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时期,与同学一起去佛寺看手相,是一个中年的僧人,记得有非常清晰的眉目。他握住她的手,最后叹息。你的掌纹清晰,思想凛冽,你理智到不会轻易动情。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动心,并且无法自制。你要逃。
爱情是角力。不可投机,没有取巧,和入猜忌,掺杂欢喜,屏息凝神,小心翼翼,你退一步,他便要进一尺。最差不过输了满盘。恨大不过天。
邹明的眼睛清澈,但她看不出分明。她的心却因他而渐进的虚无。伸出手来只看到深如刀刻的感情线,不枝不节,一脉到底。没有剧本,没有对手,没有男主角,从来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只有逃。
离开公司那晚的聚会,邹明开车送几个女孩子回家。他打开音箱,一把童声在唱《情非得已》,稚嫩柔软,偶尔有破音,像轻轻撕开绒布,天然美好,但也是别样的凄伤。她坐在后坐从后车镜刚好看到他紧闭的嘴唇与下巴。他开车时神态非常性感,像在驾驭一个女人。有不明晰的流落的情感。最后车里只剩下她和邹明。
他有脆弱的唇角,轻握住方向盘的修长洁白的手,她的目光贪婪。怕忘记,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要让画面在脑海中定格。车速减慢。她的心跳不自觉加快。邹明从后视镜里对她微笑:“看了一路还没有够?”她慌忙低下头。“坐到前面来。”车子停下,她下车,打开前门上车。
“伊莲。离开公司的真正原因的什么。”他看着前方的夜路,声音温存。这男人残忍得像一头幼兽。她眼里浮出一层薄薄的泪,颜色幽蓝:“因我遭遇劫难。爱上一个人。”他不动声色。拉过她的手放在换档手柄上。她握着真皮的换档,他握着她的手。蓝色的凌志在午夜的公路上疾驰,车后是不断退去的霓虹灯火。她的心中涌动深切的悲伤与欢喜。但愿时光在这一刻停止,这条路永无尽头。
凌志停在海边的树林,从车窗泻下来满月清幽的光。邹明把她抱到后排座位上,她与他这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KENZO幽淡的清泉之水。他亲吻她。狭小的空间,喘息声加重,情欲的气味贲张。他褪去她最后一件衣服,钝重的进入她的时候,她的脸被挤在车窗上,扭曲了表情。空调的凉气溲溲的冷,只有眼泪温暖。她说:“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的车。”眼泪纵横满脸,她到底也说不出口。他伏在她颤抖的身体上喊她的名字:“伊莲。伊莲。”
这辆宝蓝色的凌志,在她最幸福时刻,它是唯一的见证。
过了夏天,燥热消褪,空气里是稀薄寥落的气息。秋天从来都是明媚而盛大的季节。伊莲找到另一份工作。又回复成寂寞并美丽着的女子。她化烟薰的妆,凌乱鬈发,瓷一样的脸色,皓齿明眸。像城市里所有巫婆式的女人,无时无刻都妩媚动人。她害怕她在某个街角突然遇到他。街上那么多个性张扬的车鱼贯而行。等红灯的时候,本田的后面是奥迪,奥迪的后面又是宾士。粗犷的越野车时常卷起烟尘呼啸而过。可是那辆曾与她肌肤相亲的凌志,还有它的主人,自那以后再没出现。似从人间蒸发。
伊莲在月色如水的夜里总是有一种错觉。觉得她体内水分缺失得厉害,要迅速的老去了。
伊莲加班后走出公司。深秋的夜,呵气成霜,整一整贝纳通的暗玫瑰色围巾,她抬起头时,僵在了原地。一辆凌志安静的泊在满月的华光里,邹明穿卡其色的风衣,双手插在口袋,斜倚着车门,微笑看她。
她想起久远之前,听过的一支来自异国的歌曲《我的名字是伊莲》,莎拉。布莱曼SarahBrightman用美丽的法语唱:
HélèneJem’appelleHélène
Jesuisunefille
melesautres
Hélène
J’aimesjoiesmespeines
Ellesfontmavie
melavotre
Jevoudraistrouverl’amour
Simplementtrouverl’amour
Hélène
Simesnuitssontpleines
DerêvesdepoémesJen’airien;d’autre
伊莲娜我叫伊莲娜一个很普通的女孩伊莲娜我也有快乐和悲伤有喜怒哀乐的生活我只想找到简单的爱情属于我的爱情伊莲娜我盼望夜里诗歌和美梦的陪伴那样我会别无所求我的悲伤终会埋藏于记忆深处只要我找到简单的爱情属于我的爱情
裹着玫瑰色围巾的女人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钻进一辆宝蓝色的凌志车,她的悲伤终于埋藏于记忆深处,她已找到简单的爱情,属于她的关于凌志的爱情。那时候的天空,有紫微微的云在流动,幸福离她这样的近。
妖精是怎样炼成的
麦小小的预言
你该长成妖精一样的女子了吧,卡卡。
麦小小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是这座北方小城的十月,天空压得低低的,有一点点阴云。卡卡拎一只大的包,在公车上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掏出手机来看,唇角就有了笑纹。卡卡是非常甜美的女孩子,笑时脸颊边有一粒笑涡,整个人似春天里的一株艾草,新嫩新嫩的。卡卡想起以前在校的日子,身后有一打追求者,她拒绝他们任何一个人,看他们失意潦倒的样子得意洋洋。麦小小就说,卡卡,你现在是半妖,还没成精,可惜来不及看你长成妖精就要毕业了。不过,我有预感,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法力高段的降妖师,早晚得遭报应。麦小小说完就仰头发出嘎嘎的巫婆似的笑声。朴树的《那些花儿》还未听完,那笑声也在学校图书馆长长的走廊里留着回音,就昏昏然毕了业,各自奔了天涯。
晚上的时候,卡卡打电话过去:麦小小,你这个死丫头,卡卡想你了啊。
麦小小在电话那头边吃薯片边叽叽咕咕的笑,妖精,遇到降妖法师了没?
