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话儿咋了?不能用了?”晓峰也压低声音。
“咳!这叫俺咋张口嘞?能用倒是能用,就是不能达到用它的目地了。”老乡说话间羞愧地低下头。“俺结婚十五年都没要成娃子,本来一直想着是俺那口子的毛病,但后来她去检查了,一切正常。这下俺在村里可算丢死人了。是俺!是俺呀!俺不中用呀!”老乡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别别……这么大的人了,不中用就来看嘛,哭什么?”晓峰绕开老乡端着杯子的手臂,拍着他微微抖动地肩膀,安慰道:“别哭了,赶快去找医生,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性。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呀!”
“不,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听俺说完。那不是知道是俺不中用了嘛,在俺那口子她爹的两顿‘皮带炖肉’后,俺来这医院检查了。说实话,俺长这么大可也没来过医院,哪知道医院这么麻烦。大夫让俺做完这检查,又做那检查,一上午下来,俺就差没检查妇科了。最后这不,护士给了俺这么个杯子,让俺去厕所把精弄到这里,然后……然后让俺咽精,咽完喽再去找她们要什么结果。俺当时怕是俺听错了,又问了那护士一遍。‘咽精?你叫俺去厕所咽精?’当时那小护士正跟别的几个老娘们护士唠嗑,也没应俺声,只是冲俺点了点头。俺想,这不既然来人家医院看病了嘛,就听人家的话吧,人家让咱咽啥,咱就咽啥吧。这不嘛,俺来这厕所里,等给精拽出来后,俺捏着鼻子就咽了。你不知道呀,那味道真是……俺蹲这儿恶心了二十多分钟。接着,俺去护士那儿要什么化验结果了,你猜那护士说什么?她愣说俺没有‘咽’,没法给结果。你说俺冤不冤?”
开始晓峰完全听不明白面前这老乡在说些什么,什么拽出来就验了?什么护士又说没有验?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后来他仔细在脑中回味了一下,回味的同时,他注意到老乡嘴唇上有残留的粘稠物。他顿时惊呆了,瞬间,一股酸水由他胃部向上涌来。“那、那你到底……到底咽了没有?”
“咽了,绝对咽了,俺敢对老天爷发誓,谁没咽谁是这个。”说着,老乡冲晓峰伸出了小拇指。
“那……既然这精你都咽了,你还坐这儿哭啥?”
老乡赶忙绕到晓峰近前。“不是呀!你听俺说完。那护士又给了俺一个杯子,她还让俺来厕所咽。俺对她说:‘俺去厕所可以,但你得跟俺一块去,好为俺做个证明,别俺咽了出来之后你又说俺没咽。’你猜那护士对俺说啥?她撇着白眼对俺说:‘想死你吧,老流氓!’。现在俺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杯子里是俺今天第二回了,俺这年龄,一天来几回这可受不住呀!这回俺要随便再咽了,出去她们还是不认,你说俺该咋办呀?”
“我真的帮不了你,好自为之吧你。”说完晓峰转身离去。
走出厕所,他看着前方排长队等待划价的人群,又看了看长队对面护士值班室里一群有说有笑的女护士,最后回头看着厕所里那个连中国话都搞不明白的糊涂蛋。老乡此时又坐在便池台上甩起了大鼻涕。忽然间,他来了主意,他的嘴唇由抽动似的微笑逐渐变为撕裂开的奸笑。
“哎!别哭了你。过来,我有办法了。”
老乡抬头傻看着他,丝毫没有挪屁股的意思。
“说你呢!过来呀,快过来。”他边叫边招手。
“啥办法?”老乡抹着泪走过来,手中仍不忘拿着杯子。
“当然是好办法。”晓峰靠近老乡,与他耳语起来。
老乡听完,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满是皱纹的脸上竟还洋溢出了笑容。尽管这笑容在晓峰看来有些傻、有些憨,但毕竟算是笑容。
“俺咋就没想起来呢?”老乡兴奋地说道。
“想起来你就不会遇上我了!”
老乡没再深问,径直朝厕所门口走去,没走几米,他又停下脚步,回头以万分感激地神情望着晓峰。“谢谢啊!”
