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西洋薇路三十九号,左宅。”兰姬感觉办公台后的女人仿佛浑身一颤。
沉默像胶水一样笼罩着这间冰冷而华丽的屋子,那女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摇椅上,垂下眼帘,仿佛陷入了沉思。兰姬不知道是否应该叫醒她。
“你跟谁住在一起?”
“左名扬。”话一出口,兰姬明显感觉那女人的脸部变得僵硬起来。
女人叹息一声之后,半天没再发出声音。
“你认识左名扬?”兰姬好奇地问。
宋夫人沉默着,好像没有听到兰姬的话,她的灵魂不知飘向了何方。
十分钟后,兰姬出来了。她的脸色很凝重。
“怎么,她K你了吗?”苏醒问。
兰姬摇摇头,脸上很迷茫的表情:“她给了我一张VIP卡,以后来这里买东西可以打八折。”
“额滴神啊!这是……为什么呢?”梁孜琪将长长的马尾末梢在指间绕来绕去。每次遇到不可理解的问题,她都这样。
“她还说了别的吗?”苏醒问。
“她是不是看上你了?不是说有女同志的吗?”梁孜琪又好奇又兴奋。
苏醒用责备的眼神瞪了没心没肺的梁孜琪一眼。
“算啦,我们去吃冰激凌吧。我请客!”兰姬将手搭在她们的肩上,朝“虎耳草的夏天”冰吧走去。
刚一下坐下来;兰姬就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神秘地问:“听过内裤命运论吗?”
“啊?”苏醒一愣。
梁孜琪吃吃地笑起来。
“你知道吗?穿什么样的内裤,代表着你有什么样的性格,而你有什么样的性格就会带来什么样的命运。”兰姬不急不徐地说。
“额滴神啊!难道你要说内裤决定命运?”梁孜琪不服气地说。
“哈哈,真是吃碗豆长大的,难怪这么聪明。是呀,简单地说:穿什么样的内裤,就会决定你有什么样的命运。”她说完,就笑眯眯地望着两位室友,很明显,她在等室友的眼珠子掉出来。
“比如说呢?”梁孜琪睁大眼睛问。
“比如说,穿粉色或卡通图案的女孩子,她是浪漫可爱型。她对爱情又期待又害怕,渴望一直被宠爱、被保护的浪漫生活。但是从另一面看,她是有点幼稚的,永远不愿负责任不愿长大。”听到这里,梁孜琪一手托腮,一面不停地点头。她现在晚上睡觉还会抱一个抓毛摇粒绒布小熊呢,小熊的肚子上有个按纽,按一下,小熊就会张开双臂,唱摇篮曲。
“再比如说,穿白色条纹的女孩子,她理性,而且自立,并有一定程度上的感情洁癖。她相信一切靠自己一步步努力比较好。含蓄、深沉的男生会让她心折。”
“你呢,你呢?”梁孜琪迫不及待地问。
“穿黑色蕾丝的女人,是充满诱惑的女人,她喜欢有魄力有实力有魅力的男生,她喜欢的人必然是王中之王。”兰姬用非常骄傲的口气说,同时,用手撩起耳边的长发。
“哇,那你是王后喽?”梁孜琪很艳羡的表情。
“哼!对,我是王后型,你是豌豆公主型。”兰姬伸出手指在头顶做出皇冠的样子。
“你在哪里看到这些歪门邪理的?”苏醒皱着眉笑。
“《女友》、《男友》、《初为人妻》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居然看《初为人妻》?”梁孜琪的眼珠子差点脱框而出。
“Yes,就居然了。”兰姬挺直腰,得意洋洋地晃晃头。
“除了这些,你还看什么?”苏醒问她。
“《唐朝才子传》、《西厢记》,或者《十二名妓》。”兰姬若无其事的口吻。
“我的妈呀……我妈只让我看《西游记》、《安徒生童话》之类。她说看杂了书,人的心思也会变得复杂了。”梁孜琪又是撒娇又是抱怨的口气。
“嘿嘿,好人看了坏书不一定变坏,坏人看了好书也不一定变好。”苏醒笑答。她妈妈天天看《大长今》、《爱情是什么》也没有变得多愁善感,她还是坚强无比,任劳任怨,每顿饭都吃三碗。”
梁孜琪没有再搭话。她想起,上学之前,身为知识分子的妈妈其实已暗示过她,叫她不要跟非同类的女孩作朋友,比如太早熟的女孩,比如非富即贵的女孩。可是,青春期的人或许都这样,单纯的人希望自己能深沉一点,忧郁一点。而郁闷沉默的人又希望自己变得活泼开朗,人见人爱。梁孜琪就希望自己能像兰姬一样,神秘一点,忧郁一点。有时,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可能变成兰姬,就像柔滑的茄子不可能变成带刺的黄瓜。
“你为啥说宁可要水晶内裤?”苏醒问。
“水晶鞋?灰姑娘?穿上它,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那是童话。如果真能改变命运,也许只有水晶内裤!”兰姬斜眼望着梁孜琪,语气有点愤怒。
“哪里真有水晶内裤哦?”梁孜琪的表情很无辜。
“我指的是美丽,女人只要美丽一定能改变命运!”兰姬很肯定。
梁孜琪有点疑惑地看着兰姬,在她的眼里,兰姬已是美丽得让人窒息的女子,为何她还不快乐?还不满足?
