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安公主名为百里敏安,是大周嫡出的公主,“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便是世人对其的评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那宫墙之中被教养着长大的女子,气质端庄典雅,仪态雍容华贵,在牡丹面前其余的花均落了下乘。
与平阳郡主一文一武,并称双姝。
不过在宋玦看来,后者不过是世人为了凑个名头添上去的,平阳当年还为此大闹了一通说自己怎么就配不上这名头了?
若遂安公主当真远嫁,虽惋惜却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这些事都与周府无关,八月便算是真正地入了秋,一场秋雨一场凉,院中池子里的荷花已尽数谢了,只留着干枯的茎秆,温瑜说这是“留得残荷听雨声”。
到了秋日,梁上的燕巢已然空了,那雏燕长大跟着父母飞往了南方避寒,倒是少了几分热闹。
待来年旧燕归巢,不知人是否依旧。
丹桂方才开花,馥郁的芳香便仿佛弥漫了整个长安。
只是周府墙角的那几树今岁的花似乎开得有些零散稀落,而院中的竹筛中晾着一片澄黄,显然便是从那几株桂树上摘下的……
“不准同你家主子说我这几日是在做这些事。”温瑜边要挟着周礼边将晾干的桂花加入瓮中,又在倒入冰糖之后密封,“否则,我便同你家主子吹枕边风,让他不要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狐狸精怎么这样的……理直气壮?周礼咬牙说了句:“义母这是在做什么?”
温瑜兀自解释着:“桂花露,过个两三日再往里面倒入高粱酒密封,藏入窖中或是埋入地下,过个一年再启出来便是桂花酒了。”
温瑜蹲在地上,一部分的青丝垂落到了身前,衣衫的下摆沾染了尘土却恍然不觉,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愉悦。
像极了那些文人仕子的作态,不知疾苦惯会附庸风雅,今日饮酒作诗,明日赏雪投壶,寻常人哪有这样的闲心去采摘这些桂花下来酿成几瓮酒。
周礼虽不满温瑜,可到底主子喜欢,平心而论,其实这人也不错,脾性、容色、才情、为人处世皆是难得,周礼原以为主子令自己伺候他会是个苦差事,要受不少磋磨,可是没有,这人好说话得很,是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只是那张嘴总是不饶人。
说到底还是先入为主,从一开始周礼的心便偏得厉害。
“哦。”周礼干巴巴地应了声便不再言语。
“你知道为何你家主子把你扔给了我,却让周平跟着伺候吗?”温瑜转头瞧了一眼周礼而后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周平的武功和性情都更适合陪主子出入诸般场合吗?话虽如此,周礼还是下意识地开口:“为何?”
温瑜说得煞有其事:“这是人都喜欢听好话,自然是因为你不善言辞所以在你家主子面前不得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礼无奈,他就不该问这么一句。
今日只是酿桂花露自不必完全用蜜蜡封上,只是盖了盖子起身整理着仪容,温瑜说了句将这些先放入地窖,便将此事交由了周礼。
其实周礼搬起陶瓮走出去几步方才惊觉,我在府中的地位应当不低吧?我都做了那府上的小厮做什么?
时至中秋,温瑜起了个大早做了碗长寿面:“今日中秋,陛下宴请群臣,你待会还要入宫怕是有的忙,在此之前先让我陪你过个生辰?
未来得及熬汤底,味道怕是差了点,不过面是我揉的,应当算是劲道。”
温瑜起得向来比周彧晚,许是闲来无事便躺在榻上犯着懒,今日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周彧醒来没摸到人便慌了几分,匆匆盥洗过后便寻了过来,瞧见人方才心安,听及对方的言语,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一瞬,哪怕是无间,周彧也去的心甘情愿。
“你怎么……”周彧瞧着桌上的那一碗卖相颇好的汤面又看向言笑晏晏的温瑜,有些不知所言。
“我怎么知道你的生辰?嗯?”温瑜弯唇,笑意更甚,“这是很难的一件事吗?还是说你不相信我对你的用心?
没有知不知道,只是愿不愿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哑然:“你不必如此。”
“在我这里没有君子远庖厨这个说法,你都为我补衣裳了,我为你做碗面怎么了?快些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温瑜拉着周彧坐下。
面只有一碗,桌上其余的便是清粥小菜,周彧欲与温瑜分食,却被温瑜拒绝了:“这面看似有一碗,其实只有一根,你要一口气吃完才好,这样福气才不会断。
今日你是寿星公,这是我做给你的,你当我没吃过呀。”
“好。”周彧答应了一句,不消片刻便将面连带着汤都用完了,瞧见温瑜戏谑的目光才生出几分尴尬来。
平日里同温瑜一块儿用膳的时候他都有注意,其实他的吃相并不雅观,颇有几分狼吞虎咽的意味,如今却是原形毕露了。
“阿彧。”温瑜欲言又止,连带着周彧的心也悬了起来。
直至听得他那一句“吃太快了有伤肠胃”,周彧的那颗心终于是又落到了实处。
“以后可以注意一些。”温瑜又道。
周彧颔首算是答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瑜兀自又坐到了周彧的腿上:“我在西院墙角的桂树下埋了几瓮桂花酒,是前几日方才酿的,权当作你的生辰礼,只是今日还不能饮,等到来年的今日,你再将它们启出来喝……”
周彧答应:“好,今日我怕是会回来的很晚,你……”
温瑜抬手抚平对方微皱的眉心:“来日方长,我们家督主事务繁忙,又何必对我愧疚?
不如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两块宫中的月团来,我好些年未尝过了。”
而后低头啄了啄对方的唇瓣又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周彧,同你在一块的数月,是我这么些年来,过得最自在惬意的几个月了。”
“我等你回家好不好?”额头相抵,二人的气息交错,温瑜就这样瞧着周彧低声说道,“今夜是团圆夜,明月高悬,会照亮你回家的路。”
“好。”周彧答应了下来,彼时的他未想过来年共饮桂花酒的人里会没有温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中秋月夜,边关八百里急报:南齐于十余日前举数十万大军进犯我朝,以破竹之势一举攻破南阳,如今南阳失守,我军不得不暂退守于洛阳……
那南齐虽太后掌权,可那女子的手腕更胜男儿,所谓天无二日,山无二虎,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若能一家独大,谁又愿意南北而治,共享江山。
算来也太平了十余年了,预料之中的结果。
只是这中秋团圆宴也到底是热闹不下去了,武安侯主动请缨,愿率军出征为陛下平定江山。
武安侯府满门忠烈,如今的武安侯也方才长成,不过而立之岁,是继先辈遗志,为国尽忠,可若他出了事,武安侯府可当真连一个男人都没有了。
而有些人呢,见不得这份功劳又被武安侯府抢了去,譬如太子一党,那定国将军跪在御前,说武安侯一家是如何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将其捧到天上去,又说如今武安侯一脉只剩现如今的小侯爷了如何如何。
林百岩便在一旁附和道我朝也不是无人可用,定国将军不也是文武双全骁勇善战之辈。
定国将军顺着杆子便往上爬了,说:臣愿率大军出征击退南齐小儿,为陛下分忧。
而那高台之上的皇帝,哪里是体恤武安侯一脉无人,不过是忌惮功高震主。
可惜小武安侯习的是上阵杀敌运筹帷幄的本事,又哪里晓得这些弯弯绕绕,他的身份是福亦是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终出征的武将里自是没有小武安侯,倒是平阳郡主求了个随军的旨意,都说平阳郡主巾帼不让须眉,想来皇帝也是让她出去“玩玩”而已。
战场岂是儿戏,可那醉卧美人膝的君主又何曾见过白骨露于野的场面?说到底死的不是他。
三日点兵,三日后陛下亲自为将士们送行。
周彧觉得可笑之余,这场中秋宫宴亦不欢而散,踩着柔软的月纱,周彧有些归心似箭,方至周府门口,便被从东厂赶来的掌刑千户拦了下来。
掌刑千户名为赵元宝,近四十的年岁青丝中已然交杂着白发,跪在周彧的面前战战兢兢地说道:“禀督主,今夜东厂遭了贼,督主的暗房中的那些卷宗尽数失窃。”
偏生是暗房中的卷宗,那暗房设于周彧的书房内藏有机括,寻常盗贼难以察觉,而那卷宗则是自己替皇帝做的残害忠良的一桩桩、一件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皇帝既然要铲除你,那你便必须有罪,这些卷宗若流了出去,皇帝还是皇帝,而周彧这个东厂厂公还能不能活着便不得而知了。
周彧骑在马上,眸色在这样的夜色中显得愈发深沉,秋风乍起,带着几分寒意,无边的寂静中听得他平静地问了句:“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赵元宝依旧跪着,将背脊伏得更低了,“属下无能,那贼人嘴硬得很,属下审问不出卷宗的下落,请督主治罪。”
“是无能。”周彧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寒意,“你的罪下次再治,去东厂,犯人我亲自来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拉绳扬鞭,策马朝东厂的方向奔去。
在此之前,周彧从未想过所谓的窃贼会是熟人,或许是被旁的情绪掩盖一心只想来瞧一瞧罪魁祸首,可在瞧见了罪魁祸首之后,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美人乡英雄冢,美人乡英雄冢……
回首往昔,周彧真的有在温瑜的言行中一点一点地卸下心中的防备,虽偶尔也会提醒自己提防,却又怎么抵挡得住那春水一般的缱绻。
那数月的温柔,便是为了今日,中秋宫宴盛大,许多人手都被召进了宫,相较于平常今日东厂的防卫或许是一年中最稀松的,也是最好下手的。
那窃贼不是熟人,而是枕边人……
温瑜被缚在刑架上,青丝散乱着掩盖住了面庞,那手腕上是被绑缚挣扎出的红痕,在白玉般的肌肤上可怖得紧。
刑房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周彧闻惯了的味道,今夜却觉得有些作呕,他整个人僵着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哑声问赵元宝:“你对他用刑了?”
那压迫感令赵元宝直不起身子,抬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也不知这阴晴不定的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得谄媚地笑道:“督主您也知道,不用点刑又怎么能撬开这些人的嘴。
这人都贱得很,一定要痛了才肯开口说实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滚。”周彧的声音好似困兽的低吼。
周平并未动作是为担忧,而赵元宝许是被吓住了,周彧便又说了句:“都给我滚。”
四个字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或许此时的主子是想一个人的,并不愿意让底下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周平犹豫间还是识相地拉着赵元宝退出了刑房。
刑房不大透风,仅在高处开着一小扇窗子,那两盏油灯的灯芯许久未剪只微弱地亮着,整个空间的光线昏暗极了。
本该秋高气爽的季节却因为那一盆炭火异常地闷热,周彧犹如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拥有着利爪獠牙却无济于事,挣扎着低吼着绝望着最后连囚笼一同被沉入水中,身体被水流裹挟,那水面上的光芒离自己愈来愈远……
听不见周遭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压抑、窒息和无能为力……
说到底他拿刑架上的这个人没办法,煎熬的也只有自己而已,周彧拖着步子坐到了离温瑜最近的位置上。
千言万语塞于胸口,他连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假亦真时真亦假,周彧分不清了。
“你来了?”是刑架上的温瑜打破了这一寂静,他气息奄奄面目惨淡的模样想是受过不少刑罚,偏生还笑得出来,美人易碎,竟是更多情了。
周彧移开了目光微微闭眼,五指握拳指甲深嵌进了肉里也不觉疼痛,他深吸了口气缓和了半晌才从胸中憋出几个字来:“是你说人非草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是我说的。”温瑜那不以为意的语调刺得人心口发疼。
“你还有同党。”周彧并非询问,而是笃定,否则他被留了下来,那些东西又是怎么带出去的?
“他会来救你吗?”周彧的声音里多了两分玩味。
“阿彧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呢。”温瑜言语微顿,随即打破了周彧的念想,“可惜了,他不会。”
那一声阿彧那样的刺耳,平常的温言软语化作利刃朝周彧刺来:“那些东西会害死我。”
“我知道,但是我需要。”温瑜的话近乎残忍,“你可以杀了我。”
刑房中太过压抑,令周彧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袖中的锦囊里还藏着两块从宫中带出来的月团,如今想来也是不必了。
“我等你回家好不好?今夜是团圆夜,明月高悬,会照亮你回家的路。”
一切的一切都太动听了,可如今你要我杀了你。
周彧不愿再问下去,可温瑜偏生要往下说,他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几个月我的确过得很惬意。
可要说对你是否有情……”
温瑜的停顿将周彧的心高高地捧起又摔了个支离破碎:“却是没有的。”
“你以为我这八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不做戏做的真一些,又怎么能活到今日。”温瑜嗤笑了一声,那目光言语中似有愤恨和不甘,“你是待我很好,可与他们又有什么不同?
哦,是有不同,我竟不知一个不为人道的太监还能用情至深。
只是你这样的身份,又怎么敢?”
“阿彧,从林百岩将我送到你身边起,从你知晓我是宋玦起,你便应该对我百般提防,明知是棋子,又何以用真心?
一开始,你便输得彻底。
易地而处,你凭什么认为你待我好些我便能喜欢你了?”温瑜的嘲讽之意更甚,“我是宋玦啊,昔日风光无两,如今竟要雌伏于一个太监身下,温言软语百般讨好。”
温瑜笑中带泪,那话仿佛说到了他自己的心里去,也是彻彻底底地将周彧的胸口捅了个对穿,鲜血淋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八年都过来了,又何妨再骗骗我?说不定我也就认了,周彧的喉口仿佛被堵了团棉絮,又被锈迹斑斑的利器捅了一下,难以言语,即便开口那声音也颤抖得哑得厉害:“可你不是林百岩的人,又何必……如此?”
温瑜的言语坦然:“可我也不是你的人啊。”
周彧宁愿他说他是受林百岩钳制,一切无可奈何。
“不是的。”周彧为温瑜辩解,他不相信他所认识的温瑜尽数是假的,“你没必要这样做。
温瑜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仇恨会真正卑躬屈膝的人,你想做的从来都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周彧,我没你想的那样好。”温瑜打断了他的言语,今日的他是那样咄咄逼人,“若真是如此,我也不会苟且偷生至今,横渠四句骗骗那些意气风发的书生而已,那样虚无缥缈的话语你还真信会有人将其当作毕生理想的吗?
不妨问问你自己,会不会这样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会吗?我不会,但我可以会,因为我觉得你会,这便是周彧的答案。
同温瑜相处的数月,周彧也在潜移默化地受其影响,他自私自利惯了,在名利场上只考虑过自己的得失,何曾考虑过旁人的死活,何曾将眼界放出去过?
人生短短数十载,周彧绸缪算计只需保全自身的一世荣华便足够了。
放到以往,又怎么会为了那些流民去与虎谋皮?
可现如今,温瑜说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周彧又怎么能信?怎么会信?
若真的能做到如此,以假乱真,周彧也认了。
四书五经六艺、言行举行、为人处世,严格意义上来说,宋玦是周彧的第一位先生也是唯一一位。
“只要你想我会的都可以教给你。”
那缱绻的言语好似利刃,嘲笑着周彧的天真。
周彧答:“我不会。”
如果这便是你想要的答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借力起身仍觉有几分昏沉,他行至温瑜的面前犹豫之间还是将袖中的锦囊塞入对方的怀中,他避开温瑜的目光哑声道:“答应你的,月团。”
语毕,周彧转身便走,逃也似的逃离了刑房,那样地狼狈。
“棋局未定,胜负犹未可知,阿彧,你要沉得住气。”
可在宋玦面前,从始至终,周彧都是败者。
赵元宝同周平候在门外,不论周彧内心是何等的波澜,在旁人面前都需保持安若泰山的平静:“赵掌刑,此人交由我亲自来审,你无须插手。”
兹事体大,亦是情理之中,赵元宝只有躬身称是。
“周平。”周彧拂袖便走,行至门前骑身上马,还不及东厂的人跪送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周平极有眼色地跟上,一路上在心中暗暗地骂着:可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便是石头做的心,也该捂化了吧?只是劝也劝过了,主子也不是个耽于美色之人,却还是陷进去了,如今那颗心怕是千疮百孔,不若改日去群玉苑给主子寻摸十个美人来?
可要比得上那温瑜的,才情落了俗套,姿色更是平庸,那勾引人的功夫,怕是也比不上……
这漂亮的东西却是会吃人的。
周平一路想着,等到了家才被主子的声音唤回了思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的语气颇为不善:“周礼呢?去给我叫来。
还有周朋,是卖给群玉苑了吗?”
周平连连称是,施展轻功转头便跑,我只恨自己不能是那三头六臂的哪吒,到底是主子受罪连底下人也跟着遭殃。
周平吹响了特制的哨子,顷刻间周府上下的暗卫便都过来了,这其中没有周礼……
周平蹙眉,不禁想到那个姓温的做了这么件大事,周礼不会……
昔日他们还曾在院中比武,那时的周平以为温瑜迟早会是他们船上的人,只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在这方面还有待学习。
若周礼真的出了什么事……
周平不愿深想,怕是会难以自控:“主子吩咐你们去把周礼找来。”
周平吩咐了下去,便回到自己房中换了身行头施展轻功朝群玉苑的方向掠去,他又是扒窗子又是掀瓦,看了许多不该看的才在一间房中找见了周朋。
周平想,明明我才是看话本子最多的那个,这主仆一个个的醉卧美人乡,这样好的差事为何轮不到我?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转念又想到主子的遭遇,还是罢了。
周平只吹了声口哨转身便走,若周朋不能赶来,那便说明这个暗卫不能要了,我辛苦一些,主子给我结两份工钱也是可以的。
周朋在周平之后一盏茶的工夫赶到了周府,而周彧面前跪着的不是周礼又是谁?
周朋的第一反应便是:出事了。
周礼跪在地上请罪:“请主子治罪,属下明知他的来历,却不但不防备,还尝了他给的点心,才酿下此等大祸……”
“他给你一百次点心,只有这一次是下了药的,又拿什么防?”周彧打断了周平的言语,“起来罢,若要治罪,也该先治我的罪。
我要你去给他换个刑房,他受了伤,把药带过去,别说是我做的。”
周朋不知因果,只听得个云里雾里,不过也揣摩出了个大概。
“主子……”周礼欲言又止。
周彧不容置喙:“去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礼应声道:“是。”
如此便轮到周朋了,不论前因后果,先跪下再说:“主子。”
“舍得回来了?周少爷?”周彧的腔调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如此,周朋便更加战战兢兢了:“请主子治罪。”
周彧碾了碾眉心,他也心知他如今威严过甚了些,这些人都是见过自己昔日的雷霆手段的,当年若不如此,便无法立足。
近两年虽温和了许多,到底是在他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可胸中憋闷,满腔的情绪无处宣泄,到底有些难以自抑。
周彧轻叹,尽量缓和着自己的语气:“这些时日,你查出些什么来了?”
“当年说是得罪了权贵,被送进群玉苑来学了几年伺候人的规矩。”周朋斟酌着语气,颇为谨慎,“起初骨头硬的很,吃了不少的苦。
虽然被送进群玉苑几年,却是不对外接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对外接客,又何止名动长安,易地而处,怕是谁人有这么个娈宠都不愿如此做。
“权贵们兴起时便会来群玉苑磋磨人,若骨头硬些惹得权贵不快,便会将其丢给来群玉苑的随便一位或是几位客人折腾。
因此群玉苑中也流传着还有一位比花魁还绝色的存在的传言。”周朋不知如何称呼宋玦此人,怕惹得主子不快便说的有些模棱两可,“权贵们身份太高,那些人又得了一夜‘好处’,生怕会招致祸事,倒也不会往外说。”
宋玦便是被这样“藏”起来的。
“许是再有滋味的东西,吃久了也会腻。
等到人彻彻底底地变得柔情似水的时候,权贵们反而好似‘忘’了这么个人。
转而投身旁的温柔乡去了。
如此容色,即便是腻了,也还有利用价值,因此便有了后来的事。”周朋瞧着主子愈发深沉的脸色,谨慎地说了最后一句话,“到底是在群玉苑待了这么些年,认识他的人并不少,只是一个个的嘴严得紧,缘由却不尽相同。”
周朋办差是越来越不得力了,周彧沉吟了半晌才道:“此事你不必再查,都退下吧,今日月圆,该热闹还是要热闹些。”
“主子。”几人不约而同地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碍,天塌下来也还有我顶着,保你们无虞。”周彧作出驱赶的动作,言语动作间带着几分无奈。
“主子。”若主子出了事,他们又活着做甚,周平躬身一拜,行至周彧身前低声道,“若主子实是喜欢,便将人囚起来也未尝不可。”
留不住他的心,便留下他的人吗?周彧抬手敲了周平一记,呵斥道:“退下。”
等人散尽,便只余寂寥,窗前的流光散落在地,周彧只觉有几分莫名的寒意,或许是天凉了,该添衣了。
知道周朋说的这些作什么呢?无非是再心疼他一些,只是他弃若敝履,我又何必上赶着。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周彧苦笑,一句话便能断人生死,这情滋味他是不想再尝了。
周彧神思之际,一个人影从窗前倒挂了下来:“主子,主子,今日厨房里做了好些个月团,有各种口味的,你要不要尝尝?”
周彧被吓了一跳,瞧清楚来人却又是被气笑了:“不尝,你若喜欢便多吃些。”
到底是无可奈何,又朝周平伸出手去:“罢了,给我来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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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谷雨后的事了,长安城中的百花早已凋零殆尽,那是一个晴日,日头晒在身上已有些微灼,清风徐徐,春光欲尽,却有来年。
彼时的温瑜还未从西厂带一身伤回来,只见他一袭红衣坐在树下的石桌上,一只脚点地另一条腿屈起踩着石凳,整个人笼着斑驳的浅金色的暖光,微风轻拂起他的衣袂与发丝,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竹笛轻笑着,眼底仿佛有细碎的星子。
他说:“今日不忙的话,我们要不要去踏青?”
周彧莞尔:“踏青的时候不是已经过了吗?”
