多的流民。
他们不为民请命,却用自己府上的余粮施粥,到底是真的心善还是别有异心?”
坐在那位置上的又有哪一个是不多疑的?即便是枕边人都要提防一二,周彧只是浅浅的提了一嘴,而对方便想得深了去了。
至于皇帝到底清不清楚豫州的灾情到底如何,那自然是“不知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继而又道:“而他们都知晓臣是陛下的人,臣的意思自然是陛下的意思,陛下爱民如子,只是此事争议颇多,陛下多番考量,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而已。”
空旷的殿堂内寂静到落针可闻,皇帝似乎思虑了许久,最终“龙颜大悦”,欣然道:“周卿家怎么还跪着,快快平身,此番你为朕分忧居功甚伟,赏黄金百两。”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彧跪下叩首谢恩,此番便算是过关了,只是以后还有得磋磨。
伴君如伴虎,皇帝喜欢聪明的,却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周彧的“先斩后奏”,皇帝虽面上不显,心中已然生了芥蒂。
皇帝虽然耽于酒色,但能走过夺嫡之争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又岂是庸才?那心思怕是比谁都重。
周彧退出宣政殿拾级而下,盛夏里初晨时分的日头已然带了几分灼人的燥热,惹得周彧有几分心烦意乱,一挥袖袍不由得苦笑,要说后悔却是不悔的,做了这样的事反而心安。
皇帝好不容易将自己扶起来与朝中诸般势力分庭抗礼,又怎会轻易地将自己拉下去,至少近几年不会。
假以时日,未必不会培养一个更好掌控的。
作为皇帝,从来不在意党羽之争,互相牵制此消彼长,而皇帝是执棋人,独坐钓鱼台,皇帝怕的从来都是一家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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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那一瞬间,周平便慌了神,当即跪在了周彧面前道:“主子要赐死属下,那属下便引颈就戮。”
那言语不卑不亢,说得那样的坚定,仿佛这尘世没什么值得他眷恋的存在,生死都很轻易。
周彧自嘲,问他做什么呢?倒是忘了他的身份,暗卫自幼便是那样培养出来的,之所以活着便是为了成为主人的一件称手的工具,主人叫他去死,自然也就去了。
“跪下做什么,起来,只是打个比方,又没真的叫你去死。”周彧挑了条行人稀少的路前往东厂,行人稀少并非因为此路偏远,而是因为这条路上坐落着镇国公府和武安侯亦是骠骑大将军府。
镇国公是开国功臣,虽如今镇国公不在了但老夫人尚在,而武安侯府上更是满门忠烈,两座府邸并不靠近闹市,为表尊敬路过是需要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寻常百姓对于权贵向来敬而远之,而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已然金贵到走两步路都嫌麻烦的地步,既有更好走的路,又怎么会选择走到这里来,因此也便行人稀少,只寥寥而已。
这条路的路边种植着成片的梧桐,虽不开花亦不结果,但相较于桃李,夏日里宽阔的绿叶洒下一片荫凉,微风拂过斑驳的树影摇曳,少了长安城中常见的喧闹多了几分清幽,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主子……”周平起身,那模样神情欲言又止,仿佛在说若真有那么一天引颈就戮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周彧轻叹一声,有些胸闷,带着几分无奈:“你还记得你本来姓什么吗?”
周平答曰:“回主子,属下不知,自属下记事起,便在暗卫营里。”
瞧着对方清澈的目光,周彧更觉胸闷:“是我给了你姓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平又答:“是,属下的这条命是主子的,主子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他说的那样的理所当然,说得周彧险先气笑了:“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教你的,但我只是给了你姓名,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这么些年下来,除却保护我和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任务,你便没有旁的喜欢的自己想做的事了?”
周平愕然,愣了一瞬而后答道:“回主子,有,属下喜欢听说书,看话本子。”
那便是了,相较于从前的“傀儡”,这么些年下来,周彧认为他们的性情是有所改变的,现在的他们更能称之为“人”,十几年来被灌输的思想却不会那样轻易的改变。
周彧的亲人缘淡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将自己当做主子,而自己早就不能将他们当做属下那样简单:“你们身上的毒不是我给你们下的,是你们到我这之前便有的,我这里也只是有一年一解的解药而已。
若有一日,少了这钳制……”
周平破天荒地打断了周彧的言语:“我等誓死追随效忠主子。”
真好啊,周彧想,相较于当年的那个任人欺凌的周彧,我或许早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周彧又问:“那若有一日,陛下想要杀我呢?”
周平谨慎地张望着四周,低声道:“未雨绸缪,可以像林百岩那样,扶持来日的君主,待来日登基,主子便是从龙之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等不及——便反。”
周彧的身侧,自然不止有周平的保护,还有几人藏在暗处,若有风吹草动他们自然会知晓,虽不在自己的地方,倒也不必担心被人听了去。
周彧只是觉得有趣:“我若要你死,你便引颈就戮,陛下若要我死,我便要谋逆?周平啊周平,我是你的主子,而陛下是我的主子。”
周平张了张口,他想反驳却不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主子,这并不相同。”
周彧饶有兴味地反问:“有何不同?”
“若……”周平斟酌着词句,“属下的主子换作旁人,属下并不会做到如此,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主子值得。
换作旁人,属下或许一生都是一具只会杀人的傀儡,若要属下死,自然也会引颈就戮,但那是不同的。
因着主子,属下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
在主子这里,我们是人,并非杀戮的工具。
属下觉得,主子并不舍得要了属下的性命,若有那么一日,也一定有您的缘由,所以属下……心甘情愿。”
语毕,周平又补充了一句:“请主子恕罪,是属下逾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了,人心都是偏的,我都没待周平如何好,他便能做到如此,虽然你有许多难以直言的缘由隐瞒了许多事情,但我将十分的用心花在你身上,你也总该回以一两分真心罢?周彧想,一两分便好。
“无妨。”周彧牵着缰绳,闲庭信步地走着,他又问道,“若我将这个问题抛给温瑜,你知道他会如何回答吗?”
周平思及那日的比试,那人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周平虽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却是真心实意地佩服他,于是诚实道:“回主子,属下不知。”
“这长安城是销金窟,是一个巨大的棋局,身在其中的人瞧不见城外的风景,只会在其中斗得个你死我活。”其实周彧也不大清楚宋玦会如何回答,只是尽量地想要去靠近了解他的想法,“这长安城看似很大,于山河万里而言不过渺小的一点而已,说到底是我们太过狭隘,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我们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些权势利益,做着左右逢源、欺上瞒下、恃强凌弱、谄媚逢迎的事。
他是我的主子,我是你的主子。
可其实,我才是我的主子。”
自己与宋玦的所思所想,是天差地别,自己的绸缪算计困囿于这座城中,而他既能瞧见长安城外的风景,也总有一日会飞出去。
周彧言语平淡,却难掩苦涩,事实上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别并非身份地位上的……
周彧说得有些云里雾里,周平有些听不懂但又觉得十分有道理:“主子,三殿下要回来了。”
“当年被陛下送出去历练的那位?”周彧也是思衬了片刻才想起来周平说的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年三殿下是因着长宁侯府的事遭受牵连,名为历练实则‘流放’,原以为这位是被放弃了,却不料还有今日。
陛下此番召他回来,主子您看……”周平说出了一桩旧事,顺便将话头抛给了周彧。
当年长宁侯府的风光也与先帝的器重有关,长宁侯府世子的地位名声可比一个端王府的公子要高得多了,原以为多是忘恩负义之徒,却没想……
这个三皇子倒是有意思了,周彧沉吟道:“三殿下回来,定然又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届时深受陛下器重,免不了给他几个重要的差事做,赏赐也少不了。
看似重视,却也成了众矢之的,是福是祸,就看他担得起担不起了。”
想来陛下是嫌觊觎他那个位置的人不够多,想将这水搅得再浑一些。
沧海桑田,人心易变,不知宋玦这故人是否依旧,而他在宋玦的局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还是说也成了百里承言之流。
周平扶额,担得起担不起关我们何事?既受陛下器重,属下只是想问问您对方值不值得我们去结识谋划一二,拓宽有用的人脉用以巩固自身的地位。
自从温瑜来了,主子是真的变了,只是不知这变化是好是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金铃的声音很浅,浅得平日里周彧自己都听不大真切,但又仿佛顺着脚踝处的肌肤向上蔓延传入耳中那样清晰。
周彧想,仿佛被打上了标记似的,从此便属于那个人。
在人声鼎沸的闹市中仿佛也能听得见那金铃轻响,牵引着周彧去思念对方。
东辑事厂门口,站着一抹熟悉但又不那样熟悉的倩影,在周彧发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周彧,正徐徐朝他走来。
周彧松了缰绳由东厂门口的阍吏将马匹牵走,只面对着来人躬身一拜:“郡主千岁,郡马千岁。”
平阳挑眉,带着几分骄矜的倨傲,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不敢当不敢当,我哪敢让督主千岁给我行礼啊。”
平阳郡主身侧的青衣男子仿佛颇为不赞同平阳的态度,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慎言。
周彧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语调平淡:“郡主殿下折煞奴婢了。”
“装模作样。”平阳郡主嗤笑了一声继而说道,“平身吧,我寻不见他,所以我来找你了。”
那个他指的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周彧自然不想告诉对方温瑜这段时日养伤去了:“谢郡主,郡主寻不见他,自然是他不想见郡主,郡主找奴婢又有何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或许温瑜真的是不想见平阳郡主,否则又怎会连见一面的空闲都没有,那日发生的事周彧也略知一二,是有些替温瑜不值,但平阳郡主说到底是温瑜在意的人,周彧也不能如何。
到底是愈亲近之人伤人愈深,因为在意,因为肆无忌惮……
“他在你这里,我不找你找谁?”平阳语毕,又低声说了句,“便算是我求你,也不成吗?”
