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梅自寒不知道把自己送了多少回。褚屿总是极尽温柔地亲吻他的身体·,用浓烈诱惑的信息素舔舐着他,和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梅自寒反复上当受骗,在一波接着一波的快感中失去判断能力,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打得更开,双腿环上褚屿的腰,渴望与他贴得再近一点。到了最后,梅自寒觉得自己被榨干了。交代过太多次的性器仍在冲撞中挺着,前端却只能可怜巴巴地流出一点清液。与幼年alpha相比,成年alpha的生活就要幸福多了。无处释放的过剩精力,难以抑制的暴力冲动,都在床上找到了最佳的纾解出口。不知搞到了夜里几点,褚屿才终于心满意足地享用完礼物,结束这纵欲过度的一天一夜,抱着人去浴室清理身体。待到梅自寒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正午。他的嗓子有些不舒服,前一晚喊哑了。褚屿也在卧室里,见他醒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早安吻,又拿来衣服给他穿上,和他说已经到冰湖城了。
他们回到冰湖城后,梅自寒去看了邵嘉梁。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险些历经丧子之痛的奥斯敏如同惊弓之鸟,把身边可调动的安保全都指派到了他身边,医院的病房楼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梅自寒带去的花和漫画书都被打开检查了四回。对腺体细胞具有特异破坏性的毒素在他体内作用了太长时间,造成组织坏死,他的腺体在手术中被大部分切除,基本丧失腺体功能。对于中分化等级以上的alpha和omega来说,即便没有驾驶机甲星舰的需求,失去腺体仍然会对生活造成很大影响。人体内有多个系统受腺体调控,骤然失去信息素的支持,他的骨骼和关节可能会退化得比常人更加脆弱,薄弱的心肺功能甚至无法支撑他连续爬上两层楼。虽然如今人工腺体技术日趋成熟,遭受意外的alpha和omega可通过植入腺体来维持体内基础信息素水平,但接受过腺体移植的患者需终身服用抗排异药物,术后腺体功能的恢复效果也完全取决于个体。这是一个沉重的变故,梅自寒无法轻易说出过于失实的祝福。但邵嘉梁本人似乎比他更乐观,只是和梅自寒抱怨医生不让他再玩滑翔伞了。“虽然现在不行,但是如果植入腺体恢复得好,也不会影响滑翔伞吧,”邵嘉梁嘟哝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如果恢复得不好,那就算了。”邵嘉梁看着天花板,似是喃喃自语,“我已经戴了十几年信息素屏蔽贴了,原来以为要戴一辈子。以后再也不用天天想着它,倒也省事了。”
梅自寒离开时,在病房外遇上了邵嘉梁的母亲。朱庇特beta联合会前秘书长,劳工法律师邵筠。就在今天上午吃早饭的时候,梅自寒和褚屿才刚谈论过她。邵筠出身马尔斯,幼年父母双亡,自小在福利院长大,十五岁时通过古斯塔夫未来精英计划来到朱庇特,随后考入朱庇特星际政法学院。她在上学时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早年间的不幸经历非但没有磋磨她,反而令她练就了强势果断的性格。彼时朱庇特绿党才刚刚成立,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党派。邵筠便是其最早的成员,在校内成立了星际政法学院绿党,并成为它的首任主席。在一个党派初初诞生、开疆拓土的阶段,领袖的个人魅力甚至比党派纲领更加重要。而且邵筠本身也十分符合绿党的代表形象:出身草根,接受过高等教育。“要这么说,绿党在高校的阵地最初是邵律师打下来的。”梅自寒一面看着报纸,一面接过褚屿涂好花生酱的面包,“那邵律师其实才是绿党的元老,现在怎么又会变成这样?”
邵筠身上的“风云”还有第二重含义。与如火如荼的党派发展相比,邵筠与她的得力下属维克多·奥斯敏的恋情也同样引人瞩目。尽管现在很难已很难弄清是维克多为了追求她而进入绿党,还是在加入绿党后被她吸引。不过好景不长,这段甜蜜火热的爱情一旦离开象牙塔的庇护,落入世俗之中,就沦为一场不相称的婚姻。每月领取贫困生救助金的灰姑娘嫁入动辄给学校捐建图书馆的豪门,并没有让她加冕为公主,这段婚姻很快走到尽头。他们当时协议离婚的细节从未对外披露,但也挡不住诸多善意或恶意的猜测揣度。有人说邵筠当年本就是挟孕成婚,奥斯敏家族素来对她不满,因此才会在孩子刚满周岁时就把人扫地出门。也有人说她在离婚时分得了巨额赡养费,年纪轻轻就通过婚姻挖到人生的第一桶金,无论如何也不算吃亏。外界传言真假难辨,不过有一件事是公开确凿的:离婚之后,邵筠辞去了在绿党的所有职务。
邵筠自此离开政坛,回到了自己的本行。一路从实习律师做起,到如今已是律所合伙人。虽然远离了政治中心,但她并未就此沉寂,反而比从前更加活跃于公共领域。她致力于消除就业歧视,推动职场性别平等,保障劳动者权益,十余年前还参与朱庇特beta联合会的创建,并作为创始人之一出任联合会首任秘书长。直至今日,她在朱庇特的beta社群中依然颇有声望。而在她离开的二十多年间,朱庇特绿党也在飞速发展,奥斯敏一路青云直上,成为下任总统的有力竞争者。两人在各自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此生似乎再无交集。正因如此,今天早晨的最新新闻才显得格外轰动。“立法选举很快就要开始了,邵律师这时候突然高调接受奥斯敏的任命,加入他的助选团,他们怎么一下就商量好了?”梅自寒放下刚看完的报纸,把它叠起来搁在手边,“是因为邵嘉梁吗?”
