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去找梅美人,不是莫千灵。他对自己说了一遍。
公公去传了旨,梅美人自当准备。
清沐宫的装饰如萱芜宫,窗子是镂空的,雕刻着诗意的图画,室内更有书画众多,皆为梅美人所作、所画。盆栽甚多,皆是清淡高雅的,文竹摇曳着排了一排。屋外则有梅兰竹菊,松树、梅树也有。虽只是个美人,南宫轩倒赏了她不少东西,包括这座清沐宫。
梅美人在过去得宠过几天,却因为老是冷脸以对,南宫轩也渐渐疏远了她,近日南宫轩总算又想起有这个一个她,她也沐浴盛泽,一时之间又成了宠妃。
听说南宫轩今晚要来,今日的梅美人不似往日般冷淡,“凝儿,伺候我沐浴”,她没什么脾气,只是很少有人懂,她的坚持与傲气。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凝儿清丽的笑脸淡淡一笑,她的主子终于肯争宠了,以前都耽搁了三年了啊!以后的日子还长,主子有的是机会。她不是贪名逐利,而是真的心疼主子,皇上不来清沐宫,已有三年了……
真的是三年啊!
美丽的鲜花花瓣铺满了一池清水,杂着梅美人淡淡的体香,热气氤氲的阁内,满是美好。
罢,她择了件浅绿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如瀑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又加了个符合她品级的金步摇,华而不奢。漂亮的瓜子脸白嫩如玉,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眉毛似画非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她,盼望着他来。
她,等待着他来。
冷漠,在此时消散,留有的,唯独温柔。或许也是,最后的温柔。
南宫轩来得十分准时,甚至是早了些。梅美人长得好,才情佳,脾气也是极好的,早年,他确实对她宠爱有加,如今她总算识了时务,正有礼地迎他。
☆、那一场风花雪月2
“皇上金安。”她福身,微笑。南宫轩挽起她的玉手:“不必多礼。”他本想加个“爱妃”的头衔,不过觉着哪里不顺,便不说了。
之后,谈笑甚欢,驱走了南宫轩近日的烦躁和郁闷。每次和梅美人在一起,都会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清新干净,又知书达理温柔相待。与她一起,总能够笑逐颜开,轻松随和,就像和莫千灵打打闹闹似的默契。
这让南宫轩很欣慰,连嘴角都不自觉勾起,绽放他少有的微笑,梅美人见了,甜在心头也表露在容颜之上。
“梅儿这三年过得可好,朕一直未来看望,是否迁怒?”
她斟了壶酒,淡淡一笑,仿佛一朵莲花凭空绽放。“臣妾怎敢,这儿的门始终开着,也没有哪一天是关的,皇上要来臣妾便笑脸迎接,不来臣妾还不是照样开门。”
她说的语气淡极了,仿佛这三年不长。
仿佛这三年短得没有一点痛楚和责怪。
他有些略微的触动,曾经有多宠她啊,就像现在对莫千灵一般的小心翼翼。不由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对她说:“梅儿说的话好酸,不过朕不怪罪,朕不怪罪……以后也别委屈自己了,和朕有什么好赌气的,何况朕都不明白三年前为何你要如此冷脸相待。好了好了,现在才最重要,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和朕说,不许也在肚子里,嗯?”
他的温柔,她慢慢细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此刻的眼角竟然有些氤氲。
以前,趁他睡着了,她偷偷凑在他耳窝他说过:“南宫轩,我喜欢你。”她以为他不会听见,可是他真真实实听到了。梅儿总是这样,表面上欢声笑语,抑或冷淡漠然,内心却有波涛汹涌。
现在,她也贴着南宫轩温热的胸膛。
小心地问:“臣妾想知道,皇上心里可有我?”