这长安城中哪还有春色。
“嗯,好像是哦。”温瑜手上的动作微顿,好似有几分苦恼,最后将手中的竹笛往桌上一搁,整个人翩然落了地行至周彧的面前,“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不然我们去终南山吧?那里还有许多据说很灵验的寺庙。”
“你想求什么?”周彧抬手拂去了落在温瑜发间的一片落叶。
“姻缘。”他的目光和言语都那样笃定,“求我和你的姻缘啊。”
周彧心下微动,答曰:“那便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终南山离得远,纵使快马加鞭也需半日光景。
那红衣青年策马在天地间疾驰的模样是那样的肆意,周彧是希望时光能就此停驻的。
马匹被留在山下由周礼看守着,而他们则步行上山,峰峦叠翠,翠竹掩映,曲径通幽,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这便是他们上山时瞧见的景致了。
间或还能瞧见零落的杜鹃和妃色的荆桃开着,当真是春光正好。
终南山上坐落着许多寺庙,他们去的是西林寺,温瑜跪在蒲团上叩首,是那样的虔诚。
有那么一瞬,周彧是以为他们的姻缘是会有结果的。
“阿彧,你要看我舞剑吗?”温瑜折了一截桃枝下来,言笑晏晏地瞧着周彧,将腰间的竹笛递给了周彧,“你为我和乐。”
周彧接过竹笛,这是温瑜教他的第一件乐器,当然是手把手的教,与其说是教学,倒不如说是调情,何况也并未学上几日,周彧诚实道:“我不大会。”
温瑜眼含鼓励:“吹奏你会的便好。”
笛音响起,温瑜亦在院中起舞,那枝条仿佛化作了利刃,一招一式都不似周彧从前看的舞剑柔美,却是独属于温瑜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温瑜逆着光影,那一袭红衣炽热,枝条上的花瓣尽数抖落了下来零落地铺在地上。
乐声毕,那枝条落在了周彧的颈侧,随后整个人被抱入温瑜的怀中,发间似乎落下了一个柔软的亲吻……
彼时的一切的一切都那样美好,只是那样的美好并不真实。
终究是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你是说林百岩那里并没有动作?”这段时日,周彧命人盯着西厂的动作,若对方当真捏住了自己的七寸,那定然是恨不得自己死的。
预料之中的答案,温瑜并未将那些卷宗交由林百岩必然是另有他用,不是我的人,也不是林百岩的人,那又是谁的人?
这几年你到底做了什么?接下来你又想做什么?
“是,主子,接下来应该……”周平将话头抛给了周彧。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周彧仿若自语,“天却是要变了,内忧外患,那位置怕是坐不稳当了,他需要我,短时间内自不会要我性命。
至于以后,棋局未定,胜负犹未可知,自然要沉得住气,又何必自乱阵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平应声:“是,主子。”
周彧又道:“瑞王那里,可以去结交一二。”
“可是主子……”时至今日,那温瑜的身份又哪有什么不清楚的,“曾经瑞王与他私交甚好,此番瑞王回京,难保没有他的手笔。”
是定然有他的手笔才对,周彧轻扣桌面,沉吟片刻后从座位上起身:“如此,不是更好了吗?
如今瑞王既受陛下器重,但在京中并无根基,想来也不会拒绝。”
入局的方式有许多,既不知他想做什么,倒不如以身入局,就当是又一场豪赌,至少比做个旁观的看客要有意思得多。
就此一蹶不振又怎么会是他周彧的作风。
这段时日周彧忙得有些不知年月,不止是朝中事,隐约记得今日是个什么日子,却有些想不起来,遂问了句:“今日是什么日子?”
周平道:“九月廿三,回主子,是霜降。”
须臾间已是霜降,难怪夜里更深露重,竟是那样的冷,中秋恍如昨夕,这月余温瑜被关在东厂,而周彧始终没有去见过他,逃避也好胆怯也罢,今日却是该去见一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温瑜住的地方虽没有多好,但至少透光,简单的床褥也有,或许能透过那狭小的窗子瞧见外边的风景也不一定。
温瑜仿佛早就预料到周彧会来似的,坐在塌边瞧着门口的方向眼含笑意地说了句:“你来了?”
清减了不少,周彧一怔,再听得熟悉的声音竟不知如何作答,干涩地回了句:“嗯。”
牢房中并未点灯,借着那一抹清辉,光线昏沉得紧,听得温瑜说:“督主大人终于想起审我了?嗯?”
周彧哑然:“既宁死不屈,哪还有审问的必要。”
“是没必要,还是舍不得?”温瑜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听说东厂的酷刑可是能从死人嘴里撬出东西来的。”
周彧并未答话,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朝温瑜走来,每一步都那样的沉重,连他的声音一同缓缓道来:“今日是宋玦的生辰,我小时候过生辰的时候,并没有那样多的花样,家里能给煮上一个鸡蛋便算是过了一个很了不得的生辰了。
所以……你要吗?”
周彧从袖中取出的那青壳的鸡蛋尚带有几分余温,置于掌心好似将他的所有都捧在了温瑜的面前……
“要啊,怎么不要,你是不知道你们东厂的伙食有多差……”温瑜说着起身从周彧手中夺过了那枚鸡蛋,剥了壳三两口便吃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周彧还是会怕他噎着,下意识地给他倒了碗水。
温瑜接过一饮而尽,又颇为随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唇角,颇为不满的语调:“督主大人来见我,就没有带别的吃的来吗?”
言语间控诉着周彧的吝啬。
周彧语噎,定定地瞧着近在咫尺的人。
蓦地身下一软,整个人便倒在了温瑜的怀中,那温热的气息缭绕在耳畔,只听得他说:“阿彧,你似乎并未废了我的武功,竟还敢独自一人同我共处一室。
你说如果我此时以你的性命相挟逃离东厂,你又该如何?
最后一次,你又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周彧闭眼,胸中仿佛压了块巨石,沉重到难以喘息,分明是温热的怀抱却只觉冰凉,你所说的便以为我想不到吗?若真的那样蠢,这厂公的位置也不必做了。
我没有光明正大放你离开的理由,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放你自由,也顺便放过我自己……
温瑜也好,宋玦也罢,至此,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挣脱所有的枷锁,不必再做任何不愿做的事。
“阿彧。”温瑜就着揽着对方腰的姿势将人抱到了塌上,那床榻陈旧简陋,或许还蛀了虫,两个人的重量放上去明显地感受到其中的摇晃,承受不住重量的似的发出吱嘎的声响,“阿彧,我想要你,此时此地。”
“何必。”周彧轻叹,既是无情又何必如此。
“何必?”温瑜轻笑,那模样万种风情,指尖轻勾对方下颚,“离开之前总该留下一点什么不是么?
我要你刻骨铭心地记着我,此生不忘。”
周彧看向他,那眼中似有嗤笑:“很有意思?”
“督主要我的时候,难道会觉得没滋味?”温瑜捻起周彧的一缕发丝,在他的耳畔低语。
周彧挑衅道:“自然是……有滋味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瑜的指尖顺着对方的脖颈往下,解开他的腰带、衣带……
手掌抚摸过周彧胸膛的肌肤,那细腻的触感带着未散的冰凉,周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宋玦。”
“嗯?”温瑜的那只手又向上勾开了周彧的眼罩,露出了那只微瑕的眼来。
“是你勾引我的。”周彧的冷淡的语调配上那只空洞的眼,仿若当真无情。
“嗯,是我勾引你的。”温瑜微怔,几乎是一瞬间便听明白了周彧的言语,“你以为我这是报复羞辱?”
温瑜轻抚着周彧的面颊,眉眼缱绻举止温柔,好似无奈的纵容:“那你以为的是对的。”
温瑜俯首,二人的目光相触鼻息交错:“既然阿彧记得我的生辰,我只是想自己要一个生辰礼而已。”
唇瓣相触,柔软湿润的触感令周彧整个人僵硬了一瞬,那样温柔的亲吻令他忍不住想要闭眼沉溺。
理智却让他拒绝,周彧咬上温瑜的唇瓣,不似从前的调情,是用了狠劲的撕咬,那在一瞬间尝到了浓郁的铁锈味与血腥气。
可温瑜却好似恍若无觉地探入周彧的口中,交缠得愈发凶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诸般情绪在那一刻涌上心头,竟是渐渐地回应了起来,被掣肘着不容拒绝,也更容易彻底地失控。
仿佛明日天便要塌了一般,他们的身躯紧紧地贴合着彼此,抵死缠绵……
我已经刻骨铭心地记着你了,此生不忘,周彧回应着温瑜的亲吻却只觉得苦涩,近距离地看对方的神情面庞却分不清此刻的真假,许是光线昏暗,许是人心复杂……
一吻毕,温瑜坐起身,喘着粗气往地下吐了口血沫,颇为随意的抬手抹了抹唇:“阿彧今晚似乎很热情啊。”
温瑜骑在周彧的身上,一只手掣肘着对方,另一只手脱着对方的布料。
此处没有工具,亦无脂膏,温瑜戏谑着将指节伸入周彧的口中说道:“好好舔,否则待会吃苦的会是你。”
原以为会被狠狠地咬上一口,却是没有,被温热湿润柔软的物什包裹舔舐,那牙齿磕磕绊绊。
借着月光却瞧不清温瑜的神色。
等到温瑜抽出指节的时候还是被咬了,疼得温瑜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心知对方没舍得下全力。
温瑜将人翻了个面,伏在周彧的身上,两具身躯紧紧贴合着,他分开对方的腿在人的耳畔低声道:“阿彧,我要肏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揉捏了几下臀瓣指节便来到那处隐秘的穴口轻碾了两下便探入一个指节,相较于以往多了几分干涩。
而对于周彧来说则多了几分疼痛和不适,他整个人趴在塌上,四肢大张着更是有些无所适从。
周彧不禁发出一声闷哼便有意控制着再没发出其他的声音。
青丝散乱着,那背脊纵横交错的疤痕也别具美感,温瑜轻吻着对方的后颈,那手上的动作却是凶狠,一下又一下捅到了底,在周彧勉强适应了过后便又加入了一根指节,如此循环往复……
囚牢中阴冷,二人身上却都沾染了汗湿,黏腻而性感,喘息声伴随着床榻摇晃的声响,暧昧而旖旎。
甬道在温瑜的动作下逐渐变得柔软湿润起来,迎合着指节吞吐着。
“阿彧,你有感觉了。”温瑜的声音微哑,“现在的督主大人,好骚……”
那语调意味深长,却和以往全然不同,周彧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屈辱,或许是他们的动作愈演愈烈,亦或者是周彧的挣扎,只那一瞬间的失重,情欲被恐慌替代,那并不牢固的床竟是塌了……
碎成了几块木板,也幸好床榻本就不高上面还铺着褥子,并未觉得有几分疼痛,只是有些恼人。
东厂已经穷成这样了吗?周彧暗骂,偏生温瑜还有心思继续下去,抽出指节将人翻了个身又捅了回去,唇齿咬上胸前的乳粒将其吮吸啃咬得更加红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往的开拓程度许是还不够让人满意,下身的快感被疼痛掩埋,周彧额间渗出了冷汗咬牙不令自己发出声音,他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掩面,无声地哭泣着,眼角划出两行清泪。
他太疼了,真的太疼了,疼得再也忍不住了……
流泪对于周彧而言是一件很难得的事,细数过往,不论是挨饿挨打,还是被父母卖进宫,亦或者被海东青啄瞎了眼,他都未曾哭过。
可这一次,疼得却好似生生地要了他的命。
明明只要他喊一声,就会有人来阻止这一荒唐的情事,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理智说着不愿,可心底的那个声音却告诉他:舍不得。
下身生生地被撑开,被一点点地塞入了一团柔软的物什……
周彧找回了几分理智,他似乎清楚那是什么。
那只掩面的手臂被拉开,借着朦胧的光瞧见了周彧眼底的晶莹,那只蒙着云翳的眼睛尤为明显,眼角未干的泪痕被温瑜舔舐殆尽。
温瑜趴在周彧的身上,不知是不是周彧的错觉,那声音里有些发颤,听得他说:“阿彧,我在你身体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色浓郁,弦月的光芒暗淡,北风卷地,是说不出的萧索。
“迟则生变,之前是不是约好了霜降那日?”说这话的人着一身玄色劲装,约莫而立的年岁,气质五官是说不出的锋利俊朗,不是武安侯又是谁?
“他病了,我在他虽难过但至少会安心,迟几日也无妨。”那病也不是病,是宋玦折腾出来的,在那阴冷的地方让人受了寒加之那处受了伤,便发了高热。
“宋玦,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他了。”听及宋玦的言语,要说他没动心,那便是打死何逸年也不信的。
“不可以吗?”宋玦坦然道,“所有人都以为我身处无间,便想将所有人都拖入地狱。
可难道不该因为光亮太过难得,所以才显得更加珍贵?”
若没有皇帝私下的授意,那些人又怎么敢冒着风险将宋玦保下来,可惜的是皇帝并不好男色。
并不止是宋玦的好颜色,少年人壮志凌云意气风发,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便觉得世上是没有这样的人的,怎么会有人活成那样肆意的模样?
于是乎便打碎少年的脊梁,将人拖入深渊,变成和他们一样甚至更加不如的存在,用以满足他们阴暗的心理。
可笑,可悲,可叹……
何逸年犹豫:“话是没错,可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过是狗皇帝的一柄剑而已,从前过得太苦了想要自己过得好些有错吗?
而且他并非你们想的那样,他不像我们那样幸运,许多事物他接触不到也想不到。”宋玦提及对方的时候,眼底总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事实上,假以时日,或许他才是那个吞吐天地之志的人。”
一行人早已出了长安十余里,
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在长安城中的人有他们要做的事,而离开的人自有离开之人需要做的事。
他们停在山间的小径上,宋玦持剑漫不经心地挽出了一个剑花:“倒是你们,怎么敢确定宋玦依旧?”
“你曾说过,心怀何物,见的便是怎样的人间。”小武安侯名曰苏定南,其父为之取了这个名,便是希望他继承先辈遗志收复南方的,世事难料,谁曾想现在的皇帝会是这般模样?
“宋玦不会变,皮囊变了,言行举止变了,但心不会变。”苏定南斟酌着又说了句,“可你选的那人……是个太监。”
“你忘了?我也是太监?”宋玦这话说得坦然并无芥蒂。
“那又何妨,即便宋玦成了女人那也是我的挚友。”何逸年有些吊儿郎当地揽上宋玦的肩头嬉笑道,“话说回来,你此番离去,又怕是多年不见。
需要我替你‘赎兰’吗?”
宋玦睨了他一眼:“怎么?没有全尸怕我百年后阎王不收还是父母不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众人皆开怀地笑了。
何逸年更为好奇的是:“你既然将他说得那样好,为何不带他一起?”
“他是变数,我不会拿国家百姓的命运去赌,我不敢确定我对其坦白以后他会站在我一边。”百里承乾做过的最蠢的事就是把宋玦送进群玉苑,以为这样便能让自己屈服,可那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能遇见,更是机遇,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宋玦,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去破而后立。
多年的谋划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宋玦的确不敢赌。
何逸年戏谑:“只是这样?我以为你舍不得他冒险。”
宋玦拍开了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看似风光,实则许多人都盯着他等着他登高跌重。
那狗皇帝也并非全然信任他,更何况我偷了他的东西,那东西迟早会昭告天下的。”
何逸年感叹道:“借着林百岩接近他,将两方玩弄于股掌之中,宋玦,你真狠得下心。”
宋玦的眸光微暗,喃喃道:“是啊,我真狠得下心。”
那声音细微吹散在了风里,旁人都未听清他说的什么,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当年为了顾全大局你我多年不相识,你放心,接下来我会为你报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马是苏定南的爱马,名曰惊鸿,说是什么西域大宛马,此去有它相伴,也便宜不少。”
“这是我为你备下的盘缠,几身衣裳,银两,肉干果脯……”
……
“宋玦,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样去了,彻底与百里承乾撕破脸皮,他日毒发又该如何?”一路上八师父少言寡语,难得说了句话便一语中的。
“死而已,又有何惧?”宋玦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不知为何,如今的他其实有些不舍得死了。
众人相顾无言,来不及唏嘘便听得苏定南说了句:“来人了。”
在周彧身边的数月,宋玦也时时刻刻被许多双眼睛监视着,那东厂发生的事他们也定然清楚,终于在我离去之时忍不住了吗?他们以为的已然全然驯服的宠物,原来一直都有着反骨。
将我送到周彧身边的又何止是林百岩百里承乾,还有那昏聩的君主,前者是为了扳倒周彧,而后者呢?自是因为他那深重的疑心。
寒芒出鞘,宋玦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既然来了,便留下罢。”
何逸年蒙上了面巾,他的武功是这些人里最差的,却是最兴奋的:“我们只是杀人越货的山匪而已。”
马蹄声渐近,狭小的山径里骤然出现了数十人,如乌云压城,是山雨欲来,气势上便压倒了宋玦他们,听得为首之人声音粗犷:“宋公子,主子要我们来请你回去,若是识相便既往不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翻身上马,手执缰绳剑锋指向来人:“要战便战,废什么话。”
“师父。”宋玦扬唇,北风吹起了青年的衣袂,繁星入眼化作了利刃般的寒芒。
坤明白了宋玦的意思,将弓箭抛给了对方。
阴云散去,那弦月似乎明朗了几分,宋玦拉弓,箭锋凝着清辉,箭矢破空朝为首之人的马匹射去。
凌厉的嘶鸣声响起随之便是见那人弃马腾空而起。
何逸年开怀大笑:“道路狭小,骑马多有不便,不如弃了吧。”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多说自然无益。
多少年没这样快意过了,胸中的战意翻涌,愈战愈烈,到最后众人皆杀红了眼,以少胜多本就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并肩以后便是离别,宋玦对何逸年耳语了一句:“朝中南齐奸细的事,我让平阳去做了。”
何逸年惊讶的瞧了宋玦一眼。
宋玦觉得好笑,自己总不能永远将平阳护在羽翼之下,如她所说,都是孩子的娘了,若想腾风而起总该经历一些磨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后负剑后退了两步朝众人躬身一拜:“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宋玦言语未尽,犹豫间还是托付了一句:“周彧那边……若有什么,还望诸位帮衬一二。”
苏定南抱拳承诺:“既是弟媳,我自会看顾。”
一切尽在不言中,宋玦又是一拜,随后行至坤的面前跪下三叩首:“师父,珍重。”
又单薄了些,坤扶起宋玦,将一个小包袱交给了他:“一些毒药、暗器、药物之类的,是你的师父们留给你的。”
背负在肩上的从来都不只是重量,宋玦深吸了口气,不知所言,最后转身上马向西而行。
宋玦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舍不得了,只有纵马狂奔,等到东方既明,他才找了个向阳的山坡坐下。
他在稍微平整杂草丛生的空地上铺了块布躺下,以臂为枕倦懒地休憩着,深秋的暖阳和煦,困意翻涌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翻涌着许多事情。
其实宋玦在群玉苑的那几年最大的机遇便是结识了悄然潜入京城的镇西王世子白诩,镇西王白经世手握数十万大军,此时令其子潜入京中为的什么,稍想便知。
若为仇恨而忍辱负重,那未免太可笑了,逝者已矣,仇应该报,但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宋玦要的从来都是破而后立,既然如今的君主昏聩,朝廷无能那便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一条需要流血牺牲的路,宋玦也是思量了许久才作出的决定,百年来,权贵们醉生梦死,而百姓们几乎没有过过一日的安生日子,寄希望于君主显然已是不可能,唯有推翻如今的朝廷才有可能统一,天下才有可能太平。
宋玦与白诩几乎是一拍即合,但还不够,有野心还不够,宋玦需要确定自己选的不会是另一个“百里皇室”。
数年来,宋玦是在艰难求生、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在确认对方是否值得合作,亦是在静待时机。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将周彧那弄来的卷宗以及一些其他的当今皇帝荒淫昏聩的证据告于天下,便有了起事的理由。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大周内乱,则给了南齐可乘之机,可如今是两国先起战事,那做渔翁的便是我们了……
周彧是皇帝的爪牙,为之做了不少腌臜事,到他身边去是宋玦计划中的一环,事已至此,若这幅皮相还有利用价值,倒也不错。
而后来的事,则是预料之外。
人非草木,又岂能无情?
真情掺杂着假意,深陷其中的又岂止周彧。
事发后,宋玦说的那些话伤人先伤己,先将自己扎了个鲜血淋漓,却还是要忍着说下去,因为宋玦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见周彧的可能,因为他怕留有余地的言语反而会让周彧在京中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伤害自己。
“温瑜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仇恨会真正卑躬屈膝的人,你想做的从来都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只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我,都未见过曾经的我,你又怎知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周彧,你未免太自以为是……
霜降那日,
我是真的想要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了,那枚鸡蛋我怕我不吃得快些下一瞬便要落下泪来,而那时你哭的那样的哀恸,我多想把你融入骨血告诉你我心悦你,我多想不顾一切地带你走做一个逃避的隐士……
可我将父母、亲人、挚友、还有你都排在了国泰民安这个遥远的妄念以后,你喜欢的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啊。
日头渐渐地升上来了,靛青的天空漂浮着柔软的云,宋玦觉得自己许是病了,视线模糊得瞧不见周遭的风景,整个人冷得发颤,坐起身抬手往眼角一抹,竟是一片湿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为着今日的离开,宋玦绸缪了数不清的日夜,此行是为了亲自将证据带给镇西王,亦是为了举事。
虽离开的只有宋玦一人,镇西王看重的又岂是宋玦一人,是宋玦身后的在长安城中无数的牵扯不清的人脉关系。
自长安一路向西,风尘仆仆亦是前路未卜。
明明自己亦身处无间,却想为天底下的人博来一个黎明,这不是他说了算的,而是所有的仁人志士一同说了算的。
宋玦想:希望这次……若不成……也便不成罢,都道是乱世出英雄,或许当真是时机未到,国仇家恨,我……真的很累了。
半月的餐风饮露未见人烟,终于是到了凉州地界,再向西行不出十日便至灵州亦是镇西王的地界了。
是宋玦刻意避开城镇,既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亦是整理着离别的愁绪,那长安如同一座巨大的囚笼,如今飞出来了竟也会怀念,怀念的却不是城,而是和那座城息息相关的人。
行囊中的干粮不多,也该去到镇子上及时补给了。
凉州不比中原,有道是“春风不度玉门关”,北风卷着黄沙,割得人的面颊生疼,少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肃杀。
或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路上遇见的人面貌都粗犷许多,为人也豪爽不少,不似长安绫罗绸缎纸扇轻摇,三分真七分假,虚与委蛇勾心斗角……
只是地理气候如此,也注定缺衣少食,生存艰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一身鸦青暗纹的锦袍,与周遭注定了格格不入,初入便引得许多人的注目,如今购置了这么些酒水干粮更是惹人眼红。
本就是乱世,百姓生活艰难,近几年流寇愈发猖獗,可若是能活下去,谁又愿意做那要掉脑袋的营生。
瞧着那些人垂涎的目光,怕是这凉州城里也算不得太平,宋玦骑在马上手执缰绳,另一只手持剑时刻警惕着,或许等出了城便会有人等不及了,到那时又是一场恶战。
“小孩儿,把你怀里的狗给我。”
“不给。”
“识相点,到时候分你一块狗肉。”
“不行,它是我的,我要养它。”
“人都活不下去了,还养什么狗?你这包袱里装的又是什么?给叔叔看看?”