桌上的面包机发出脆响,褚屿伸手拿过一片烤得金黄的面包,往上涂无花果酱:“确实有这个原因。无论如何,这对绿党来说都是好事。”事到如今,褚屿不打算再隐瞒什么。既然已经选定梅自寒为伴侣,有些事就更该尽早说清:“半年以前我收到线报,褚屹频繁秘密前往朱庇特。为避免行踪泄露,他通常搭乘一架低于古斯塔夫登记标准的无番号迷你运输机,行动路线也每次都经过精密的反侦察测算,我的人跟不住他。就算只是为了查他,我也早晚会来朱庇特一趟。”褚屿把抹好果酱的面包递给梅自寒,用余光悄悄地瞧着他的神色,“褚屹想在朱庇特有所动作,就势必绕不开伯尔纳。我想知道褚屹在做什么,奥斯敏也想掌握政敌卖国的证据,我们算是各取所需。不过奥斯敏这人做事瞻前顾后,查了半天还是在账本上打转。倒是他儿子行动力强,一下就端了人家老巢,虽然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去接你回来的那天,奥斯敏已经带人查封了实验室,但是至今也没有一点消息泄露出来。他们还在等待时机成熟。这是邵嘉梁用半条命换来的情报,必须要最大化利用它,给新自由党致命一击。”
奥斯敏虽然封锁了消息,但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们共同的儿子,他对邵筠必不会有所隐瞒。梅自寒似乎明白了这件事的原委。如果小报上的消息属实,邵筠确实出生于新叶镇,根据时间推算,她的父母很有可能是在四十多年前的那场矿难中丧生的。新叶镇位于马尔斯首都以北,锡矿储量丰富,当地的青壮年劳动力大多在矿上务工。和马尔斯星上的大多数自然矿产一样,新叶镇锡矿也归萨图尔努斯所有,并由萨图尔努斯主导开采。约半世纪前,传统电池行业开始复苏,星际锡金属市场因此需求大增,锡价飞涨。新叶镇锡矿也受其影响,在连年的超层越界开采后坍塌,事故发生时被困井下的两百余名工人和现场工程师无一生还。而这仅仅只是公开的数据,根据事后遇难者家属的统计,当天下井作业的工人实际上接近四百人。当家属们前往矿井讨要说法时,萨图尔努斯有色矿业公司却出示了数份签有矿工姓名的生死协议。协议上规定若出现矿井安全事故,造成死亡的,由矿业公司一次性补偿遇难矿工两年薪资,不再承担其他经济和法律责任。这个事故及后续处理在当年的马尔斯引起过不小的震动,到了梅自寒小时候,都还偶尔会听人说起。邵嘉梁出生于朱庇特,从未有过在马尔斯的生活经历。他只知母亲从不回马尔斯,尽管是最亲的儿子,个中苦痛创伤他也未必尽然了解。梅自寒大概能知道邵筠心中的恨。有的人被埋在矿井下,有的人被抬上实验台;活着的时候命如蝼蚁,死去之后尸骨无存。就算换了时间,换了地点,相似的事仍在不断发生。不过对于邵筠而言,这一回还是不同的。时过境迁,她不已再是当年那个无助哭泣的孩子。
看着眼前人若有所思的神色,褚屿心下松了一口气。是真心不计较也好,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也罢,至少现在梅自寒没有为他先前的隐瞒而生气。过了许久,梅自寒才回过神来,尝了一口面包上的果酱,意有所指地回答道:“邵律师从前失去过家人,现在不能再失去儿子了。她确实应该回到绿党,为了他们共同的事业。”
“是啊,为了他们共同的事业。”褚屿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邵筠与奥斯敏之间拥有的,他与梅自寒间也同样拥有。在心里埋藏已久的忽然在此刻有了浮上水面的契机:“宝贝,你相信将来的某一天,马尔斯会获得真正的自由吗?”
医院电梯的下行指示灯亮起,梅自寒走入打开的电梯门。这一天,他都在思考褚屿的话。虽然当他追问褚屿什么意思的时候,褚屿只是从科琳手里接过煎蛋,和他说是随口一问。电梯门合上之前,梅自寒又看了一眼走廊上的邵筠。她穿着深色的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只是在和医生谈人工腺体移植手术,周身却萦绕着不怒自威的气场。她是一个了不起的beta.梅自寒心中有一种物伤其类的钦佩。命运未曾厚待过她,但她身上仿佛有无尽的能量,一次又一次挣开命定的枷锁。希望这一回,她依然能够如愿。梅自寒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梅自寒从永冻湖回来之后,梅时雨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乖巧可爱,一逗就笑的小西瓜,日日像树袋熊一样窝在梅自寒怀里,去哪里都要抱,上个月对同伴重拳出击的人格仿佛被外星人收走了。休息了几天,梅自寒也回去工作了。偌大的办公室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他的访问期已进入尾声,和古气候组重新商量了分工后,落在他身上的工作量不算太多。关于在永冻湖科考中发生的人身安全事故,邵嘉梁的家人不希望公开具体细节,冰湖城研究所因此只在内部发布了一份隐去姓名的事故报告。那天过后,梅自寒又抽空去看过几次邵嘉梁,他的身体恢复状况尚可,不久后就将接受人工腺体移植手术。
经历了这次变故,梅自寒知道他又一次将自己的人生驶向危险与不可控。相比于梅自寒的踟蹰,褚屿浑身上下都闪烁着期待更进一步的热切。每天早请示晚汇报,有时梅自寒正工作着,也能接到褚屿火急火燎的来电,和他说自己从萨图尔努斯调了两个痕迹检测专员,现在正在去见他们的路上,两个都是alpha,见完他们就去日托接梅时雨,然后回家。梅自寒并不因此开心,只觉得困扰。当年在基地同居时,梅自寒就知道褚屿的生活节奏。他如今在朱庇特星一住几个月,虽是照看孩子,但也不可能丢下一切。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处理的事,没有把人关在家里的道理。况且他现在又算是个什么身份,梅自寒想,哪里有立场插手褚屿的行程。
