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低低的嗤笑声从前面传来,我抬起头,徐子杰正抿嘴偷笑。他拍了拍几乎已经气急攻心的唐逸凡,轻咳了一声,对我说:“陆佳宁,你……骂人真的很溜!”
唐逸凡跳下桌子,指着我的鼻子,大叫:“你、你、你……你居然把体育万能英俊无敌魅力无边的我形容成这样!我几乎要破我‘不打女人’的戒律了!”
我终于“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体育万能英俊无敌魅力无边”?居然比我预想的还要夸张,还真亏他好意思说,我想我给唐逸凡的评语可以再加上一条:脸皮厚过河马皮。
“还笑!”唐逸凡瞪着我大叫。
我正想开口反驳,却突然被不知什么时候回到教室的唐承业一把搂进怀里。
唐承业很严肃地看着唐逸凡,说:“逸凡,我们唐家的规矩是‘好男不和女斗’,别再让我听到你要打女人之类的话,――尤其是对我的女朋友!”
唐逸凡顿时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他瞪着揽着我的腰的唐承业,只是反复咕哝着:“承业、你……”
我眨眨眼,看看唐承业又看看唐逸凡,――我刚刚发现,原来唐逸凡私底下居然有那么点怕唐承业?
从刚才就偷笑不止的徐子杰站起身,安慰般地拍拍唐逸凡的肩膀,以下结论的语气说:“我早说过,承业的标准和……嗯……兴趣、比较特别。”
在唐承业的再三叮咛下,我接受徐子杰每日下午的例行私人辅导已经一个多月,眼看学年考将近,唐承业和徐子杰仿佛比我更关心我的成绩,我在心里盘算这次到底该考多少才算对得起他们的热心和努力?
虽然我自己很清楚,即使是在我答应作唐承业女朋友的那一刻,我也没有所谓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的感觉,甚至在我们“交往”的这一个多月里,我也没有身为唐承业女朋友的自觉。唐承业工作繁忙,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总结来说,是四人行的小组活动多过一对一的约会――交往到现在,我们甚至还没有正式约会,每个大好青春的日子就在上课、放学、“四人行”的辅导小组中荒废了过去。
我忍不住纳闷:别人谈恋爱不是都要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什么的吗?为什么到了我身上,就完全走了味?
并不是我对两性的亲密关系有多大的期待和盼望,交往一个多月以来,我对于唐承业依然有生分的感觉,如果他真的“直奔主题”,我大概倒会落跑,只是我忍不住为我们的进展情况担忧,――这样,我的爱情学分什么时候才能修满呢?
我抬起头,正对上徐子杰的目光,我猛然惊觉,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和徐子杰独处的时间竟还远多于我和唐承业。
“这次学年考,你打算考多少?”徐子杰看着我的眼睛,几乎面无表情地问。
“打算?”我啼笑皆非地反问,“这种事可以打算的吗?那我打算考班第一好了。”
“好啊,”徐子杰轻轻松松地接过话,“你敢‘打算’,我就敢‘相信’。”
我暗地吐了吐舌头。班第一?那不是就等于是要考过唐承业和徐子杰?我可没有那样夸张的自信。
“我不敢。”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徐子杰沉默地看了我许久,才说:“那你‘打算’考多少来回报我一个多月以来的辅导呢?”
又是“打算”,我不明白,徐子杰为什么总在这两个字上纠缠不休?
“她啊,”不知何时训练结束的唐逸凡接过话,调侃我道,“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权当作善事好了。”
我恨恨地瞪着唐逸凡,真是什么眼看人低、什么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转过头看着徐子杰,说:“那我就以考过唐逸凡为目标好了。”
“哈?”唐逸凡张大了嘴嗤笑,“考过我?作你的白日梦吧!”
徐子杰沉默不言地看着我,考量的眼神深得让我心里发毛。
难怪唐逸凡会有这样的反应,以我以往勉强挤出榜尾的成绩,扬言要超过唐承业的中上水平,是有点近乎不知天高地厚。我推了推眼镜,――敢说出口,我就会做到。
哼……大嘴巴,我们走着瞧。
我们一行四人推着脚踏车走出校门,唐逸凡暧昧地冲我挤挤眼,我不知所以然地看着他,却听见唐承业伏在我耳旁说:“我送你。”我抬起头,明亮而清澈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我想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们推着车,并肩走在小路上,昏黄的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低着头走路,心里有种缺乏底气的不自信。
“听子杰说,你学年考以考过逸凡为目标?”唐承业轻柔地问。
我点点头。相同的问题,由唐承业问来,不会给我丝毫的压力。
他轻笑:“那要加油咯。”
我再次点点头。顿了片刻,问:“唐承业,为什么要送我?”
他突然停下脚步,以非常认真的表情看着我:“佳宁,叫我承业。”
我愣在原地,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扰乱了思绪。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是你的男朋友,”他看着我说,“我叫你佳宁、你叫我承业、我送你回家――这些,不都应该是很正常的吗?”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是你的男朋友”
――多么奇怪的说法?虽然找不出这其中的语病,但我莫名地觉得别扭,正如同此刻我们两人独处的感觉,没有心跳加速的紧张、只有莫名的别扭。我凝视着唐承业少见的认真到几乎奇怪的表情,突然发现――原来,对于爱情学分、尚待修习的,不仅是我。十六、七岁的年纪,对于我们,爱情仍是最难修习的课程。
“承业……”我轻喃着他的名字,凝视着他明亮的眼眸。
他的手覆上我握着车把的手,轻轻握着。
我们无语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谁也不愿去打破这新生的默契。
将自行车停到车库,我撞上了父亲站在门厅阴影里的身影。山雨欲来的气氛和父亲眉宇间的阴霾,直觉地告诉我这将不会是父女间的闲话家常。
“还知道要回来?”果不其然,父亲开口便是严厉的质问。
我无辜地耸耸肩:“我留下来补习。”
“补习?”父亲扬高声调,“我看你是忙着谈恋爱!”
我抬起头,不掩饰我的诧异。父亲怎么会知道?
“你林伯伯的儿子和你同校,他说最近学校里都传你和一个男生在谈恋爱!”父亲的脸染上怒气。
靠……原来是林大少的多嘴泄了我的底?也不想想他打着林家大少爷的纨绔子弟旗号,欺骗了多少纯情的学妹?皮厚到喜欢标榜用掉多少保险套,我都没有告他黑状,他居然反咬我一口?比起他混乱的私生活,我不过是谈个无伤大雅的恋爱居然还被他背地里捅了一刀?!说冤屈我还真不输六月飞雪的窦娥!
“不是传的,是事实。”反正已经是要赖也赖不掉的阵势,我干脆来个“供认不讳”。
“你!”父亲的手高高扬起,几乎就快要愤怒地落在我的脸颊上。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平静地看着父亲。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胡霏霏不可能没到父亲面前数落我的不是,再加上次的生日事件,既然我的假面具铁定已经被识穿,我在父亲面前也不必再辛苦伪装。能直言不讳地言明我的不满和讥讽,真是难得的痛快。我几乎是幸灾乐祸地看着父亲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阴晴不定,很高兴自己能把他咽得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