预料之外的言语,连周彧也未曾想到,周彧神色微动:“他不愿见你,奴婢又怎好违背他的心意。”
“你怎知他是真的不愿见我?”平阳软硬兼施无果,将求助的目光移向她身侧的男子。
是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即便今日闹了别扭,明日也就和好如初了,我又怎么比得?原来周彧难以理解那些拈酸吃醋的人,总觉得她们有些矫揉造作,或是平日里闲得慌才会如此,可到了自己这里,却也同样是酸得很。
周彧答曰:“我带你去。”
身侧的周平欲言又止,似有什么想说的,周彧看向周平打了个手势示意,周平便是一拜起身进了东厂的大门。
周彧又朝门口的阍吏招了招手,见人过来便吩咐道:“去为郡主备一辆马车来。”
“不必。”平阳摆手拒绝,遂即又道,“督主这是瞧不起在下?”
“是奴婢忘了,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周彧好似恍然大悟,随即又吩咐道,“还不快去去备两匹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阍吏连连称是疾行着离开了,
而周彧则看向平阳郡主询问道:“郡主殿下同郡马同乘一骑可否?”
平阳好笑道:“你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再来问我?”
周彧又是一拜:“是奴婢逾越了。”
郡马名为林寄,五年前进士及第,如今为正七品翰林院修撰,虽无实权但也不必参与进那些腌臜的纷争里。
才子佳人,倒是般配,只是女子太过锋利显得男子过于温吞,周彧的目光不经意地打量着他们,一方面希望他们恩爱长久,一方面又觉得平阳郡主凭什么移情别恋?
周府距东厂并不近,倒是离皇宫近一些,不过策马顷刻便至,一行三人到的时候,温瑜正在院中赏荷,折扇轻摇瞧见周彧的时候先是扬起一抹笑来瞧见周彧身后之人随即转为讶然:“你怎么来了?”
平阳看向温瑜,嗔道:“玦哥哥生我的气了,自然是来道歉的。”
温瑜一袭白衣站在树下,斑驳的光芒洒落其上,相较于往日多了几分俊逸出尘,那一刹那周彧险先以为他瞧见了十四岁时的宋玦。
“你为难周大人了?”温瑜的语调中带着一抹无奈的宠溺,许是习惯了,收起折扇又觉不妥,瞧了周彧一眼转而又看向林寄稍带两分心虚。
“哪有。”平阳浑然不觉地朝温瑜跑来说了句,“何逸年来找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瑜的余光始终注意着周彧的方向,见他转身欲走便也顾不得平阳这边,而是飞鸿踏雪转瞬间已经到了周彧的面前抓着对方的手腕,不容置喙道:“留下来。”
正因为温瑜清楚周彧所思所想,所以才要他留下来。
不过被周彧拒绝了,周彧深深地看了温瑜一眼,反握住了温瑜的手捏了捏对方的指节低声说道:“不必,周围的人我也会撤走。”
“阿彧。”温瑜唤了他一声,似是不赞同,你既不放心,又何必故作大度?
“她既寻你有事,我不便叨扰,来日方长。”周彧松了手说道,“不论从前,以后你是我的。”
温瑜又复抓住了对方的手,指节在对方掌心挠了挠:“那你可要抓紧了。”
“不论你信与不信,我同平阳,真的没甚么,四五岁的垂髫小儿又懂什么?男女之间,又并非只有风月。”温瑜解释了一句这才松开周彧的手放人离去。
那池边的柳树并不遮阳,这季节只需片刻石凳便是滚烫,路过林寄的时候,温瑜只是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再有一两个时辰便是正午了,七月份的日头毒得很,再在院中亦是不妥,温瑜干脆引人进了书房。
这书房是前两个月温瑜吩咐周礼单独辟出来的,里面的一景一物皆按着温瑜的喜好来布置,既是“当家主母”,这点权利自然还是有的。
“你们先坐,我去泡茶。”来者是客,最基本的还是要有,但对方来也不是为了一盏茶的,为图方便温瑜泡的是从周彧库房中拿来的雨前龙井,龙井不需烹煮,倒入滚水即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茶水搁于二人面前,温瑜这才坐下说道:“雨姝,你应当知晓,我从不会怪你。”
平阳下意识地瞧了林寄一眼,二人的感情甚笃不似作伪。
“不过,我还是会证明给你看的。”平阳又坚定地说了句。
温瑜莞尔:“好啊,我等着。”
林寄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无奈和宠溺被温瑜捕捉,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模样,性子是温和了些,倒是与平阳相配。
平阳看了看温瑜转而又看向身侧的林寄,继而牵起林寄的手向温瑜介绍道:“玦哥哥,这便是我……夫君,林寄,如今是翰林院修撰。”
平阳面上闪过一丝小女儿家的羞恼倒是难得,温瑜觉得有趣,却未多作调侃,转而看向林寄,自我介绍道:“宋玦,字温瑜,雨姝应当向你提起过我。”
林寄坦然道:“是,阿姝同我说过你们的事。”
对方如此坦然,温瑜倒有些不知所言了。
林寄又道:“阿姝说,此情不关风与月。”
温瑜粲然一笑,端起茶盏道:“那便以茶代酒,祝二位恩爱长久白首永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祝你和周彧永结同心。”平阳语出惊人。
温瑜刚喝下去的茶水险先呛出来,又听她道:“其实若长宁侯府依旧,玦哥哥也未必会娶我吧?”
温瑜否认:“非也,若你愿嫁,我是愿娶的。
一是责任,二则是这世上表里不一人面兽心者诸多,我总怕你许不到什么好人家,当年我想着若我娶了你,至少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也可以照顾你。”
平阳眨了眨眼,轻叹道:“往事不可追,玦哥哥,我只是……替你不值。”
温瑜摇头,轻声道:“雨姝,手给我。”
平阳朝温瑜伸出了手,温瑜用袖袍遮掩一二在平阳的掌心写着什么,只见平阳眼中多了几分神采,那是难以遏制的惊讶与欣喜,在温瑜落下最后一笔时平阳抽回了手牵着林寄起身欲走,又好似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枚月白色的香囊来搁在桌上:“我想……你应该比我更需要这个,权当作你的新婚贺礼。”
“我先走了,玦哥哥,你……保重。”平阳说着推开房门便离开了周府,只看那一双背影,便是一对璧人。
我什么时候成婚了,又哪里需要新婚贺礼,温瑜无奈却是去拾起那枚香囊送至眼前的时候方才僵在了原地。
温瑜死死地盯着那香囊上的墨梅,那是长宁侯夫人的绣艺,即便星移斗转,温瑜又怎会忘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宁侯府被抄家,阖府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也是朝不保夕,又哪里留得下爹娘的旧物。
温瑜瘫坐着,三魂好似丢了七魄,眼中失去了神采,
当年长宁侯夫人才是真真正正的风华绝代,才情样貌家世皆是一等一的。
母亲是一个极温婉的人,许是祖籍江南的缘故,不似长安的口音,带着点吴侬软语的腔调,她的绣艺比那苏州来的绣娘还要好。
母亲喜作画也好下厨,总会做出来一些新奇的菜色点心要父亲尝试,听到父亲赞不绝口的言语,小宋玦会好奇地也想要尝上一尝,尝过一次之后便没了下文。
母亲其实是不喜刺绣的,却亲手为宋玦做了许多的衣裳,她总是笑着说:小孩子见风长,娘是怕一眨眼我们家阿玦便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到时候就阿娘想给你做衣裳也做不成咯。
宋玦不解,母亲又道:到那时候阿玦有娘子给你做衣裳了,哪里稀罕我这老太婆的手艺。
还记得那时候说了什么来着:
“阿娘会老吗?”
“我的傻阿玦哦,是人都会老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要阿娘变老。”
“阿娘不老,阿娘要看着阿玦成家立业呢。”
……
娘亲死在了三十往上的年岁,的确是永远也不会老了。
温瑜紧握着香囊闭着眼似是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还是那个肆意张狂的少年,闯了祸事跑回了家,阿爹拿着藤条追着宋玦满院子地跑,边追边喊着:“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
就这样还想着封狼居胥状元及第呢。”
两人你追我跑,阿娘便在一旁看热闹,笑着说道:“阿玦跑快些,你爹年岁大了,追不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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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熟悉又陌生、温柔而又缱绻,一声又一声的敲在宋玦的耳畔,是有人在唤他回去。
宋玦疲惫到仿佛被抽空了精力,却挣扎着睁开了眼,眼睛酸胀得要命模糊得瞧见了眼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方才安下心来又复垂眸耷拉着眼没几分精神。
“你哭了?”那指腹温热柔软碾上宋玦的眼尾轻轻地摩挲着。
周彧站在宋玦面前笼下一片阴影,他站在宋玦的面前,脸上的神色不明,似是质询又像是疑问:“哭什么?”
