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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妈妈领着我出院了。
姐姐刚给姐夫出完殡,也在家。她消瘦的脸上,暗黑色的眼圈,因哭泣而干涩的眼睛,显得大而无光,呆呆地看着女儿田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和外公玩耍。
我无语地坐下,全家人的眼光全落在田田的身上。大家都是一个心情,谁也不愿意说什么。
“你的病好了?”
姐姐先打破了沉静,她失神的眼光因为关心我有了一抹亮色。
“姐,你别关心我了,照顾好你自己吧,你这个样子,姐夫看见了会难过的……”该死,我怎么提起姐夫,我马上转移话题:“我去给你做点鸡汤补补身子吧。今天我做饭。”
我进到厨房里里外外地忙活起来。我身边有这么多关心我的人,我为他们做了什么?比起姐姐的丧夫之痛,我的失恋又算得了什么?
晚上,姐姐睡在我的房间,我们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人一张单人床。只是姐姐的床上多了个田田。
姐姐很睏,但是睡不着,过度的悲伤使她的神经受了刺激,有些神经衰弱。我也睡不着,就陪着她聊天,说起姐夫对我的遗言,她有点惊讶,因为姐夫还没有来得及和她说这些,就肝昏迷直至停止呼吸。我翻身下床,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那些文件给她看,并且告诉她,姐夫没有马上告诉她的原因是想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而所有的遗言都写在这些文件上了,然后将姐夫交待我的两件事也告诉了她。
姐姐沉默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刘军什么都明白了。只是把我蒙在鼓里。公司的事就全将给你去办吧,至于我自己,咳,这世上没人能代替他。”
第二天,姐姐把刘军的手机送给我,她说:“刘军公司的员工,还有好多客户都知道这个手机号,你就继续用这个手机,这样方便工作。”
这时我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不见了。回忆了一下,也想不起手机放在哪儿了。可能是那天我在大雨中乱跑的时候丢了吧。也好,反正我要从新开始自己的生活、重新建立自己的社会关系网络了。
吃饭的时候,妈妈拿给我一封信,
“我去你的房子看了,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桌子上有这封信写的你的名字,我就给你拿来了。”
我把那封信随便一叠放进兜里。
“谢谢妈妈。”
吃完饭,送走姐姐和田田,我回到屋子里,把门锁上,从兜里拿出那封信。抚摸着信封,看着少峰那刚劲有力的字体,我仿佛看见他在写这封信的神态。
“艾:我走了。离开北京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你不让我解释,因为你不信任我。可能你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们感情的纽带会这么脆弱,这么经不起一点风浪吧。离别是我最好的选择。再见了,我永远的最爱。峰”
难道我误会少峰了?他不是那种人品有问题的人。可是当时的场面是我自己亲眼所见,难道会有错?如果我让他解释,那些相片呢?那天的场面出现在我的脑子里,要说你们俩没事,难道是我的眼睛有问题?
我把那封信使劲地撒成两半,扔到墙角的纸篓里。
看着被我撕破的信无辜地躺在纸篓里,我好像看见了少峰无奈的眼神,他埋怨我不信任他,“爱是两个人都放弃自我,而结合为一个人。”我想起少峰的话。
我把撕破的信捡起来,装在信封里,这是他亲手写的信,留个纪念吧。我把信放进抽屜里。
我当时为什么不听他解释?
我烦恼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把它揉得一团糟,冲着镜子里丑陋的脸骂了句TNND。不想了,他走了,回四川去了,从此我们天各一方,这段感情宣告结束。
1小时后,我出现在大华电子有限公司。
我穿着职业的白色西服套裙,白色的高跟鞋,右边的头发用一个白色的发卡别在耳后,左边的头发从额前披下虚掩着我的小半张脸。我要给公司的职员一种专业而半神秘地印象。
虽然是姐夫的委托,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个好看不好用的花瓶。
我信心满满地走进姐夫的办公室,我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分别见了公司所有的干部,对公司的情况有了第一直观印象。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到了下班的时间。金炎来叫我,说下属同僚们要为我设宴接风。我说今天已经有了安排而婉言拒绝了。虽然我自己也认为这时候应该借此机会和他们多了解了解,可是我实在是打不起精神,“金炎,对不起,过两天我请你们吧。”
走进通往我家的胡同口,就看见我家门前有一个女人欲进又却步地在徘徊,我走上前问她,“你找谁?”