“听叔叔的一句话,到时候人也饿死了,狗也饿死了,就不值当了。”
……
再然后,便是那小孩儿的求救痛呼声,偏偏多少行人路过都置若罔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情往来那得有来才有往,宋玦握剑的手紧了紧终究没能说服自己,掷出去一粒碎银打在那衣衫破烂的成年男子揪着小孩儿衣领的手上。
成年男子痛呼出声:“格老子的,哪个敢暗算……”
那声音戛然而止,瞧见了落在地上的那粒碎银弯腰拾起,顿时便笑得牙不见眼,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宋玦的身上:“大爷,有何吩咐?”
那谄媚样和刚刚骂人的架势仿佛是两副面孔。
“滚。”宋玦不欲与之多言。
“好嘞。”成年男子慌忙把那粒碎银揣进了胸口着急忙慌地跑了,生怕宋玦下一刻去找他要回银子似的。
那小孩约莫十岁左右,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模样似是乞儿,偏生背上背着个似是能将他压垮的包袱,怀中抱着只如墨般漆黑的小狗儿,瞧见了宋玦也不怕他,好似大漠里数日未进水米的旅人瞧见了甘泉,那一双眼亮晶晶的。
宋玦欲走,却见那小孩儿跌跌撞撞地向自己奔的时候,到底没舍得拉缰绳。
“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孩跪在宋玦面前便磕头,那声音实诚得宋玦觉得自己的额头也有些疼。
“不必,起来罢。”宋玦神色依旧,心绪却并不平静。
小孩儿额间通红一片,呆呆愣愣地站在那儿笑着,那样率真:“公子,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几岁了?”宋玦打断了他的言语。
小孩答:“十三了。”
一点都不像十三岁的样子,太瘦小了,宋玦又问:“叫什么?”
“虎子。”小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钱虎。”
救人救到底,宋玦是怕将小孩儿一个人丢在这还会出事:“你一个人?”
钱虎抱着小黑犬低头试图掩藏自己的情绪:“就我一个人了。”
“你背上背的是什么?”宋玦想,好像救了个麻烦回来。
钱虎抬眼看向马背上的宋玦回道:“是羊毛,公子要吗?我没有银钱还你,如果你不嫌弃……”
“不,我嫌弃。”宋玦立时拒绝道,“怎么来的?”
钱虎说得好似要哭了,却硬逼着自己长大:“以前家里养了两头绵羊,阿娘会把每年的羊毛攒下来做成毯子衣裳换钱,后来羊没了,家也没了。
我带着这些是想要换些盘缠去从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凉州入了夜有多冷宋玦深有体会,可瞧小孩身上穿的破布烂衫……
“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
宋玦下意识地瞧了一眼自己的衣着,我虽非王衍,可仍觉得羞愧。
宋玦试图恐吓他:“你知不知道,现在在打仗,你从军是要死人的。”
钱虎瞧着宋玦的目光晶莹,满是倔强:“知道,但我不从军现在就要死了。”
宋玦眨了眨眼,长叹一声,心道我为何问了这么个可笑的问题:“家为什么没了?”
钱虎那声音里满是颤抖:“爹死了,土匪把娘抢走了,阿嬷跳井了……”
“可你还没到年龄,不能从军。”宋玦闭眼,罢了罢了,谁让我瞧见了呢?
宋玦朝少年伸出手来:“我要去灵州,你要不要跟我走?”
少年颓然,听得宋玦后一句又慌忙后退了两步,惶恐间难掩对方才救下自己之人的仰赖:“我我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知晓对方的犹豫,又道:“我缺个伺候我的仆从。”
“那……”钱虎低头摸了摸怀中的黑犬,“我能不能带它一起,我吃的很少的,可以分它……”
明明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偏生他还要拖家带口的,仿佛不让他带上那只小狗,他便是饿死也不走了,宋玦觉得好笑又不免感叹,只是人心怎么这么容易变更呢?
“它叫什么?”宋玦语调温柔了几分。
“芝麻。”钱虎回答,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我可以带上它吗?它很乖的。”
宋玦干脆下马行至钱虎的身前将人抱上了马,而后翻身上马带着人将他那一包袱的羊毛处置了又购置了两身衣裳这才离城而去:“你这样本该休整一日,只是我赶着去灵州,耽误不得,若吃不消可以同我说。”
钱虎坐在马上宋玦身后的位置牵着对方的一块衣角,既害怕跌下马去又怕惊扰了贵人:“公子,我没事的。”
“你可以抱着我,还有别唤我公子,你可以唤我……叔叔。”宋玦斟酌了半晌,到底觉得这个词适合自己。
钱虎犹豫之间终于是鼓起勇气虚抱住了宋玦:“是。”
不出所料,才出城几里便遇见了匪徒,其中有些人十分面善,是在城中便虎视眈眈的某些人,瞧这架势怕是谋害了不少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首的那人手持大刀,一脸匪气,瞧见宋玦便换上一副色眯眯的神情:“小美人儿,今日钱和你怕是都要留下来了。
识相点,保管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宋玦翻身下马顺手将钱虎抱了下来拉至身后嘱咐道:“虎子,闭眼。”
而后拔剑指向歹人,嗤笑道:“留不留得下,看你的本事。”
宋玦微扬下颚,足尖轻点,以风卷云残之势处理了这些人,只听得一片痛呼哀嚎求饶之声。
事毕,钱虎的模样肉眼可见的颤抖,宋玦无奈,说话不听想来是瞧见了什么。
“这世道,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宋玦声音冷淡地阐述着事实,“这样的人留着他,只会害了更多的人。
我算不得你印象中的那些好人,至于要不要跟着我,你自己决定。”
不然呢?送官吗?官府若作为,这些人怕也不会如此猖獗,再者说了,自己也没这样多的时间磨蹭下去。
从前的宋玦不会动辄打杀,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叔叔是好人。”钱虎哭着连声音都发着颤还要坚持着说宋玦是好人。
十三岁或许还未曾念过书,好人怕是他能想出的最高的赞美,宋玦恶狠狠地用帕子擦了擦钱虎的面颊厉声道:“别哭,到时着了寒,我还得照顾你。”
钱虎抱着芝麻,硬生生地止住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看着宋玦的脸色。
还能如何?宋玦纵马又跑出去百余里,终于是瞧见了一条清浅的溪流。
宋玦想,总算是给惊鸿找到吃的了,今夜睡的地方也有了。
月升日落,马儿被栓在一旁的树上吃着草,宋玦拾来了干柴升起了篝火,将装满了干粮的包袱抛给了钱虎便在篝火旁随意地坐了下来。
天朗气清,月明星稀,流水汩汩,倒是生出了几分闲适,宋玦和衣躺下枕着那个装了衣裳的包袱:那是狼星吧,那另一颗呢?从前有一段时日兴致来了倒是喜欢向钦天监请教星象,经年累月,早就忘了个干净……
“公……叔叔……这个里面装的是什么,都发霉了,还能吃吗?”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宋玦的思绪。
宋玦反应了一瞬,随即起身厉呵道:“给我。”
钱虎被吓住了,不及反应手中的东西便被夺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玄色云纹锦囊到了宋玦的手中,里面的月团的确是……
月色与篝火交织映在宋玦的身上,见他捻了一角塞入口中,有些看不清神色。
害怕转为担忧,钱虎欲出声阻止却是不敢,见他一口又一口地将那锦囊中的东西吃完,到底是担忧也无济于事。
宋玦拾起水囊痛饮了几口,那水好似带了苦味涩得很:“念想到底是又少了一样啊。”
那声音很轻,融入夜色飘散在风里。
脚踝的金铃轻响,此时此刻,他又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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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牢中并未掌灯,那日的光线暗淡看不清对方的神色,昏昏沉沉的思绪里却捋出一丝清明来,他是在意的吧?这世上哪个男子能对自己成了太监这桩事真正地释怀呢?若是释怀,也只是没遇见喜欢的那个人而已。
到头来受苦的是周彧,彼时的周彧想着,怎么还不昏过去呢?
当然最后还是昏过去了,也不全然是宋玦的折腾,或许是这段时日精神紧绷加之忧思过度,终于是倒了下去。
如此混沌地过了数日等再醒来,宋玦离开是预料之中的事。
“喏,把药喝了,别一副死了妻子的样子。”江静宜将瓷碗塞入周彧的手中,“既舍不得他,又装什么大度?人逃了就把人抓回来呗。”
“他不是逃了,只是飞出去了。”周彧垂眸看向那碗漆黑的汤药,犹豫着说了句,“我觉得我大好了。”
“大好什么呀,你底子太虚了,我写了十几个药膳交给厨房了,还有这药也得日日喝。”江静宜一副他不喝就要给他灌下去的架势,“十余年的亏损,早就告诉你该好好补补,你也不听,现如今吃苦了吧?”
在外叱咤风云的周督主竟会抗拒喝药,今日却是推脱不了了,周彧低头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而后将碗塞回给了江静宜。
江静宜叹了口气,将碗置于床头莫名地塞了颗糖给周彧:“喏,给你甜甜嘴儿。”
周彧也觉得有些莫名,瞧了眼手中的糖又看向江静宜,总觉得她今日是不是中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静宜挑眉,语气颇为嚣张:“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就不兴我心疼一下你?”
“自然可以。”周彧无奈,要说他同江静宜的缘分,大概是从一个生了病也找不到大夫医治的小太监和一个熟读医书药典却因着女子身份为人置喙的小医女开始。
江静宜觉着周彧不囿于世俗,不会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觉得她医术不精诸如此类,而周彧当时想的或许是“死马当活马医”,贱命一条,至少江静宜不收诊费。
于是乎,二人抱着对彼此的误解相识相交至今,一位成了风光无两的厂公,另一位也成了长安城中唯一的一位女妙医圣手。
其实权贵们表面上尊敬周彧,背地里都瞧不起周彧的出身,更别提官场上数不清的利益纠葛,那些平头百姓亦然,这样算来,江静宜竟是周彧在长安城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周彧颇有感慨,而江静宜则是起身提起她那随身携带的药箱:“我先走了,药堂还有得忙呢。”
江静宜想起了什么似的,继而又道:“周彧,来日方长,且向前走罢。”
这句话更为莫名,好似想说什么安慰周彧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搜肠刮肚挖出来了这么几个字。
转眼间房中便又只剩下了周彧一人,他瞧着门口的方向出神,在塌上躺了几日只觉周身酸软,挪了挪身子想下床松泛松泛筋骨,却又被什么东西硌着了,顺手一摸摸到了柔软的物什,刚好掌握手中的大小。
拾起方知是那枚绣着墨梅纹样的月白色的香囊,经年累月,其中香料的味道浅淡微不可查,只有靠近鼻腔才闻得到那似有若无的兰香,其中有一味兰草,是宋玦身上的味道。
周彧握着香囊出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这是昔日长宁侯夫人的手艺,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念想。
他说人非草木,或许自己可以自信一些。
他说他想求同自己的姻缘……
他说的话太多了,许多都记不清了,却也还有许多凿在心上怎么都忘不了,每每想起只觉钝痛。
他的温言软语,他的糖葫芦,他的长寿面,他的桂花酒……
他说:“阿彧阿彧,等来年上元节我们也去逛灯会好不好?火树银花不夜天,长安城中难得不宵禁的一日,可热闹了。”
彼时的周彧莞尔,无奈道:“我若是去逛灯会,怕是把人都吓跑了。”
他的眉眼宜喜宜嗔:“怎会?阿彧丰神俊朗,只会引人多看两眼,到那时候我怕是要醋。”
彼时的周彧无奈,可到底应允了下来。
一切既在你的计划之中,明知没有来年,又何必勾画出那样缥缈的梦来?教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短短的数月好似上元节上璀璨的烟火竟是比他数十年的人生还要绚烂且转瞬即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被饴糖填满的梦,遍布苦涩的才是人生。
周彧出神之际,房中多了个人也毫无所觉,
“主子,主子?”周平的声音很轻,好似要叫醒周彧,又好似不忍心的模样。
“怎么了?”周彧回神看向周平道。
“我们可以去追杀他,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天涯海角也给您带回来。”周平做了个抹脖的手势决然道。
那个他指的是谁,周彧当然清楚,只是摇头苦笑:“当初你们怎么不拦下他?如今又何必去追?”
那当初不是您有意放他走吗?我们怎么敢阻止,现在我瞧您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不是怕您反悔吗?周平默默腹诽,当然没敢说出来调侃主子。
“不必。”周彧拒绝了周平的提议,“他本就带着目的来,我也早就准备好了接受所有的结果。
而如今他的目的达成,我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
“主子,属下不懂。”周平是真的不懂,主子付出良多,而那人即便……
收获在哪里,周平是一点儿也瞧不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问:“今儿个天如何?”
周平答:“晴空万里。”
“是了,马上就立冬了,今岁的冬天或许很长,马上就要下一场大雪了。”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他飞出去了,周彧想,也要变天了。
周彧瞧了眼手中的香囊,其实这些不全是假的不是吗?
“都说了今儿个出门要带伞,你淋着雨回来做什么啊?夏天的雨就一阵儿,一阵过后就放晴了,哦~你是想我了,想急着见我是也不是?”
“即便再忙,也要记着吃点东西呀,你再这样我下次给你送饭咯?”
“我就是气不过嘛,他说我是狐狸精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说你?”
“不行不行,背地里说你也不行,你这样好。”
……
此类的言语行为还有许多,多到周彧有些记不清了,唇瓣张合,声音很轻好似柔软的风缥缈的云:“在这满是谎言的人间里寻得只言片语的真实,这就够了。”
这就是周彧的收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生病这几日,有什么事吗?”周彧收起香囊看向周平问道。
“陛下那边似乎急着见您。”周平低头如实禀报道,“听说主子病了,许多人想要登门拜访,不过都被我们拦下了,堆积了许多冗杂的事务倒也不算重要。
如今的重中之重应当是我们与南齐的战事。还有一事便是属下试探过了,瑞王殿下也有意与我们交好,为的是遂安公主和亲一事。”
从前一直都是我们南征,如今终于轮到南齐北伐了,此消彼长,皇帝坐不住了,想要见自己是情理之中的事,周彧好奇的是最后一句:“怎么说?”
周平道:“陛下似乎急着将公主嫁与胡族的汗王,下旨令瑞王殿下护送,永结秦晋之好,为的不仅仅是战马,陛下似乎还想要联合胡族抗齐。
要胡族大军入关南下……”
“荒唐。”周彧怒不可遏,更不管言辞是否恰当,“多少人还在担心是否会腹背受敌,他却要引狼入室,他是疯了吗?
请神容易送神难,三岁稚童都明白的道理。
吃败仗了?”
“不是。”周彧的态度吓得周平直接跪下,“似是国库空虚,打仗本就是劳民伤财的一件事,陛下养不起那样多的将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干脆卖出去一个女儿……”
“他真舍得,他可真舍得。”周彧觉得好气又好笑,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如今他才切身地觉得自身的狭隘,只会在权力的旋涡中殚精竭虑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权势富贵,不都一样吗?如今国难当头,他竟会醒悟去指责起旁人的不是来。
周彧想:有这样的君主,怕是要另谋出路才能保全自身的富贵了。
周彧问:“周朋呢?”
听得主子问起的人,周平更是胆颤:“回主子,最近他似乎常去群玉苑。”
得知此事,周彧更为头疼了,当真是美人乡英雄冢,周朋怕也是身陷情网了,说来自己也要承担几分责任,那地方的男女……
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罢,周彧无奈地吩咐了句:“让人去打热水来,我要沐浴,再同瑞王殿下约个时辰会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长安城西市的北角开着一间玉石铺子,坐于闹市迎来送往倒也繁华。
“我要一颗红色的鲛人珠。”周彧行至柜台前,将手搁在柜面上轻拍了两下。
掌柜阖上账本抬头,瞧见来人脸上笑出了一道道褶子:“客官说笑了,鲛人是传说之物,我这小店又岂会有这等罕物。”
周彧又道:“我再要一株人高的南海珊瑚。”
掌柜的继续为难地笑道:“客官又说笑了,人高的南海珊瑚怕是皇宫中也没有。”
周彧又问:“那你这有什么?”
掌柜说道:“夜明珠、东珠、玛瑙、翡翠、和田玉,各类玉石珍宝,客官要什么?”
周彧答:“我要孔雀石。”
“客官好运气,我这新进了一批上好的孔雀石,带你上二楼瞧瞧?”掌柜的走到周彧的面前躬身颔首问道。
周彧勾起一抹笑,有几分意味深长:“走罢,看看去。”
他背对着周平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不必轻举妄动,便被掌柜的领上了楼,弯弯绕绕行至一雅间门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掌柜的推开了门躬身道:“客官请吧。”
周彧入内的那一瞬,门便被关上了。
坐于高台的不是瑞王爷百里承云又是谁?
而房中并不止二人,随侍瑞王爷左右的亦是熟面孔。
“真是巧了,刚烹完茶,督主便来了,督主请坐。”百里承云将茶盏移至周彧的方向,伸掌微微颔首。
周彧坐下点头,算是回以一礼:“都道瑞王殿下远离长安久矣,并无多少经营,今日一瞧,却是他人看走眼了。”
百里承云笑了,那笑意未至眼底,手上斟茶的动作却是不停:“督主说笑了,与您约见在此处,也是借了旁人的光而已。”
百里承云将茶盏递给身旁的二人继而又看向周彧:“督主贵人事忙,此二人可还认识?”
“既是同僚,又岂有不相识之理。”周彧也是皮笑肉不笑,二人心存试探,却总有一人要先开门见山,周彧微微颔首,点头致意,“郡马殿下,何二公子。”
林寄同何逸年二人点头回礼:“周督主。”
桌上摆着几样果脯点心,周彧捻了一块枣泥糕来尝,确实是甜而不腻,而后起身躬身一拜,放低了姿态道:“殿下此番回长安,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心力,身在其中,亦不能置身事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下此番,是为了投诚而来。”
是投诚,不是结盟,至于真假尚有待商榷。
“哦?”百里承云饶有兴味,“督主这是做什么?快快请坐。”
嘴上如此说着,可丝毫不见其中的焦躁:“既是投诚,督主可知本殿想要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周彧答得滴水不漏:“殿下所想殿下所为那是殿下之事,在下只负责奉命行事。”
搜集了周彧过往的所作所为,百里承云真的很难想象宋玦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可宋玦说周彧值得。
百里承云其实很佩服宋玦的心境,历经诸般苦楚却未曾输于风雪,易地而处,他自认为做不到这样爱憎分明。
会被仇恨填满余生,会想要天下人陪葬,又遑论去喜欢一个人。
欠我的我都会讨回来,待我好的我亦报之以真心。
周彧到底哪里好了?出身?学识?还是他这幅稍有残缺的样貌?不过是父皇的鹰犬而已,逐名逐利中的万一。
宋玦说不让自己去找周彧的麻烦,可他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番,是为试探,百里承云饮了口茶继而道:“听说,东厂逃了个犯人,惹得多方势力追杀,而东厂却不为所动……”
“事实上,父皇对督主起了疑心。”百里承云言语间稍有停顿,而后说道,“为替父皇解忧,在下也派出一支杀手前往……”
周彧掩下心绪:“听说瑞王殿下少时被陛下派往北疆,是因昔日的长宁侯世子之故。”
“当年不知世事,那边疆多苦,北风都能割人,哪有长安城中锦衣玉食的日子舒坦?”百里承云笑道,“听说督主旧时的生活亦不大好,定然深有体会。
人是会变的,当你踏出去那一步的时候,之后的所有便算不得什么了。
只会嘲笑当时的自己天真软弱。”
可那并非天真,也并不软弱,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当年为了宋玦求情的三皇子到底成了瑞王殿下。
八年前与八年后,六殿下与三殿下,宋玦,你的眼光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有那么一瞬,周彧是想抛却所有回归乡野的,但长安城中必然会有许多人不会放过他,再有就是那样或许真的与宋玦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毕竟乡野村民与王公贵族所处的,是两个人间。
“瑞王殿下。”周彧很想继续与之虚与委蛇下去,却不知为何有些忍不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寄打断了周彧的言语,只是朝着百里承云一拜:“殿下放心,据探子来报,宋玦受伤了,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取其性命。”
“受伤了?”周彧重复了一句,他以为那人自由了,可他差点忘了宋玦是会以命相搏之人,囚着他舍不得,放了他也舍不得,便放他去做他想做的事罢。
“枉你们自诩为君子,可连我这样的阉人都不如。”周彧捏着茶盏的杯壁,丝毫不觉茶水滚烫,哑声道,“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三人对视了一眼,从周彧口中得到一句真话属实不易,见其态度,或许也是相配的,何逸年轻摇折扇,肆意地笑道:“是朋友,刎颈之交的朋友。”
“周督主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百里承言吗?