“哭了吗?我不知道。”宋玦的声音喑哑,带着几分未醒的倦懒,他抬手抓住周彧那只作乱的手,没几分力气,抬眼瞧了周彧一眼,那一眼似嗔似喜。
宋玦干脆伸出双手揽过对方的腰将人抱入了自己的怀中,让人坐在自己的腿上,将脑袋埋在对方颈侧蹭了蹭说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哭?”
周彧不语,宋玦遂即又道:“我好像梦见我娘了,你别看我当年好像在长安城中名声极好的模样,按我爹的说法来说便是叫做‘不知天高地厚’,我闯了祸事被我爹追得满院子地跑,我娘便在一旁看热闹……”
宋玦说着牵过周彧的手将一柔软的物什塞入对方的手中:“这是今日平阳给我的,是我娘的手艺,应当是我娘当年赠与她的,如今……也算是个念想。”
周彧低头看向手中的物什,那是一枚香囊,月白色的锦缎上绣着一支墨梅,清雅的色调中缀着颗玛瑙珠子,精致却也华贵,只看用料便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最重要的是,那是宋玦的娘亲的旧物,周彧觉得手中的香囊有些烫手,便欲将香囊塞回给宋玦,却又被宋玦塞了回来。
“平阳说,这算是我们的新婚贺礼。”宋玦的声音轻软,像是一支羽毛落在了周彧的心上,勾得人心口泛着痒,“我将它赠与你,或许这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嫁妆是也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的声音不疾不徐,言语间带着几分笑意,他捏了捏周彧的手腕轻声道:“若你弄丢了,或是弄坏了,我可是要生气的。”
仅仅只是生气而已吗?周彧握着香囊的手紧了紧,只觉得那手中的分量重达千斤,闭了闭眼哑声道:“好。”
“还有那铃铛也是……我的护身符,保平安的。”宋玦如此想着,又补充了句。
哪有人的护身符是这样的东西,未免太……荒唐,周彧还未言语,便听得他又说道:“那其实是我的长命锁重铸以后才成了如今的这一对金铃。”
长命锁留不住,对于如今的宋玦来说只会容易招致祸事,如此的确是最稳妥的法子。
“你……喜欢我吗?”周彧问,否则又怎会愿意将这些东西交与我。
“阿彧。”宋玦长叹了一声似是无奈于周彧的迟钝,“人非草木,或许……你可以自信一些。”
那一瞬,周彧纷乱的心绪被挤占出去,那颗心溢满了莫名的喜悦,脑中只一片空白不知所言,他跨坐在宋玦的腿上,紧紧地抱着对方的模样仿佛要将对方融入骨血。
宋玦有些窒息,象征性地挣了挣终究是放弃了挣扎,只是好奇又玩味地问了句:“那阿彧为何会心悦于我?
我待你并没有多好,因为那些虚情假意的撩拨,还是仅仅因着这张美人皮?”
“不是。”周彧下意识地否认,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宋玦身上吸引人的特质何止万一。
是眼中落入了明月,便再也瞧不见萤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这些是理由,但也都不是。
情难自抑,若真能说出个一二来世间又何以有那样多的痴男怨女。
“你如今,是宋玦,还是温瑜?”周彧没说答案,反而问了宋玦一句。
“宋玦还是温瑜,不都是我吗?”历经千帆,温瑜终于选择了同自己和解,可我是宋玦啊,可我是宋玦啊。
宋玦以为他的苟且偷生,他的卑躬屈膝会让他在意的人失望,毕竟那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这样的又怎么会是那风光霁月的长宁侯世子。
可在梦中,娘亲只是喊他回家吃饭,问他摔疼了没有……
或许有一日,他还能光明正大地用这个姓名,告诉全天下人,他名为宋玦。
“跟我走。”周彧松了怀抱从温瑜的身上起来,将香囊藏入怀中随后牵起温瑜的手。
“去哪?”温瑜仰头看向周彧,带着几分好奇与戏谑。
“东厂……库房。”那地方藏有许多长宁侯府的旧物,周彧只是觉得,他应当带温瑜去看一看。
温瑜微怔,而后笑道:“那走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世上大多数库房并不透光还须防潮,为的不过是保存某些物件保存得久些。
库房中并没有油灯火折子等易燃的物件,二人从外面带了盏灯进去,正值酷暑,昏暗的房中更觉闷热,有些难以喘息。
周彧领着人到了库房的一角,看着对方被灯光映着的暖色的面庞轻声道:“这些是当年从长宁侯府抄家时敛来的,并未尽数充归国库,有些的便搁置在了这儿。”
那灯火摇曳着,温瑜脸上的光亮明暗交织,半晌才听得人说道:“我可以看看吗?”
周彧答:“可以。”
此时的心情说是近乡情怯也不会过,温瑜伸出手去触碰那积了层灰的箱子,却久未打开。
温瑜屏息终于是打开了它,随浮尘扬起的是铺天盖地的如潮水般汹涌难以遏制的记忆。
“这种东西怎么能和大家的名作放一起呢。”温瑜笑中带泪,面露怀念地去翻那一箱装满了的画卷,“我都忘了这是我什么时候画的了,蛐蛐罐儿里的两只蛐蛐儿。”
“这字你看得懂吗?先生总说我妄想一步登天,没学会走就想着跑了。”温瑜缓慢地翻着箱子,偶尔翻到什么东西又想起一件旧事便同周彧絮絮叨叨地说着,“想来也是,那时候的我太狂了。”
“这是我娘最喜欢的点翠簪子,倒也不是特别名贵,只因为是我爹送的。”温瑜又从另一只箱子里翻出了一根马鞭,有些好笑又无奈地说道,“怎么这东西也在这里,小时候我爹就喜欢用这根鞭子打我,疼得我要死要活的。”
温瑜的调侃里带着几分自嘲:“不过如今不同了,若阿彧用鞭子打我,或许我便舒服得流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语噎,听及这般言语有的只是心疼而已。
又听得温瑜说道:“你们是土匪吗?抄家的时候什么也不放过,这样的东西也当个宝似的藏进库房里。”
“不是。”周彧哑声否认,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涩意,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温瑜的面庞说道,“文书记载,这几个箱子是从长宁侯府的库房中弄来的,前东厂厂公中饱私囊的多了,或许就这样匆匆收进库房命人登记了,也未曾注意里面装的是什么,总归是长宁侯府库房中的东西,到底不会太差。”
“他们……”温瑜轻叹,喃喃自语,“又哪里是什么宝贝了。”
“阿彧,能同我说一说你小时候的事吗?关于你的家人,你自己。”温瑜并不过分沉湎其中,而是很快地调整好了心绪转头问了周彧,放软了语调央求道,“我想知道。”
周彧移开了目光似是逃避,他们的过往是云泥之别,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无非是宋玦琴棋书画的时候,周彧在面朝黄土背朝天。
“没什么好讲的,我爹娘……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周彧的语调并不连贯,声音也很轻,“想着多生几个儿子,添几个壮劳力,说不定有一天一家人就都能吃得饱饭呢?
又哪里有这个命念书,每天一睁眼就想着去哪里做活。
那时候很苦,一家人相依为命但也勉强能够度日……”
说着说着,周彧便条理清晰了起来,语调中带着几分怀念:“有时候饿得狠了,爹和大哥会冒险进深山弄一些野味来。
那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员外朝廷却还要问你要粮,这不是逼着人去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放眼望去,别说杂草了,树皮都被啃光了。
爹娘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将我送进宫的。
如今的我……也不知他们是否还活着,在何处安家。”
“一定还活着,山水有相逢,说不定哪一日,你们便又见面了呢?”温瑜目光灼灼,看着周彧的模样那样认真。
“周彧。”眼前的人嘴上说着没什么好讲的,可不还是说了这样多?
“出身不能自己选择,你不善琴棋书画,我又何尝会种地?”温瑜并不清楚对方为何在自己面前为何会将姿态放得那样低,是因为喜欢吗?也不尽然,易地而处,或许是这个缘由吧?一个人的出身就好似决定了一个人尊贵卑贱与否,所有人都这样想的,或许不以为然但还是会被这样的观念影响。
可自己做了多年的妓子,千人骑的玩意儿又哪里尊贵了?
你心疼我,可我又何尝不会心疼你?