永冻湖秘密实验室的调查进展得不太顺利。当时被拦截在停机坪上的两架飞行器是障眼法,机上空无一人,起飞操作是通过无人驾驶程序提前设置好的。实验室内人员要么在他们到达前就已离开,要么是在他们着急救人时趁乱逃脱。实验室的核心机密也被尽数销毁,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新自由党,或是萨图尔努斯正在永冻湖上进行腺体改造实验。不过这两架注册在伯尔纳名下公司的飞行器,倒是足以说明他与这个建造在自然保护区内的违规生化实验室难脱干系。伯尔纳已成弃子,对于奥斯敏而言,这正是在选战里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尽管更深的东西将会再次被埋藏。但褚屿仍不死心,这段时间频繁前往冰湖城。就算他们一早就制定好了周详的撤离计划,也不可能准确预料何时事发。百密总有一疏,这么大的实验区域,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前前后后等了一周,褚屿从萨图尔努斯征调的人手才到齐。他开始忙碌起来,但从不在永冻湖过夜,宁可每天早出晚归。在梅自寒那里受过几次冷遇后,褚屿就没有再一日三顿地给他打电话。梅自寒原以为他知难而退,然后那一天之内收到了六封褚屿的信息,和他说今天做了什么,有什么进展,晚上几点回家。这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形式的骚扰电话,褚屿的字典里哪有知难而退这四个字。已经看到过的信息,就没法当作不知道。梅自寒逐渐开始不自觉地等他,有时是等他回来吃晚饭,有时是等他回来睡觉。梅自寒回冰湖城后,就给科琳放了假,她现在几天才来一次。因此每天夜里,就由梅自寒一个人给孩子喂饭洗澡,然后陪她在爬行垫上搭积木。但今天实在等得太久了,梅自寒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了。梅时雨捏着软胶方块打了个哈欠,他也被传染得有点困。
终究是记挂着还没归家的人,梅自寒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他在大门的落锁声里醒来,然后听见卧室卫生间里传来窸窣的声响,那个令他心安的海潮气息也悠然向他靠近。褚屿一路都没开灯,轻手轻脚地在熟悉的黑暗里穿行,直至抵达温暖的巢穴,揽上爱人的臂膀。“别动,让我亲一口。”褚屿靠在梅自寒的颈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梅自寒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闻言也停了动作,“最近好累。”褚屿叹了口气,语气里竟带了一丝委屈。他翻过身躺到梅自寒身边,把人搂进怀里。
身体关系一旦走到了最亲密的一步,便不可能再无缘无故地原路返回。梅自寒看向褚屿,原以为会听见他的倾诉,但褚屿却打算用嘴做其他事。潮湿的吻细密地落在梅自寒的鼻尖和脸颊,复又衔上他的嘴唇。灵活的舌头撬开贝齿,如初遇久旱甘霖般舔弄着爱人的津液。亲吻中的情欲意味逐渐加深,信息素如同催情剂一般渗入肌肤,梅自寒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热,直到褚屿解开他的上衣,才终于感觉到一丝解脱。炽热的唇舌一路向下,鼻息喷洒在汗湿的肌肤上,激得梅自寒微微颤抖。褚屿一面将脸埋进柔嫩的双乳中,手也不安分地探进梅自寒的后腰,揉捏上丰满的臀肉。大胸大屁股是最直观的生理刺激,褚屿觉得任何性功能正常的alpha都无法抗拒这种原始诱惑。况且梅自寒的身材变化是因生育所致,四舍五入就是被他操大的。这个愉悦的认知让他的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虽然梅自寒在床上害羞得很,总想着把自己藏起来,一摸就躲。那不更得多弄几回,习惯就不害羞了。褚屿想着,便更深地含上左侧的乳尖。梅自寒终于承受不住,隐忍的喘息里染上推拒的哭腔,褚屿这才收手,往右侧乳尖上咬了一口,恋恋不舍地继续向下流连。
梅自寒怀孕时没有长妊娠纹,因皮肤过度伸展长出的细纹也在几个月的休养里逐渐淡去,只剩下腹部中央一条浅浅的黑线,仍在为他证明这个身体里曾诞育过一个生命。褚屿亲吻着身下柔软的肚皮,越发心痒难耐。他不仅操过梅自寒,还进过他身体的最深处。对于没有腺体的beta而言,生殖腔内射便近似等同于标记,是只有彼此认定的终身伴侣间才能有的行为。那时候梅自寒对此不甚了解,褚屿也乐得占他的便宜。但冥冥中似有天意,曾经埋下的果就反而成就了未曾设想过的因。被进了生殖腔就得当他老婆,现在反倒是褚屿一心想留住梅自寒。在冰湖湾的时候,他每一次都射进最里面。褚屿抚摸着他平坦的小腹,试图从手掌下的皮肤里感受到些什么。含了这么多东西进去,小肚子什么时候能再鼓起来,给梅时雨添个弟弟妹妹。褚屿想。一次估计不太够,得多做几回才行。他放弃了没有结果的探索,指尖勾上半褪到腿间的睡裤,把梅自寒的衣服脱了干净。又从枕头下摸出润滑剂,熟练地拔开瓶盖,扶着梅自寒的小腿把透明的液体挤入后穴。下半身勃发的欲望急不可耐地进入渴求已久的温柔乡。
听说有人想让她当姐姐,梅时雨第一个不同意。她在睡梦中闻见父亲的信息素,但这个熟悉的气味并没有助她安眠,信息素中过于浓烈的躁动反而赶走了她香甜的梦境。她惊醒时卧室里一片漆黑,入睡前还在身旁的爸爸也不见了。她害怕地向四周喊了几声,没有爸爸的回应,床铺另一端却传来陌生的震颤和声响,终于被吓得嚎啕大哭。卧室里骤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黑暗中交叠的人影也惊得停下动作。上一秒还在忘情地交换体液的二人似乎忘记了这个空间中第三者的存在,褚屿正欣赏着梅自寒被顶到敏感点时仰头呻吟的媚态,下一秒身下的人就变了脸色。大张的双腿,相连着的下体,还有压抑在唇齿间的叫床声,竟然让孩子看见了自己这副放荡的模样,梅自寒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羞耻到无地自容。梅时雨还躺在她的小床上,在哭泣中给自己翻了个身,想爬着去找爸爸。梅自寒慌不择路,一脚踢上褚屿的肩头,挣扎着从他身下爬起来。双脚刚站上地面,梅自寒就发觉有些难堪,胡乱地从床下找了条裤子裹住正流着水的屁股,然后快步奔向孩子。
褚屿坐在床头,看了看自己胯间挺立着的东西,又看了看窗边的梅自寒。梅自寒光着上半身,刚刚才被他舔咬过的绵软双乳,如今换了梅时雨靠在上面。梅自寒在窗边来回踱步,亲着梅时雨,哄着梅时雨,还给她唱起儿歌。听了也是对牛弹琴,褚屿忍不住冷哼。他过去从未这样狼狈过。梅自寒在床下脾气不小,动辄对他冷脸相待。但在床上却格外乖巧温顺,后面一被填满就软了身子,就算先时说不要,到最后总会由着他予取予求。褚屿每回都必得在梅自寒身上做到尽兴,今晚是第一次例外。一个家里果然不能有两个alpha,褚屿想。他开始相信梅时雨真是一个天生就要和他作对的坏崽子。被日托劝退后,梅时雨就改成在家里嚣张跋扈。一只袜子缝没对齐,衣扣没抻平就要哇哇大叫。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褚屿觉得她就是在找茬。梅自寒回来那天,她上午还在自己玩着小汽车,一见到爸爸便突然晴转大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就连到了晚上,梅自寒给她喂鸡蛋羹时都还含着一包泪,仿佛从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褚屿差点没被气笑。要不是他每天盯着梅时雨的三餐,他都要相信是自己之前虐待了孩子,让她饿得有上顿没下顿,才会在梅自寒回家第一天就用尽一切办法向他告状。
