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把他当过什么强而有力的支柱,可是今天他的表现,却让她开始意识到这一点。她这个人,向来遇弱则强,遇强则弱哪……
谷英琪看着他朝着自己逼近的脸,感觉他的气息拂上了她的口鼻。不行,她真的无力了……
「英琪……」他低唤了一声,指尖挑起她的下颚。他现在只想呵护她……
「颜克典……」谷英琪虚弱地应了声。
「嗯?」颜克典的额头抵住她的,鼻尖与她轻轻摩擦着。
她从没看过眼睫毛这么长的男人,颜克典这人就不能有一点地方不完美吗?谷英琪望着他眼瞳里那个模模糊糊自己的倒影,心头却突然一冷──
他当然不能不完美,因为他是「颜克典」啊!
她的脸往后一仰,用力地戳着他的肩膀。「颜克典,我饿得头昏脑胀了,这时来碗泡面会是个不错的决定。」她对他傻笑。
颜克典错愕地看着她,眼睛和嘴巴一时之间竟没有法子闭上。他们刚才不是正要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吗?
「你救人要救到底,去帮我泡一碗面好不好?」她趁他还在大惊小怪时,立刻挂上一记谄媚笑容,并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妳、说、什、么?」颜克典玻鹧劬Γ劢徊嬖谛厍埃毓獍愕睦壑鄙湎蛩辽炼愣愕捻印?br />
他相信她也感受到刚才的情动!
「我肚子饿,请你帮我泡泡面。」她十指交握,摆出「拜托」的手势。
她知道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她的头昏脑胀、意乱情迷,完全是因为她肚子饿!
「自己──去泡。」这话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好──吧──」谷英琪故意把受伤的右手往他面前一挥,接着哀怨地用受伤的手撑住沙发,身躯摇摇摆摆地站起身。
「泡面放在哪里?」颜克典烦躁地瞪她一眼,还是自愿成为被她吆喝的小弟。
「在厨房右边第一个柜子里。」谷英琪的眼里马上闪烁出快乐的星星。「我要吃肉骨茶口味。」
「听不到。」颜克典边说边走到厨房,随手抓了一碗泡面,撕开调味包、油包,用热水一冲,香气四溢的肉骨茶香味即扑鼻而至。
他拿了两双筷子,把泡面端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二话不说地开始和她抢面吃。
「走开──柜子里还有其他泡面。」她嘴巴含着面,一手忙着赶人。
「用抢的比较好吃。」颜克典吸进一大口面,看到她痛失粮食的样子,这才感觉痛快了点。
「去去去,去看电视!」谷英琪把电视遥控器丢到他身上,算准他不敢和伤残人士抢夺,所以一把捧着碗面缩到沙发一隅,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颜克典按下遥控器,不放心地看了她捧碗的姿势一眼。「拆线之前,这几天自己要小心。」交代道。
「放心啦!我洗个澡、睡个觉之后,又是一尾活龙了!」谷英琪头也不抬地吃着泡面,脸颊被热汤给烘得白里透红。
「……县再度惊闻性侵害案件。一名二十岁女性在凌晨时于PUB内,被歹徒……」女主播抑扬顿挫的高分贝声音,在室内回荡着。
颜克典一惊,连忙转到另外一台。他拧着眉,不放心地抬头看向她──
谷英琪喝汤的动作完全停顿,一口面食就这样塞在颊边。
「你不用故意避开那种新闻……」她缓缓地把面吞入喉间,却连喝了好几口汤才把食物给咽了下去。
「我不可能明知道那种新闻会让妳不舒服,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下去。」颜克典接过她手里的碗面,坐到她身边,拿过一张面纸拭净她的唇。
「要不要谈谈?」他低声轻问。
谷英琪没接话,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掌竟然比她的还冷!
她心一惊,激动地知道他是真的很在意她啊。
第一次,谷英琪没掩饰眼底的泪光闪烁,她仰望着他,把他的手握得牢牢地。好一会之后,才有法子开口说话──
「我妈妈是被我爸强暴,所以才生下我的。」她的声音极低。
颜克典闻言,僵住身子的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
谁都不该受到那种被强迫的痛苦,可他私心地不愿想到她曾受过那样的伤害。幸好,不是她……
「我妈当年才十七岁,被我爸强暴后有了我,只好被迫嫁给我爸。很好笑,对不对?」谷英琪看着自己青筋暴突的手掌,打算把这个从未开口告诉过别人的故事,一口气说完。「在这种情况下,我妈妈其实应该告死我爸的。只是乡下地方的伦理很怪,居然觉得我爸愿意负责任娶我妈,是个天大的恩惠。」
「一群混蛋。」颜克典简单地下定论。一个女人要嫁给伤害她的人,情何以堪哪?
「更混蛋的是,我爷爷奶奶竟然还觉得是我妈居心不良,看中他们家就是有钱,所以才勾引我爸的。他们脑子有问题吗?我妈不过是一个人在杂货店里帮忙卖东西,不幸遇到了喝醉酒的禽兽,这样算什么趋炎附势?」谷英琪侧过身,拳头疯狂似地落在沙发扶手上。
她捶得又狠又疾,即便伤口已传来了阵阵的刺痛,也无法阻止她泄愤似地出拳。
她好恨!
恨那些加诸在她妈妈身上的不公平!
颜克典没有阻止她,却是在她开始缓下出拳动作时,轻柔地握住她受伤的手臂,且顺势把她的上半身全拢进他的体温里。
她从不曾主动提过自己的事,而他也就顺理成章地以为她是那种家境富裕的医生世家。谁会知道她的背后,竟藏了这么多悲伤的过往?
谷英琪看着颜克典那只保护着她的男性大掌,猛地打了冷颤。
「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妳该好好休息的。」颜克典以为她冷,脱下牛仔外套覆到她的肩上。
「不,我要说。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还会被这些事影响。」谷英琪抓着牛仔外套,扯着头发,越是心急,脑子就越是一团乱。「我还有哪些事没说呢?我记得有些事让我很讨厌……」
「妳妈只生了妳一个孩子吗?」他主动发问,不忍心看她陷在慌乱的情绪里。
「对,我妈生了我之后,就没生过孩子了。」她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才又接下话:「我爸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在外面玩女人,回到家就打我妈、打我。不幸中的大幸,就是他再也没让谁生过孩子,所以,他虽然讨厌我,却不得不让我继承他的家产。」
谷英琪在笑,可是笑容却空洞地让他想哭。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妳能成为医生,妳妈妈一定感到很骄傲。」他猜想着她的童年应该是和妈妈相依为命的。
「她会骄傲吗?」谷英琪低着头,陷入沉思中。「我只知道我妈妈一向没空管我,因为她每天忙着哭、忙着难过、忙着自怜自艾。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功课永远是班上的第一名吗?」
她突然抬头看着他,双眼水亮得很可疑。
「为什么?」他发现自己竟害怕听到答案,她是那样孤单的一个孩子啊。
「因为只要我每一项科目都达到完美成绩,老师就没有理由打我了。我不要给任何人有任何打我的理由──即便是老师也一样。」谷英琪不驯地昂起下颚,细致的侧脸看来却像能一捏即碎。
「天。」颜克典心痛如绞地望着她脸上的骄傲神态,一阵心酸直冲上鼻间。
他半侧过身,用下颚顶住她的发丝,不敢让她看见自己微热的眼眶。
她究竟是在怎么样的毒打下长大的?这样的她,怎么却偏偏比任何人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