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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战火烧到了Spin Gahr的山谷。苏联人涌入了山下的贾拉拉巴德,他们的空军开始打击山上的村落。努里汗已向尤尼斯·哈利斯宣誓效忠,并获得授权允许组建自己的“拉什卡”(狐狸:lashkar,好像是波斯语军队的意思)或义勇军。
空袭来临时,他可以把村庄里的大部分畜产藏进遍布于白山山脉的天然洞窟,同样,人也可以藏进去。但他还是决定应该让女人和孩子们穿越边境去巴基斯坦寻求避难。
此行以及日后在白沙瓦的居留显然都要有一小队男人来照料。作为直系男性亲属,他指定了自己六十多岁腿脚不灵的父亲来负责。路上的驴骡驮畜也备好了。
被当成小孩子送出去是件羞耻的事,八岁大的伊兹马特汗强忍委屈的泪水,拥抱了父亲和哥哥,牵着母亲骑的骡子,转身向高山走去,向巴基斯坦走去。这一去就是七年,当归来之日,他将冷酷无情地与俄国人战斗。
为了让自己在国际上合法化,人们商定,各个军阀都要组建一个政党。尤尼斯·哈利斯的党叫古勒卜丁伊斯兰党,他旗下的每个人都必须加入。白沙瓦城外,在伊兹马特汗从没听说过的什么联合国的帮助下一座匆忙搭建的帐篷城市冒了出来。这个联合国说了:每一个军阀——呃,现在他们都化身为政党了——都应该有自己独立的难民营,不是该党成员就不能进。
还有个分发食物、毯子的组织。这个组织的徽章是个短粗的红十字。伊兹马特汗也从没见过他们,但他知道热腾腾的汤,翻山越岭一走出来,他就喝了饱。要在帐篷里定居下来还需要更多的条件。幸赖于西方的慷慨,这些东西从联合国和齐亚·哈克将军那里源源汇来。男孩们要受教育,每个营地都需要一座古兰经学校,就是所谓的“经堂学校”。这将是他们唯一的教育。他们不会去学数学、科学、历史、地理。他们就是无休无止地学习背诵古兰经章句。而其他时间,他们唯一所学即是战争。
这些经堂学校里的阿訇们基本上都是沙特阿拉伯援助并拿沙特薪水的,而且许多都是沙特人。他们所教授的伊斯兰教是沙特阿拉伯唯一允许的版本——伊斯兰世界中最野蛮最偏执的瓦哈比教派。所以在分发食品药品的十字会看来,一整代阿富汗少年都被洗脑陷入了狂热。
努里汗一有空就来看看家里,一年两三次吧,他离开的时候部队就交给自己的长子。可这段路是很艰苦的,努里汗每次看上去都变得更老。当1987年他再来时,他显得皱纹堆累,疲惫憔悴。伊兹马特的哥哥在空袭中被炸身亡了,当时他正带着其他人去安全的山洞。伊兹马特那时十五岁,当父亲命他回去,加入抵抗运动,成为一名圣战者时,自豪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起。
当然,女人们流了很多泪,没能在白沙瓦城外平原上熬过下一个冬季的祖父也喃喃叮嘱。然后努里汗、活下来的儿子和他带来探亲的八个人西行而去,穿越山峰,走进楠格哈尔省,走进战争。
归来的男孩变了,他眼前的故乡风景也破碎了。在所有的山谷里,几乎没有一座石屋还伫立着。苏恺歼轰机和雌鹿武装直升机毁掉了潘杰希尔以北直至帕克蒂亚山、扎布尔山之间的所有山谷——这里是沙阿·马苏德战斗的地方。平原上的人们可以为阿富汗军队或苏联克格勃训练强化的秘密警察(KHAD)所控制或威胁。
但山地人,和平原上城市里赶来加入队伍的人们,他们是倔强的,后来也被证明是不可征服的。尽管有了英国人不曾有过的空中轰炸,但从喀布尔到贾拉拉巴德的自杀式行军中,苏联人还是体会起被切成数段的英军纵队的那种命运。