梅时雨趴在爸爸的怀里,脸颊贴着他的心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最温暖安全的所在。她喜欢这个地方,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声,又含混不清地发出爸爸的发音。梅自寒应了一声,又亲了亲小西瓜的额头,去取来小毛巾给她擦脸。褚屿实在看不惯梅时雨那副牛皮糖一般的样子,径直起身,遛着鸟去了卫生间。
冰凉的水拍打在肌肤,褚屿心头的火却丝毫未灭。他才刚刚提枪上阵,还没尝到几口滋味就被匆匆打断。这有什么好看的?褚屿没有什么耐心地给自己弄了几下。要不是当时在基地里和梅自寒没日没夜地做这事,这个哭个不停的坏崽子至今都还不知道在哪片云头上飘着。直到褚屿的手臂被冲刷得有些冷,胯下的东西依然昂扬地抬着头。要是以后真得了勃起障碍,可不得把这小崽子高兴坏了?褚屿想。再也不会有弟弟妹妹和她抢爸爸了。他的心里烦躁不已,关了水靠在墙边,闭上眼睛想象梅自寒光裸的脊背,伸手抚向自己身前。
梅自寒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就被浓度过高的信息素呛了一口。他刚刚哄孩子睡下,在卧室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也去哄一哄孩子的父亲。褚屿站在浴室深处,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粗重的喘息声。梅自寒走近他,手指覆上他冰凉的手背,俯身蹲在他的两腿之间。“这样不舒服,”梅自寒抬眼看向褚屿,“我帮你弄出来。”
褚屿操过梅自寒身上的每个地方,除了嘴。梅自寒不喜欢口交,褚屿也没有强迫过他,反正别的地方用着也很舒服。但今晚梅自寒似乎转了性。他屏了一口气,张开嘴含住上翘的前端。冠头渗出的液体尝起来有点咸,柱身上的血管突突地在他的舌尖跳动。这是他第一次把这根最熟悉的东西放进嘴里,心里并不如从前想象中那样抗拒。褚屿勃起后的尺寸他一向明白,用一只手都握不过来。梅自寒放松喉头,尽可能深地往里吞,也只能堪堪含住一半。他只得搓热了手心,揉捏抚摩着照顾不到的根部和囊袋。
梅自寒没有经验,但善于观察。褚屿紧皱的眉头,加快的喘息,都在释放出继续深入的信号。褚屿一直在忍耐,克制着自己想要按住他的后脑挺腰插入的冲动。光是看着梅自寒为自己口交的画面,就已足以令褚屿全身血液沸腾,脑子里像被火点着了一般。而且他又舔的这么认真。牙齿都被仔仔细细地收着,粗糙的舌面划过柱身,换着角度舔湿每个角落,甚至还尝试着向内吮吸。褚屿的忍耐力终于达到上限,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像提前进入易感期一般失控。梅自寒正模仿着性交的动作往内吞吐了几下,就被褚屿揪住头发。“马上吐出来,”褚屿濒临高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把眼睛闭上。”
梅自寒被射了一脸。精液挂在睫毛上,眼睛一睁开,便颤颤地往下滴落。褚屿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眼前的画面美得惊心动魄。浴室内仍一片昏暗,但他舍不得打破这个场景。梅自寒的长相比他的实际年龄更小,即便已经当了爸爸,背着书包走在街上时仍会偶尔被误认为学生。他又时常在床上露出单纯懵懂的表情,就如同此刻,他舔了舔嘴角的白色液体,似是发现味道不太好闻,不自觉蹙起眉头。看得褚屿喉咙发干。仿佛是从天界而来的精灵,活了几千年依旧不谙世事,才会被轻易诱骗失身凡尘,从此为欢愉淫乐所玷污。刚刚才释放过的东西似乎又有了抬头的迹象,褚屿大脑里的血液又汇集到了下半身。他拽起蹲在地上的人,梅自寒在惊呼中被按上墙面,身后顶上熟悉的坚硬触感。褚屿的双手再次抚进被织物遮盖的肌肤,对他说:“是你先勾引的。你得对它负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邵嘉梁动手术那天,梅自寒和研究所的几个同事一块去医院里看望他。褚屿的人几天前成功恢复了一批秘密实验室撤离时没有销毁彻底的文件残本,其中就包括特异性腺体毒素的记录。人工腺体移植技术并非是从零开始凭空在人体内造出一个腺体,否则beta都可以用一个手术轻易篡改第二性别。它必须依托于已有的腺体,通过修复残余组织间的链接,最大程度恢复腺体功能。从配方上看,所谓的特异性腺体毒素并不复杂,它只是某种常用于腺体实验的腐蚀剂的改良版本。不过作为武器的刀刃经过特殊设计,因而才产生了超乎意料的杀伤力。这个信息给了邵嘉梁的主刀医师很大的信心,相对于未知,一个已知其来源、特性的病灶就意味着更低的风险。这样重要的日子,邵嘉梁的父母都到齐了。两位在朱庇特政坛叱咤风云,被媒体追逐的大人物此刻也不过是人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忧心的父母。看着手术室外两人交握的手,梅自寒想,邵嘉梁童年时的梦可能要实现了。突如其来的灾祸也将他们推向新的命运转折点,这或许是这场不幸中发生的第一件幸事。
一台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他们一行人本是来看邵嘉梁术后情况如何,但手术迟迟没有结束,他们只得在走廊的座位上等待。卢卡终于寻得了一个和梅自寒单独交谈的机会,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在纸上刷刷写下几行字。最近研究所里有些关于梅自寒的传闻。传说在某些晴朗的下午经过他身边,就有机会闻到某种海浪一般的信息素气味。对于成年beta而言,出现在身上的高浓度信息素波动无异于性生活的晴雨表。虽然这只是同事间私下的调侃,并非出于恶意,但成为议论对象本身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愉快的事。梅自寒是马尔斯人,又是个beta,不了解朱庇特社会的某些约定俗成的行为处事是正常的。卢卡想。只是和他关系最要好的邵嘉梁如今也自身难保,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人提醒他。“这是几种信息素分解剂,楼下的小商店里就有卖。”卢卡撕下字条,把它递给梅自寒,“前两个是喷雾,后面这个是滚珠。出门前涂在脖子和手臂上,十分钟就能起效。”
似是预料到了梅自寒的错愕,卢卡又低声补充道:“现在没事。今天没有味道。”