碍于身份,宋玦离开那天我没能去送他,有多方势力追杀他是不错,不过凭他定能化险为夷。”百里承云亦笑,“与其担忧他,督主不如担忧一下自己,放走宋玦在先,届时宋玦盗走的那些东西也势必会大白于天下。
到时,父皇会如何待你?
也这是督主找上我的缘由罢。”
“不过我们现下要拉你上的是一条更大的贼船,此事有关于宋玦的所有,他要做的,我们要做的。”林寄思念又略带宠溺的语调,“阿姝她总是那样信任仰赖她的宋玦哥哥,当日她又哭又笑着告诉我她的宋玦哥哥没有变的时候,说实话,我也有些嫉妒呢。
客观来说,我亦对其钦佩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姝出征前托付给我的事,我总要替她做好。”
“宋玦说时机未到,说你的过往决定了你的眼界或许看不到太远的地方,但他也说总有一日你会是那个吞吐天地之志的人。”何逸年接话道,“但我们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赌一把。”
“其一,你会是很大的助益,其二,你是宋玦选定的人。”百里承云继续道,“你可以选择听或不听。
只是听了若是反悔了,我们会死,你也会。”
既然是与虎谋皮,就要准备最坏的结果。
宋玦在自己心口剜了一刀后那样决然地离开了,既然有得知真相的机会,为什么不呢?周彧没有犹豫地答道:“听。”
“手给我。”百里承云伸手在对方的掌心缓缓地写下几个字:破而后立,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所以宋玦窃取的不是他周彧的“罪证”,而是皇帝的“罪证”,如此他们便有了起事的理由,这么些年,他都在谋划这些吗?
或封狼居胥或金榜题名,少年人的理想宏大,经年累月,是两千多个日夜身处深渊,他的理想却更加“荒唐”了。
再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恍惚间周彧瞧见了那个白衣公子言语温和却不知天高地厚地说道:我要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收回了手久未缓神,良久才吐出一句:“瑞王殿下您是皇子,假以时日……”
“当今朝廷,不是说换个人来坐那位置就可以改变的。”百里承云颇为随意地笑了笑,“再说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这样感情用事,实在是与那位置无缘。”
周彧哑然:“他现在在哪?”
何逸年答曰:“前往灵州的路上罢。”
“他对我……”仅仅只是利用?假亦真时真亦假,周彧本就不信,若只是利用百里承云这些人便不会是这般态度。
“你是在怪他?”何逸年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是了,我媳妇要是瞒着我这样大的事我也要生气。”
说罢何逸年又叹了口气:“其实从前我们也不知他在做什么,只知他活着,再或者连他生死也不知,那几年是他一个人踽踽独行过来的。
那样长的暗无天日的时光,他输不起了,也不敢赌了,所以我们替他赌这一次。
赌他的心上人会与之并肩。”
周彧失笑:“他说他对我有的只是虚情假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呀呀,这个事儿。”何逸年也有些无奈,“真情假意你不能只通过言语去判断,何况是在长安城中,是个人都有多副面孔。”
百里承云倒是一针见血:“他不想把你卷进来,天各一方,怕没有来日,干脆断了你的念想。”
当年他便是这样断了与所有人的关系。
我怎么会怪他?只是这样一条路,太远了也太累了,宋玦皎如明月,可谁又来照亮他?
我所认识的宋玦不曾变过,可我却忽地希望他苟且偷生下去也不错。
在伴侣和天下太平两者间抉择,或许会有人选前者,但宋玦会选的一定是后者,否则的话就不像是宋玦了,那未免也太自私了。
周彧闭眼,极力地掩藏着自身的心绪,同先前的为情所伤的难过不同,如今却是……
何逸年瞧着周彧的模样轻叹:“阿玦说,他是一个极蠢的人,认定了的事死也不会更改。
他以为他得到的是天底下大多数人此生都无法得到的最好的教养,有能力他就必须去做这样的事,这是他的责任。
哪怕功败垂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周彧自己便是乡野出来的,二十几年来想着的都只有让自己活下去,怎么样才能活得好些,大多数人其实都是这样想的,终其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那便是他们的人间,他们的天地,又哪里知道什么是泰岳沧海,又哪里知道什么是孔孟之道,什么是琴棋诗画?他们将希望寄于老天,也只能寄于老天。
周彧看不起那天真愚蠢的少年意气,可终究被宋玦影响。
在其位谋其事,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周彧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我如果不上这条船呢?”
百里承云道:“我说过我们有办法拉你一起死,再有这是一个赌,谁会将全部身家押在赌桌上?”
他们的坦诚是不假,之所以赌是因为有胜算,是因为输得起,平阳郡主已然出征,再有武安侯府和镇国公府从来都是置身事外的不是吗?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为什么不呢?”周彧轻笑,“不然在你们眼中,我岂不是更配不上宋玦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知道,你叫做钱虎是因为你属虎对不对?还有就是你爹娘希望你像猛虎一样。”宋玦的的左肩被砍了一刀往外渗着鲜红,那白皙的脖颈处一刀被利刃割伤的红痕刺目,足矣见情况之凶险,若是闪避不及,恐怕后果难以估量,偏生他还有闲心同钱虎开玩笑。
钱虎以人作拐支撑着宋玦前行:“那你的名字的来历是什么?”
“你猜?”宋玦的声音虚弱却含几分笑意,到底是在凉州停留的那几个时辰暴露了行踪,可谁知那些人这般不依不饶。
钱虎大字不识一个,连宋玦的玦是哪个玦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其中的含义?想了半天才想出几个字:“是决心吗?”
宋玦笑着否认:“是玉玦的玦,有道是言念君子,其温如玉。”
“你该念书了。”宋玦又补充了句。
“我只想活下去。”钱虎被宋玦的重量压的弓了身,这样近的距离,对方的状态却是最容易感知到的,“宋……叔叔,你在发抖,抖的很厉害……”
宋玦喉口泛起一丝腥甜,闷笑道:“我被这样多的人追杀?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穷凶极恶的罪犯?”
钱虎下意识地否认:“想不出,但我觉得你不是。”
北风呼号,黄沙漫天,天阴沉沉地压将下来,凛冽的严冬,不知多久会下一场雪,这天太冷了,冷得宋玦有些昏沉:“我在你眼中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在大约二十天前,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身上的伤倒是不重,只是缠斗太久了,有些脱力,宋玦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从行囊里翻出伤药来,又扯下一块衣角充作包扎用的布料,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莽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肩头的伤口狰狞,仿佛被生生地切开了一个口子,斩进骨头里去。
那水囊里装着的是烈酒往伤处浇去,那疼痛噬骨,比方才中刀要疼上不知几何,宋玦闭眼,连声音都发着颤,他说:“可我也会害怕的,我害怕许多事物,更怕死……
只是害怕是本能,而面对是选择。”
有人选择了一条布满荆棘却不知道能否等来黎明的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且早就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宋玦往伤处洒着药粉的豪迈,钱虎看着都觉得疼,遂移开了目光咕哝了一句:“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种人……”
“同样都是人,又分什么你们我们?”宋玦缠了伤口后穿好衣裳起身。
人的丑陋人的卑劣,人的高尚人的无私,真奇怪啊,他见过残害忠良虐杀百姓的贪官污吏,也见过为国为民的武将风骨文臣气节;他见过虐打妻儿嗜赌成性的丈夫,也见过自己生活困顿却还要接济他人的书生;他见过久病床前无孝子,也见过卖身葬父的儿女……
就算是站在阳光下,也会有影子,这世上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我是一个愚不可及之人,但绝非天真,我清楚地明白这人间的多数黑暗,因而更向往光亮。
毕竟啊,飞蛾投火也是本能。
宋玦借力上了马,距灵州不过几十里的路程,此时更不宜逗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朝小孩儿伸出手去:“把芝麻给我,能自己上来吗?”
“可以。”小孩儿总是不服输的,将芝麻抱给了宋玦便去找能把自己垫高一些的东西。
如墨的小狗儿那双眼眸异常明亮,温暖而柔软的触感顺着掌心钻进了宋玦的心底,爪子踩在宋玦的胳膊上,叫唤的声音好似撒娇。
这是宋玦这么多年来抱这样柔软的小动物,长安城中的权贵们也喜欢养一些奇珍异兽,其中狸奴颇受欢迎。
宋玦也曾养过的,那是他很小的时候了,养了一只像芝麻一样漆黑的狸奴,宋玦一眼看中了它,只因为它的眼睛也是琥珀色,宋玦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宋瑾,稚子无知,将它当作弟弟养着。
后来,它生了病,彼时的宋玦还不知晓何谓“死亡”,那却是宋玦第一次体味到离别的滋味,好几日没去上学,只是在家里哭着喊着闹绝食问阿娘要猫儿。
阿娘想了一个极佳的说辞安慰小宋玦,阿娘说:民间传说,黑猫白蛇有灵,是彼岸的使者,你的宋瑾弟弟只是回家了。
小宋玦问:猫儿也会有家吗?
阿娘答:当然了,是谁都会有家的。
……
再后来,宋玦经历了太多离别,他是活下来的那个,他是被留下来的那个,对这些小东西向来敬而远之,因为它们寿短,宋玦并不想再经历更多的离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要自私些,他要做先离开的那个。
仿佛因为这小东西身体稍暖,瞧见钱虎站在大石块上往马背上爬的狼狈模样忍俊不禁,也就是惊鸿,要是其他的马,怕早就尥蹶子不干了。
“你笑什么?”钱虎在数九寒冬里累的大汗淋漓,喘着粗气问宋玦,语气有些恶狠狠的色厉内荏。
宋玦也曾年少,这个年纪的孩子在面对年长者总是这样,即便心中发怵,却还要表现得一副“我很凶”的模样,以图掩饰自身的情绪,殊不知在长辈面前,是那样的拙劣。
宋玦依旧笑着解释:“我只是想回家了。”
以此表示他没有丝毫嘲笑钱虎的意思。
钱虎撇了撇嘴:“你家是哪里的?”
宋玦答:“长安的。”
钱虎惊诧:“长安的跑这么远来?”
你还知道长安离这很远啊?为了维护一个十二三岁孩子的自尊,宋玦这话没说出口,只是说:“我惹我家里人生气了,来这投奔亲戚。”
钱虎眸光黯淡了稍许:“至少你还能惹家人生气,我爹娘都不在了,其实他们又不会真的怪你,顶多挨一顿打就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用受伤的那只胳膊抱着芝麻,弯腰伸出一只手握住对方的胳膊将人拉上了马。
疼的生理性地又渗出了一身冷汗,早知如此,不如上马前先将人抱上来,钱虎只是方法不对,十二岁的宋玦已经是骑马射箭的一把好手了,更遑论上马?
宋玦将芝麻丢给了钱虎,咬牙缓了半晌才道:“我爹娘也早就不在了,被坏人杀害了。
我说的家人是我……娘子。”
若有来日,一顿打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他还愿意……
“啊?”钱虎讷讷不知所言,遂也不接话了。
宋玦苦笑,抚摸着惊鸿的脑袋告诉它:“快些跑吧,惊鸿,再来人,你主人我可就真的要没命了。”
宋玦用那只尚好的手执缰绳,平沙莽莽黄入天,二人一马就在这天地间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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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肃杀的景象看得多了,此地的绿意和湿润令宋玦的心情莫名地好了几分,一望无际的农田与炊烟袅袅的村庄,热闹繁华的市井与多样的风土人情。
此地物产丰饶,更被镇西王治理得井井有条,亦不愧是文人墨客笔下的“塞上江南”。
宋玦方至城外,便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在宋玦瞧见对方的同时,对方也瞧见了宋玦,瞧见宋玦那脖颈处的红痕和苍白的脸色原本的笑意化为乌有,三步作两步朝宋玦走来:“这样大的血腥气,你受伤了?”
宋玦停马看向来人,微微有些诧异:“白诩,你怎么在这里?”
白诩言语中稍带调侃,乂手一拜:“收到京中递出的消息后,便知晓你动身了,算了算日子也就这几日,宋公子大驾光临,我又怎么好意思有失远迎?”
宋玦失笑:“那你便在城外干等了几日?”
“也不尽然,我还带了几本书来,除此之外,我还帮着那些大爷大娘们守摊子。”白诩指向不远处那几位还未收摊的老人道。
宋玦无奈:“得亏他们不知道你是小王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诩摇头叹道:“便是知道了又如何?说到底朝廷欠他们的,说得好听独子不征,可战事起的时候,每个州县都有征丁的数目要求,权贵的儿子不去,富商的儿子不去,那谁去?到头来不还是轮到这些普通百姓?
他们都是失去了孩子或是丈夫的,家中就一个人或是一对老夫妻,田地都是乡绅权贵的,他们这个年岁早已干不动农活了,上山捡些柴火,砍些毛竹来做扫帚簸箕也可以卖上几文钱。”
“不说这些了,还是快些回去罢,你的伤得请府医来治,要是留下什么病根,那可了不得。”白诩说着便唤小厮牵来了马,他翻身上马在前面引路。
而宋玦则跟在身后,心中思绪万千,他见过这样的老人,可天下这样的老人何止万千?
“小娃娃,活到这把年纪了,头天躺下去第二天能睁眼就不错了,哪敢想太多哦。”
“人死了,可日子还是要过的。”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大娘摆着手笑说着过去了,可那浓郁的思念却看得彼时的宋玦心下发酸,怎么会过去了?怎么能过去了?
一个人又怎么度过往后余生?只是后来宋玦才明白,原来一个人是真的可以活下来的,就像行走在大漠拖着步子行走的旅人,那样的疲倦,却看不到前路与未来。
灵州与长安是不同的繁华,地处西北塞上,这里有的不仅仅是汉人,有些新奇的玩意儿和食物宋玦更是见所未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难怪古人说,行万里路。
宋玦好奇的目光被白诩察觉,遂失笑道:“改日等你伤好些,再带你出来逛上一逛。
‘贺兰之山五百里,极目长空高插天。断峰迤逦烟云阔,古塞微茫紫翠连’,这贺兰山你定然也有兴趣。”
宋玦正色道:“此事不急,总归是来日方长。那你呢?总不能是真的来恭迎我的?”
“你啊,可真是了解我。”白诩哑然,“只是你受伤了,此事还是暂缓,过几日再说。”
宋玦颇不赞同:“何必暂缓?我又不是重伤不治了。”
白诩急于说的想必不是小事,于宋玦而言,暂缓二字便是因小失大。
面对宋玦咄咄逼人的架势,白诩只有认输:“瞧你这中气十足的模样,好好好,到府上瞧过大夫以后再说。”
二人一路漫无目的地聊着,便到了镇西王府。
镇西王府恢弘气派,却又有些年久失修的破落陈旧,但这并不矛盾,反而别有一番古朴风雅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宅邸本是太祖皇帝赐予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康王爷的府邸,经年累月辗转到了如今的镇西王手上,既有旧邸,便无须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去辟上一处新的镇西王府了。
白诩先行翻身下马吩咐了小厮去请府医便行至宋玦的面前将他身后的小孩儿抱了下来。
宋玦这才翻身下马提起行囊。
马匹由阍吏牵走,宋玦站在门口那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白诩有些看不下去,若不是知晓宋玦好强,自己都想去扶他,最终还是夺过了他手中的行囊:“我来替你拿,你这幅模样,到时候怕有人说我们白府虐待客人。
跟我来吧,你的房间我早就命人替你准备好了。”
“给他拾掇一间房出来吧,在我隔壁便好。”宋玦瞧了眼钱虎,那般局促不安的模样,怕是有满腹的疑问与惶恐,就说孩子麻烦,还得找个时辰同他聊上一聊。
白诩笑得有几分洒脱不羁又带着点吊儿郎当:“宋公子之命,小人哪敢不从?”
宋玦哑然,他这风流浪荡的做派倒是一如既往,怪不得能在群玉苑那地方混得如鱼得水,谁人又知那个流连花丛的富绅子弟会是镇西王的小公子。
白诩为宋玦准备的又岂止是一间房,而是一座院子,院落不如宋玦还是长宁侯府世子的大,但却是清雅精致,墙角的几株梅花与兰草相映,斑驳的竹影稀疏,更显清幽。
小厮的脚程很快,在宋玦刚踏入院中不久,便领着府医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宋玦的神色问道:“宋公子可还满意?”
不论这其中多少利益纠葛,多少筹谋算计,至少他去做了,宋玦莞尔:“白少爷有心了,在下自是满意的。”
“冬青,去拾掇间房来带这小孩儿住下,顺便再给他备些吃的。”白诩吩咐了领着府医来的小厮又看向宋玦,“先让府医替你诊治。”
钱虎抓着宋玦的衣袂,那惶惑无措的目光可怜极了,寻常人家哪见过这般光景,有如天堑仿若云泥。
“乖,跟着他走罢。”宋玦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在你长大之前,我不会丢下你。”
钱虎依依不舍地跟着名唤冬青的小厮走了。
白诩这才打趣道:“宋公子菩萨心肠,又是从哪里捡来的小孩儿?”
宋玦睨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进入室内,宋玦方觉诧异,看向白诩的目光带着几分莫名的探究。
白诩解释:“你说过,你喜欢将卧房和书房连通在一起,我只是按着你的喜好吩咐下去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笑而不语,坐下由大夫为他诊脉,其实外伤反倒是最不重要的伤了,内里的才难根治。
府医诊脉过后又瞧了伤处,拿处理过的针线将宋玦的伤口缝合过后嘱咐了一些忌口和用药的时辰这才告退。
房中只余二人,
白诩坐在了宋玦身侧的位置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样大的豁口,要是我恐怕早就疼的哭出来了。
你竟这样若无其事。”
宋玦随手拭去了额间的冷汗,咬牙道:“我现在哭,是要人心疼的,这里既然没人心疼,那我哭了也是无济于事。”
“谁说的?我心疼你啊。”白诩斜斜的坐着翘着二郎腿瞧着宋玦,自有一股风流态度。
宋玦失笑:“是先说正事还是私事?”
“你还有私事同我说?”白诩将自己的那杯茶水推至宋玦面前,又重新给自己倒了另一杯。
“自然是有的。”宋玦意味深长地瞧着白诩,“听说白小公子至今未曾娶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诩,喝了口茶语调颇为随意:“山河未定,何以为家?
再说了,多年前我只身入长安,每日不同的温香软玉在怀,若是娶妻岂不是对不起人家?
我总觉得我是个付了钱去伺候人的小倌儿。
像我父王,皇帝送给他的美人儿,明知是奸细,可该宠得宠,该幸要幸。
又不是过家家,不假戏真做,你觉得美人儿会信?还是皇帝会信?”
宋玦目光带着几分质询:“那如今呢?白诩,我不是一个会装聋作哑之人,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同伴,都过了。”
白诩微怔,随后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宋玦,你未免也太看低自己,会被你吸引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当初我没有对你做出逾矩的事来,今后也不会。
相较于那点情愫,我想同伴这个身份对我更重要。
倒是我二哥,或许会以为你是我的人对你百般针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他们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将他们所有的一切都置之度外了,就像自己会决然地离开周彧一样,宋玦倒宁愿对方是觊觎自己的皮相:“怎么说?”
“我替父王做了件大事,他自然看不惯,不想着如何上阵杀敌,如何平定天下,就在做梦日后谁来接替父王的那个位置了。”白诩嗤笑了一声,那笑里带着几分自嘲,“只可惜不会是他……也不会是我。”
宋玦讶然:“你没想过?”
“若只是王爷也便罢了,若有一日坐上……”白诩说得那样坦然,“我这些个兄弟中适合坐那位置的只有我大哥,他足够清醒理性,也足够‘无情’,御下为君他都学得很好。”
宋玦深深地看了白诩一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你——的确不合适。”
“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呢?你看你自己就知道我合适不合适了。
就好比楚霸王,他是英雄,却注定成为不了君主。”白诩轻叹一声,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天若有情天亦老啊,可这天道向来是无情的。”
言语中那丝莫名的感伤令宋玦也有些读不懂,犹豫间宋玦还是开口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很好,待我也很好。”
“那很好啊。”白诩挑眉,言语中有几分释然又似是自我开解道,“宋玦,其实我很佩服你,那样的处境,要我只会想方设法地活下去再考虑其他,但你竟然妄想着搭上我这条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我觉得你了不起的时候,你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当初你知道我有多怕你会走不出来,孤寡一生。”
宋玦笑着否认:“是搭上你才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那时候他是真的想死了,是白诩给他愚不可及的理想带来了实现的希望,虽然很遥远,不知要走多久,要迈过多少荆棘,却是有可能的。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想活下去的理由多了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白诩起身,举止间带着几分豪迈,一拍桌面:“就冲你这句话,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等来日你伤好了,我们不醉无归。”
宋玦失笑,起身回敬了一杯,瞧着白诩的模样释然了几分,他的性子豪爽,倒显得自己九转心肠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日前传来消息说遂安公主出嫁了,由瑞王殿下护送,我还是第一次见一国的嫡公主这样着急嫁出去的,不是才传出来和亲的消息吗?”
“宋玦,你这样激动我会以为你喜欢的是百里敏安。”
“宋玦,人各有命,你救不了所有人。”
……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遂安公主?她是大周最雍容华贵的一支牡丹,只是在国家足够强盛的时候才会为世人欣赏赞颂,否则……也只是被牺牲而已。
到头来,都逃不过命数二字。
只是牺牲一个女子换来多少利益?只赚不赔的买卖。
明知结果却是无力挣扎,这世道要求你子孝父、臣忠君,公主的受天下人奉养就该有牺牲的觉悟,可这样的牺牲是对的吗?
救谁呢?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宋玦不禁自嘲,心绪因为皇帝荒唐的决定而纷乱了几分,等理智回笼,宋玦才回过味来。
用他那只受伤的胳膊的手掌重击了一下桌面,几乎是立时起身,那鲜明的疼痛感令宋玦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是顾不得了:“公主和亲,皇帝根本不是为了胡族的战马。
如此关头北和南战才是最紧要的,否则就是腹背受敌两面夹击,我理解他想和胡族打好关系,客观上来说,牺牲公主也并无不可。
正常来说,应当有三媒六聘三书六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主的婚期不应该如此仓促。
近几年,有了……周彧替他做事,狗皇帝的脑子愈发不好了。
也或许,他……连这半壁江山都不想保全了。”
“你胳膊不想要的话,我趁早替你废了。”白诩同样起身,行至宋玦的面前险先忍不住亲自上手去检查其伤势,语气有些冲,“人的欲望如同决堤之水,坐在那位置上,是疯了才不想保全自己的江山。”
“我无碍。”宋玦苍白地扯出一个笑来,“可保全的代价成本太大了,有些的他不是不懂,也或许只是故作糊涂。
半壁江山守不住,一半的一半也未尝不可,总之他只要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就还是皇帝,还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和醉生梦死的富贵。
胡族历来觊觎我大周的疆土,若能入主中原,谁愿意呆在漠北,他不怕遗臭万年吗?”