不确定呢,但是看起来像。我注意到他的手,是绝美的一双手。非常适合拿符作法。卡卡笑。
卡卡说的他是田明。七月份从总公司调过来的她们部门的经理。那天晚上开欢迎会,同事们都在疯,卡卡去晚了,拿了一盘吃的东西缩到角落里,把新鲜的芹菜沙拉嚼得咔嚓咔嚓的响。然后她听到一声轻微的笑,转过头时,脸涨了个通红。一个男人闲闲地坐在阴暗里望着她,看起来还望了她许久,一双眼睛亮亮的。卡卡边吃边与他聊天,不时爆出笑声,这男人是个妙人,言语犀利,见解独特,非常有意思。临去时,卡卡说,你是哪位同事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他笑一笑说,电话号码。卡卡说,啊?他说,你的电话号码。
卡卡脱了高跟鞋,把自已抛到床上,电话响了起来。卡卡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你好,我是田明。卡卡愣了一下,坐起来,就看到梳妆镜里的自己一张脸艳若桃花,笑容越漾越大。她说,你好,我是卡卡。
第二天卡卡上班时发现,他们新调来的经理,就叫田明。
狗一样的女人
十一月的雨下得凄厉,顺着洁净的玻璃簌簌滑下来,映着窗外流动的霓虹,像滂沱的泪。卡卡坐在星巴克墨绿色的椅子上,用细柄的勺子搅卡布其诺上面厚厚的奶沫。田明说他的妻子是像狗一样的女人,脾气暴躁,整天唠唠叨叨,在家做全职太太。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叫京佳,单眼皮,小小的红嘴巴,皮肤非常白晰。他不爱他的妻子,但他深爱女儿。他喜欢听女儿仰起头用短促柔软的声音喊他,PAPA,PAPA。
田明说,我已经结婚七年。他看着卡卡,眼光里是温柔的情意,握咖啡杯的手皎洁修长,指甲圆润。卡卡拿出手来,与他手掌抵着手掌,手心温温润润的触感传过来,波动了心。卡卡说,多好看的手啊。把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皱起鼻子把他手指送到嘴巴里咬,软软的。咬你是因为嫉妒啊。
卡卡嫉妒那个像狗一样的女人。他的妻子,他的京佳。只有她不是他的卡卡。
他不同于他接触过的任何一个男人。他不会为她做任何事,更别说离婚。他没有悬念地早早把底牌揭了给她看,他没有全情投入地与她玩一场出轨的游戏。在公司是严谨的上下属,只在周末时一起约会,打保龄球,泡吧,若有似无的界限横亘中间,差一分偏一厘都是犯规。卡卡过了很久才明白,他要的感情是浅尝辄止,永不明朗的,最好像Starbucks里昏暗的灯光,一直一直暧昧下去。
卡卡有事没事的发短信给他,凌晨一二点的时候也发。都是一些无聊的语言,只因她想念他。
今天天阴阴的呢,听说明天还会降温。你在做什么呢。我喜欢铺粉红格子的桌布吃饭。刚才穿睡衣拖拖鞋去便利店买了一罐酸奶。最近爱上李碧华的小说。晚餐又吃西芹百合呢。
他偶尔也会打电话来。
晚上做梦,眼珠在眼皮底下骨碌碌的转。一条很长很长的回廊,两边都是露水淋漓的向日葵,一二三四,数到第十三根柱子的时候,有一扇厚重的铁门在面前,开了门进去,很深很深的烟红色的窗帘垂着,帘后站一个人,看不到头脸,只露出两条穿格子裤子的腿,卡卡听到一个声音说,不如,就这样了罢。像黑白片里千回百转的老式女人叹息着的语气。卡卡回头时,看到身后厚厚的门悄无声息的合上了。
卡卡在凌晨的时候醒过来,赤着脚起来倒冰水喝,水咕咕的灌到胃里,肚子像食饱的金鱼鼓胀起来。卡卡坐在床沿,听到自己说,好辛苦啊,不如,就这样了罢。是梦里面一模一样的腔调。蓦地一惊,一股凉气从脊椎升上来,头皮生生的麻。
年至,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