梅自寒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卢卡话中的意思,顿时涨红了双颊。卢卡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起身去手术室附近看看情况,留他一人在原地消化这些信息。怎么会这样?梅自寒第一次知道尴尬的尽头是大脑缺氧。明明每天中午都仔细地洗过澡换了衣服,信息素还会从哪里出来?梅自寒伸手抚向后颈,衣领下隐藏着几条交错的咬痕,最崭新的一道才刚刚结痂。但这怎么可能呢。他立即就否定了自己的异想天开。他是beta,怎么可能被咬了几回后颈就凭空长出腺体来。
自从浴室那晚过后,褚屿再不也不在梅自寒面前掩饰自己的欲望。梅自寒从此没再用过闹钟,用褚屿就够了。湿淋淋的吻落在他的嘴唇脖颈,梅自寒觉得自己每天早晨都是被某种犬科动物舔醒的。单单一个早安吻显然不能使褚屿满足。梅自寒刚一转醒,一个硬挺的东西就不由分说地塞进他的腿间,褚屿有时甚至直接拉了他的手帮自己纾解。褚屿最喜欢他每天刚醒来的样子,一脸尚在梦中的惺忪,双眼也水光莹莹,多看一眼下面就硬得发疼。而且嘴唇也又软又甜,全身皮肤都让被子烘得暖融融的。怎么一大早就不安分,天天做出这个样子来勾引人。褚屿又被撩拨得浑身发热。一身的火都是因梅自寒而起,他觉得理所当然地也该由梅自寒来灭。
不过有了梅时雨大闹卧室的先例,两人如今都对她忌惮得很。就算在枕头里亲到动情,也不敢再轻易越雷池半步。最多只能锁好浴室门,在水流声的掩盖下匆匆解决。一连几次下来,隔靴搔痒般的边缘体验反而令褚屿越发欲求不满。他受够了做贼一般偷偷摸摸的日子。和自己的伴侣做些成年人间该做的事,放在哪个星球上都是天经地义的,什么时候轮得到梅时雨这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崽子来管。褚屿于是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褚屿最近不忙,梅自寒觉得他该是要闲出毛病了,才会在出门前再三嘱咐中午不要和同事出去吃饭,自己到时会去接他回家,还笑得一脸春情。冰湖城研究所地处城郊,停车面积广阔。但褚屿偏要在研究所大楼下等他,穿得花枝招展,站在太阳底下如同开屏的孔雀,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梅自寒知道褚屿平时是个什么样子,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只让他看得头皮发麻,坐上疾驰的车像是要奔赴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果不其然,当梅自寒打开家门时,就发现这个才阔别半天的地方已然不同往日。房屋被仔细地打扫整理过,窗帘也被拉上,室内只有隐约的光线。书柜上的唱片机播放着柔和的音乐,屋子里飘散着某个他最熟悉的气味。梅自寒看向褚屿,他明明在自己身后,这么浓的信息素味是从哪来的?没等到褚屿的回答,他就被连人带包按在门上,耳边传来褚屿的轻笑,像是在嘲弄他的不解风情。“坏崽子还在日托里,中午不在家,”褚屿的吻细密地落在梅自寒的唇角,“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褚屿忙活了一上午,终是百密一疏,没来得及给两人准备一顿正经的餐食,好在梅自寒对午饭并不挑剔。虽然四周的窗户被遮得严严实实,但在空旷的午餐桌前赤身裸体的认知仍然让梅自寒羞赧不已。若不是褚屿催他抓紧时间,他也不会鬼迷心窍地答应和他一起脱了衣服光着身子吃饭。他实在不好意思抬眼,闷着头吃了几口面前的东西,而褚屿则盯得肆无忌惮,很快就不满足于视觉上的欣赏,得寸进尺地上前揽住梅自寒的膝弯,把人抱进怀里。两人的皮肤赤裸交缠,火热的性器挤进臀缝。褚屿衔住他一侧的乳粒,粗糙的舌面抚弄过乳尖。尽管试过许多次,这样的刺激对梅自寒来说仍然过于剧烈,他下意识地就要推开胸前的脑袋。不过这回他还没有动作,褚屿便已主动松开他。褚屿把脸靠在梅自寒胸口,梅自寒听见他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有意要让你难受的。”褚屿幽幽地说道,“我只是想知道这里尝起来是什么滋味。毕竟从出生以来,我就从没有机会吃过一天奶。”
在梅时雨年满周岁前,梅自寒每天中午都有额外一小时的哺乳假。不过梅时雨断奶早,在这天以前,他从没使用过这个福利。从褚屿中午把车停在研究所楼下时,梅自寒就知道褚屿是想和自己做爱。但他当时没有料想到最终会是这样。午餐还没吃完,他就在褚屿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纵容着褚屿把自己抱上卧室的床。梅自寒没有办法在知道褚屿的童年过往之后,仍然狠心拒绝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他的双腿一面缠上褚屿的腰间,下半身门户大开地承受着褚屿的撞击,一面用双手捧着自己的乳肉,供褚屿埋入吮吸。一上一下同频的冲击让他快要承受不住,仰起头无法自控地浪叫出声。但他仍然屏着呼吸,竭力克制着难耐的冲动,伸手揽住褚屿的脖颈。褚屿终于又一次进入了这个他最渴求的地方,寂寞已久的性器在熟悉的穴道里不成章法地来回抽送。梅自寒的敏感点被反复戳刺顶弄,一双白兔般的小乳也被舔得水光淋漓,不用多久就眼前发白,低声哀叫着泄了身。高潮后的穴道无规律地收缩,褚屿将性器向里一顶,享受着后穴的按摩,待到梅自寒度过这阵不应期,才又再抽插几十下,含着乳粒将精液洒进梅自寒身体深处。尽管只做了这一次,梅自寒觉得自己的魂都被抽干了,在床上躺了一阵才缓过来。梅时雨断奶时月份尚小,乳牙未萌,梅自寒没在喂奶上吃过什么苦头。反倒是今日,只是上了次床,雪白的双乳上就落了几枚突兀的牙印,乳头也被吸得又红又肿,穿衣服的时候摩擦在衣料上,让他疼地倒吸了一口气。褚屿这才感受到一丝心疼,取来敷贴给他包上,又是穿衣端饭忙前忙后,直到一路送梅自寒回了研究所才罢休。