白诩难以置信:“你是说……不会,他怎么敢引狼入室?”
“谁知道呢。”宋玦嗤笑了一声,“皇帝让平阳随军出征了。”
白诩反应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谁,“你那个小青梅?”
“国家本就没有太平几年,权贵们还肆意挥霍,国库空虚,物资什么的都跟不上,他让平阳去,是没打算胜。”宋玦解释道,“我并不是说平阳没有才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这世道,女子要胜出男儿许多才会被人所看见,也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被人看见。
凭镇国公之将才尚需女扮男装才有了被人赏识的机会。
武安侯没去,平阳去了,皇帝以为她是胡闹,权随了她,若战死疆场,襄王也怪不了他。
他忌惮襄王久矣,一直在找下手的机会。
流血牺牲的是平民百姓,可对于王公贵族来说,求和的成本也远远比战争要低得多,至少没有人愿意掏空家底充作军饷。”
“真是……”白诩一时无言,他倒是没有去这样深地去想那人。
“以史为鉴,若世人真的能够以史为鉴,天下之势又哪里会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是如今分的太久了,也到了该合的时候了。”宋玦一直觉得这句话太过理想,对于世人来说如此,对于皇帝来说更是,莫说以史为鉴,便是忠言逆耳也是难以听得进的,毕竟那可是“天子”。
白诩哑然,又想起了另一桩事来:“对了,父王这几日一直念叨着见你,晚些或许就要请你赴宴了。”
宋玦意味深长地瞧着白诩:“是念叨我?还是念叨我带来的东西,亦或者是我身后之人?”
白诩答非所问:“我父王不像我,你小心些。”
宋玦觉得有趣:“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向他提起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王是礼贤下士之人,我不曾诓过你。”宋玦远赴千里,他手中的筹码足够诱惑,怕的无非是选错了人,白诩再三强调也不如宋玦亲自去接触的好,方才的提醒倒显得画蛇添足了。
宋玦答:“见汝,便知汝家风。”
他们的答非所问又好似一问一答。
彼此心知肚明,今日的宴会并非重点,而今夜的商谈是开始,是基石,是重中之重,关系到他们来日。
这天下风云变幻,而我想奠定乾坤。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人来请宋玦了,这样大的排场只为宋玦一人,怕是一场鸿门宴。
宋玦调侃白诩道:“你明知你父王会来请我,我又怎么能休息几日?”
白诩稍显尴尬:“若你不想,大可推诿,或者我替你回绝了。”
“不必。”宋玦摸了摸袖中的锦囊,莞尔道,“毕竟等不及的,又不止是你父王。”
这样多年,我也早就等不及了。
“那好,天色尚早,你先休息。”白诩斟酌着语句又道,“院中的仆婢都是为你准备的,你可以随意使唤,不为监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不放心,我可以陪你去人牙子那再买两个来。”
宋玦失笑,随即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白诩说道:“或许我的经历给了你错觉,但我并没有那样多疑。
并非所有的君臣都如我朝那般,历史上君臣佳话不少。
有道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我既然来了,就希望诸君是能够上下一心的。
天下未定,我们既有同一的目标,又何必互相猜忌。”
白诩会换位思考,有些想法是站在宋玦角度上的,可到底不是宋玦,不能真正了解他的想法。
那样豁达,或许还是不够了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白诩莞尔:“如此便好。”
说着白诩便推门离去,那道欣长的背影那样的肆意,宋玦仿佛瞧见了少年时的自己,但又不是……
可那是即便再怀念也回不到从前,宋玦长舒了口气,他总在逼着自己朝前走,为了那些逝去之人,更为了活着的人,所幸这条路上并非孤身一人。
宋玦同样走出了门,问随侍在门口的小厮:“那个跟我来的小孩儿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厮低眉顺眼道:“回公子,安排在左厢住下了。”
宋玦又问:“你叫什么?”
小厮答:“回公子,奴名唤杜仲。”
“从前是伺候白诩的?”宋玦是从他的名字里察觉出的,也或许白诩那还有荼蘼、合欢、黄芪、当归什么的呢?
杜仲并未答话而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不言语是为默认,宋玦道:“你带我去,以后便跟着我罢,不必拘谨。
你家公子的朋友,应当不难伺候。”
“是。”杜仲引着宋玦到了院中左侧的一间房门口。
来的路上,宋玦还瞧见了这院中似是还有小厨房,其中传来点心的香甜味,像是某种奶糕,多年未尝过了,这里的师傅做的应当是正宗的罢?
杜仲停在了门前:“公子,便是这里了。”
“好,你先下去罢。”宋玦其实已经并不大习惯有人伺候的日子了,原本他也不是那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性子。
至于周礼,那便另说,或许是爱屋及乌,总觉周彧身边的人都有趣极了,且心思纯粹,一眼便瞧得出他们在想的什么,便忍不住想要逗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抬手轻扣门扉这才推门入内,开了门便见坐在桌前的少年对着一桌的糕点蜜饯发愣。
“怎么?还不饿吗?还是说你更喜欢路上的那些干粮?”宋玦说着顺手关了门,坐在了钱虎身侧的位置。
宋玦来了,钱虎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复杂,而后晃了晃脑袋:“不是。”
宋玦瞧出了他的心思:“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钱虎垂下了目光不去看宋玦,犹豫间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镇西王府的小王爷这般对待?”宋玦替他补全了言语,“其实一开始你便猜测我出身不凡不是吗?
怎么了?现在怕了?”
“我不怕你,只是尊敬你,但你似乎……”钱虎一副苦恼的模样,找不出词汇来形容这样的感觉。
“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值得你尊敬?”宋玦失笑,是小孩儿见的太少了,这天底下多少人一生都困于方隅。
晨钟暮鼓,小桥流水人家,这样也未必不好,若是太平,还真的想过上一过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我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人,我知道在这样陌生的地方你会拘谨,但你要学会适应,我相信你可以的。”就像你适应亲人离世独自一人求生一样,面前这个小孩儿不是脆弱之人,只是稍有迷茫而已,宋玦告诉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怕我会抛下你,那你便尽你所能跟上我,让你在我这变得有价值,成为无可替代,而不是负累。
在那之前,我会给你时间。”
少年好像懂了,但似乎又没懂:“怎样才能变得有价值?”
“自己想。”宋玦起身告诉他,“我先走了,有不懂的你可以问院中的小厮,想吃什么自己去小厨房说一声,一路奔波,好好休息罢。”
言罢转身便走,
“那你呢?”钱虎急忙起身问了句。
宋玦答:“自然是去做我该做的事。”
看着门口消逝的身影,钱虎隐约明白对方要做的事是要等自己变得“有价值”才能够明白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说是给宋玦接风洗尘的宴会,但也并不热闹,不过数人而已,预料之中,场面不仅冷清甚至于有些肃穆,本来也不是为了用膳,而是一次会晤,为长远计共商要事。
镇西王是异姓王,世袭罔替,而他的位置来历并不复杂,却是情理之中,世家大族本就盘根错节、难以根除,在一方的影响颇深且生生不息,即便是皇帝也要退让一二,更何况是追随他的世家?
白家曾有的不止是赫赫战功与威望,若没有那些物资和银钱的捐赠,太祖皇帝也打不下来这半壁江山。
于是乎,太祖皇帝便封了这么一位异姓王爷,白家的势力本在青州,而之所以到了灵州也是因为先帝忌惮,欲徐徐图之,以为这样便能削弱其势力了……
可还有个词叫做: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灵州城虽不如长安繁华,却是另一番“盛世”景象,它有生机……
这被风雪覆盖的天地或许只这么一点绿意,不知何时惊蛰,冰雪消融,让这绿意蔓延到别处去。
镇西王约莫知天命之年,已然生了华发,却不显苍老,更觉威严,威严中带着点亲和。
宋玦乂手,腰还未弯下去便被扶了起来。
镇西王白经世虚扶住了宋玦道:“阿诩说你受了伤,自是不必多礼,远道而来不知可还住的惯,权将这里当作家,有什么告诉犬子就是。”
都道镇西王礼贤下士,在他招揽贤士的时候,贤士又何尝不是在选择明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宋玦需要做的,则是向他证明自己值得他这般对待。
宋玦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还是拜了下去:“王爷千岁。”
白经世捋须一笑,受了这礼,又看向四周,招呼道:“都坐,今日是为了宋兄弟接风洗尘,权当做家宴,都不必多礼,随意些便好。”
白经世说着,便在主座落了座。
主子既坐下了,接下来的几位便依次坐下,宋玦本想坐在靠门的位置,却被白经世拉着坐在了他身侧的座位上。
白经世笑着说道:“小友便坐在本王旁边也好叙旧。”
恰在此时,仆婢们便极有眼色地端着各色菜品鱼贯而入,又迅速地离去并妥帖地关了门。
屋内灯火如昼,温暖如春。
那地龙烧的似是旺了些,宋玦觉着有些热了,更有些如坐针毡。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桌上的人,多是生面孔,白诩心安理得地坐于下位,察觉到宋玦的目光回以一个戏谑而又漫不经心的笑来。
“这位,便是曾经名动长安的长宁侯府世子宋玦,宋公子之才想必诸君有所耳闻。”白经世介绍完宋玦又替宋玦介绍他人,“这位是本王的世叔李谏李老将军,这几位是犬子白谅、白询、白诩,这一位你别看他年轻籍籍无名,却有经天纬地之才,孙明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起身一一拜过又复坐下。
所有人将眼睛目光都放在宋玦身上,有质疑有戏谑有嫉妒……
或许在想宋玦到底什么来路,值得镇西王这般对待,黄口小儿怕是名不副实诸如此类的。
宋玦不甚在意,他们的质疑是情理之中的事,总归来日方长。
“听说,昔日的长宁侯府全族覆灭,是当今陛下的圣旨,怎么世子还活着?”李谏老将军年过古稀依然精神矍铄,一双鹰眼盯着宋玦看得人望而生怯,“莫不是个假的?”
白诩开口替宋玦解释:“老将军说笑了,都道是长宁侯府世子宋玦其人,郎绝独艳,其世无二。
又岂是那么容易作假的?”
李谏老将军捋须似是接受了这一说法,继而又道:“宋公子的家人都死了,宋公子却活到了今时今日,也不知是怎么活下来的,到底是金枝玉叶……”
老将军言语刻薄,无非是说宋玦贪生怕死苟延残喘,宋玦也不恼,迎着他的目光道:“早就听说过李老将军威名,只是不知老将军如此能说会道。”
李谏哪能听不出宋玦的言下之意,还不曾被一个小辈如此对待过,那干枯的脸上瞧出两分恼羞成怒,欲拍案而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经世却恰到好处地制止了:“世叔,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弥散,
宋玦看向白经世微微颔首致意,他知晓这些人看待自己或许各有心思算计,对待长辈他并不愿如此,但初来乍到若是给人留下一个软弱可欺的印象却更是不妥。
几番明争暗斗之下,众人用了一餐并不怎么愉快的晚膳。
饭后,诸君各自离去,当然也有留下来的,宋玦是其中之一,
几人到了书房,
宋玦才呈上自己从长安带来的东西:“王爷,届时可以此为依据发檄文昭告天下,顺应天道讨伐昏君。”
白经世难掩惊讶,粗略地翻了下手中的册子,或许他也没想过宋玦就这样将东西送到了他的手中,原以为会提要求。
有了这些东西,便师出有名了。
宋玦跪下叩首,又问道:“不知王爷手中,钱粮几何,将士几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言语稍有逾越,却字字铿锵有力。
严格来说,他不是来投靠白经世的,是他白经世欲成大事离不了自己。
与其说是从属关系,不如说是合作关系。
“灵州人杰地灵,沃野千里,但仅仅是灵州而已,向外延伸,多是大漠人烟稀少之地。
在下估计,凭着镇西王府的底蕴,至多只能支持三年,是也不是?”宋玦未等白经世回答,便兀自说道,“我乃王师,自然不能一路烧杀抢掠打过去。
否则民心尽失,又岂是天命所归?”
“那依宋小友所说……”白经世纡尊降贵地将宋玦扶了起来,本就听白诩那孩子说了许多,如今一见更断定不俗,他既说了,自然是有办法了。
“白家在青州历经数百年,底蕴深厚,这桩王爷自然已经考量到了。”宋玦躬身,言语间却是不卑不亢,“王爷或许也听白小公子说过,在下能带来的不仅仅是在下这个人,或者是一个出师的理由。
白银三千万两,粮食八百万石,如此可够王爷入主长安?”
等入主长安,不论是招兵买马还是钱粮物质,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届时,襄王府、镇国公府、武安侯府,都会支持王爷……”与王公贵族文武百官相较,或许太少,但无论是在民间的威望还是在长安的底蕴都已足够,这便是当年白诩潜入长安的目的不是吗?坐上那个位置,要有的不仅是一个冠名堂皇的理由而已。
白经世放下手中的册子,笑得开怀,恨不得立时与宋玦称兄道弟:“我得宋温瑜,是如鱼得水啊。”
且不论宋玦此人是否言过其实,至少他带来的已是足够。
愉悦的又何止白经世一个,连李谏也换了副面孔,笑吟吟地问宋玦何时起事的好。
宋玦又岂能回答?此事自然要交由镇西王决定,底下人能做的只有谏议而已。
白经世生怕宋玦是大言不惭:“不知宋小友,这钱粮……”
宋玦说道:“年后会陆续分批送到。”
得到了具体的时间,众人心下稍安。
先要万事俱备,才能只欠东风,打仗是要流血牺牲的,而不是嘴皮子一碰便好的,为了今时今日,便准备了数年,而这只是开始。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不能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经世终是下了决断:“天色已晚,宋小友一路舟车劳顿,先各自归去吧,举事之事过两日召集众人商议再说。”
对于镇西王而言今日的收获已是足够,虽然难耐,但仍需保持冷静,否则又何以成事?
白经世又补充了句:“阿诩,送宋小友回去。”
白诩应是,跟着宋玦走出了住院才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想抬手搭上宋玦的肩头,又反应过来他身上的伤到底是讪讪放下了手,挑眉道:“宋玦,你厉害啊,让我父王跟你称兄道弟的。”
看他那张狂样,宋玦失笑,脚下却是一个踉跄,本就有伤在身,又是一路奔波,经方才一遭,身子已是受不住了。
白诩见其模样,赶忙扶了一下宋玦才帮他稳住了身形,那脸色被月光还惨淡,偏生他还有兴致开玩笑:“那白贤侄叫一声叔叔来听听?”
“你……”白诩咬牙,想揍他一顿却又不忍。
陪着宋玦过来的,不止是白诩,二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转了身看向身后之人。
白诩瞧见来人,讶然道:“孙明识?”
宋玦倒是不动声色:“阁下有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明识面含拘谨,那盯着宋玦瞧得架势不是瞎的都瞧得出此番是为谁而来。
“我……想同您说几句。”孙明识一袭褐色布衣,面容清癯,光凭言行很难瞧得出他是镇西王口中之大才。
白诩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给二人腾出了说话的地儿。
“您脸色不大好……”孙明识又来了这么一句。
冬夜里的北风是敲骨吸髓的冷,宋玦打了个寒颤,言语冷静道:“你想说什么?”
接下来孙明识的举动却把宋玦吓到了,只见他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那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宋玦替他头疼:“你这是做什么?”
宋玦全然不记得这么号人,可瞧他的模样却像是与自己有旧一般,莫非是与昔日的长宁侯府有旧?
孙明识接下来的言语说的宋玦更是云里雾里:“宋公子,我以为您死了,这几年一直心怀愧疚寝食难安,当年长宁侯府遭此大难,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若当初您不是为了救我得罪人那些人,或许他们也不会落井下石……”
宋玦扶额:“你先起来说话,你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明识起身,嗫嚅道:“大约十年前,在状元楼门前,您为我得罪了平南侯府的二公子……”
十年前,状元楼门口?平南侯府的二公子又是谁?宋玦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么桩旧事:“我救你并没想过你能回报什么,而且没有你,我也会得罪他们。
你不必愧疚。”
“可若不是我……”孙明识欲要辩解。
宋玦听得头疼,干脆打断了他的言语调转话题:“你是当年的那个书生啊,怎么到了此地?
十年不见,模样倒是变了,若柳致瞧见如今的你,定然不会想掳了你。”
“当年进京赶考落了榜,却并非因为我不如他人,而是因为考题名次官职都是可以买卖的,王公贵族欺男霸女。”孙明识提及此事稍有怅然,到底是意难平,“那时我想这便是我想效忠的皇帝?这便是我想登入的庙堂吗?
或许是我从前想得太好了。
还真有人十年寒窗是为生民立命的?不都是为了出人头地吗?
若我当年识趣点,投靠了丞相,或许也可以考个进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明识言语间皆是自嘲:“或许是与理想大相径庭,我颓废了许久,一路到了灵州却是见了不少风土人情。
起初是在灵州修堤筑坝,也算是为百姓做事了。
如此过了几年,却不知为何得了镇西王的赏识……”
昔日的言语回荡在耳畔:风起于青萍之末,救他们怎知不是救自己?举手之劳而已。
二十四岁的宋玦嘲笑着十四岁的宋玦稚嫩天真、不知世事,心境不复往昔,可后悔了吗?却是没有的。
宋玦瞧着孙明识的模样笑了,笑中带泪却是那样的肆意,过了片刻,他才徐徐道:“那我救你,便是值得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宋玦离开前,将宫中的兰妃娘娘托付给我们,我们左思右想,觉得你的身份比较合适。”
“兰妃娘娘是?”
“宋玦说是他朋友,他有愧于人家,若是对方再出了什么事,他便只能以死谢罪了。”
“再有呢?”
“朝中有南齐的奸细,宋玦将此事托付给了阿姝,阿姝又将此事托付给了我。
那奸细或是自幼便在长安生活的,我们这毫无头绪便只能交托于你,凭借东厂的能力,或许会有所线索。”
“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替皇帝铲除隐患吧?自然是看看能不能结交一二,既然要一统山河,那南齐的仁人志士自然也在其中。
只可惜如今南北分治,怎么都不算是方便啊。”
“好。”
“掉脑袋的事,你还是你小心些,若有个万一,我等怕是也要以死谢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有分寸。”
……
他什么都考虑过了,那我呢?
那日,周彧到底是忍不住问了句:“他离开前,提过我吗?”
几人面面相觑,末了何逸年说了句:“未曾。”
几人信誓旦旦地告诉周彧,宋玦心中有他,也不知宋玦同这些人说了什么,竟愿意冒着风险将他拉入阵营中。
他的心也告诉自己宋玦并非全然无情,可他不敢信。
宋玦那样的人物,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又有多少人喜欢着他?他怎么会喜欢我?一个出身微贱的太监、替皇帝做恶事的走狗、唯利是图的小人,既无远见更无胸怀。
宋玦是有匪君子,他自幼学的是骑射书数琴棋诗画,而我自幼学的是如何伺候和讨好旁人,又怎么会走到一起去?
从一开始便错了,他们的开头便是错的,宋玦抱着目的过来,他又凭什么会喜欢我?
仅仅因为我喜欢他吗?喜欢本就是一个人的事,我从不曾索求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何况喜欢他的人不知凡几,我又算得了什么?
至少,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了,至少我走到了他想走的路上,宋玦皎如明月,可我却想照亮他。
赌上这一条命,是为宋玦,却也不是,周彧觉得他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相较于从前的蝇营狗苟,虽前途未卜,却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是为了离宋玦近一些,却也不是,他只是有些理解了所谓的“少年意气”,所谓的“吾将上下而求索,虽九死而犹未悔”。
周彧不动声色的瞧了所谓的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女儿正得盛宠的兰妃娘娘一眼,而后跪下禀报道:“请兰妃娘娘安,这是今岁上贡来的南海珊瑚,陛下赐与娘娘赏玩……”
周彧来的时候,宫婢正在为玉兰的指甲上着蔻丹,瞧见来人,玉兰是惊讶的,惊讶于皇帝为何会让他的宠臣来送这么一个小玩意儿,躬身虚扶了周彧一下:“陛下有心了,代本宫向陛下谢恩。
辛苦督主跑一趟了,喝盏茶再走罢。”
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如今的周彧再瞧旁人,总觉得与绝代佳人这四个字相去甚远。
这便是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美人?倒是称得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是人上了年纪口味会变吗?这美人年岁不知几何,看模样都当得皇帝的孙女了。
而她与宋玦的渊源,宋玦的有愧多半是将她送进了宫,入了局也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无须多做什么,就让皇帝这样沉湎于酒池肉林便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待旁人总是温柔,这么些年都不曾变过,对自己又过于心狠,周彧倒希望他是反过来的。
今日这一遭的目的本就是如此,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周彧起身道:“谢娘娘。”
便跟着入了殿内。
宫婢了上了水果点心,又倒了才烹好的茶。
周彧只是浅尝了一口,或许对方也很好奇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总不能真的是送一株珊瑚。
可今日这一遭,他还真是为了送一株珊瑚,深宫内院,人多口杂,有许多都不方便说,瞧她过得不错,至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是无须看顾的。
周彧只小坐了片刻便起身道别,且不说届时那些从东厂流出去的证据大白于天下,皇帝那里还要发作,他得为自己打算。
瑞王殿下护送遂安公主和亲去了,何二公子则在忙着买卖运送钱粮之事,本身何逸年虽出身官宦人家,却并不在官场,整日里倒像是个无所事事的浪荡子,结识了不少商贾。
这事交由何逸年来做是最为妥当的,商人重利轻别离,能担当此大任的却是少,还得仔细斟酌。
而周彧要做的除却找出奸细以外,便是替宋玦报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动不了,太子也动不了,其余人却还是可以动上一动的,先斩后奏,一首“反诗”便足矣弄死他们。
也是后来,周彧才清楚,宋玦到自己身边来还有皇帝的手笔,他的心思深重都用在了不恰当的地方,作为一国之君,何其可笑也。
也对,没有皇帝的授意,太子又怎敢堂而皇之地将人保下来。
不论出于哪方面来说,宋玦都是很好的一个筹码。
东厂没能留下宋玦,反而要他们派人截杀,皇帝不但没有怪罪,见了周彧的时候只有拉拢寒暄,提及旧事,提及现在的内忧外患,提及自己是他为数不多信任的人,又提及他对自己有多重视。
皇帝信任自己吗?当然不。
不过有一句话他说的是对的,现下内忧外患,他不能在这当口自断一臂,可若有来日,自己也是他除去的对象。
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先拉拢住自己了。
周平依旧等待在宫门口,
其实对于自己的决定,周彧一直不知该如何向他们开口,他将自己置于险境的同时,也将他们置于险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即便不如此,作为亡国之君的走狗,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周彧牵过缰绳,吩咐了句:“让周礼将近二十年在京官员的名单拟一份出来。”
“是,主子。
接下来我们是去东厂还是?”这两年,主子的脾气收了不少,近日却好似又回去了一般,锋芒毕露,连周平都有些怵。
周彧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去抄家。”
他们既然要为宋玦报仇,为什么不算上我一个?我这样的报仇才算是彻底不是吗?