末了,温瑜说了句:“我说过,只要你想我会的都可以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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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都在向百里承云道喜,可这是真心还是假意,私底下有多少人眼红,有多少人等着对方登高跌重皆不得而知。
你说这陛下重视这三殿下吧,却在这当口连同六殿下一同封了王,谁人不知六殿下不得宠。
这圣意难测,陛下到底是敲打还是重视,一切皆不得而知。
不过这瑞王一时间风光无两,却是实实在在的,只是瑞王多年远离长安,在京中并无基础,多数人如同墙头草一般还在观望而已。
这段时日,长安城中尽是喜事,
遂安公主要出嫁了,下嫁北方胡族的汗王,那汗王如今年过知天命之年,偏偏世人还要道一句天作之合。
太祖皇帝曾言,我朝无须靠公主和亲来维持江山社稷。
这才过了几十年,便尽数忘了。
遂安公主名为百里敏安,是大周嫡出的公主,“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便是世人对其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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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平阳郡主一文一武,并称双姝。
不过在宋玦看来,后者不过是世人为了凑个名头添上去的,平阳当年还为此大闹了一通说自己怎么就配不上这名头了?
若遂安公主当真远嫁,虽惋惜却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这些事都与周府无关,八月便算是真正地入了秋,一场秋雨一场凉,院中池子里的荷花已尽数谢了,只留着干枯的茎秆,温瑜说这是“留得残荷听雨声”。
到了秋日,梁上的燕巢已然空了,那雏燕长大跟着父母飞往了南方避寒,倒是少了几分热闹。
待来年旧燕归巢,不知人是否依旧。
丹桂方才开花,馥郁的芳香便仿佛弥漫了整个长安。
只是周府墙角的那几树今岁的花似乎开得有些零散稀落,而院中的竹筛中晾着一片澄黄,显然便是从那几株桂树上摘下的……
“不准同你家主子说我这几日是在做这些事。”温瑜边要挟着周礼边将晾干的桂花加入瓮中,又在倒入冰糖之后密封,“否则,我便同你家主子吹枕边风,让他不要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狐狸精怎么这样的……理直气壮?周礼咬牙说了句:“义母这是在做什么?”
温瑜兀自解释着:“桂花露,过个两三日再往里面倒入高粱酒密封,藏入窖中或是埋入地下,过个一年再启出来便是桂花酒了。”
温瑜蹲在地上,一部分的青丝垂落到了身前,衣衫的下摆沾染了尘土却恍然不觉,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愉悦。
像极了那些文人仕子的作态,不知疾苦惯会附庸风雅,今日饮酒作诗,明日赏雪投壶,寻常人哪有这样的闲心去采摘这些桂花下来酿成几瓮酒。
周礼虽不满温瑜,可到底主子喜欢,平心而论,其实这人也不错,脾性、容色、才情、为人处世皆是难得,周礼原以为主子令自己伺候他会是个苦差事,要受不少磋磨,可是没有,这人好说话得很,是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只是那张嘴总是不饶人。
说到底还是先入为主,从一开始周礼的心便偏得厉害。
“哦。”周礼干巴巴地应了声便不再言语。
“你知道为何你家主子把你扔给了我,却让周平跟着伺候吗?”温瑜转头瞧了一眼周礼而后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周平的武功和性情都更适合陪主子出入诸般场合吗?话虽如此,周礼还是下意识地开口:“为何?”
温瑜说得煞有其事:“这是人都喜欢听好话,自然是因为你不善言辞所以在你家主子面前不得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礼无奈,他就不该问这么一句。
今日只是酿桂花露自不必完全用蜜蜡封上,只是盖了盖子起身整理着仪容,温瑜说了句将这些先放入地窖,便将此事交由了周礼。
其实周礼搬起陶瓮走出去几步方才惊觉,我在府中的地位应当不低吧?我都做了那府上的小厮做什么?
时至中秋,温瑜起了个大早做了碗长寿面:“今日中秋,陛下宴请群臣,你待会还要入宫怕是有的忙,在此之前先让我陪你过个生辰?
未来得及熬汤底,味道怕是差了点,不过面是我揉的,应当算是劲道。”
温瑜起得向来比周彧晚,许是闲来无事便躺在榻上犯着懒,今日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周彧醒来没摸到人便慌了几分,匆匆盥洗过后便寻了过来,瞧见人方才心安,听及对方的言语,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一瞬,哪怕是无间,周彧也去的心甘情愿。
“你怎么……”周彧瞧着桌上的那一碗卖相颇好的汤面又看向言笑晏晏的温瑜,有些不知所言。
“我怎么知道你的生辰?嗯?”温瑜弯唇,笑意更甚,“这是很难的一件事吗?还是说你不相信我对你的用心?
没有知不知道,只是愿不愿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哑然:“你不必如此。”
“在我这里没有君子远庖厨这个说法,你都为我补衣裳了,我为你做碗面怎么了?快些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温瑜拉着周彧坐下。
面只有一碗,桌上其余的便是清粥小菜,周彧欲与温瑜分食,却被温瑜拒绝了:“这面看似有一碗,其实只有一根,你要一口气吃完才好,这样福气才不会断。
今日你是寿星公,这是我做给你的,你当我没吃过呀。”
“好。”周彧答应了一句,不消片刻便将面连带着汤都用完了,瞧见温瑜戏谑的目光才生出几分尴尬来。
平日里同温瑜一块儿用膳的时候他都有注意,其实他的吃相并不雅观,颇有几分狼吞虎咽的意味,如今却是原形毕露了。
“阿彧。”温瑜欲言又止,连带着周彧的心也悬了起来。
直至听得他那一句“吃太快了有伤肠胃”,周彧的那颗心终于是又落到了实处。
“以后可以注意一些。”温瑜又道。
周彧颔首算是答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瑜兀自又坐到了周彧的腿上:“我在西院墙角的桂树下埋了几瓮桂花酒,是前几日方才酿的,权当作你的生辰礼,只是今日还不能饮,等到来年的今日,你再将它们启出来喝……”
周彧答应:“好,今日我怕是会回来的很晚,你……”
温瑜抬手抚平对方微皱的眉心:“来日方长,我们家督主事务繁忙,又何必对我愧疚?
不如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两块宫中的月团来,我好些年未尝过了。”
而后低头啄了啄对方的唇瓣又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周彧,同你在一块的数月,是我这么些年来,过得最自在惬意的几个月了。”
“我等你回家好不好?”额头相抵,二人的气息交错,温瑜就这样瞧着周彧低声说道,“今夜是团圆夜,明月高悬,会照亮你回家的路。”
“好。”周彧答应了下来,彼时的他未想过来年共饮桂花酒的人里会没有温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中秋月夜,边关八百里急报:南齐于十余日前举数十万大军进犯我朝,以破竹之势一举攻破南阳,如今南阳失守,我军不得不暂退守于洛阳……
那南齐虽太后掌权,可那女子的手腕更胜男儿,所谓天无二日,山无二虎,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若能一家独大,谁又愿意南北而治,共享江山。
算来也太平了十余年了,预料之中的结果。
只是这中秋团圆宴也到底是热闹不下去了,武安侯主动请缨,愿率军出征为陛下平定江山。
武安侯府满门忠烈,如今的武安侯也方才长成,不过而立之岁,是继先辈遗志,为国尽忠,可若他出了事,武安侯府可当真连一个男人都没有了。
而有些人呢,见不得这份功劳又被武安侯府抢了去,譬如太子一党,那定国将军跪在御前,说武安侯一家是如何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将其捧到天上去,又说如今武安侯一脉只剩现如今的小侯爷了如何如何。
林百岩便在一旁附和道我朝也不是无人可用,定国将军不也是文武双全骁勇善战之辈。
定国将军顺着杆子便往上爬了,说:臣愿率大军出征击退南齐小儿,为陛下分忧。
而那高台之上的皇帝,哪里是体恤武安侯一脉无人,不过是忌惮功高震主。
可惜小武安侯习的是上阵杀敌运筹帷幄的本事,又哪里晓得这些弯弯绕绕,他的身份是福亦是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终出征的武将里自是没有小武安侯,倒是平阳郡主求了个随军的旨意,都说平阳郡主巾帼不让须眉,想来皇帝也是让她出去“玩玩”而已。
战场岂是儿戏,可那醉卧美人膝的君主又何曾见过白骨露于野的场面?说到底死的不是他。
三日点兵,三日后陛下亲自为将士们送行。
周彧觉得可笑之余,这场中秋宫宴亦不欢而散,踩着柔软的月纱,周彧有些归心似箭,方至周府门口,便被从东厂赶来的掌刑千户拦了下来。
掌刑千户名为赵元宝,近四十的年岁青丝中已然交杂着白发,跪在周彧的面前战战兢兢地说道:“禀督主,今夜东厂遭了贼,督主的暗房中的那些卷宗尽数失窃。”
偏生是暗房中的卷宗,那暗房设于周彧的书房内藏有机括,寻常盗贼难以察觉,而那卷宗则是自己替皇帝做的残害忠良的一桩桩、一件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皇帝既然要铲除你,那你便必须有罪,这些卷宗若流了出去,皇帝还是皇帝,而周彧这个东厂厂公还能不能活着便不得而知了。
周彧骑在马上,眸色在这样的夜色中显得愈发深沉,秋风乍起,带着几分寒意,无边的寂静中听得他平静地问了句:“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赵元宝依旧跪着,将背脊伏得更低了,“属下无能,那贼人嘴硬得很,属下审问不出卷宗的下落,请督主治罪。”
“是无能。”周彧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寒意,“你的罪下次再治,去东厂,犯人我亲自来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拉绳扬鞭,策马朝东厂的方向奔去。
在此之前,周彧从未想过所谓的窃贼会是熟人,或许是被旁的情绪掩盖一心只想来瞧一瞧罪魁祸首,可在瞧见了罪魁祸首之后,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美人乡英雄冢,美人乡英雄冢……
回首往昔,周彧真的有在温瑜的言行中一点一点地卸下心中的防备,虽偶尔也会提醒自己提防,却又怎么抵挡得住那春水一般的缱绻。
那数月的温柔,便是为了今日,中秋宫宴盛大,许多人手都被召进了宫,相较于平常今日东厂的防卫或许是一年中最稀松的,也是最好下手的。
那窃贼不是熟人,而是枕边人……
温瑜被缚在刑架上,青丝散乱着掩盖住了面庞,那手腕上是被绑缚挣扎出的红痕,在白玉般的肌肤上可怖得紧。
刑房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周彧闻惯了的味道,今夜却觉得有些作呕,他整个人僵着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哑声问赵元宝:“你对他用刑了?”