午间偷欢的绝妙计划一旦成功了一次,之后便被如法炮制出无数次。翩翩花蝴蝶自此隔三岔五地出现在研究所楼底,带着梅自寒回到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境。房间内昏暗的灯光,浓郁的信息素香气,还有褚屿直勾勾的目光,都能轻而易举地让梅自寒的身体产生反应。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改造成了某种性爱玩具,全身上下都是敏感带。亲上两下就腿脚酥软,一被含住乳粒就湿了下面,甚至被咬住后颈注入信息素的酸疼都会让他莫名地浑身战栗。褚屿也总会在此时胡言乱语,一会说他的乳晕颜色粉嫩漂亮,一会说他的身体又香又软,还说这辈子只想操他一个人。梅自寒知道alpha在床上的话一句都不可信,但每一回听到,他的心里总有一种隐秘难言的满足。至少在那一刻,褚屿眼神里的迷恋与渴望炽热清晰。他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不过在每个离开家门的下午,从幽暗的室内走到阳光明媚的晴空之下时,他还是会感受到一丝迟来的羞愧。世界上没有比他更糟糕的爸爸。梅时雨的日托就在研究所附近,他却从没有用哺乳假去看过孩子一回,反倒是天天回了家白日宣淫,光着身子在床上给孩子的父亲喂奶。但是当褚屿的车又一次停在研究所门口时,他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咬咬牙给梅时雨买了更昂贵的玩具和衣服,以期填平一点心中的愧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梅时雨最近每天开开心心。每个傍晚,她都是日托里最早被爸爸接走的小朋友。入夏之后,冰湖城的日照时间变得更长,梅自寒便时常在回家前带她去附近小公园玩。这也正是公园里最热闹的时候。傍晚的阳光正好,不冷也不热,骑自行车的孩子在小径上互相追逐,儿童游乐区充满欢声笑语。梅时雨还不会走路,梅自寒就推她去树林里散步,去池塘边数小鱼。到了晚上,爸爸还会给她喂饭洗澡,陪她在地垫上玩新买的玩具翻斗车,最后听着儿歌在爸爸的怀里睡去。而褚屿和梅时雨之间也达成了新的平衡,父女俩一人一半公平瓜分了梅自寒的注意力,从此握手言和。褚屿觉得小崽子终于比以前懂事了不少,家庭生活幸福指数直线上升。只是他偶尔也会感觉梅自寒太过谨慎,以至于有些疑神疑鬼。每次滚完床单都要往自己身上喷满某种不好闻的东西不说,还总是督促褚屿出门前戴好信息素屏蔽贴,连下楼丢个垃圾都要将他拦下,在后颈上检查一遍才能放行。不过褚屿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共享生活空间,抚养共同的孩子,梅自寒还这么关心他,他觉得他们过得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伴侣。褚屿甚至时常故意忘记屏蔽贴,专等着梅自寒发现,再看他皱着眉一脸娇嗔地帮自己戴上,美滋滋地享受这种被管着的感觉。
然而这样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太久。褚屿调来的密码学家破解了先前截留的实验室通信记录,遗传学研究员推测信件内容与腺体军事化改造试验有关。这很有可能是秘密实验室最核心的机密。为寻找更多线索,他们又回到了一直由奥斯敏秘密把守的永冻湖中心区域。与上一回不同,褚屿这次一走就是好几天,梅自寒反倒暗暗松了一口气。每晚哄梅时雨睡下后,他时常还需再工作一阵。夜间的加班,晨间的早起,再加上午间的性爱,梅自寒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有时从早到晚都提不起精神。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有让褚屿停止的打算。自从最初做过几次后,午休就已轻易地与性产生了关联。被正午烈日暴晒的车厢,与褚屿独处的封闭空间,在特定的时间和场景里,他的身心都异常容易被唤起。有许多次褚屿还没把车停稳,两人就干柴烈火地在车里亲作一团,最后只能靠着所剩无几的理智黏黏糊糊地回到公寓,一合上门就脱光了彼此的衣服,迫不及待地融为一体。褚屿仗着家中无人,邻居们也多半在上班,每天中午都换着花样肆无忌惮地弄他。频繁的性爱让他的穴道常年保持湿润,身上也不由自主散发出餍足后的成熟风情。自从梅自寒使用信息素分解剂后,实验室里关于他的八卦便消停多了。反倒是一些许久未见、先前并知情的同事近来也夸了他几回“气色好”、“皮肤水润”,让他羞得脸颊发烫。就这样分开一段时间也不是坏事,梅自寒想。褚屿离开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些许积累所致的疲惫。他想,也该让身体好好休息休息了。
梅自寒是休息好了,但对于刚把人吃到嘴,初初食髓知味的褚屿来说,等待就显得格外煎熬。褚屿不在家的时候,梅自寒把科琳找了回来。有她在家看护孩子,梅自寒偶尔能工作到稍晚些。这天正当梅自寒看着窗外暮色四合,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时,就收到了褚屿的信息。他说他提前回了冰湖城,现在已经在大楼底下。褚屿的车一向开得稳,梅自寒这几晚睡得不太好,他刚一坐上车,在阔别多日的熟悉气息里放松下来,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待到他醒来时,车已停在一片黑暗里。他睡眼惺忪地躺在完全放平的座椅里,看见褚屿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漆黑背景里的目光有着不容忽视的灼热,梅自寒感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仿佛是野兽为观察猎物静息多时,终于等到了一击必中的时刻。
褚屿觉得梅自寒上辈子一定是只狐狸,修习了几十年魅术,这辈子才这么懂得如何勾引人。从一上车就懒懒地歪坐着,和他说话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胡乱回答,头一点一点的,最后竟磕在车窗上睡过去了。像个小动物一样毫不设防地向人袒露肚皮,邀请着人欣赏爱抚。而褚屿看了只想将他拆吃入腹,下半身如有火烧。他将车开进少有人经过的楼宇深处,为梅自寒调低座椅,贪婪地注视着他的睡颜。在他们分别的每个夜里,褚屿都在思考回来之后要怎么操他。他们还从没在室外做过,他想,这第一回,就要在梅自寒的车里。
梅自寒被禁锢在座椅和褚屿之间,仰着头张开嘴与身上的人交换津液,密闭车厢里浓度过高的信息素如有实体般将他压得动弹不得。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一吻结束,梅自寒扶着褚屿的肩,示意他回了公寓再做。褚屿却只低下眼睛,似是万分无奈地说道:“科琳和小崽子都在家里。”褚屿又拉了他的手按在自己胯下,“可是我好想你,它也好想你,想让宝贝用后面含一含它。”
梅自寒迟疑了一会,没有把手抽回来。褚屿知道他一向吃软不吃硬,瞧着他犹豫的神色,又亲了亲他的耳垂,乘胜追击道:“就做一次。现在天黑了,你小点声叫,不会被人发现的。”