“我觉得是爱情,爱情是我的水晶内裤,如果我能得到一份美好而浪漫的爱情,我的人生就会很幸福。你呢,苏醒?”梁孜琪陶醉地说。
“我觉得是智慧,因为智慧能带来财富,而财富是我的水晶内裤,能改变我的生活。”苏醒沉着地回答。
“哈哈,那我们来干杯!祝愿我们早日拥有我们想要的水晶内裤!”
苏醒到家时,苏谦正在做饭。他穿着背心和中裤,俊美的脸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子。哥哥结合了爸爸和妈妈的优点,长相非常俊秀。苏醒心里免不了有点妒嫉。为这,兰姬后来还故意刺激她:听说夫妻最相爱时,生下来的孩子,就会最聪明最漂亮。你爸妈在生你哥之前,一定是最相爱的。
可是,今天,因为哥哥穿着背心,苏醒一眼就看见了他右臂上有一条从手腕蜿延到肩膀的粉红色疤痕。苏醒忍不住从心里同情哥哥。哥哥也只是在家里才穿短袖,在外面,不管多热,他都穿着长袖而且扣着袖扣。
“快点剥蒜。”他急呼。苏醒走到哥哥身边,帮他剥蒜,择菜。
一盘菜下锅,屋子里油烟四起。
这是个才六十平方米的两居室。设计不好,不通风。以前哥哥和她睡一个房,上下铺。从初中开始,哥哥就睡客厅,她一个人睡小卧室。明天就要正式上课了,苏醒想到可以住校,心情居然很激动。
“你今天有没去看荷花池?还有红楼图书馆,明天嘛,校广播就会正式开播了。我们的校广播是……”说到这里,苏谦的神情很是向往,好像是陷入了很甜美的回忆。手里的锅铲也停在了空中。
“是不是旦七七?”苏醒不动声色地问。
“呃??”苏谦的表情先是很惊讶,然后又很幸福的样子,脸上的红光与火光相映。初初坠入情网的人都是这样,生怕别人看透他的心事,而一旦被人点破,又有一种难为情的快乐。
苏醒只是笑了笑,埋头洗菜。哥哥自从去年进了百塔高中,每次周末回家,都忍不住地提起一个女孩子,有时口气是愤愤不平的,说那个叫七七的女孩子太大胆,居然向他挑战,要跟他比赛下象棋。有时口气是很惊诧的,说那个旦七七同学居然在午睡时冲进男生宿舍,只为了拿班里的那个蓝球。他不太像其他青春期的男孩子,他没长青春痘也没长心事,他的心事即便有,也是写在脸上,他回到家就跟妈妈和妹妹说个不停。有一次,妈妈正在看《蓝色生死恋》,哥哥突然指着电视笑着说:嘿,她很像一个人。
八点。爸爸妈妈回家了。苏醒为爸爸打好洗脸水。苏谦赶快将饭菜端上桌子。爸爸一边喝点酒,吃点小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当天车铺里的收入和客人的脾气。妈妈已迫不及待地将电视调到《大长今》的频道,然后才慢慢地坐下来。她一边盯着电视,一边喊苏醒:“你也来看嘛,真的很好看。今天晚上很紧张了。”语气是兴奋而且恳求的。妈妈或许希望女儿能和她一起分享冗长的连续剧,最好跟她一起讨论一起哭一起笑。可是,苏醒,并不爱好。她更爱一个人跑到屋顶去看书,或者跟哥哥聊天。
夏夜绵长而闷热,然而楼顶上,风大,无蚊子,还可以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