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璐轻轻说了声“晚安”,然后挂上电话。
实际上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讲,还差两句,她就讲完了,然后她就可以假装不在乎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下班?”老赵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
“嗯……”书璐抓了抓头发,好像开小差被抓住一样,“在写采访稿。”
“据说今天晚上会下雨,还是回家去写吧。”
她看了看桌上的电子钟,“17:45 星期五”,猛然想起今天要去给小兄妹补习。于是三两下收拾好,奔了出去,只留下老赵错愕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溜这么快,还想叫她先帮我打份饭上来……”
书璐从肯德基出来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她没带伞,只有加快脚步。好在只有五分钟就到了,她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心想婚礼那天可千万别下雨。
她按了好几下门铃,雅君才来开门,他腼腆地叫了一声:“小婶婶。”
书璐隐约听到雅文说话的声音,走进客厅才看到有个女子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雅文见她来了,甜甜地说:“妈妈,这就是小婶婶。”
田心宜转过头,露出跟雅文一样甜甜的笑容,书璐有点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她一点也不像两个高中生的妈妈,看上去顶多比书玲大一两岁。
“啊……你好。”书璐放下手中的肯德基袋子,有点狼狈地抓了抓头发,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老男人的初恋情人……
“你好,我是雅文和雅君的妈妈,”她说话的声音也甜甜的,正在跟雅文下着飞行棋,“你和家修就要结婚了是吗,恭喜你。”
书璐也使劲露出微笑,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雅文妈妈好。”
心宜失笑:“雅文的同学见到我,也是这么叫我的。”
“呃……”书璐尴尬地拉了拉衣领,她确实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她。
“你叫我‘田心宜’好了,如果我们再熟一点,你就可以叫我‘心宜’。”她落落大方地说。
书璐傻傻地笑着点头。
雅文看到地上两袋肯德基,立刻跳起来扑了上去。雅君很熟练地拨开她的手,将袋子拎到厨房。
“我去放在盘子里。”
田心宜示意书璐去沙发上坐。
“雅文和雅君说,你是电台主持人。”
“嗯。”书璐脱下外套,连忙点头。
“是什么类型的节目?”
“读书节目。”
田心宜微笑地说:“一定很有趣吧。”
“……还好。”书璐顿了顿,“老男……家修说这个节目很闷,催眠正好。”
“哈,”她跟雅文一样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的确像是家修这个老古板说的。不过我想,他真正的意思是‘我每集都有听’。”
“……”书璐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比她更了解老男人。
“别拘束,在这里我也是客人。”田心宜拍拍她的背,“你见婆婆的时候也是这么紧张吗。”
书璐傻笑着摇摇头,因为家修就在她身边,所以她没那么紧张。
雅君把汉堡和鸡块放在大盘子里端到客厅的桌上,书璐看着盘里三个汉堡,抱歉地说:“我不知道你在,买的份数可能不够……”
“没关系,我等下约了人吃晚饭。”她抬手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原本看着汉堡两眼放光的小兄妹失望地看着她,大概他们不常见到她的关系吧。
“别这样,”她伸手捏捏两兄妹的脸,“我很快就会回来看你们的,下次来保证带很多礼物给你们,好不好。”
雅文扁扁嘴,没有说话。
“你能送我出去吗,”她忽然对书璐说。
“哦……好。”书璐连忙把刚脱下的外套穿上。出门的时候,雅君给了她们两把伞。
外面还是下着小雨,一沾上衣服就湿了。田心宜穿着麂皮的高跟鞋,踩在湿湿的地上,却一点也不显狼狈。
“自从跟家臣离婚后,我一直在为WHO工作,”她忽然说,“一年只有两周假期,跟这两个小家伙在一起的时间更加少。我听说你和家修一直帮他们补习是吗。”
“嗯。”书璐点点头。
“我很感谢你们的照顾。”她的眼睛好像有点湿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着雨。
“别这么说……”
“有时候我很内疚,生命中90%的时间用来照顾别人的孩子,忽略了自己的孩子。”
“……”
“但是,”她忽然转过头,温柔地说,“我一点也不后悔。”
书璐看着她自信的脸庞说不出话来,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即使被背叛了,家修却并没有责怪或怨恨眼前这个女人。她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她选择了放弃,再多的争取也没有意义,因为选择权始终在她手中。
“我下周就要走了,可能没办法来参加你和家修的婚礼,你能给我一个你能够收到信的地址吗。”说完,心宜从漂亮的绸面GUCCI包里拿出一本有些破旧的笔记本,显得不太相衬。
“哦。”书璐把电台的地址告诉了她,一边揣测,她要寄什么给她。
记下地址后,心宜又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放好,然后露出跟雅文一样甜甜的笑容:
“你快回去吧,不然东西都被小家伙们吃完了。”
书璐微笑地说了声“再见”便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心宜说:
“家修是个好男人,恭喜你们!”
可当她再回头的时候,心宜已经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书璐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坚定的女人。
好几个晚上,书璐都坚持写稿,直到困得不行了才去睡觉,但家修一直都没有来电话。周六的下午,书璐又来到图书馆,对面的座位空无一人。
她的面前放着书,书上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她看到窗前的盆栽随着风吹过,叶子轻轻地飘动,风吹在脸上有一丝暖意,原来春天已经来了。
她看着对面这个座位,她曾坐在这里为了工作一筹莫展,也曾经为了一封信嚎啕大哭,每一次都是老男人陪着她,他的表情很严肃,但看她的眼神却很温和。此时她坐在这个“专属”于他的座位上,忽然觉得,不知不觉中他在她的生命中已经占据了一个位置,一个谁也替代不了的位置。
她忽然很想他,想握着他有点粗糙的大手,央求他去楼下买一杯温热的珍珠奶茶,然后换来他拒绝的白眼。但在回去的路上,他会去星巴克买一杯焦糖玛奇朵放到她手上,当她强调想要的是珍珠奶茶,他会有点不理解地说:
“有什么不同吗,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