梅自寒咬着唇没有答话,却默许了褚屿的动作。他的裤子被解开,内裤也半褪到膝弯。车内空间狭小不好动作,褚屿便让他转过身,捏着他的臀肉抬高下半身,以便从背后被插入。梅自寒的脸贴在座椅上,跪趴的姿势像是主动把后穴送到褚屿面前,让他有些难堪。他听见褚屿在背后翻找了一阵,然后是避孕套包装撕开的声音,“只有一个套了,宝贝你用吧,不会弄脏你的车。”褚屿说,“我射你里面就好了。”
梅自寒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褚屿,不知道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褚屿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搂着人又亲了一阵,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们过去做爱时从没用过避孕套,梅自寒是beta,褚屿又没进他的生殖腔,他觉得自己没有怀孕风险。只是后来中午上床为了方便清理,他才给褚屿买了一盒,没用过几次褚屿便可怜兮兮地和他抱怨戴套勒得难受,弄得不舒服,还保证每次都会给他清理干净,梅自寒被缠得受不住,才勉强答应下来。而这回褚屿却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套,握着梅自寒性器揉捏一阵,装模做样替他戴上。然后拔开润滑剂瓶盖,撑开梅自寒的穴口尽数灌入。他的手指轻车熟路地探入穴道,屈起指节熟练地按在某个硬质突起。梅自寒的敏感点位置浅,很容易就能找到;尽管生过孩子,男beta紧窄的生殖道还是不足以让alpha无润滑插入。这样的身体,天生就是适合挨操的。褚屿想着,加深了手上的动作。光是被褚屿用手指玩弄,梅自寒就已承受不住身后的刺激,把脸埋在衣领里难耐地叫唤着,戴不戴套的事也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褚屿很喜欢后入的体位,他喜欢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一把手指撤出来,情动后的爱液就顺着后穴流到大腿上。褚屿掰开身下人的臀缝,把冠头抵在翕动的穴口,盯着自己的性器缓缓推进直至全根没入。完全占有梅自寒的认知让他的生理和心理都获得极大的满足。他挺着腰大开大合地抽插,身下的雪白屁股正中含着一根粗硬的肉棒,被鞭笞的后穴非但没有因粗暴的动作而退缩,反而更深地塌下腰,为alpha奉上身体主动求操。梅自寒早已成了专属于他一人的beta,褚屿却尤嫌不足。胯下撞击着的臀肉丰满软嫩,一手都握不住,挤得从指缝中满出来。褚屿鬼使神差地想着,要是在上面落满指印,颜色会不会更漂亮。
第一掌拍到梅自寒的屁股上时,他还没反应过来。车内空间密闭,任何一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囊袋的拍打声,进出穴口的咕啾水声,还有自己的呻吟,都在梅自寒的耳边乱成一团。第二掌接连而至,扇在另一侧臀瓣,梅自寒疼地浑身一缩,下腹猛地抽了一下,后穴也不由自主地夹紧。褚屿从中领悟到了打屁股的乐趣,配合着抽插的动作一掌接着一掌抽打上去,换着角度顶入享用绞紧的穴道。他感受到身下的人也兴奋起来,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双腿抖得快要跪不住,要褚屿帮忙扶着腰,才不至于完全瘫软下去。
梅自寒被操得两眼发楞,泪水混合着涎水渗进座椅,口中也无意识地哭叫呻吟。他从小就是最听话的孩子,从没有人这样打过他的屁股。而褚屿却像一个刚刚发现遥控器、正在新鲜劲上的孩童一般,操纵着新玩具只想毫无顾忌地玩个痛快。而更让梅自寒恐惧的是他身体的反应。受了这样耻辱的对待,下半身的快感却反倒层层堆加,持续攀升。他的大脑尚未处理完这个矛盾的信息,下一波灭顶的快感便已到来。脊椎如同过了电一般,全身也轻飘飘地浮进云里。他感受到褚屿的胸膛紧贴在自己的后背,双手也向下伸入,捏住绵软的小乳。几记连续的深顶过后,一股热液浇灌进身体深处。
褚屿射进梅自寒的后穴,又留恋地向内顶撞几下,才扶着他的腰小心翼翼地拔出。刚被操过的穴道还未合拢,嫩红的穴肉夹着白色的精液,随着穴口收缩向外溢出,看得褚屿喉头发紧,不自觉咽了几口不存在的唾沫。褚屿向前摸了摸梅自寒的性器,他也已经射过了,伸手替他摘下避孕套,打了个结丢在一边。又给自己穿好先前半解的裤子,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梅自寒这才从高潮的余韵中缓过神来。光裸的下体一片狼藉,上衣也被推到胸口,满脸泪痕地趴在衣衫齐整的褚屿身前,仿佛只有他遭了好一番单方面的蹂躏。梅自寒刚想翻身起来,就被褚屿按了回去,松软的后穴里被塞进一个冰凉的物事。“是小兔子的尾巴。”褚屿拉了梅自寒的手摸向自己身后。肛塞严丝合缝地嵌进穴口,指尖的毛绒触感摸得梅自寒一惊,好像自己真的凭空长了一条尾巴。在他愣神间,褚屿又捡了丢在一旁的内裤为他穿上,兔尾巴被包裹其中,又向里顶入几分。然后抱他坐到自己腿上,一手帮他套上外裤,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在梅自寒的小腹流连,思绪也飘向远方。“插入需深,以双方同时高潮,一次性注入大量精液为宜”,褚屿回想了一遍前几日刚打听来的易怀beta的房中秘术,提着腰带的手情不自禁地隔着裤子往臀肉上捏了一把。“后面夹紧一点,”褚屿的眼前已然出现梅时雨一手牵着一个小beta,孩子们吵吵嚷嚷地喊着爸爸的美好图景,嘴边的话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别让小宝宝流出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科琳给梅时雨喂过晚饭,抱她到围栏里自己坐着玩,又收拾好了餐具,梅自寒也没有回家。他往常不会这样迟回来,科琳有些担忧,正打算给他发个信息,玄关就传来开门的响动。梅时雨的口齿如今越发清晰了,一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就当即大声嚷着爸爸,客厅里顿时回荡着尖叫一般的声音。梅自寒心中有愧,顾不上一身粘腻,匆匆洗过手就从科琳怀里接过孩子。