那压迫感令赵元宝直不起身子,抬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也不知这阴晴不定的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得谄媚地笑道:“督主您也知道,不用点刑又怎么能撬开这些人的嘴。
这人都贱得很,一定要痛了才肯开口说实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滚。”周彧的声音好似困兽的低吼。
周平并未动作是为担忧,而赵元宝许是被吓住了,周彧便又说了句:“都给我滚。”
四个字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或许此时的主子是想一个人的,并不愿意让底下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周平犹豫间还是识相地拉着赵元宝退出了刑房。
刑房不大透风,仅在高处开着一小扇窗子,那两盏油灯的灯芯许久未剪只微弱地亮着,整个空间的光线昏暗极了。
本该秋高气爽的季节却因为那一盆炭火异常地闷热,周彧犹如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拥有着利爪獠牙却无济于事,挣扎着低吼着绝望着最后连囚笼一同被沉入水中,身体被水流裹挟,那水面上的光芒离自己愈来愈远……
听不见周遭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压抑、窒息和无能为力……
说到底他拿刑架上的这个人没办法,煎熬的也只有自己而已,周彧拖着步子坐到了离温瑜最近的位置上。
千言万语塞于胸口,他连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假亦真时真亦假,周彧分不清了。
“你来了?”是刑架上的温瑜打破了这一寂静,他气息奄奄面目惨淡的模样想是受过不少刑罚,偏生还笑得出来,美人易碎,竟是更多情了。
周彧移开了目光微微闭眼,五指握拳指甲深嵌进了肉里也不觉疼痛,他深吸了口气缓和了半晌才从胸中憋出几个字来:“是你说人非草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是我说的。”温瑜那不以为意的语调刺得人心口发疼。
“你还有同党。”周彧并非询问,而是笃定,否则他被留了下来,那些东西又是怎么带出去的?
“他会来救你吗?”周彧的声音里多了两分玩味。
“阿彧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呢。”温瑜言语微顿,随即打破了周彧的念想,“可惜了,他不会。”
那一声阿彧那样的刺耳,平常的温言软语化作利刃朝周彧刺来:“那些东西会害死我。”
“我知道,但是我需要。”温瑜的话近乎残忍,“你可以杀了我。”
刑房中太过压抑,令周彧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袖中的锦囊里还藏着两块从宫中带出来的月团,如今想来也是不必了。
“我等你回家好不好?今夜是团圆夜,明月高悬,会照亮你回家的路。”
一切的一切都太动听了,可如今你要我杀了你。
周彧不愿再问下去,可温瑜偏生要往下说,他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几个月我的确过得很惬意。
可要说对你是否有情……”
温瑜的停顿将周彧的心高高地捧起又摔了个支离破碎:“却是没有的。”
“你以为我这八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不做戏做的真一些,又怎么能活到今日。”温瑜嗤笑了一声,那目光言语中似有愤恨和不甘,“你是待我很好,可与他们又有什么不同?
哦,是有不同,我竟不知一个不为人道的太监还能用情至深。
只是你这样的身份,又怎么敢?”
“阿彧,从林百岩将我送到你身边起,从你知晓我是宋玦起,你便应该对我百般提防,明知是棋子,又何以用真心?
一开始,你便输得彻底。
易地而处,你凭什么认为你待我好些我便能喜欢你了?”温瑜的嘲讽之意更甚,“我是宋玦啊,昔日风光无两,如今竟要雌伏于一个太监身下,温言软语百般讨好。”
温瑜笑中带泪,那话仿佛说到了他自己的心里去,也是彻彻底底地将周彧的胸口捅了个对穿,鲜血淋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八年都过来了,又何妨再骗骗我?说不定我也就认了,周彧的喉口仿佛被堵了团棉絮,又被锈迹斑斑的利器捅了一下,难以言语,即便开口那声音也颤抖得哑得厉害:“可你不是林百岩的人,又何必……如此?”
温瑜的言语坦然:“可我也不是你的人啊。”
周彧宁愿他说他是受林百岩钳制,一切无可奈何。
“不是的。”周彧为温瑜辩解,他不相信他所认识的温瑜尽数是假的,“你没必要这样做。
温瑜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仇恨会真正卑躬屈膝的人,你想做的从来都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周彧,我没你想的那样好。”温瑜打断了他的言语,今日的他是那样咄咄逼人,“若真是如此,我也不会苟且偷生至今,横渠四句骗骗那些意气风发的书生而已,那样虚无缥缈的话语你还真信会有人将其当作毕生理想的吗?
不妨问问你自己,会不会这样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会吗?我不会,但我可以会,因为我觉得你会,这便是周彧的答案。
同温瑜相处的数月,周彧也在潜移默化地受其影响,他自私自利惯了,在名利场上只考虑过自己的得失,何曾考虑过旁人的死活,何曾将眼界放出去过?
人生短短数十载,周彧绸缪算计只需保全自身的一世荣华便足够了。
放到以往,又怎么会为了那些流民去与虎谋皮?
可现如今,温瑜说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周彧又怎么能信?怎么会信?
若真的能做到如此,以假乱真,周彧也认了。
四书五经六艺、言行举行、为人处世,严格意义上来说,宋玦是周彧的第一位先生也是唯一一位。
“只要你想我会的都可以教给你。”
那缱绻的言语好似利刃,嘲笑着周彧的天真。
周彧答:“我不会。”
如果这便是你想要的答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借力起身仍觉有几分昏沉,他行至温瑜的面前犹豫之间还是将袖中的锦囊塞入对方的怀中,他避开温瑜的目光哑声道:“答应你的,月团。”
语毕,周彧转身便走,逃也似的逃离了刑房,那样地狼狈。
“棋局未定,胜负犹未可知,阿彧,你要沉得住气。”
可在宋玦面前,从始至终,周彧都是败者。
赵元宝同周平候在门外,不论周彧内心是何等的波澜,在旁人面前都需保持安若泰山的平静:“赵掌刑,此人交由我亲自来审,你无须插手。”
兹事体大,亦是情理之中,赵元宝只有躬身称是。
“周平。”周彧拂袖便走,行至门前骑身上马,还不及东厂的人跪送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周平极有眼色地跟上,一路上在心中暗暗地骂着:可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便是石头做的心,也该捂化了吧?只是劝也劝过了,主子也不是个耽于美色之人,却还是陷进去了,如今那颗心怕是千疮百孔,不若改日去群玉苑给主子寻摸十个美人来?
可要比得上那温瑜的,才情落了俗套,姿色更是平庸,那勾引人的功夫,怕是也比不上……
这漂亮的东西却是会吃人的。
周平一路想着,等到了家才被主子的声音唤回了思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的语气颇为不善:“周礼呢?去给我叫来。
还有周朋,是卖给群玉苑了吗?”
周平连连称是,施展轻功转头便跑,我只恨自己不能是那三头六臂的哪吒,到底是主子受罪连底下人也跟着遭殃。
周平吹响了特制的哨子,顷刻间周府上下的暗卫便都过来了,这其中没有周礼……
周平蹙眉,不禁想到那个姓温的做了这么件大事,周礼不会……
昔日他们还曾在院中比武,那时的周平以为温瑜迟早会是他们船上的人,只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在这方面还有待学习。
若周礼真的出了什么事……
周平不愿深想,怕是会难以自控:“主子吩咐你们去把周礼找来。”
周平吩咐了下去,便回到自己房中换了身行头施展轻功朝群玉苑的方向掠去,他又是扒窗子又是掀瓦,看了许多不该看的才在一间房中找见了周朋。
周平想,明明我才是看话本子最多的那个,这主仆一个个的醉卧美人乡,这样好的差事为何轮不到我?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转念又想到主子的遭遇,还是罢了。
周平只吹了声口哨转身便走,若周朋不能赶来,那便说明这个暗卫不能要了,我辛苦一些,主子给我结两份工钱也是可以的。
周朋在周平之后一盏茶的工夫赶到了周府,而周彧面前跪着的不是周礼又是谁?
