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鸢有些茫然地抬了抬头。
落霞忽然走了过来:“太后怕是还不能歇——养居殿刚刚传过话来,皇上说:相信太后不会忘记的。”
“不会忘记什么?他又在打什么哑谜?”淡月没好气地问。
落霞低头不语。
苏轻鸢呆站了许久,涩声问:“他不是说叫我以后少出门么?”
落霞恭敬道:“奴婢不知。养居殿只传了一句话,请太后自行裁夺。”
第38章 自己送上门
苏轻鸢靠在廊柱上,心里万分煎熬。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炼,上刀山下油锅她也不怕了。可是,若要她自己爬上刀山、自己跳下油锅呢?
明知养居殿有什么在等着她,她却不得不把自己送上门去——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本身就是陆离为她准备的一道酷刑啊!
陆钧诺扯着苏轻鸢的衣袖,仰起头来天真地问:“母后,今晚皇兄不会来了对不对?母后说故事哄钧儿睡觉好不好?”
苏轻鸢闭目良久,狠心挣脱了他的小手:“钧儿乖,叫嬷嬷陪着你吧。母后还有些事,需要出去一趟。”
朱嬷嬷闻言慌忙走了过来,不顾陆钧诺的抗议,强行把他抱了下去。
淡月拧紧了眉头:“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苏轻鸢不答,只低头向落霞道:“带路吧。”
“太后请。”落霞转身走下台阶,半点迟疑也没有。
淡月想追上来,疏星忙拽住她的手腕,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都知道,事情不是她们能够阻止的。
这个时辰,各处宫殿之间的夹道上,还有不少宫人内侍来来往往。
苏轻鸢是太后,所过之处人人避让,并没有人过来冲撞,想必也不会有人猜到她要去往何处。
便是猜到了又能如何呢?总有一天,所有见不得人的事都会暴露在阳光之下的。
此时的苏轻鸢,心里有种面对宿命一般的无力感。想到年幼的陆钧诺,想到胆小病弱的苏青鸾,她心里纵然曾有几分硬气,此时也只能咬牙咽下去了。
养居殿门前的小太监们,并未因为苏轻鸢是当朝太后而格外恭敬几分。其中一人进去通报的时候,余者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任由苏轻鸢尴尬地等候在台阶下面。
直到苏轻鸢的双腿都站麻了,先前进去的那个小太监才走出来,慢吞吞地道:“皇上还有几份奏章要处理,请太后到偏殿稍待吧。”
苏轻鸢涩然一笑,一语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偏殿。
小太监退了下去,门外守着的宫女也并没有过来服侍。偏殿之中冷冷清清,连一壶热茶也没有。
苏轻鸢干脆连落霞也一起撵出了门,自己在偏殿中坐着,发呆。
她知道陆离的意思。
今夜,她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自然比往常更加低贱了。
陆离分明是要把她最后的傲气打磨干净。他就是想让她知道,她只是个寻常的暖床丫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连养居殿的奴才都比她高贵几分。
苏轻鸢此刻倒没有觉得十分难堪。
更重的屈辱都已经熬过来了,她的心脏早已麻木。
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已到极限了。想必,陆离所希望看到的那个结果,已经不远了吧?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忍耐多久——或许要等到青鸾出嫁,或许要等到钧儿长大,或许……要等到父亲真正可以一手遮天,不畏皇权的时候。
苏轻鸢并不认为自己可以熬过那么久。
她若熬不下去,陆离会不会有一点点、一点点的难过呢?
苏轻鸢伏在桌上昏昏沉沉地想着,心头渐渐有些哀凉。
不知过了多久,廊下终于传来了脚步声,门口的竹帘随后“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第39章 陆离不中用?
苏轻鸢立时站起身来,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门口却没有人。
只有竹帘微微摇晃着,证明先前听到的声音不是她的幻觉。
苏轻鸢怔怔地站了许久。确定无人之后,她松了一口气,坐倒在先前的椅子上。
谁知就在下一个瞬间,一张放大的笑脸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在她眼前不到两寸远的地方,看着她。
苏轻鸢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那张笑脸的主人吓得打了个哆嗦,飞快地摇了摇头:“我的妈呀,这女人是属哨子的吧?”
距离拉开之后,苏轻鸢认出了那张脸。
“段然。”她低下头,歉然地笑了一下,为自己刚才的失态。
随后,她想起自己受到的惊吓,面上又现出了几分薄怒:“段公子刚才离我那么近,是在看什么?”
段然“嘿嘿”地笑了两声,一本正经地道:“我在看你的白发。”
苏轻鸢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额头,脸色变了:“白发?我……有吗?”
段然眨眨秀气的丹凤眼,认真地看着她:“当然有!‘觉来相思无寄处,片片染作鬓边霜’——李太白的诗,你没有听过么?既然你正在害相思,怎么可能没有白发?”
苏轻鸢拧紧了眉头:“你扯谎,李太白何曾写过这样的诗!”
段然揣着双手往桌子上一坐,懒懒地道:“李太白写过那么多诗,你岂能每一首都读过?我说他写过,他就写过!”
苏轻鸢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被这小子给耍了。
她知道段然这个人一向没正经,可是插科打诨是要分场合的,这会儿她可没心情陪着他疯闹。
苏轻鸢只想求个清净,段然却不打算放过她。
他重新凑到苏轻鸢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刚才在想谁?你的‘三千烦恼丝’会为谁而寸寸成霜?”
苏轻鸢沉下脸来:“我乃当朝太后,段公子请慎言!”
段然“嗤”地笑了一声:“当朝太后?好吧,太后娘娘,您敢不敢解释一下,这会儿夜色已深,您孤身一人出现在当今皇帝的养居殿,有何贵干?”
苏轻鸢强作镇定,冷冷地看着他。
段然依旧吊儿郎当地笑着:“你也不必这样如临大敌,你跟陆离那点儿鬼鬼祟祟的事,我什么不知道?‘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不就是这么回事么,这有什么好遮掩的?你看陆离就比你大方得多,他从来都不瞒我!”
“你不要乱说……”苏轻鸢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灰败,失魂落魄。
段然凑到她的面前,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啧啧”连声:“人家不是说雨露滋润过后的鲜花格外娇嫩嘛,你怎么反倒憔悴成这样?难不成是陆离太不中用?你要不要考虑下别人——比如我?段某人游戏花丛多年,深受天香楼各位姐姐们的好评,想必定能服侍太后娘娘满意……”
苏轻鸢紧咬下唇,呆坐许久才涩声问:“是陆离叫你来羞辱我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段然一脸惊讶。
苏轻鸢自嘲地笑了两声,胸中自管酸涩,眼中却落不下泪来。
养居殿是皇帝寝宫,若没有陆离的首肯,谁敢在此放肆!
片刻之后,苏轻鸢缓缓地站起身,掀开了竹帘:“他自己羞辱我还不够,居然还让你……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天香楼的娼妇吗?”
“喂,我不是……”段然试图辩解。
苏轻鸢回过头来,冷笑道:“你去告诉陆离,我受够了!他要杀谁只管杀,要娶谁只管娶……我再也不管了!”
说罢,她不等段然答话,撞开一个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