他一向把她当知己,怎么会没有?可这感觉又不对,和对莫千灵的感觉根本不同!他看见她几乎要流泪了,急忙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
☆、那一场风花雪月3
“朕心里自然有你,好了,有什么事怎么惹你哭了。哭多了就不美了不是吗,来,笑一笑。”
他就像唬小孩似的,明明是自己先心情不好才来找她,不想倒把她先安慰了。
梅美人听了他的话,就笑了,灿烂得一如天空耀眼的明星。
同塌而眠的两人睡得很安心。许久,见他睡着了,假寐的梅美人轻轻坐起身来,俯身摸摸他的侧脸许久不放。望着眼前心爱的人,泪,忽然落下,晶莹剔透,折着洒进屋的月光,发出惨白的光芒。不久更是一阵心酸,泪如雨下。
“南宫轩你知道吗,我就是花兰。但是我背弃了宫规,背弃了任务,因为我爱你呀,很爱很爱……”眼见花宫被她一举歼灭,大昭亦岌岌可危,似乎她的任务显得更重,也有的是机会像南宫轩下手,可是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有啊。
她怎么忍心亲手伤了喜欢的人 ?'…87book'
最后的微笑,但愿他心里能记得。记得有她这样一个人,曾在他的世界出现过。那么,就足够了。
第二天等南宫轩醒来,已是白昼,缓缓起身,却见床边的一幅画上,一个美丽的女子手执着香扇,嗅着兰花花香,并有题诗一首:
一朝欢笑弄文嘻,半入江风半入心。
无关风月浮花痴,素兰唯求堪比翼。
并有一封信,乃是梅美人留下。“皇上,请原谅臣妾的离开,能遇见皇上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皇上说心里有我便好,但臣妾深知,这感情不过是知己间的欣赏,皇上的心,在灵儿姐姐那边,我更希望皇上和灵儿姐姐一起。皇上信也罢不信也罢,臣妾更喜欢自由,恕臣妾远走。——梅儿留”
南宫轩有些恍惚,为什么梅儿从头到尾都如此神秘?在围场打猎时初见她,是被他一箭射伤,自此进宫封妃,后来自甘莫名冷漠疏远……现在又以自由为名,远走天涯。她竟然不告而别!他第一次为“自由”二字所震惊,这是何物?
她为了出宫,竟然还拿了他的腰牌。当然他不怪罪,随她去吧,只是他忽然有种害怕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恍如初生的婴儿来到这个世界,让你如此措手不及一样。
“自由”是个什么东西,如果莫千灵也走了,他会怎样?怔了许久,他才缓缓起身,低喃对自己道:自由为何物,又何为自由?
☆、意料之外的苦恨1
很久没见莫千灵,她去天牢也一天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受什么苦,而局势也把莫千灵推到了风口浪尖,把玩着手中的佛珠串,大拇指甲与食指反复摩挲,思索许久才唤了桑塔:“把莫千灵带过来,朕是说,就这儿,上阳宫!”
他说的实际是上阳宫的密地——夜宫。
他是皇帝,如果莫千灵对于虎符之事有用,他怎么可能弃她不用?半年了,他努力了这么久的事情在半年中没有一点进展,他也会心急,也会不安。这次莫千灵的出现,或许真的可以帮助他。
只是,她还会以为他在利用他吗?
他苦笑,这不明摆着吗?
莫千灵来是在半个时辰之后被“押”来的,可是在看见她的一刹那,南宫轩几乎不可相信地打碎了满杯的茶——她竟然血迹斑斑,蓬头垢面……不是周敬有打招呼吗,怎么会这样!
她分明是受过刑!
虽是地下宫殿,却很明亮,这是莫千灵唯一的感觉,因为她的眼睛被光刺得很痛。
她被押上来的时候,完完全全是被拖过来的。她觉得好累好累,好痛好痛,不想睁眼,不想说话,不想呼吸,就像不想活一样。她都快要难受得死掉了,可是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相信她……南宫轩让她进天牢,故意没来救她。
没有来啊……她好绝望好绝望,无法想象他的不近人情!
南宫轩皱紧了眉,她还是那个活蹦乱跳、嬉皮笑脸的莫千灵吗,一看就知道她吃的苦头不小。可是不应该啊,周敬应该吩咐牢狱长的啊。难道是有人想让她死?
难道是洛璇玑!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