周朋的第一反应便是:出事了。
周礼跪在地上请罪:“请主子治罪,属下明知他的来历,却不但不防备,还尝了他给的点心,才酿下此等大祸……”
“他给你一百次点心,只有这一次是下了药的,又拿什么防?”周彧打断了周平的言语,“起来罢,若要治罪,也该先治我的罪。
我要你去给他换个刑房,他受了伤,把药带过去,别说是我做的。”
周朋不知因果,只听得个云里雾里,不过也揣摩出了个大概。
“主子……”周礼欲言又止。
周彧不容置喙:“去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礼应声道:“是。”
如此便轮到周朋了,不论前因后果,先跪下再说:“主子。”
“舍得回来了?周少爷?”周彧的腔调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如此,周朋便更加战战兢兢了:“请主子治罪。”
周彧碾了碾眉心,他也心知他如今威严过甚了些,这些人都是见过自己昔日的雷霆手段的,当年若不如此,便无法立足。
近两年虽温和了许多,到底是在他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可胸中憋闷,满腔的情绪无处宣泄,到底有些难以自抑。
周彧轻叹,尽量缓和着自己的语气:“这些时日,你查出些什么来了?”
“当年说是得罪了权贵,被送进群玉苑来学了几年伺候人的规矩。”周朋斟酌着语气,颇为谨慎,“起初骨头硬的很,吃了不少的苦。
虽然被送进群玉苑几年,却是不对外接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对外接客,又何止名动长安,易地而处,怕是谁人有这么个娈宠都不愿如此做。
“权贵们兴起时便会来群玉苑磋磨人,若骨头硬些惹得权贵不快,便会将其丢给来群玉苑的随便一位或是几位客人折腾。
因此群玉苑中也流传着还有一位比花魁还绝色的存在的传言。”周朋不知如何称呼宋玦此人,怕惹得主子不快便说的有些模棱两可,“权贵们身份太高,那些人又得了一夜‘好处’,生怕会招致祸事,倒也不会往外说。”
宋玦便是被这样“藏”起来的。
“许是再有滋味的东西,吃久了也会腻。
等到人彻彻底底地变得柔情似水的时候,权贵们反而好似‘忘’了这么个人。
转而投身旁的温柔乡去了。
如此容色,即便是腻了,也还有利用价值,因此便有了后来的事。”周朋瞧着主子愈发深沉的脸色,谨慎地说了最后一句话,“到底是在群玉苑待了这么些年,认识他的人并不少,只是一个个的嘴严得紧,缘由却不尽相同。”
周朋办差是越来越不得力了,周彧沉吟了半晌才道:“此事你不必再查,都退下吧,今日月圆,该热闹还是要热闹些。”
“主子。”几人不约而同地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碍,天塌下来也还有我顶着,保你们无虞。”周彧作出驱赶的动作,言语动作间带着几分无奈。
“主子。”若主子出了事,他们又活着做甚,周平躬身一拜,行至周彧身前低声道,“若主子实是喜欢,便将人囚起来也未尝不可。”
留不住他的心,便留下他的人吗?周彧抬手敲了周平一记,呵斥道:“退下。”
等人散尽,便只余寂寥,窗前的流光散落在地,周彧只觉有几分莫名的寒意,或许是天凉了,该添衣了。
知道周朋说的这些作什么呢?无非是再心疼他一些,只是他弃若敝履,我又何必上赶着。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周彧苦笑,一句话便能断人生死,这情滋味他是不想再尝了。
周彧神思之际,一个人影从窗前倒挂了下来:“主子,主子,今日厨房里做了好些个月团,有各种口味的,你要不要尝尝?”
周彧被吓了一跳,瞧清楚来人却又是被气笑了:“不尝,你若喜欢便多吃些。”
到底是无可奈何,又朝周平伸出手去:“罢了,给我来一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那是谷雨后的事了,长安城中的百花早已凋零殆尽,那是一个晴日,日头晒在身上已有些微灼,清风徐徐,春光欲尽,却有来年。
彼时的温瑜还未从西厂带一身伤回来,只见他一袭红衣坐在树下的石桌上,一只脚点地另一条腿屈起踩着石凳,整个人笼着斑驳的浅金色的暖光,微风轻拂起他的衣袂与发丝,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竹笛轻笑着,眼底仿佛有细碎的星子。
他说:“今日不忙的话,我们要不要去踏青?”
周彧莞尔:“踏青的时候不是已经过了吗?”
这长安城中哪还有春色。
“嗯,好像是哦。”温瑜手上的动作微顿,好似有几分苦恼,最后将手中的竹笛往桌上一搁,整个人翩然落了地行至周彧的面前,“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不然我们去终南山吧?那里还有许多据说很灵验的寺庙。”
“你想求什么?”周彧抬手拂去了落在温瑜发间的一片落叶。
“姻缘。”他的目光和言语都那样笃定,“求我和你的姻缘啊。”
周彧心下微动,答曰:“那便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终南山离得远,纵使快马加鞭也需半日光景。
那红衣青年策马在天地间疾驰的模样是那样的肆意,周彧是希望时光能就此停驻的。
马匹被留在山下由周礼看守着,而他们则步行上山,峰峦叠翠,翠竹掩映,曲径通幽,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这便是他们上山时瞧见的景致了。
间或还能瞧见零落的杜鹃和妃色的荆桃开着,当真是春光正好。
终南山上坐落着许多寺庙,他们去的是西林寺,温瑜跪在蒲团上叩首,是那样的虔诚。
有那么一瞬,周彧是以为他们的姻缘是会有结果的。
“阿彧,你要看我舞剑吗?”温瑜折了一截桃枝下来,言笑晏晏地瞧着周彧,将腰间的竹笛递给了周彧,“你为我和乐。”
周彧接过竹笛,这是温瑜教他的第一件乐器,当然是手把手的教,与其说是教学,倒不如说是调情,何况也并未学上几日,周彧诚实道:“我不大会。”
温瑜眼含鼓励:“吹奏你会的便好。”
笛音响起,温瑜亦在院中起舞,那枝条仿佛化作了利刃,一招一式都不似周彧从前看的舞剑柔美,却是独属于温瑜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温瑜逆着光影,那一袭红衣炽热,枝条上的花瓣尽数抖落了下来零落地铺在地上。
乐声毕,那枝条落在了周彧的颈侧,随后整个人被抱入温瑜的怀中,发间似乎落下了一个柔软的亲吻……
彼时的一切的一切都那样美好,只是那样的美好并不真实。
终究是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你是说林百岩那里并没有动作?”这段时日,周彧命人盯着西厂的动作,若对方当真捏住了自己的七寸,那定然是恨不得自己死的。
预料之中的答案,温瑜并未将那些卷宗交由林百岩必然是另有他用,不是我的人,也不是林百岩的人,那又是谁的人?
这几年你到底做了什么?接下来你又想做什么?
“是,主子,接下来应该……”周平将话头抛给了周彧。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周彧仿若自语,“天却是要变了,内忧外患,那位置怕是坐不稳当了,他需要我,短时间内自不会要我性命。
至于以后,棋局未定,胜负犹未可知,自然要沉得住气,又何必自乱阵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平应声:“是,主子。”
周彧又道:“瑞王那里,可以去结交一二。”
“可是主子……”时至今日,那温瑜的身份又哪有什么不清楚的,“曾经瑞王与他私交甚好,此番瑞王回京,难保没有他的手笔。”
是定然有他的手笔才对,周彧轻扣桌面,沉吟片刻后从座位上起身:“如此,不是更好了吗?
如今瑞王既受陛下器重,但在京中并无根基,想来也不会拒绝。”
入局的方式有许多,既不知他想做什么,倒不如以身入局,就当是又一场豪赌,至少比做个旁观的看客要有意思得多。
就此一蹶不振又怎么会是他周彧的作风。
这段时日周彧忙得有些不知年月,不止是朝中事,隐约记得今日是个什么日子,却有些想不起来,遂问了句:“今日是什么日子?”
周平道:“九月廿三,回主子,是霜降。”
须臾间已是霜降,难怪夜里更深露重,竟是那样的冷,中秋恍如昨夕,这月余温瑜被关在东厂,而周彧始终没有去见过他,逃避也好胆怯也罢,今日却是该去见一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温瑜住的地方虽没有多好,但至少透光,简单的床褥也有,或许能透过那狭小的窗子瞧见外边的风景也不一定。
温瑜仿佛早就预料到周彧会来似的,坐在塌边瞧着门口的方向眼含笑意地说了句:“你来了?”
清减了不少,周彧一怔,再听得熟悉的声音竟不知如何作答,干涩地回了句:“嗯。”
牢房中并未点灯,借着那一抹清辉,光线昏沉得紧,听得温瑜说:“督主大人终于想起审我了?嗯?”