宋玦这样的人,那些人怎么舍得?又怎么敢?
或许是衣裳穿的还不够多,周平莫名打了个冷颤,倒是是谁得罪了主子?当真是可怜。
周彧纵身上马,蓦地又问了句:“周朋还喜欢那人?”
“大概是?”周平也不大确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的语气颇为不善:“既是喜欢便替人赎身,在那地方算什么?在京中置个家。
若那姑娘对周府成见不大,带回来也未尝不可。”
周彧明白周朋的顾虑,正因为如此,他才生气,暗卫是没有选择的,更不能有软肋,得要是主子手中称手的一柄利器,可如此便不算是人了吗?
宁愿两相耽误下去,也不愿求个恩典,难不成自己是这般不近人情之人吗?
周平犹豫着开口:“主子,群玉苑中也有许多姿色不错的小倌,主子若……”
周彧险先被气笑了:“周平,你是皮痒了?替我操心起这些事来了?”
他哪里是好男风,喜欢的不过是宋玦一人而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岁末,长安城中下了一场大雪。
新雪初霁,整个皇城铺了一层柔软的洁白。
那雪下了数日,等到除夕总算是放了晴,房檐上挂着冰棱,枝头凝着雾凇,偶有一只雀鸟轻盈地落下,树下又下起了一场小雪。
白梅隐藏在雪色之中,取一缕幽香。
这样的日子里,那些贵公子应当在红梅煮酒、赏雪吟诗。
不过这样雅致的生活显然与周彧无缘,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只觉着冷,若不是无可奈何,他是不想出门的。
幼时过得困苦,数九寒冬的日子里,衣裳穿得单薄,用了几十年的棉被潮气很重,盖在身上像是被浸在水汽里,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冻醒过来。
饶是这样的日子,还是要做活。
脚上、手上、脸上、耳朵,身上的许多地方便都长了冻疮,不断地溃烂发脓,冬日里倒不是最难熬的,是来年开春天气回暖的时候,长了疮的地方便开始发烫发痒,小孩子哪里忍得住,痒得厉害了便总是忍不住去挠它的。
那痒意钻心刺骨,有时候实在难耐便难受得哭了出来,冻疮的地方也被挠破了皮,肌肤之下的肉都被冻坏了,只往外渗着脓水……
饶是到了现在,周彧的身上都还有着那时留下的疤痕,虽然浅淡,却是难以消褪。
周彧是不喜欢冬天的,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冬日里缺衣少粮的,便是活下来已是艰难,又哪里能够去附庸风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红梅煮酒?何不食肉糜而已。
前几日,周礼将近几十年在京官员的名册呈了上来,周彧一一筛查过后择出了十余人,又传唤了周朋来将名册交与他:“你让底下人去查查这些人。
尤其是他们的原籍以及父母亲人。”
周朋接过名册:“是。”
“她不喜欢你?不愿跟你?”瞧周朋的模样,周彧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了,原来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到现在都没有将人从那地方带出来。
“她说……”周朋诚实道,“她已是残花败柳,不愿耽误属下。”
周彧又问:“然后你怎么说?”
周彧犹豫道:“属下说:你没有耽误我。”
重点是在这吗?周彧险先被气笑了,他将手中沾了墨的羊毫笔往周朋身上摔去。
周朋不知缘由也并不躲避,任由它砸在了身上然后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滚。”周彧懒得理他,且让他自己悟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周朋离去前还将地上的毛笔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笔搁上。
周朋临走前,周彧叫住了他:“今儿个除夕,交给你的事过两日再去做,把周平叫来。”
周朋答:“是。”
这才彻底消失在房中。
不消片刻,周平便从老地方蹿了进来,
“去东厂。”周彧想,下次我一定要关窗。
“是。”说着周平又从窗子里蹿了出去。
平南侯将他的亲子送来了,那总该去见一见不是?
那些欺辱过宋玦的人,有些的是从何逸年他们那知道的,有些的则是周彧自己查来的,他不像宋玦豁达,为了山河理想能将自身的利益置之度外,他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能报的仇一定要当时就报了,报不了的那便隐忍蛰伏以待来日。
或许宋玦想的是待来日踏破长安,但周彧却是等不了的。
也因此在百忙之中还有这么一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公子呢?”周彧到了东厂,进屋脱了大氅,便将赵元宝传唤了过来。
“按着厂公吩咐还关着呢。”赵元宝低着头答道。
“把人带过来。”周彧说着便径直往刑房走着。
“是。”赵元宝应声离去,隐约还听见他厉声吩咐其他人的动静,“去把那个姓柳的带过来,是聋了吗?”
在周彧面前这般点头哈腰,到了旁人那里又是那副模样,拜高踩低、欺软怕硬,十足十的小人做派。
周彧是不喜欢这类人的,毕竟他已经见过明月了。
不过自己也是一丘之貉,说不了他什么。
周彧懒散地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旁边的桌案上的茶壶里烹着茶,搁着水果点心。
在这样血腥气浓郁的地方,周彧装模作样地把玩着茶盏,旁人赏雪,而他赏的自然是血。
柳致很快地被带了过来,本就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这几日还喂了他不少助兴的药物,一副萎靡颓废的模样任由旁人摆布着挂上了刑架。
周彧瞧了周平一眼,周平了然,行至柳致面前从袖中取出一张宣纸来展在对方的眼前:“这是不是你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致的视线聚焦,瞧见了那纸上的字,才惊恐地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否认道:“不是,我怎么敢写这样的东西?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不重要。”周彧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瞬间将柳致打入了地狱。
“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柳致摇着头三魂去了六魄,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他怎么敢写反诗,近二十年平南侯府在朝中毫无建树,就连爵位都快保不住了,他是纨绔,但并非分不清时局。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希望:“我爹呢?让我爹去找太子殿下为我做主,我是被冤枉的。”
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周彧嗤笑了道:“你猜你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平南侯的子女不少,牺牲一个儿子和整个候府遭受灭顶之灾,明眼人都知道选哪个。
周彧替皇帝做了那样多的恶事,又哪里是什么善人,这段时日的威风都快盖过林百岩了,官宦权贵间人心惶惶,生怕什么时候周彧发了疯就轮到他们的头上了。
诸般理由,万般借口,总能在皇帝那里搪塞过去,要不怎么说大周的权宦只手遮天呢?
有些的事,皇帝也不是不懂,只是皇帝是天子,天子是不会错的。
只要不危及皇帝的利益,他本来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抄家来的金银玉器上缴国库于皇帝而言还是好事不是吗?
无需说得太过明白,柳致顿时面如死灰:“敢问在下是哪里得罪了督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随意地说了句:“你不需要知道,更何况……我只是想造一些杀孽而已。”
若死后要下地狱便下罢。
周彧朝周平招了招手,周平识趣地走到了周彧跟前:“主子?”
周彧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柄有些锈迹的小刀,将其丢给了周平:“替我阉了他。”
“好。”周平下意识地应声,很快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主子说什么?”
周彧又重复了一遍:“替我阉了他,别叫他死了。”
周平生怕第一次觉得刀是那样的难握:“可属下没做过这样的事。”
“没做过才好,做过那岂不是太轻松了?”周彧想,只可惜现下到底动不了罪魁祸首,说到底他们只是为虎作伥,到底是不够泄愤的。
周彧抿了口茶:“不知道怎么做就齐根切吧。”
周平顿觉下身一紧,总觉得自己不阉了那人,主子就要阉了自己了,于是乎转身磨刀霍霍,不能叫他死的话应当还要烧一下这柄刀,再用烈酒浇一下……
有些麻烦,周平忙过了以后,还是不忍下手,万一不小心碰到了岂不是脏了自己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平用匕首割开了柳致身上的布料,快刀斩乱麻,刑房中的惨叫好似要将这房顶掀了,周平连忙扔下匕首,边退边说:“不好意思,不小心多切了些,切到你的腿了。”
那惨叫声戛然而止,周平转头看向周彧:“主子,他这是死了吗?”
“只是昏过去了,赵元宝,去叫大夫来。”周彧觉得有些无趣,直接杀了无趣,让人生不如死亦是无趣,倒不如关心关心何逸年那边的情况,不论何时,钱粮都是紧要的。
周彧起身便走,边往外走着边吩咐着:“那些刑罚都给他上一遍,若是死了便扔去乱葬岗,若是还活着便弄死再扔去乱葬岗。”
为什么不把人丢进秦楼楚馆呢?周彧并没有养虎为患的习惯,既然做了就要把事做绝。
今儿个除夕,路上的积雪早就被清扫了出来,街市上除却商贩,还有不少玩雪的稚童,将树梢上的雪摇下来还不够,出于好奇还尝了一口,有些的被爹娘逮了个正着,又是一顿藤条伺候。
回去的路上,周彧并未骑马,而是踩着步子走回去的,也是难得地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的笑意。
这长安的繁华之下藏满了腌臜事,可至少这城中人不会为了生计发愁,为了一个馒头和人打的你死我活,这长安的确是天底下人梦寐以求的归处。
其实多数人想要的不过是活下去而已……
恰在此时有一对年轻夫妻从药堂中走出来:
“都说了你是被人骗了吧?你买的那两个红豆手钏是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那个是佛祖开过光的。”
“你听那老太太胡说八道,这是煲汤的红豆,药堂里买的这个才是相思子,回家去自己串。”
“相思子有毒,我觉得煲汤的就不错。”
“被骗的是你,当然不错。”
……
是了,红豆有毒,却表相思,原是相思无解,药石无医。
清气凛冽,周彧呼出的气息很快凝结成了雾,随着释怀心绪也变得平静:“走吧,该回家过个好年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弦月,星子与月的清辉笼罩着长安,万家灯火熄灭只星星点点,这人间已然陷入了酣眠。
可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早已人心惶惶,朝堂上下也乱成了一锅粥。
大约两三个时辰前,周彧便被召进了宫。
台阶拾级而上,周彧在这紫宸殿前跪到了现在,长安的冬夜是刺骨的冷,那地面的冰凉透过布料侵蚀着周彧的双膝,北风刮更是蹭得脸颊生疼。
既把周彧叫了过来,又不见他,说是在与旁的大人商议要事,显然是在敲打周彧了,皇帝不仅动了怒,还气的不轻,也或许想把周彧活剐了也不一定。
月至中天,皇帝才大发慈悲地遣人传唤周彧进去,
周彧起身后的一个踉跄,眼前更是一黑,身侧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下,周彧道了声谢,便拖着酸痛的膝盖入了殿内。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也同样寂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坐于书案后,宫婢太监们谨小慎微到连喘息声也不敢稍稍放大。
而伺候在皇帝身侧的林百岩倒是志得意满,周彧不由得觉着好笑,怪不得皇帝疑心深重,到底是众叛亲离,这关头竟然要用他一直想除去的林百岩来敲打自己。
周彧不动声色地又跪了下去,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呵。”那是极低的一声嗤笑,却在这样的环境里异常清晰。
周彧双手贴地跪伏在地上,那是极为臣服乖顺的模样,听得脚步声渐近,在自己的面前停止,随后便是一件分量不重的东西落地的声音,皇帝的声音响起:“朕的好爱卿,瞧瞧这个。”
周彧抬眼,那是被揉作一团的纸张:“是。”
周彧伸出手去捡过纸团,将其展开,白纸黑字的,那是一篇檄文,顺应天道讨伐大周皇帝的檄文,辞藻不算华丽,却是字字珠玑,其中“引经据典”,当朝皇帝做过的恶事更是不胜枚举。
周彧想,就这样而已?面上却是惊恐万分地跪地,那脊梁比方才弯折地更深了:“陛下……”
“镇西王反了,你瞧瞧你做的好事,那些东西为什么还留着?
你是存了什么心思?”皇帝在周彧面前踱步,到底是气得不轻,用了十足的力道往周彧身上踹去,直接将人踹翻在地,“你可真是朕的好爱卿。”
那肩胛骨仿佛被踹碎了一般,疼得周彧倒吸一口凉气,为了不发出凄惨的叫声更是咬破了唇,他整个左肩连着胳膊都使不上劲不住地颤抖着。
许是殿内的地龙烧得太旺,周彧渗了不少汗,饶是如此,他还是笑着一片谄媚之色,在那一瞬间又重新跪下爬到了皇帝的面前说着:“奴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朕倒不知一个太监也能情根深种,他背叛了你还要放他走。”皇帝抬脚,用他那穿着朝靴的脚抬起周彧的下颚,眼底皆是戏谑嘲讽之色,“他的滋味如何?”
又好似恍然,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哦,朕忘了,你恐怕不能满足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面含惊恐地求饶,为虎作伥、伏小做低的事他做惯了,怕是做的比赵元宝要多得多,否则也不会爬到如今的位置上:“奴今日有的都是陛下给的,生死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又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实在是那人太过狡诈,奴中了他的诡计。
奴死不足惜,现下却是紧要关头,还望陛下饶奴一条贱命,让奴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皇帝自己不也以为宋玦可控,却在他那栽了跟头吗?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些事来,既然皇帝都识人不清,那又何妨多周彧一个,反正宋玦远在天边,不将罪责推卸给他才是愚不可及。
如今与南齐的战事正酣,还有不少将士戍卫边疆,自然也抽不开身,再调不出多余的将士去与镇西王抗衡了,如此宋玦他们想必是势如破竹,也是耐得住性子,等到了今时今日。
驱虎吞狼之计用得不错,怕只怕没这样简单。
瑞王还未归来,如今这样的境况,皇帝只能引狼入室,要么便将与南齐抗衡的几十万大军调回,然后割地求和。
就看南齐答不答应了,怕只怕南齐知道了大周内乱,便趁虚而入。
南方的齐国、北方的胡族、百里皇族、镇西王……
四方势力斡旋,届时中原大地狼烟四起,孰胜孰负还真未可知,谁是渔翁还不一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民心者得天下”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周彧如今有的的确都是皇帝给的,长安城中虽有诸般势力,却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制衡。
在这方面不得不佩服皇帝的心计,而在治国方面却是不敢苟同,也或许他不是不会,只是更喜欢享乐而已。
若皇帝想收回去,那周彧还有的便只剩下周平他们了,说到底只是爪牙而已,看似威风到底是狐假虎威,若真的那般只手遮天,那历史上的权宦也不会无一善终了。
诸般权势,兵权最重,而东西厂有的,不过是一群走狗而已。
现下当然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如此也只有伏小做低了。
宋玦是必然要放走的,错就错在周彧没有派人去“追杀”他。
“他手眼通天能从东厂的牢房里逃出来?”皇帝拂袖,收回了那只脚又踱步坐了回去,“将功赎罪,周督主真是说得轻巧,可惜朕的龙椅都快要坐不住了,要不换你来做?”
周彧不住地往地上磕着头:“奴不敢,奴罪该万死。”
做主子的不就喜欢看底下人这般谄媚低下的模样吗?皇帝许是终于觉着舒心了些:“周督主,三日,找出他的帮凶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陛下。”周彧又磕了几个头,“谢陛下恩典。”
皇帝递给了随侍的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太监便识趣地退了出去,不消片刻便领了五六个美人鱼贯而入。
皇帝饶有兴味的说了句:“周卿家不是喜欢美人吗?朕将这几人赐予你如何?”
太监便不是人似的,天生低人一等,言语间的羞辱周彧都听得腻了,送这么几个美人来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羞辱?
周彧再叩首:“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
皇帝终于是“大发慈悲”道:“天色已晚,周卿家退下罢,春宵一刻值千金,毕竟这么多美人呢。”
那言语间的兴味刺耳,仿佛这样便能刺激到周彧似的。
“是,陛下。”周彧从地上起来的时候双腿连带着半边身子都有些没知觉了,长安的冬日是那样的冷,从紫宸殿到宫门的距离是那样的遥远,周彧拖着步子行走在夜色中,那脚踝处的铃铛仿佛传来一丝温度。
想到身后还跟着的几位美人,不由得苦笑,还是先想想三日后该如何再考虑如何处理这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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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京城的戍卫都被皇帝掌握着,要逼宫需得从别处调兵遣将并悄无声息地潜入长安。
再者说,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功高方能震主。
若不怕背负骂名,事成后届时百里承云可以选择禅位,这是牺牲最小的法子,却也是最不可能的法子。
若如此,那未免也太轻易,谁人都敢篡位了。
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比谁都惜命,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说到底还是百里承云的根基太浅,威望不够,不够他们颠倒是非黑白的。
周彧满腹的郁结难以自解,有些的也只能想想。
“主子。”周平瞧着跟着主子出来的几位美人欲言又止。
“安排他们在周府住下。”周彧吩咐了周平一句,便兀自策马在夜色下奔驰,他没心思等周平去叫来车马,然后再拉这么些个美人回去。
更何况他要回的也不是周府,冷风刺骨,那肩胛骨疼得周彧直冒冷汗,昏沉得几近要跌下马来。
终于是到了江静宜的药堂,周彧扣门的声音急促,一下比一下要重,在这样的深夜里格外的清晰。
不知敲了多久又重新陷入了寂静,周彧坐在台阶上蜷成了一团,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强撑自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木门被拉开,发出沉闷的声响,江静宜以为是来了什么急症的病人,长发未绾,只来得及穿好衣裳。
只瞧见一个单薄而又寂寥的背影,便认出了那是周彧,他坐在台阶上融入无尽的夜色里,仿佛被世界所遗忘,那样的孤独。
“周彧?”江静宜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行至周彧的身侧坐下,语调无奈,“你说你,我怎么见你一次比一次还要狼狈?”
“江大夫。”周彧声音微颤,吐字艰难,“你再说下去,我可真要死了。”
“你病了?”江静宜转头,下意识地搭上周彧的肩头,却听得一声杀猪般的哀嚎,江静宜忙收回了手,讪讪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周彧被这么一下弄得倒是清醒了不少:“无碍。”
马匹就这样被栓在了门口的树下,二人进了屋内,江静宜扶着周彧坐下,又用火折子点了灯这才去关上了门,将月光阻挡在外。
“让我瞧瞧你的伤势,这次又是被谁弄的?”江静宜一手持着灯台,另一只手去解周彧的衣裳。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有几分微凉,那肩头灼热的疼痛倒是舒缓了不少,周彧闭眼,缓缓说了句:“宫里的主子。”
“宫里的主子?”江静宜重复了一句便不再问,自己不在其中,多说也是无益,有些的他想说便说。
周彧肩头的青紫可怖,江静宜将手中的油灯置于旁边的桌上告诉他:“你忍着些,我要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说着江静宜的手摸上了周彧的肩头,重重地捏了下去:“疼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呢?”周彧一字一顿,从喉口吐出了几个字。
“是怎么样的疼?骨头疼吗?”江静宜说着又替周彧穿上了衣裳去给他搭脉,她的摸骨是跟祖父学的,虽然没那样厉害,却也够用了,之所以问上这么一句,无非是判断周彧此时的心情。
“气滞血瘀,血离经脉,倒也不严重,相较于你身上的伤,我倒是更好奇你心里的。”江静宜起身先去取了药酒,又开了方子配药。
药香味萦绕在鼻腔,心绪倒是静了几分,他本就不是来治病的,不过是几近崩溃不知该去往何处,也只有江静宜这儿能说说话了。
“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我便受不得这些了。”周彧的声音是自嘲又好似心疼谁人,“我不知他是怎么走到今时今日的。”
他生来便是金枝玉叶,一朝从云端跌落尘泥,那八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经历了这样多,他还能如此?
若换作自己,定要叫天下人陪葬。
从前也只是换位思考而已,如今倒是有了那么一两分的感同身受,只那么一两分,周彧便心疼得厉害。
“喝酒吗?我才买来准备用来泡药的。”江静宜抱来了一坛烈酒砸在桌上告诉他,“仅此一次。”
“自然要喝。”周彧用桌上的茶盏代替酒盏,杯酒下肚,有如牛饮。
江静宜见他的模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才去煎了个药的工夫周彧便已经喝得伶仃大醉。
周彧趴在桌上喃喃自语,也不知说的什么,凑近了听隐约听见了个人名:阿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静宜轻叹,到底是问世间情为何物。
可该上的药还是得上,江静宜将人从桌上拽了起来,布料自肩头滑落,搽药的动作着实算不上温柔。
周彧疼得清醒了几分,等认清了眼前之人后莫名地问了句:“长安城要变天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只是一个大夫而已,不论是太平还是乱世,我都得治病救人。”江静宜不知周彧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自我标榜为恶人,却始终做不到真正的恶,才会这般挣扎。
周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重新睡了过去。
江静宜收了桌上的酒坛子,又拿了条毯子过来替他盖上,熄灭了油灯退出药堂。
月色苍凉,江静宜笼了笼衣衫,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且好好地睡一觉吧,或许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不能够了……
才不过卯时,正月里的天稍有些微光,周平便找了过来:“主子,陛下连夜召右相入宫,是要派使者前往南齐议和。”
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周彧堪堪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已,脑袋有几分胀痛,只不住地揉着眉心:“是议和?还是割地求和?要赔多少金银财宝过去?”