“张明昌是住在这儿吗?”
我打量眼前的女人,和我妈岁数差不多,乌黑的头发上已经掺杂了银丝,细细的皱纹在眼角和嘴角处隐约可见,穿着虽然朴素但是大方得体,可以断定她年轻时一定很漂亮。
“你找我爸爸?请进!”
“你是……他的女儿?”
女人的眼睛里露出欣喜,仔细地看着我。
“是二女儿,我叫张艾。”
“好!好!”
女人连说了几个好,还盯紧我看。
“请进吧。”
即是爸爸的客人,不能怠慢了,我连忙开门让她进来。
“妈妈,来客人了。”
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声音:“噢,哪来的客人啊?让他先坐下等等。我这菜刚下锅。你给客人倒水。”
“您先请坐。”
我指了下沙发,然后拿出一次性纸杯,倒了点茶叶沏好,放到她前面的茶几上:“请喝茶。”
“谢谢!不必客气。”
“请问阿姨贵姓?”
“呵,免贵姓叶。”
“是叶阿姨,我爸爸可能要稍等一下才能下班。我去厨房,让我妈妈来陪您。”
“好。你忙吧。”
我走进厨房,妈妈把要炒的菜一份份准备好了,正在烧着一锅肉,
“妈,我来炒菜,你去陪客人吧,是叶阿姨,来找爸爸的。”
“叶阿姨?找你爸?是她?”
我看见妈妈手中的铲子抖了一下,“你来看一下火,别让汤汁熬干了就行,我出去看一下。”
妈妈脸色有变,有些慌乱地解下了围裙,又用手捋了两下头发,走出厨房。
我觉得妈妈的神态绝对有问题。
这个叶阿姨是谁?来找爸爸干什么?他们一定是早就认识的熟人,可是妈妈的表情好像非常不高兴。
我索性把煤气灶关上,站在门口听客厅里的动静。
可是很意外的是,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我伸头一看,她们竟然脸对脸坐着,谁也不说话。
这是唱得哪出戏?
门口传来开门声,是爸爸回来了。
“爸爸,你回来了。”我走过去,伸手接过爸爸的公文包,然后指着叶阿姨坐着的背影小声对爸爸说:“叶阿姨来了。”
叶阿姨站起来转过身说:“明昌。”
“叶子欣?是你?”
爸爸满脸惊讶的表情之外还有一丝的喜悦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明昌,我是来求你们帮我的。”
叶阿姨有点局促但是非常焦急地说:“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来找你们。”
爸爸马上扶她坐下:“你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来先喝口水。”
爸爸把茶几上的水杯递给她,叶阿姨接过水杯喝了口水,把头转向妈妈说:“素琴,对不起,这次我不是故意来打搅你们的。”
妈妈看了爸爸一眼,并不说话。
“你遇到什么困难了,说吧。”爸爸问。
“我女儿离家出走已经10天了,前天我接到她的电话,说她很好让我放心,可是就是不告诉我她在哪儿,我怕她出问题,就托人到电话局去查,后来查出来她是从北京打来的电话,我就来北京找你们,我想让你们帮我找到她。”
“你女儿?”
“是我二女儿叫林丽丽,24了。”
“林丽丽?……”
爸爸有点疑惑地说,重音放在林字上,下面的话好像因顾虑没有说出口。
“我……我离婚了,又生了个女儿。”
“怪不得,我还纳闷呢?李县长的儿子不姓林啊。”
妈妈这时候不失时机地说了一句。
我心里一乐,妈妈的话充满了醋味。
“我女儿是个很乖的孩子,很懂事的,这次她不告而辞,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叶阿姨的声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