周彧哑然:“既宁死不屈,哪还有审问的必要。”
“是没必要,还是舍不得?”温瑜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听说东厂的酷刑可是能从死人嘴里撬出东西来的。”
周彧并未答话,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朝温瑜走来,每一步都那样的沉重,连他的声音一同缓缓道来:“今日是宋玦的生辰,我小时候过生辰的时候,并没有那样多的花样,家里能给煮上一个鸡蛋便算是过了一个很了不得的生辰了。
所以……你要吗?”
周彧从袖中取出的那青壳的鸡蛋尚带有几分余温,置于掌心好似将他的所有都捧在了温瑜的面前……
“要啊,怎么不要,你是不知道你们东厂的伙食有多差……”温瑜说着起身从周彧手中夺过了那枚鸡蛋,剥了壳三两口便吃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周彧还是会怕他噎着,下意识地给他倒了碗水。
温瑜接过一饮而尽,又颇为随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唇角,颇为不满的语调:“督主大人来见我,就没有带别的吃的来吗?”
言语间控诉着周彧的吝啬。
周彧语噎,定定地瞧着近在咫尺的人。
蓦地身下一软,整个人便倒在了温瑜的怀中,那温热的气息缭绕在耳畔,只听得他说:“阿彧,你似乎并未废了我的武功,竟还敢独自一人同我共处一室。
你说如果我此时以你的性命相挟逃离东厂,你又该如何?
最后一次,你又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周彧闭眼,胸中仿佛压了块巨石,沉重到难以喘息,分明是温热的怀抱却只觉冰凉,你所说的便以为我想不到吗?若真的那样蠢,这厂公的位置也不必做了。
我没有光明正大放你离开的理由,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放你自由,也顺便放过我自己……
温瑜也好,宋玦也罢,至此,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挣脱所有的枷锁,不必再做任何不愿做的事。
“阿彧。”温瑜就着揽着对方腰的姿势将人抱到了塌上,那床榻陈旧简陋,或许还蛀了虫,两个人的重量放上去明显地感受到其中的摇晃,承受不住重量的似的发出吱嘎的声响,“阿彧,我想要你,此时此地。”
“何必。”周彧轻叹,既是无情又何必如此。
“何必?”温瑜轻笑,那模样万种风情,指尖轻勾对方下颚,“离开之前总该留下一点什么不是么?
我要你刻骨铭心地记着我,此生不忘。”
周彧看向他,那眼中似有嗤笑:“很有意思?”
“督主要我的时候,难道会觉得没滋味?”温瑜捻起周彧的一缕发丝,在他的耳畔低语。
周彧挑衅道:“自然是……有滋味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瑜的指尖顺着对方的脖颈往下,解开他的腰带、衣带……
手掌抚摸过周彧胸膛的肌肤,那细腻的触感带着未散的冰凉,周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宋玦。”
“嗯?”温瑜的那只手又向上勾开了周彧的眼罩,露出了那只微瑕的眼来。
“是你勾引我的。”周彧的冷淡的语调配上那只空洞的眼,仿若当真无情。
“嗯,是我勾引你的。”温瑜微怔,几乎是一瞬间便听明白了周彧的言语,“你以为我这是报复羞辱?”
温瑜轻抚着周彧的面颊,眉眼缱绻举止温柔,好似无奈的纵容:“那你以为的是对的。”
温瑜俯首,二人的目光相触鼻息交错:“既然阿彧记得我的生辰,我只是想自己要一个生辰礼而已。”
唇瓣相触,柔软湿润的触感令周彧整个人僵硬了一瞬,那样温柔的亲吻令他忍不住想要闭眼沉溺。
理智却让他拒绝,周彧咬上温瑜的唇瓣,不似从前的调情,是用了狠劲的撕咬,那在一瞬间尝到了浓郁的铁锈味与血腥气。
可温瑜却好似恍若无觉地探入周彧的口中,交缠得愈发凶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诸般情绪在那一刻涌上心头,竟是渐渐地回应了起来,被掣肘着不容拒绝,也更容易彻底地失控。
仿佛明日天便要塌了一般,他们的身躯紧紧地贴合着彼此,抵死缠绵……
我已经刻骨铭心地记着你了,此生不忘,周彧回应着温瑜的亲吻却只觉得苦涩,近距离地看对方的神情面庞却分不清此刻的真假,许是光线昏暗,许是人心复杂……
一吻毕,温瑜坐起身,喘着粗气往地下吐了口血沫,颇为随意的抬手抹了抹唇:“阿彧今晚似乎很热情啊。”
温瑜骑在周彧的身上,一只手掣肘着对方,另一只手脱着对方的布料。
此处没有工具,亦无脂膏,温瑜戏谑着将指节伸入周彧的口中说道:“好好舔,否则待会吃苦的会是你。”
原以为会被狠狠地咬上一口,却是没有,被温热湿润柔软的物什包裹舔舐,那牙齿磕磕绊绊。
借着月光却瞧不清温瑜的神色。
等到温瑜抽出指节的时候还是被咬了,疼得温瑜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心知对方没舍得下全力。
温瑜将人翻了个面,伏在周彧的身上,两具身躯紧紧贴合着,他分开对方的腿在人的耳畔低声道:“阿彧,我要肏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揉捏了几下臀瓣指节便来到那处隐秘的穴口轻碾了两下便探入一个指节,相较于以往多了几分干涩。
而对于周彧来说则多了几分疼痛和不适,他整个人趴在塌上,四肢大张着更是有些无所适从。
周彧不禁发出一声闷哼便有意控制着再没发出其他的声音。
青丝散乱着,那背脊纵横交错的疤痕也别具美感,温瑜轻吻着对方的后颈,那手上的动作却是凶狠,一下又一下捅到了底,在周彧勉强适应了过后便又加入了一根指节,如此循环往复……
囚牢中阴冷,二人身上却都沾染了汗湿,黏腻而性感,喘息声伴随着床榻摇晃的声响,暧昧而旖旎。
甬道在温瑜的动作下逐渐变得柔软湿润起来,迎合着指节吞吐着。
“阿彧,你有感觉了。”温瑜的声音微哑,“现在的督主大人,好骚……”
那语调意味深长,却和以往全然不同,周彧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屈辱,或许是他们的动作愈演愈烈,亦或者是周彧的挣扎,只那一瞬间的失重,情欲被恐慌替代,那并不牢固的床竟是塌了……
碎成了几块木板,也幸好床榻本就不高上面还铺着褥子,并未觉得有几分疼痛,只是有些恼人。
东厂已经穷成这样了吗?周彧暗骂,偏生温瑜还有心思继续下去,抽出指节将人翻了个身又捅了回去,唇齿咬上胸前的乳粒将其吮吸啃咬得更加红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往的开拓程度许是还不够让人满意,下身的快感被疼痛掩埋,周彧额间渗出了冷汗咬牙不令自己发出声音,他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掩面,无声地哭泣着,眼角划出两行清泪。
他太疼了,真的太疼了,疼得再也忍不住了……
流泪对于周彧而言是一件很难得的事,细数过往,不论是挨饿挨打,还是被父母卖进宫,亦或者被海东青啄瞎了眼,他都未曾哭过。
可这一次,疼得却好似生生地要了他的命。
明明只要他喊一声,就会有人来阻止这一荒唐的情事,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理智说着不愿,可心底的那个声音却告诉他:舍不得。
下身生生地被撑开,被一点点地塞入了一团柔软的物什……
周彧找回了几分理智,他似乎清楚那是什么。
那只掩面的手臂被拉开,借着朦胧的光瞧见了周彧眼底的晶莹,那只蒙着云翳的眼睛尤为明显,眼角未干的泪痕被温瑜舔舐殆尽。
温瑜趴在周彧的身上,不知是不是周彧的错觉,那声音里有些发颤,听得他说:“阿彧,我在你身体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色浓郁,弦月的光芒暗淡,北风卷地,是说不出的萧索。
“迟则生变,之前是不是约好了霜降那日?”说这话的人着一身玄色劲装,约莫而立的年岁,气质五官是说不出的锋利俊朗,不是武安侯又是谁?
“他病了,我在他虽难过但至少会安心,迟几日也无妨。”那病也不是病,是宋玦折腾出来的,在那阴冷的地方让人受了寒加之那处受了伤,便发了高热。
“宋玦,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他了。”听及宋玦的言语,要说他没动心,那便是打死何逸年也不信的。
“不可以吗?”宋玦坦然道,“所有人都以为我身处无间,便想将所有人都拖入地狱。
可难道不该因为光亮太过难得,所以才显得更加珍贵?”
若没有皇帝私下的授意,那些人又怎么敢冒着风险将宋玦保下来,可惜的是皇帝并不好男色。
并不止是宋玦的好颜色,少年人壮志凌云意气风发,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便觉得世上是没有这样的人的,怎么会有人活成那样肆意的模样?
于是乎便打碎少年的脊梁,将人拖入深渊,变成和他们一样甚至更加不如的存在,用以满足他们阴暗的心理。
可笑,可悲,可叹……
何逸年犹豫:“话是没错,可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过是狗皇帝的一柄剑而已,从前过得太苦了想要自己过得好些有错吗?