周平替主子倒了杯浓茶,桌上的浓茶是早就准备好的:“南齐那边据说也乱了,牝鸡司晨,颠倒阴阳,本就令世人不满,这起了战事更是劳民伤财,据说已有了两路反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反王只会越来越多,只看这天下最终会落入谁手了。”周彧料想到了会乱,却未想到会乱成这样,又成了一副群雄割据的场面,将杯中的浓茶一饮而尽,倒是清醒了不少。
周平如实禀报:“南阳的大军要召回平叛,平阳郡主却……牺牲了。”
周彧搁置茶盏的动作微顿,胸中已然有了计较:“何逸年来过了吗?”
周平答:“一个时辰前,便派人来找您了。”
看来,不止他一个睡不了安生觉啊,周彧起身,随手将毯子置于椅背,江静宜开的那药他是不想吃的,只是将桌上的药酒带了走。
周平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彧身后:“主子,您让我安排在府上住下的那几人……”
“那是陛下赐予我的美人。”周彧解开了缰绳翻身上马,不用想也知道他此时的形容定然狼狈,却也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回家沐浴了,“且这么安置着罢,陛下要我在这两日找出帮宋玦逃离长安的凶手,能不能活得成还不一定呢。”
周彧略带调侃地说着这话,说到底牺牲谁他都不愿意,若是指鹿为马,随手抓了个替罪羊也蒙骗不过去,也只能将死生置之度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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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侯世子的八大暗卫之一,想当年他们劫狱的时候不是尽数绞杀殆尽了吗?
竟还活着一个。
一个候府的暗卫,竟比大内高手还要难对付。
倒是朕小瞧了他。”皇帝的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宋玦,长宁侯府覆灭,那众星拱月的未经风雨的少年不过是世人言过其实的蝼蚁而已,又翻得起什么风浪?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这段时日,皇帝似乎苍老了不少,那富态的面颊竟也生出了几分疲惫,似乎颇为赞赏地拍了拍周彧的肩头,冷然道:“周彧,下不为例。”
周彧叩首谢恩:“是,陛下。”
临走前,周彧瞧了那所谓的暗卫一眼,那人着一身墨色劲装,眼神凌冽,好似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只瞥了周彧一眼,便令他心下生寒。
皇帝既然设下了三日期限,便不会让你逃离长安城,周彧想了许多活下去的方法,只要活下去就可以,哪怕去了大半条命,活下去便有可能。
可周彧从未想过,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逃过了一劫。
周彧并不认识那人,瞧皇帝的模样,想必皇帝说的是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彧的心绪纷繁复杂,却怎么也理不清个中的情由,直至他出了宫门到了周府,周平才跪在了周彧的面前请罪:“请主子恕罪,此事属下瞒了主子。”
周彧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将前因后果告诉我,恕你无罪。”
周平依旧跪在地上:“是他先找上属下的,他说只要将他交上去,便可以保主子无虞。”
周平说着又是叩首:“陛下给了您三日期限,让您找出帮宋玦逃离长安的凶手,可您……
主子重情,我们却想要您活下去。”
“所以你们便瞒了我?”周彧气极反笑,胸口好似塞了一团棉絮,闷得喘不过气来,酸胀得要命。
过往他做了许多恶事,不知沾了多少血背负了多少条人命,哪怕是第一次杀人,他也不曾这般难过。
因为第一次,有人为了他死,以命换命,而自己同那人——素昧平生。
周彧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纷繁的心绪却压不下半分,闭了闭眼艰难道:“起来罢,他还有说什么吗?”
周平起身道:“他让您给宋玦带一句话,‘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周彧坐下,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外边似乎很热闹,你出去瞧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主子。”周平应声的工夫便已经出了书房。
不消片刻便回来了:“回主子,反贼要押往菜市口问斩,是百姓们在去凑热闹……”
即便周平说得隐晦,周彧又怎会不明白问斩的是谁人,他才起身,周平便跪下了:“主子,不能去。”
不能去,他如何不知道不能去呢?皇帝这是不信帮宋玦逃离长安的仅此一人,这是以儆效尤、杀鸡儆猴。
若有人敢劫法场便更好了,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将同党一网打尽。
周彧张了张口:“我若非要去呢?”
周平决然道:“那便杀了属下。”
是啊,他不能去,更不能替他收尸、为他立碑。
周彧跌坐了回去,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却依旧觉得胸闷,颓然道:“出去。”
周平起身退出了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关门声响起,周彧这才一拳砸在了书桌上……
两日前,
“军中有不少昔日镇国将军与武安侯的旧部,平阳是老夫人的弟子,此去还带了苏定南的信物,平阳那边事成,已然金蝉脱壳。
瑞王殿下也在归来的途中,至于我嘛。”何逸年折扇轻摇,“钱粮都有了,又怎么能够运不过去呢?
购粮的事从几年前便开始做了,在长安的反而是最少的,而是从各个州县送往灵州。”
周彧明白他们不信任自己,许多事情并未开诚布公,取信于人本就不易,可如今却又为何同自己说这些……
“这么瞧着我做甚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已,更何况你这边的事,也完成得很好不是吗?”何逸年收起折扇敲了敲周彧的胸口,“若非情深,我还真想不出旁的理由,能让周督主这般树敌,只为了所谓的‘报复’。”
“说起来,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倒是想见你一面,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何逸年散漫地转着手中的折扇说了句,“接下来,就看宋玦他们的了。”
周彧想: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有着少年意气,妄想着还天下一个太平,却并不冲动莽撞,反而隐忍蛰伏、步步为营至今。
长安城中有他们的亲族,又怎么能够不管不顾,万事俱备,如今的确是看宋玦他们的了,等他们攻破长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很庆幸,能成为其中之一。
而如今,周彧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有人替他死了。
还来不及去找何逸年他们问那暗卫的来历,何逸年却先找上门来了,准确来说是他夜探周府被暗卫抓来的。
何逸年瞧见周彧,一开口便是质问:“坤叔叔是怎么落到皇帝手上的?”
“是因为我。”周彧沉声道,“陛下给了我三日期限,要我找出助宋玦离京的帮凶”
“你不愿意供出我们,一时间又找不到替死鬼,但你更想活下去,所以你找到了坤叔叔。”何逸年一时间也想不通东厂是如何手眼通天找到坤的,“你知道他是谁吗?
宋玦出生时,长宁侯便选定了八位暗卫保护宋玦。
于宋玦而言,他们不仅是暗卫,还是师父。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前七个早在九年前便已经死了,这是最后一个,宋玦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此时本就因我们而起,若你告诉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声音戛然而止,后一句话何逸年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了,那句话是:我未必不愿引颈就戮。
我死事小,可牵连的却是一整个亲族,此题本就是无解。
“我……”周彧哑然,如今说什么都算是苍白。
即便是他自愿的,即便自己不知情,可到底他是为自己死的。
“何公子深夜行刺,周平,将人关起来,明日让何大人来赎人。”周彧竭力镇定着心神说了这么一句。
皇帝往周府塞了这样多美人,何逸年还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当真是……
“是,主子。”周平说着便将人押了下去。
窗外的北风呼号,屋内的灯光不断地摇曳着,
何逸年的话语不断地回荡在周彧的耳畔:那是宋玦的最后一个亲人了,等来日,我又该如何面对宋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也无星子也无月的夜晚带着丝丝寒意,
自近八个月前他们起事起,以势如破竹之势取下多座城池,至今已至秦州,直取长安是指日可待。
八个月来的征战非但没有掏空他们的家底,相较于最初,反而更多了底气:
“历朝历代,打天下不都是一路烧杀抢掠过去的,不然怎么能够支撑这仗继续打下去,打到天下太平为止。”
“犒劳将士鼓舞士气可以用别的法子,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攻下一座城池后让他们去抢百姓的。”
“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的,那他做的就是对的吗?”
“军中必须法纪严明,若有违者——斩。”
“我们才是王师、不是土匪,我们在战,但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战?”
“妇人之仁。”
“照你所说,那些钱粮够我们打几年的。”
“打仗是要死人的,是要用人命去填的,我们损失的将士们不及时填上来,只会越来越少。”
“但也不能强迫,你们这是在做竭泽而渔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还没得到天下,你们便想民心尽失吗?”
“老百姓有眼睛,若我们当真是正义之师,他们怎么会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怎么不想过太平日子。”
“听阿诩他们的。”
“王爷……”
“此事不必再议。”
……
起初,他们也有过不少争议,但这些争议在几个月后彻底消弭。
或许有人说他们太过理想,过来人用他们的经验数落着少年的痴人说梦,可没做过又怎么知道不行?
若这么做了,便是彻彻底底的本末倒置,你到底是想要太平,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八个月,或许牺牲的将士们不计其数,钱粮也像流水一般往里填,还没能让百姓全然信任他们,还不曾有“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那样的场面。
但至少,他们在攻下一座城池后,城中的百姓不会举家逃窜,至少还会有不少男儿愿意投身军营,至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北周与南齐议和,割让了五座城池,如今的天下却不再是南北分治,而是烟尘四起,至于是以什么样的名义,又抱着怎样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本来这仗也没这样好打的,这天下既已乱了,胡族那边蠢蠢欲动,还不及大周皇帝引狼入室,便挥师南下了,到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几路反王、几路烟尘、还有异族参与其中,大周的版图被不断蚕食着,皇帝又哪里兼顾得过来。
预料之中的场面,也是他们想看到的场面,他们并不愿意看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画面,这胜算太小,需得足够乱才好。
他们只是做了第一个,有一便有二,稍有野心和能力的,谁又不想问鼎中原呢?
说到底,也是两国本就不得民心。
攻至秦州,才算是遇到了块硬骨头,
宋玦解释了缘由:“守城的老将军是当年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如今已耄耋之年,在军中颇有威望,秦州的将士们上下一心,自然难以攻破。”
镇西王到底是惜才,问了句:“可有劝降的可能?”
“不可能。”这时候,孙明识倒像是换了副面孔,侃侃而谈,“太祖皇帝于将军有知遇之恩,老将军也见过大周中兴。
忠臣不事二主,我曾听说过老将军的事迹,他是个极为固执之人,大抵是宁死不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谏将军抚须,长叹一声:“可如此久攻不下,不知又要牺牲多少将士。”
李谏将军与宋玦不对付说到底是觉得宋玦骨头软、贪生怕死,本身他这个人是值得尊敬的,品行更是端正,若说有什么毛病,大概就是脾气臭了些,又倔了些。
“秦州粮草不足,若想继续守下去,京中必定会派人运粮过来,我们其实可以派一小队精锐人马前去劫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孙明识不断地调换位置观察着摆在桌上的沙盘,“届时,我们只需等待,再一鼓作气便可攻下秦州。”
“运粮会走的多半是官道。”宋玦看的是挂在营帐中的地图,抬手在地图上指出,“这条,这条,还有这条……
你们说他们会走别的路吗?”
“从益州到秦州的这条路,你们看……”孙明识此话一出,众人皆围了过来,只见他轻轻一指道,“我们便在此处伏击,如何?”
镇西王大喜,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们当真会走这里?”
孙明识答:“回王爷,在下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而已。”
此事也是博弈,若是对了便是步妙手,与下棋不同的是,他们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战局和无数人的生死。
李谏将军蓦地一句:“这沙盘谁做的?”
镇西王接话道:“怎么了?世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谏将军神色凝重:“年轻时我路过这里两次,若我没记错,这里是山崖,而不是山谷。”
说着众人的神色皆凝重了稍许,
“来人。”镇西王长公子白谅率先开口。
侍候在营帐外的将士便入了营帐,白谅吩咐道:“令斥候再去勘测一次秦州地形,令原先勘测秦州的和制作沙盘的将士来我营帐中。”
白谅吩咐完又是朝镇西王一拜:“父王,儿臣先行告退。”
镇西王摆了摆手白谅便退了出去,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战事开始前,他们便要在这沙盘上推演无数次,若出了差错……
严肃法纪这样的事的确适合白谅来做。
“我去。”宋玦蓦然的一句话引来了帐中所有人的视线,“再点十九人即可,人太多不方便。”
绕到敌军后翼去劫粮,本就是以身涉险的事,选人本就贵精不贵多。
“你不能去。”孙明识断然拒绝了宋玦的请缨,“此去太过冒险,若你有个万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语调:“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样冒险的事,需要随机应变,武艺头脑缺一不可,即便只是一个二十人的小队也需要一位“将军”。
“但……”孙明识一直认为宋玦虽有将才之能,但更是帅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即便自己能在兵法谋略上与之比肩,可相较于作为一介书生的自己,那是真正的文武双全,若是为此事牺牲了一个将帅之才,于三军的损失难以估量,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情感上,孙明识都不赞同宋玦去做这样的事。
宋玦又重复了一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后质问道:“既然选择了走这一步,为何退而求其次?从不恰当的人里选出人来去做这件事?
战事并非到了两军对垒的时候才开始。”
与此同时,白诩笑了,他说:“那二十个人里,加我一个。”
白诩又调侃了句缓和气氛:“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军师这是惜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们为避开人烟潜入敌军后翼,是从山间小径走的,不仅偏僻难行,有些地方甚至于根本没有路被生生地辟出了一条路,这才埋伏到了孙明识说的路上静待时机。
天高云淡,夜色浓郁,月华笼着人间,过不了多久便又是中秋佳节了。
二十人掩藏着自身的踪迹气息,紧要关头更是屏息静气。
是白诩率先轻声开口,他拍了拍身侧的宋玦:“来了?”
“不对,你看粮车的轧痕。”宋玦心下一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口般窒息,恐慌笼上心头却要强迫着自己冷静。
是我们要劫粮,可如今却是……他们将计就计,要来个瓮中捉鳖?
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有错漏的沙盘也或许根本不是错漏……
军中有内奸,且职位还不低。
看来此番要攻下秦州,势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了。
宋玦心跳骤快,右手死死地握住剑柄,时间仿佛凝滞了片刻才开始流动,宋玦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微颤,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快跑。”
“宋玦。”白诩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缓缓包围上来的人群说道,“已经来不及了,此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废什么话,这是大家一致的决定,只是谁也没想到而已。”寒芒出鞘,宋玦欣然起身,他是这支队伍的领袖,即便心中慌乱害怕,他也要学会说谎,他要在欢欣之时号召大家冷静,更要在这样绝望的时候带给大家希望,“那便战,我们未必不能杀出去。”
那声音字句铿锵、坚定有力,在这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的清朗。
“那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杀出去。”敌方为首的那人约莫不惑之年的年岁,语调里嘲笑着宋玦的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就地绞杀,一个不留。”
那黑压压的人群包围上来也未必阻挡得了剑芒,宋玦剑指敌军,掠步出去的那一瞬间在白诩的耳畔低声说了句:“届时我拦住他们,你带着人逃出去。”
白诩瞳孔骤缩,还来不及反驳,便见宋玦已经冲入敌军,劈、挡、刺、压……
那身法翩若惊鸿,而他的目的是敌军将领。
一个人就这样冲进去,简直是疯了,白诩也只有持剑跟上,急切地说道:“宋玦,你听我的,你先离开。”
宋玦不予理会,仍旧我行我素。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你于三军而言太过重要,一路过来,多少战役是那些将士们跟着你打下来的。
你是许多将士的信仰,若你出事,我们不仅会损失一员大将,士气也会受挫。”白诩的言语愈发急切,声音也越来越大,“宋玦,以大局为重,冷静些可以吗?”
宋玦转身,沾血的剑芒从白诩的身侧刺过刺向他身后的敌军,那声音决然中带着浓重的哀伤与绝望:“白诩,我不想有人再为我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自你出世,我们的职责便只有你。”
“万死不辞,九死未悔。”
“我们是愿意的。”
“你要替我去看一看这人间。”
“你可是宋玦。”
……
“你是长宁侯府世子,你要活下去。”
“你的人生还很长,你要活下去。”
“以大局为重,你要活下去。”
……
所有人都告诉他,你要活下去,他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人命,再也承担不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逐渐理解了八师父的言语:越是命悬一线,越是觉得自己活着,若有一日,能这样死去,也是好的。
“要么,我们一齐死在这,要么你带着他们向西北逃,我来殿后。”宋玦又补充了一句,“我有惊鸿,我不会死。”
“我不会死”那四个字那样坚定,其实宋玦也没有底气,不过是要骗过别人要先骗过自己。
“你保证?”白诩的左臂中了一剑却无暇顾及。
宋玦信誓旦旦:“我保证。”
鲜血染红了荒草,鼻腔弥漫着浓郁的铁锈气,早已不知倒下了多少人,有敌方的也有我方的……
只匆匆一瞥,便是触目惊心,可这样的在如今的时局而言,也只是小场面。
往西北去,是一片戈壁连大漠,不好辨认方向,更是荒无人烟,缺水缺粮,敌军若要追进去亦要考量一二,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只有如此。
“将士们。”来不及犹豫,白诩高声道,“跟我冲出去。”
二十人、十五人、十一人、八人、六人……
他们真的在重重的包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今晚的弦月似乎也染上了一丝血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将军。”临走前一位将士忍不住回头叫了一声宋玦。
“军令如山,快走。”白诩带着剩下的几人杀出了重围,若此时再犹豫那这一切便没有意义了,能做的只有奔逃。
宋玦颇为愉悦地想到:终于有一次,是我来殿后了。
其实他身上受了不少的伤,腹部的一剑更是伤到了内腑,他身着玄衣,又是在夜色中到底是不显眼,喉口弥漫着腥甜,却是粲然一笑,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宋玦吹了声口哨呼唤着惊鸿,且战且退,他不能重新陷入对方的包围中,否则就真的离不开了。
战至此时,宋玦逐渐力竭,由进攻转为格挡,他已经没有余力再施展轻功了,杀意从四周袭来。
寒芒直逼宋玦的脖颈,宋玦后退了两步躲闪不及,一刀自宋玦的眼尾划至下颚,那一抹猩红在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是那样的刺目。
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破空刺入了宋玦的胸口,是从为首的将领那射来的。
仿佛筛子似的,浑身都有着豁口,持着剑的手不住地颤抖,怎么也握不住,长剑落在了地上折射出月光的寒芒。
好累、好疼、好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意识逐渐地昏沉了下去。
自那日白诩几人逃出生天,距今已过去了七日,
他们抢了敌军的两匹马奔逃,那马匹也累死在了路上。
入了荒漠,其实他们也不确定能不能活下来,但这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们割了马肉带在身上,多余的便让它们留在了那里,大漠中有狼群,或许是缺少食物的缘故,比旁的地方的狼还要凶狠上不少,有时候需要断舍离。
相较于食物,更缺的其实是水,入了夜更是刺骨的冷。
敌军不敢深追,他们干脆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当作临时的营地,那水囊里的水即便再省也是见了底。
夜里总是需要人守夜的,防的不是人,是猛兽,拾捡了胡杨的枯枝彻夜地点着篝火,天上的月儿倒是越来越圆了,在大漠中似乎格外的明朗。
今夜是白诩和一名叫做赵七斤的将士守夜,
白诩用飞刀扎死了一只刚从沙土里钻出来的蜥蜴架在火上烤着,发出噼啪的声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暖色的光映在二人的脸上,赵七斤忍不住低声开口问了句:“小王爷,我们在这驻扎了几日,是在等宋将军吗?”
赵七斤面含犹豫:“宋将军他……”
“再等一日。”白诩固执地说了句,起初他还能嗅到身上的臭味,如今时日久了,都习惯了,活着已是万幸,哪能在这时候犯公子病。
其实白诩也清楚那时宋玦信誓旦旦的保证不过是哄骗他们心安理得地离去,可宋玦这个人,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
白诩常听的一句话:“那可是宋玦。”
原来换作自己也是一样。
白诩自欺欺人地想:宋玦行不可行之事的时候多了,也或许可以算上这一次罢。
等回去了,我定要将那人千刀万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听见了吗?马蹄声。”这段时日太过疲惫,白诩唯恐是自己的错觉,他贴地听了听声音,又拽了一把赵七斤。
赵七斤也伏地听了听答道:“小王爷,是马蹄声。”
“多少人马?”现下还不知是敌是友,即便是单枪匹马也需警惕,白诩吩咐了句,“叫他们起来。”
“是,小王爷。”赵七斤立时起身唤醒了还睡着的几人。
几人凝神屏息,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武器,直至那马蹄声渐近,借着月光远远地瞧见了那是宋玦的惊鸿,胸中涌动着欣喜,可骑在马上的却不是宋玦,又不免生出几分警觉。
等再近些便发现那是一名女子,一袭干练的红衣,长发束起充作男子打扮,并不锋利的五官却是道不明的英气。
女子勒马,一只脚踩在马镫上借力,从马背上翩然而下的时候,白诩才发觉她怀中还抱着一人,不是宋玦又是谁?