晓峰忍住笑,靠在厕所门外走廊的墙壁上,目送这位即将缔造中国医学界第一怪谈的糊涂蛋走向护士值班室。
“……你们不是说俺刚才没咽吗?现在,俺咽给你们看……”老乡当着值班室里众女护士的面,抽起杯子,将液体一饮而尽。
护士们望着这位做出非凡之举地老乡,个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在面面相觑了约有那么两秒钟后,其中一位实习生模样的小护士终于因不堪忍受巨大的精神压力而爆发出来。她张开大嘴,使其形成一个扩音器。
“啊——”
尖叫声在整层楼里回荡着,音韵此起彼伏。
晓峰离开依靠的墙壁,路过护士值班室时,绕过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群,头也不回地直奔此时已无人问津的划价窗口。
“现在办工吗?”晓峰看着划价窗口里的女护士。
女护士正全神贯注地向对面观望,完全没有理会晓峰的茬儿。
“哎!护士!”
护士极不情愿地缩回头。
“现在能为我划价吗?”
“哦!请排……”护士看了一眼四周——哪还有人排队,全去对面看热闹了。“算了,你先来吧。拿来你的单子。”
划完价,晓峰拿着打印出的字迹清晰的检查项目标,转身正准备走,划价的女护士叫住了他。
“哎!”
“怎么了?”晓峰一脸茫然。
“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刚才叫个什么劲儿呀?”
“你说她们?”晓峰回头看着被探病人群围成一团的护士和那个老乡。“好象是那个男的当着值班室女护士们的面,把自己的精子吞下去了。”
“咦!真恶心。”护士撮着牙花。“这人肯定有病。”
“是呀!”晓峰靠着划价窗口的台子感叹。“这年头要没病,谁敢来医院呀!”
护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五、濒临崩溃(1)
“祝我快乐……失业快乐……炒鱿鱼每天都过……”哼着即兴自编的小曲,晓峰来到上次就诊的肛肠科门前。
“咚——咚——咚——”叩门三声。
“进来,门没锁。”里面年轻的声音又是老一套。
推门而入的晓峰没再对眼前这位好学地医生产生敬佩,而是有了一丝厌恶,他知道除了喜欢看低俗小说外,别的他什么也不懂。此时他又在埋头苦“学”呢,从书的厚度来看,应该还是上次那本《流氓》。
“大夫!”尽管讨厌他,但为了体现自己曾受过高等教育,与那些在走廊上大声喧哗的患者之间的不同,晓峰还是刻意地主动与他打招呼。谁知医生竟连头也没抬就挥起了手,示意他别吭声。
“坐在那儿,等一会儿,就一……”医生还想说。
“你给我等一会儿!抬头看看,是我!”
“噢!是你……”大夫放下手中的红皮书,满脸陪笑看着晓峰。“你是……谁呀?”
瞧这记性,还当医生呢!哪天上手术台给病人做手术,准得在人家肚子里忘零碎不可。晓峰边想边走近医生的桌子。“这《流氓》你还没看完呢?”
“呃!看完了,但感觉内容实在是好,于是就又从头看了几遍。咦!你也看过这书?”
“看过,当然看过。‘不管我活着,还是我死去,我都是一个流氓,快乐地蹿了蹿去。’是吧?”
“对对,我最喜欢这一段了。可你是?”为了便于回忆,医生索性站起身再挠头。
“别开玩笑了,我四天前才来过这里……我吐血了,想起来没?”
正挠着头发无所适从的大夫听了这话,突然抬起头,瞪大双眼,用手点指晓峰。“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王……王——向——风,王向风对不对?”
“你才想疯呢!晓峰,王——晓——峰,记好了,别给我乱改名字。”
“差不多,差不多,坐坐,坐下再说。”医生为晓峰拉过三角腿板凳。
晓峰并没急着落座,而是在医生的办公桌上拽了一张报纸,铺在板凳上,这才晃着身子将屁股印上去。他从小就听母亲在耳边唠叨:“医院里哪儿都不干净。”
“那……”晓峰欲言又止,他留意到桌角右侧,横放着一个黑色的塑料名牌,上面刻着:李拾针医生。
“你叫……李拾针?”晓峰看着塑料名牌问。
“啊!是呀!不行呀?”医生的口气透露出他不太愿意别人谈论涉及自己名字的话题。
“行行,当然行。绝对不违法。”晓峰嘴上应承,心中可乐。李拾针?拾点什么不好?拾针干嘛?那玩意儿能值几个钱?
“咱们说正事吧。”医生摘下眼镜,抽出上衣口袋中的眼镜布,擦拭镜片。“你找我什么事?”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大夫?”晓峰伸着脑袋望着医生的小弥缝眼。“我当然是拿结果来了。检查结果,还记得吗?”
“哦!那天你做了很多检查,今天你来我这里拿结果,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