而且他并非你们想的那样,他不像我们那样幸运,许多事物他接触不到也想不到。”宋玦提及对方的时候,眼底总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事实上,假以时日,或许他才是那个吞吐天地之志的人。”
一行人早已出了长安十余里,
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在长安城中的人有他们要做的事,而离开的人自有离开之人需要做的事。
他们停在山间的小径上,宋玦持剑漫不经心地挽出了一个剑花:“倒是你们,怎么敢确定宋玦依旧?”
“你曾说过,心怀何物,见的便是怎样的人间。”小武安侯名曰苏定南,其父为之取了这个名,便是希望他继承先辈遗志收复南方的,世事难料,谁曾想现在的皇帝会是这般模样?
“宋玦不会变,皮囊变了,言行举止变了,但心不会变。”苏定南斟酌着又说了句,“可你选的那人……是个太监。”
“你忘了?我也是太监?”宋玦这话说得坦然并无芥蒂。
“那又何妨,即便宋玦成了女人那也是我的挚友。”何逸年有些吊儿郎当地揽上宋玦的肩头嬉笑道,“话说回来,你此番离去,又怕是多年不见。
需要我替你‘赎兰’吗?”
宋玦睨了他一眼:“怎么?没有全尸怕我百年后阎王不收还是父母不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众人皆开怀地笑了。
何逸年更为好奇的是:“你既然将他说得那样好,为何不带他一起?”
“他是变数,我不会拿国家百姓的命运去赌,我不敢确定我对其坦白以后他会站在我一边。”百里承乾做过的最蠢的事就是把宋玦送进群玉苑,以为这样便能让自己屈服,可那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能遇见,更是机遇,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宋玦,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去破而后立。
多年的谋划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宋玦的确不敢赌。
何逸年戏谑:“只是这样?我以为你舍不得他冒险。”
宋玦拍开了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看似风光,实则许多人都盯着他等着他登高跌重。
那狗皇帝也并非全然信任他,更何况我偷了他的东西,那东西迟早会昭告天下的。”
何逸年感叹道:“借着林百岩接近他,将两方玩弄于股掌之中,宋玦,你真狠得下心。”
宋玦的眸光微暗,喃喃道:“是啊,我真狠得下心。”
那声音细微吹散在了风里,旁人都未听清他说的什么,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当年为了顾全大局你我多年不相识,你放心,接下来我会为你报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马是苏定南的爱马,名曰惊鸿,说是什么西域大宛马,此去有它相伴,也便宜不少。”
“这是我为你备下的盘缠,几身衣裳,银两,肉干果脯……”
……
“宋玦,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样去了,彻底与百里承乾撕破脸皮,他日毒发又该如何?”一路上八师父少言寡语,难得说了句话便一语中的。
“死而已,又有何惧?”宋玦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不知为何,如今的他其实有些不舍得死了。
众人相顾无言,来不及唏嘘便听得苏定南说了句:“来人了。”
在周彧身边的数月,宋玦也时时刻刻被许多双眼睛监视着,那东厂发生的事他们也定然清楚,终于在我离去之时忍不住了吗?他们以为的已然全然驯服的宠物,原来一直都有着反骨。
将我送到周彧身边的又何止是林百岩百里承乾,还有那昏聩的君主,前者是为了扳倒周彧,而后者呢?自是因为他那深重的疑心。
寒芒出鞘,宋玦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既然来了,便留下罢。”
何逸年蒙上了面巾,他的武功是这些人里最差的,却是最兴奋的:“我们只是杀人越货的山匪而已。”
马蹄声渐近,狭小的山径里骤然出现了数十人,如乌云压城,是山雨欲来,气势上便压倒了宋玦他们,听得为首之人声音粗犷:“宋公子,主子要我们来请你回去,若是识相便既往不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翻身上马,手执缰绳剑锋指向来人:“要战便战,废什么话。”
“师父。”宋玦扬唇,北风吹起了青年的衣袂,繁星入眼化作了利刃般的寒芒。
坤明白了宋玦的意思,将弓箭抛给了对方。
阴云散去,那弦月似乎明朗了几分,宋玦拉弓,箭锋凝着清辉,箭矢破空朝为首之人的马匹射去。
凌厉的嘶鸣声响起随之便是见那人弃马腾空而起。
何逸年开怀大笑:“道路狭小,骑马多有不便,不如弃了吧。”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多说自然无益。
多少年没这样快意过了,胸中的战意翻涌,愈战愈烈,到最后众人皆杀红了眼,以少胜多本就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并肩以后便是离别,宋玦对何逸年耳语了一句:“朝中南齐奸细的事,我让平阳去做了。”
何逸年惊讶的瞧了宋玦一眼。
宋玦觉得好笑,自己总不能永远将平阳护在羽翼之下,如她所说,都是孩子的娘了,若想腾风而起总该经历一些磨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后负剑后退了两步朝众人躬身一拜:“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宋玦言语未尽,犹豫间还是托付了一句:“周彧那边……若有什么,还望诸位帮衬一二。”
苏定南抱拳承诺:“既是弟媳,我自会看顾。”
一切尽在不言中,宋玦又是一拜,随后行至坤的面前跪下三叩首:“师父,珍重。”
又单薄了些,坤扶起宋玦,将一个小包袱交给了他:“一些毒药、暗器、药物之类的,是你的师父们留给你的。”
背负在肩上的从来都不只是重量,宋玦深吸了口气,不知所言,最后转身上马向西而行。
宋玦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舍不得了,只有纵马狂奔,等到东方既明,他才找了个向阳的山坡坐下。
他在稍微平整杂草丛生的空地上铺了块布躺下,以臂为枕倦懒地休憩着,深秋的暖阳和煦,困意翻涌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翻涌着许多事情。
其实宋玦在群玉苑的那几年最大的机遇便是结识了悄然潜入京城的镇西王世子白诩,镇西王白经世手握数十万大军,此时令其子潜入京中为的什么,稍想便知。
若为仇恨而忍辱负重,那未免太可笑了,逝者已矣,仇应该报,但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宋玦要的从来都是破而后立,既然如今的君主昏聩,朝廷无能那便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一条需要流血牺牲的路,宋玦也是思量了许久才作出的决定,百年来,权贵们醉生梦死,而百姓们几乎没有过过一日的安生日子,寄希望于君主显然已是不可能,唯有推翻如今的朝廷才有可能统一,天下才有可能太平。
宋玦与白诩几乎是一拍即合,但还不够,有野心还不够,宋玦需要确定自己选的不会是另一个“百里皇室”。
数年来,宋玦是在艰难求生、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在确认对方是否值得合作,亦是在静待时机。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将周彧那弄来的卷宗以及一些其他的当今皇帝荒淫昏聩的证据告于天下,便有了起事的理由。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大周内乱,则给了南齐可乘之机,可如今是两国先起战事,那做渔翁的便是我们了……
周彧是皇帝的爪牙,为之做了不少腌臜事,到他身边去是宋玦计划中的一环,事已至此,若这幅皮相还有利用价值,倒也不错。
而后来的事,则是预料之外。
人非草木,又岂能无情?
真情掺杂着假意,深陷其中的又岂止周彧。
事发后,宋玦说的那些话伤人先伤己,先将自己扎了个鲜血淋漓,却还是要忍着说下去,因为宋玦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见周彧的可能,因为他怕留有余地的言语反而会让周彧在京中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伤害自己。
“温瑜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仇恨会真正卑躬屈膝的人,你想做的从来都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只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我,都未见过曾经的我,你又怎知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周彧,你未免太自以为是……
霜降那日,
我是真的想要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了,那枚鸡蛋我怕我不吃得快些下一瞬便要落下泪来,而那时你哭的那样的哀恸,我多想把你融入骨血告诉你我心悦你,我多想不顾一切地带你走做一个逃避的隐士……
可我将父母、亲人、挚友、还有你都排在了国泰民安这个遥远的妄念以后,你喜欢的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啊。
日头渐渐地升上来了,靛青的天空漂浮着柔软的云,宋玦觉得自己许是病了,视线模糊得瞧不见周遭的风景,整个人冷得发颤,坐起身抬手往眼角一抹,竟是一片湿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为着今日的离开,宋玦绸缪了数不清的日夜,此行是为了亲自将证据带给镇西王,亦是为了举事。
虽离开的只有宋玦一人,镇西王看重的又岂是宋玦一人,是宋玦身后的在长安城中无数的牵扯不清的人脉关系。
自长安一路向西,风尘仆仆亦是前路未卜。
明明自己亦身处无间,却想为天底下的人博来一个黎明,这不是他说了算的,而是所有的仁人志士一同说了算的。
宋玦想:希望这次……若不成……也便不成罢,都道是乱世出英雄,或许当真是时机未到,国仇家恨,我……真的很累了。
半月的餐风饮露未见人烟,终于是到了凉州地界,再向西行不出十日便至灵州亦是镇西王的地界了。
是宋玦刻意避开城镇,既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亦是整理着离别的愁绪,那长安如同一座巨大的囚笼,如今飞出来了竟也会怀念,怀念的却不是城,而是和那座城息息相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