白诩率先行至女子面前,其余的人也赶了过来。
“他……怎么了?”白诩轻声问了句。
一支箭矢没入宋玦的胸口还插在那,不过是被折去了箭尾,衣衫被鲜血浸染,破烂得不成样子,一道狰狞的刀痕自眼尾划至下颚,深可见骨,盘桓在那苍白的脸上显得那样的可怖。
总之,白诩难以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生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死了。”女子的声音清脆,不咸不淡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她抬眼瞧了白诩一眼,又补充道,“还留一口气,再不及时处理就真的死了。”
女子说着抱着宋玦挤出人群,将人放在了篝火旁平躺着。
白诩脱了外袍及时将其垫在了宋玦的身下,同女子一齐蹲在宋玦的身侧由心地感激道:“在下镇西王幺子白诩,此番多谢姑娘了。”
“林雨姝,你不必谢我。”百里雨姝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去解着宋玦的衣衫。
“姑娘,男女有别,不如换我来吧?”白诩主动请缨道。
百里雨姝偏头,冷厉的目光扫过对方最后收了手,将身上的水囊和药瓶都抛给了白诩,站起转身一字一句地嘱咐白诩:“现下最要紧的是止血,现下没有酒,只有水囊中的那点水,先清理一下伤处,再用金疮药。
还要让他身子先暖起来,不然就冻死了。
胸口的那支箭不能拔,拔了就真的死了,我们要赶快回去,让大夫来处理那支箭……”
说到后面,百里雨姝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本是女儿身,随军出征在多数人看来也不过是凑个热闹,女儿家啊真的要胜出男儿许多才有被人看见的可能。
不过也是因着女儿家的身份,做起有些事来反倒便宜许多,本来她去就是为了招揽师父和武安侯旧部的,事成后借计假死脱身,假死是出于多方面的考量,她的家人亲族还在长安,又怎么能够以平阳郡主的身份公然反抗朝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南向北,自东向西,其实也不必赶这样久的路,不过是烟尘四起,到处都乱的很。
按着玦哥哥的计策她干脆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成了“烟尘”之一,不妨让这中原大地再乱上一些。
如此便到了今时今日,她是带着一队人马先赶来的,也幸好赶了来,否则……
她真的不敢想。
脱了宋玦身上的衣裳,白诩竟不知该如何下手,那身上爬满了新旧的伤痕,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公子如玉世无双,犹记得他来的时候手上连老茧也不曾有,在这样短的时日里,却成了这副模样……
那身躯冰凉,指尖触碰到的时候下意识地缩了缩,水囊中的水太少了,也只能作个简单的处理而已。
“姑娘与宋玦是旧识?”白诩同百里雨姝说着话,也是为了保持自身的冷静。
“嗯。”百里雨姝只发出了一个音节,瞧见这幅模样的宋玦她怎么能不害怕?如今缓过神来,那颗心仿佛被人揉作了一团,涩得发疼。
几个人站成了一堵人墙,替宋玦抵挡着风沙。
“他同我提起过你。”白诩了然,显然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玦哥哥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百里雨姝也不否认自己的身份,语调中似有怀念,“‘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我竟也有误解他的时候。
玦哥哥读诗尤爱《离骚》,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这条路是我们选的,我们都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贪生怕死勿入斯门。
临了才发现我死无惧,我却没办法看着我的同伴们一个个地先我而去……”
那一次次的生离死别,能把人活活地逼疯。
宋玦的衣衫破烂得不成样子,白诩干脆将他的衣裳都撕成了布条,缠在了上过药的伤处。
白诩还未主动开口问赵七斤他们要衣裳,他们便脱了中间的那层衣裳丢了过来,那是穿在他们身上最干净的衣裳了,白诩给宋玦穿上了衣裳,又把人往靠近篝火的地方带了带。
那暖色的光映在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生机。
“林姑娘,宋玦的情况拖不得,你带着宋玦骑上马先走……”白诩站起身竟有几分头昏眼花,本想迈出去的步子又停在了那缓着。
“叫我雨姝便好。”百里雨姝看向不远处的惊鸿,苦笑道,“走不了了,那些人守在那,原路返回必死无疑,而惊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惊鸿在长安每日吃的都是上好的苜蓿,它肯定想不到有朝一日它会饿死。
若找不到水,最先死的肯定是惊鸿。”
百里雨姝行至惊鸿面前,抬手的那一瞬间惊鸿低了头。
她抚摸着惊鸿的脑袋低声告诉它:“回去吧,你肯定记得回去的路,即便是他们,也定然不舍得杀了你这样好的一匹马儿。”
夜色中惊鸿的嘶鸣声那样的清亮,它似是不甘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离去,不消片刻便融入在了夜色中不见踪迹。
“林……雨姝。”白诩还有些不习惯直呼其名。
百里雨姝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转身看向众人:“我们连夜赶路吧?”
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据史料记载这片地方也只是近几百年成了荒漠的,并不算大,要走出去应当不难。
而且这里是有人家居住的,若能借到畜力……”宋玦不在,也便轮到了白诩在绝境之中带给大家希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百里雨姝抬头找到了紫微星的方向,笑着说道,“走出去也不难嘛。”
其实在大漠中,人是能活下来的,至少能坚持很长的一段时日,只是比较辛苦,而惊鸿若是没有水,恐怕过两日便死了。
起初他们轮流抱着宋玦走,后来又找了足够多的木头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床”,拉着用布料做成的绳子拉着“床”走。
他们挖一些草根来补水,将收集的晨露都留给了宋玦,其实只要还能喂的下去东西就还好。
他们通过日月星辰辨认着方向,又通过动物的踪迹寻找的水源,或许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先后找到了水草田和人家……
那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白诩他们将身上的银两给了那对夫妇,买下了骆驼和驴车,又带了足够的水和干粮。
来不及休整便又出发了。
终于走出了荒漠,到了一处不知名的镇子上,这小镇子上的大夫并不敢拔箭,只是开了药叫他们赶快去大地方寻名医。
预料之中的答案,他们将骆驼和驴车留了下来换成了马匹,如此不日便能回到营中。
回到军中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军医抓了过来,而他们归来的消息自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镇西王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诩让归来的将士回去休息了,他自己却还没有心思去沐浴,这段时日长出来的胡须和割人的风沙吹着更让他看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岁,又哪有那谦谦君子的模样。
“小公子,在下……”吴大夫五官仿佛皱成了一团,颇为为难的样子。
白诩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去为难大夫:“您知道宋将军有多重要,我只问你还能不能救?”
吴大夫为难地说道:“宋将军能撑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在下医术不精,若是在长安……”
“也就是还能救?”白诩抓住了重点,“等不到长安了,吴大夫,您是我们这医术最好的,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恰在此时,镇西王他们也赶到了宋玦的营帐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什么叫做死马当活马医?
老吴,我要你救活他。”
营帐中的人皆起身跪下行礼,
镇西王亲自将白诩扶了起来,神情慈爱颇为怜惜地叹道:“阿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而后又看向吴大夫说道:“若宋将军死了,我军士气大挫,更何况宋玦的兵团,那些将士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又能替他?”
“父王,晚一刻便险一分,别为难吴大夫了。”白诩说完又看向吴大夫说道,“尽人事,听天命,莫要有负担。”
吴大夫拿衣袖擦了擦额间的汗:“我需要一个人留下来帮我。”
“我留下。”孙明识先开了口。
白诩如今的状况自然不适合留下,一行人退出了营帐,站在门口等待着谁也不愿先行离去,或许各有目的,但都是真心实意想要宋玦活下来的。
百里雨姝却走到了镇西王的面前,乂手一拜:“王爷,若您愿意相信在下,在下可以继宋玦之志,为王爷征战天下。”
即便她现下的形容装束已是很狼狈了,可那声音坚定,铿锵有力,不由自主地就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镇西王虚扶了一下百里雨姝:“阁下是?”
百里雨姝答:“林雨姝,是宋玦宋将军的师妹。”
其实她也不确定,这个王爷能否抛下对女子的狭隘的看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王,宋玦曾说过,他这个师妹亦是栋梁之才,将帅之姿。”白诩同百里雨姝交换了一个目光,替她说着话。
“可……”镇西王似乎颇为为难,“只是那些将士都听宋将军的,更何况林姑娘乃一介女子,恐怕不能服众。”
“那就打到他们服。”百里雨姝将这句话说的那样轻易又那样地有说服力,她迎着镇西王的目光微微挑眉,建议道,“王爷,何妨一试?”
镇西王捋须一笑,笑得却是开怀:“那便听林姑娘的,何妨一试呢?”
百里雨姝想:我被保护的够久了,但也是能够保护别人的我是父母的女儿,是林寄的妻子,是孩子的娘,是宋玦的妹妹,但我更是百里雨姝,是想以此身为万世开太平的百里雨姝。
如今宋玦“睡”着了,那便由我顶上那个位置,若有一日我死了呢?
百里雨姝轻轻地笑了,风轻云淡:若有一日——我死了,那自有后来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内奸其实不是别人,是镇西王的二公子,白诩的好二哥白诚。
军中有内奸,且职位不低才能知道得这样详尽,如此便很好排除了。
“白诚,你我自小便不对付,但我没想到你会这般意气用事,用大局做赌注也要我死。
你知不知道,我是捡回了一条命,你知不知道我们攻下秦州要多牺牲多少将士,又要耗费多少物力财力?”白诩难以自抑的愤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凭着主观臆断便将白诚一顿好打。
若不是镇西王拦着,怕是打死了也有可能。
“阿诩,冷静些。”白谅制住了白诩,又吩咐了下属,“将二公子带下去,至于小公子说的,去查,如若属实……”
白谅将目光投向镇西王,白经世看了白诚一眼,似是不忍,面对着将士们还是说了句:“军法处置。”
君子一诺,更何况是三军的统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即便算是个笑话,可如今这样的关头,不论是为了私欲,还是大义,镇西王必须牺牲白诚以稳定军心。
而结果便是镇西王痛失亲子,三军失去了主将,攻下秦州便成了遥遥无期之事。
宋玦的命保下来了,却至今未醒。
“你说,这一刀划在了脸上会留下疤痕吗?”百里雨姝的指节放在宋玦面颊上一寸的位置,似乎是有些不敢触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白璧无瑕的面颊到底是多了缺憾,令人惋惜。
“身上的疤痕多了,也不在意脸上的这一道了。”白诩比百里雨姝更清楚他那八年的过往,轻叹道,“这样也好,毕竟这张脸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百里雨姝点头却仍是不放心:“此行,万望珍重。”
宋玦醒不过来或许是因为那些外伤,但更多的是因为受了那些伤催发了他压制在体内的毒。
何逸年说:宋玦请人配制了压制毒性的药,至多还有五年才会要了他的性命。
宋玦要的,就这五年而已,他没想过五年以后会活下来。
其实宋玦有了喜欢的人挺好的,也或许这样他就舍不下这个人间了。
你别看他那副样子,其实他早就病的不轻了,有些的却也只能靠他自我排解而已。
宋玦想着的是死,热烈地死去最终归于寂静,或许到那时候宋玦更多的是释怀吧,毕竟背负了太多已经很累了。
而其实大家想的是五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攻破长安问狗皇帝、问百里承乾要解药了。
如今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法,从长安城中请名医过来,或者送宋玦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来一回耽误太多时间,宋玦等不得了,也只有第二种。
护送他回去的人选也需仔细斟酌,白诩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多少也有武艺傍身,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去,还会带一队人马充作商队。”此番冒险,白诩倒是不甚在意,不论出于哪方面考量他都必须跑这一趟,“且不说长安我待过数年,再说如今这世道乱的很,他们还真的无暇顾及这样的小事。
大不了,多给些利是便是。”
百里雨姝起身转向白诩,仔细地叮嘱了几句:“到了长安,你去上林书肆或是琳琅玉坊找何逸年他们。
东厂的厂公是宋玦的心上人,但到时候定然少不了他的帮忙。
到时,可以先在城外安顿下来,送信进去让他们来接应一二也安全些,毕竟万一宋玦落到那些人手中是必死无疑的,你自然也逃不了。”
语毕,百里雨姝躬身一拜:“如此,我便将宋玦托付于你了。”
白诩答曰:“你说的,我记住了。”
而后换了副轻松随意的姿态:“雨姝,你我之间,不必客套,相逢何必曾相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虽未见过你与宋玦口中所说的那些人,不过想来也是倾盖如故的。”
百里雨姝愣神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了,粲然一笑,那声音宛若银铃:“阿诩哥。”
“你叫宋玦可不是这么叫的。”白诩调侃道。
不过是年少时的称呼习惯使然,若让她这么唤旁人,却是过于亲昵了,百里雨姝失笑:“阿诩哥,你就别逗我了。”
道别过后,他们也要踏上各自的路途,
宋玦是三军主将,他手下的兵团是攻下的城池中的将士们整编而来的,百里雨姝的身份本就难以服众,如今更是难上加难。
她做军师或许不成,但做将军却还是可以的。
百里雨姝借了一杆红缨枪来,虽不算称手,却也够用。
去的路上随意的耍了几下花枪,那折射出的寒芒与护腕上金线绣出的云纹在阳光下交映着。
其实月余前,北方便传来消息,说是胡族乱了,因为他们的汗王暴毙,内部便开始争权夺利,王后也殉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殉情不过是好听的说辞,只有百里雨姝明白,那支大周的姝丽无双的牡丹凋零在了关外的草原。
“我是大周嫡出的公主,自幼便在宫墙之中长大,受的是最好的教养,又怎么可能是娇弱而天真的姑娘。”
“我是大周的公主,受天下人的奉养,我就有责任保护我的百姓。”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若父皇觉得这样做有用那便这样罢。”
“我不是认命了,命运这个词本就是制造谎言和痛苦的妖异,仿佛这样说日子便能过下去了似的,我只是……”
“平阳,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
那个看似如名花般娇贵的堂妹又怎么会让异族堂而皇之地入侵中原呢?
长安有双姝,到底是只剩下了一位。
天高云淡,惠风和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儿的天真好啊,
百里雨姝脚下生风,很快便来到了演武场,
往擂台上一站,竖起长枪,微风轻抚过她的发丝,那样的肆意轻狂。
“我叫林雨姝,从今日起,便是你们的将军,若有不服者,便上来一战。”百里雨姝轻扬着下颚,带着几分嚣张而又目中无人的气势说着这话。
台下的将士们面面相觑,很快便开始了窃窃私语,声音越放越大,似乎生怕百里雨姝听不见似的,说着些刺耳的话。
或许过不了两日,军营中来了位女将军的事便要彻底传开了,
百里雨姝也不恼,嗤笑道:“怎么?敢说三道四,不敢上来比试吗?”
都是有血性的男儿,又怎么受得这样的激,
于是,百里雨姝便在这擂台上比试了一整个下午,起初还有人会让着她,或许是出于一种看你是小女子的心理。
可战场上刀剑无眼,谁又管你是男是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后来,上来的人无不是拼尽了全力,只想着胜过百里雨姝一场。
汗水浸湿了衣衫,已是黄昏时分,
“今日便到此为止,若还有不服者,随时恭候。”其实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自然会敬佩武艺比你高之人,对于今日的收效,百里雨姝是满意的,但若要更多的,却是没有了。
一切的一切,还要等上了战场再说。
这第一场仗,不仅要赢,还要赢地漂亮。
大军兵临城下,攻下秦州只是时日问题,本就是负隅顽抗,只是守城将领宁死不降。
经几场大战后,那老将军却愿降了,
众人皆百思不得其解,一切到受降的那日才有了答案。
老将军骑在马上,铁甲银枪,那长须花白,岁月在他的脸上添了不少斑驳与沟壑,他明明连拿枪都算是困难了,还穿着这样重的盔甲,那声音苍老却是那样的洪亮,仿佛是燃尽了生命的呐喊。
残阳如血,这城下不知死了多少的将士,或许黄土早就被鲜血染作了红,又埋了多少的枯骨,哪还分得清谁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老夫投降是不可能了,你们若想进城,便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可有人敢与老夫一战?”老将军仰天长笑,那笑中带着几分悲切和英雄迟暮的苍凉。
众将军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主动请缨。
百里雨姝却明白了老将军的意思,他降是因为大势已去,不愿将士们再做无谓的牺牲,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而他战是因为,他受太祖皇帝知遇之恩,便以此身守这最后一道门。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你如今所见的大周早已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大周了。
即便不忍,百里雨姝也选择了策马上前,为防止敌方有人认出她的容貌继而影响到远在长安的亲人的安危,她是戴着面具的:“马老将军,小女子想向你讨教一二。”
百里雨姝身披银甲策马执枪向老将军袭去,她能做的,唯有全力以赴,成全老将军的最后一战。
风沙漫天,号角声阵阵,终于是在今夜,踏入了秦州的城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中秋过后,墙角桂树下的那几瓮桂花酒便被启了出来,浓烈的酒气沾染着馥郁的花香,那酒入喉温润,带着柔和甜腻的口感。
春去秋来,却是物是人非,偶尔周彧也会将近两年前宋玦画的那副琼花图拿出来观赏一番,与其说是观赏,不如说是怀念。
宋玦留下这幅画的确是刻意的,倒也不是为了试探自己有多喜欢他,而是引导自己往他所希望的方向去想。
而自己也的确通过这幅画揣摩出几分宋玦的目的,不过是不敢确定而已。
易地而处,周彧自认为做不到。
如今想来竟是那样早,到底是当局者迷。
这一年多来,周彧将富余的时间都用来研读兵法与史书了,习武是需要童子功的,如今再想习武的确是晚了,但他还可以骑马射箭,还可以运筹帷幄。
将钻营的心思用到行军打仗上去,未必会差。
其实周彧是想,若真的要山河一统,纵观历史,少则十几年多则几十年的仗是要打的。
等再见他的时候,周彧想站到他身边的位置去,与之并肩,仅此而已。
周彧没有那样崇高远大的理想,或许有那么两分,但更多的的确是因为宋玦走在这条路上,周彧想陪他走下去,走到天明破晓的那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过两刻钟便是子时了,卧房中却还亮着灯,周彧剪了灯芯打算再看一会儿书,敲门声响起,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周彧开门便瞧见了林立在北风中的周平:“怎么了?”
“主子。”周平的神色稍显凝重,凑近了周彧低声耳语道,“温……宋公子回来了,如今在琳琅玉坊。”
周彧在听到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千般心绪交织,是迫不及待的愉悦,是“近乡情怯”的胆怯,还有疑惑……
片刻过后,周彧便冷静了下来,蹙眉问道:“这时候他怎么会回来?”
周平如实回答道:“据属下得到的消息,回来的不止是宋公子一人,他们是今日在何公子的掩护下进的长安。
再有则是何公子请您前往琳琅玉坊。”
“是何逸年叫我去的?”周彧的言下之意则是为何不是宋玦叫的我?
“此刻?”周彧心中的疑惑更重。
周平答:“是,主子。”
周彧抬腿欲走,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说了句:“你等会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便退回了卧房,等再出来原来是换了身行头。
深夜出行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自是不便骑马,周彧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琳琅玉坊,从后门进入又上了二楼。
心绪忐忑,那心仿佛要从胸口跳将出来,总不那样平静。
今岁第一次,人到的那样齐,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
而卧在那张塌上的,不是宋玦又是谁?
只那么一眼,周彧便再也挪不开眼了,藏在袖中的双手微颤,现下的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是久别重逢的激动,也是难以掩饰的心疼,周彧在长安也听说过敌军将领宋玦的名头,可那名头是用性命博来的。
一年多未见,便瘦削成这幅模样,盘桓在面颊的伤痕,那难以掩去的疲惫,琉璃色的眼眸不复以往的神采,宋玦的模样就像是、就像是……
周彧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他,更不敢深想。
而塌上的宋玦显然注意到了来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来,眼眸添了两分神采,其实他在来的路上便醒过来了,一路上昏昏沉沉,醒着的时候却不多,听得白诩说他们是在回长安的路上,也便有了几分精神,他想见周彧一面,他还有许多未尽的话要同周彧说。
连吐息的时候都是疼的,说话更是艰难,那声音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力气,额间渗着冷汗,整个人又苍白了一分:“你们别吵了,我想同阿彧说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得那熟悉的声音,周彧瞬间又看向了宋玦,他很想问:值得吗?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
可他不必问,因为答案必然是值得。
宋玦总是对自己这样狠,待他也这样狠。
众人默契地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何逸年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前拍了拍周彧的肩头。
天地归于寂静,二人就这样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宋玦艰难地伸出手拍了拍床头的位置,那声音里带着几分央求:“阿彧,坐过来好不好?”
“你别说话。”周彧呵斥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坐下。
宋玦闭了闭眼,那样虚弱的声音里莫名地听出了几分愉悦:“可我想说话,因为见到阿彧很高兴……”
说着宋玦干咳了几声,极力地掩藏着自身的不适。
纵然周彧有满腹的疑问,现下也不是开口的时机,只有等过会儿再去问门外的那群人所谓的前因后果了。
“宋玦……”周彧张了张口,不知所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阿玦。”宋玦异常固执地纠正着周彧,“抱抱我好不好?”
见周彧未动作,宋玦的眼泪便像是断了线自眼角滑落,是那样可怜地说着:“阿彧,我疼,我好疼啊,阿彧……”
那一瞬间,周彧便慌了神,又哪有什么理智可言,将人抱进了怀里问他:“哪里疼?”
宋玦撒娇耍无赖:“浑身都疼,心也疼,阿彧都不疼我了。”
“谁叫你这样狠……”周彧眸光微暗,下意识地说了句。
“我……”心好似被人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疼,宋玦欲要辩白,却无从说起,从始至终,都是自己辜负了这个人,其实配不上的是自己。
宋玦难过地想:你怎么能够喜欢上这么一个自私的人呢?
可是我,真的很想抓住闯入深渊的这一缕光啊。
“阿彧,我爱你。”宋玦牵住了周彧的手固执地与之十指相扣说道。
才过去多久,那双手已经变得这样粗糙了,掌心布满了厚茧,可却那样冰凉又没有力道,只消轻轻一挣便能挣开,这个人在自己的怀中仿佛随时就会消失不见,周彧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慌,纷繁的心绪是那样的难以自抑……
见周彧的反应,宋玦颓然,说不失落是假的,却是自作自受,那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慰自己:“没关系,你可以不相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玦强撑着精神往周彧手中塞了一样东西,断断续续那声音越来越轻:“我一直都戴着的,可是它坏了……”
怀中的人没了声响,周彧彻底慌了心神,伸出手去探对方的鼻息,那气息虽然微弱但也让周彧松了口气。
周彧的眼眶通红,或许是灯光微弱,总觉得视线模糊,瞧不见手中的到底是何物。
周彧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心神稍缓才瞧见了置于掌心的是几枚金质的铃铛和断了的红绳……
“还有那铃铛也是……我的护身符,保平安的。”
“那其实是我的长命锁重铸以后才成了如今的这一对金铃。”
……
旧日的言语那样的清晰,红绳已断,它到底是没能护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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