道路上不安全,因为有埋伏,难以抵近的山地只有留给空军。而自1986年九月起,游击队手上有了美国人提供的毒刺导弹,从而迫使苏联人要么飞得更高——太高就不能准确打击——要么冒上被击中的风险。苏联的损失无情地攀升,随着越来越多的伤病减员,甚至像苏联这样一个被控制的社会中,士气也如俯冲的鹰隼般陡然滑落。
这是场野蛮残酷的战争。很少要俘虏,能得速死的就是幸运儿。山地部族尤其痛恨俄国的飞行员,如果抓到活的,他们就会把俘虏钉在野外,开膛掏肠,然后任他在阳光曝晒,直到死亡来予他解脱。或者,他们也会把俘虏扔给女人和她们的剥皮刀。
苏联人的回应是扔下炸弹,火箭弹,用机枪扫射一切活动的东西:男人、女人、孩子或动物。他们在群山中投下了数不清的空掷雷,最终制造出一个拐杖和假肢的国度。到战争结束,有百万阿富汗人丧生,百万人致残,五百万人成为难民。
伊兹马特汗在难民营的那段时间里了解了各种关于枪的知识,而他最喜欢的,当然,是卡拉什尼科夫——AK47。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这种苏联武器,这所有政治异见运动和全世界恐怖分子的首选突击步枪,现在是被用来对付苏联人。不过美国人为此提供了一个理由:每个阿富汗人都可以从死掉的俄国人身上补充自己的弹药,比起使用不兼容的弹药,这要省很多翻山越岭运弹药的时间。
除了突击步枪,还有种武器被人们看中,RPG火箭筒,易用,易装填,中短距离上有致命威力。而这,也是由西方提供的。(狐狸:偶想知道他们从哪里买的@_@)
伊兹马特汗过十五岁了,他拼命想让下巴上的绒毛长起来,而群山很快使他坚强如斯。人们已见过这个普什图山地人如山羊般穿行在属于他们自己的群山上,那双腿仿佛不知疲倦,其他人已呼吸困难时他仍气不长出。
当父亲召来他时,他返乡已一年了。和父亲在一起的还有个陌生人,脸被太阳晒得黝黑,穿身灰色毛纺Salwar kameez,结实的旅行靴,无袖马甲。他身旁的地方放着男孩平生所见最大的包和两只羊皮包裹的筒子。这人头上裹着块普什图人的头巾。
“这位是我们的客人、朋友。”努里汗说,“他来帮助我们,和我们一道战斗。他必须把这些筒子送给潘杰希尔的沙尔·马苏德,你送他去。”
福赛斯《阿富汗人》005(2008…12…03 22:13:30)
第五章
普什图青年盯着那陌生人,仿佛他没有听懂努里汗的话。
“他是阿富汗人?”他问。
“不,他是盎格鲁人。”
伊兹马特汗愕然了。这是一名宿敌,而且正是经堂学校里阿訇们不断恶毒谴责的那种人。他肯定不信教,是个异教徒,是个信基督的基督徒,是个注定被地狱之火永世烧灼的家伙。而自己要送这个人走上一百多英里山路去北方的大谷?白天黑夜和这个人一起?可自己的父亲是个好人,好穆斯林,而他管这人叫“朋友”。怎么会这样?
英国人食指轻搭心口,开言道,“愿安拉慈悯你平安,伊兹马特汗。”
尽管现在山下来了许多阿拉伯志愿者,可伊兹马特汗的父亲并不会阿拉伯语。那些阿拉伯人不与人来往,总是在挖洞,所以也就没什么必要去和他们接触以及学他们的语言。但伊兹马特汗已将古兰经读了一遍又一遍,那古兰经只有阿拉伯文本,而且他的阿訇也只说沙特阿拉伯语。所以伊兹马特的阿拉伯语还算可以。
“也愿安拉慈悯你平安,伊兹马特汗”他用阿拉伯语答话,“你怎么称呼?”
“迈克。”
“玛…艾克。”伊兹马特试着读了一下。奇怪的名字。
“好了,我们喝杯茶吧,”父亲说道。他们现在正躲在距离他们村子废墟约十英里远的一个山洞口。洞里面燃着一小堆火,洞很深,所以不会冒出烟迹引来苏联人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