褚屿去厨房里逛了一圈,看看科琳准备了什么晚餐,吩咐她再做碗蛤蜊汤、煎两条鱼,又回到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梅时雨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梅自寒身上,手里攥着爸爸的头发,嘴里发出“轰轰”的声音,模仿着前几日在公园门口见到的摩托车。她早已不是襁褓中的婴儿了,平日里抱久了梅自寒都觉得手臂发沉,更不用说她最近沉迷于模仿摩托车,梅自寒一托着屁股抱她起来,她就踢着双腿幻想着风驰电掣,打算一脚把自己蹬进外太空。梅自寒抱得有些吃力,在围栏边站了一会便腰背酸软,双腿间的异样触感让他坐立难安,包在内裤里的尾巴被穴口渗出的液体沾湿,黏黏地贴在皮肤上。梅时雨对此一无所知,在爸爸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穿着棉袜的脚又踩上他软软的肚皮。不过还没等她兴风作浪多久,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就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抓了起来。“爸爸累了,让爸爸休息一会儿。”褚屿皱着眉从他怀里抱过哇哇大叫的梅时雨,按着她的腿让她老实一点,“不要到处乱踢,等下踩到爸爸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了。”
梅自寒身上的汗已经干透了,但被窗边的夏夜微风吹过,仍是让他浑身发冷。他看向褚屿,对方依然一脸严肃认真,那些荒谬的话语仿佛并不是玩笑。他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氛围,隐忍着的眼泪下一秒就要从颊边滑落。他低着头丢下一句“去洗澡”,便一头钻进房间里的浴室。
梅自寒解了裤子,从洗手池的镜子里看着自己的下半身。他的屁股被打肿了,两片臀瓣上落满交错的指印,一摸上去就胀胀地疼。臀缝间的尾巴已经被完全浸湿,白色的绒毛蔫头耷脑地搭在一边。梅自寒咬住上衣,对着镜子把肛塞拔出来,白浊的液体淌过红肿的穴口,双腿间传来一丝迟钝的刺痛。浴室里没有浴缸,他只得坐在马桶上等待体内的精液排出,眼泪不觉间又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褚屿或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信口开河,他却像被戳中了痛处一般,那些他本以为早已远去的苦涩绝望又一齐涌上心头。作为高分化等级的alpha,褚屿的需求之旺盛,梅自寒在基地时就已一清二楚。但褚屿当时还不是这样的,还没有这样多层出不穷的癖好。不同的体位姿势,各种捆绑手法刚被他接受,褚屿就又换了花样,开始往他的下面塞些奇怪的东西;家里的场景已经被尝试了个遍,从浴缸到沙发,从厨房到书桌,褚屿就想着去外面野战。梅自寒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不知廉耻的一天。小区里的住户并不多,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认得他的车。虽然当时天色已晚,但稍微走近点,也未必看不出车里交缠的人影,况且他还叫得像只发了情的野猫。若是真被发现了,也怨不得别人。梅自寒一回想起,仍是羞得全身发烫。他已经把一切都给了褚屿,不知道还能再给些什么。梅自寒恍惚地想着。可总有一些要求是他无法满足的:褚屿还想要更多的孩子。最初的一两次,他还能当是床笫间的情趣。可褚屿如今甚至会在小西瓜面前毫不避讳地胡言乱语,仿佛他真的怀了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孩子。梅自寒埋下脸,眼泪断了线般滴落在地。他想,他真的办不到。
冰湖城是一座富有活力的城市。一季又一季的年轻人背着行囊前来,有的在几年后离开,也有的从此留在这里,落地生根。褚屿即便一时被公务绊住,不得已待在冰湖城,但只要愿意,以他的条件,在这里找几个中意的适龄男女绝非难事。无论是天生就与alpha契合的omega,还是更适合生育的女beta,哪种人都比单身三十年的自己更具有吸引力。但只要一想到褚屿将来会和别人在一起,他也会对别人笑,亲吻别人的身体,和那个人相拥入眠,梅自寒就难以控制地胸口发闷,趴在自己的膝头泣不成声。他发现自己被喂养得愈发贪心,明明最初在基地的时候,他只要偶尔碰上褚屿,能远远地看到他的脸,闻见他的气味,就已心满意足了。而如今他甚至妄想着和褚屿一直这样过下去,如果能像真正的三口之家一般度过一生,该有多好。再甜的美梦都终归有醒来的一天,他预感褚屿又将离开自己了。梅自寒是被抛弃过一次的人,不告而别的阴影从未从他的心头散去,他又向来分不清温柔背后的真情假意。想清楚了最糟糕的结局,他的心绪反而平静下来。大哭一场过后,积压在胸腔中的阴云反倒散去几分。梅自寒抹抹脸,起身打开花洒,用洗一次澡的时间调整好了心情。即便结局已然写定,最后这段路,他也想留下更多可供日后怀念的美好回忆。
不过事与愿违,梅自寒打定了主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但他的身体却不打算遵从他的言不由衷。几天的分别没让他养精蓄锐,反而一日比一日困倦。工作时间尚能支撑,但一到放松的环境里,眼皮便沉得半点睁不开。褚屿只当他工作辛苦,每回都等他在车上一觉醒来,才同他一块上楼回家。家中环境一如既往的幽静舒适,梅自寒被放平躺在沙发上,衣衫半解,褚屿熟练地从沙发缝隙里摸出一瓶润滑剂。炽热的吻落在颈侧锁骨,敲响水乳交融的前奏。一双已被玩熟了的小乳袒露在空气中,随着呼吸起伏,褚屿又一次含上去,舌尖刚覆上柔软的肌肤,身下人就失控地大叫起来。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梅自寒下意识地用力推开褚屿,抱着胸口瑟缩在沙发一角。这个感觉太过古怪,他的身体虽一向敏感,但即便是在哺乳期,也没有过这样的压痛。褚屿不明就里,坐过去把人揽进怀里,拿开梅自寒的手,又埋下头吮吸上去。早该在他怀中软成一滩春水的人此刻却僵着身体奋力挣扎,推拒声中也染上哭腔,他这才察觉出反常,松开四肢的禁锢,梅自寒已疼得满眼泪花。再灼热的欲火这下也被眼泪浇灭了。梅自寒靠在沙发上吸了几口气,褚屿问他哪里不舒服,他也只摇摇头。他知道自己坏了兴致,胸口还疼着,就伸手摸向褚屿腿间试图弥补。还没等他蹲下身,褚屿已提前一步拉他起来坐到自己腿上。“身体不舒服就不做了,”褚屿替梅自寒扣上衣扣,“先吃饭。”。
那天过后,梅自寒好像突然间失去了性欲。双乳终日酸疼,下腹也偶尔胀胀地痛。他的身体替他拒绝了一切亲密接触。他明白自己这是在将褚屿越推越远。他们本就只是性伴侣,失去了性,便再也当不成伴侣。虽然褚屿并未因此变得厌倦,仍是时不时地准备好午餐,中午接他回家一同吃饭聊天。表面上依然一如以往,但梅自寒未敢相信,褚屿待他越好,就越让他觉得像是分手的预告。他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离别之期,压抑着的难过顺着眼泪流进梦境。梦中的他被孤身丢进一片麦田,四周尽是青黄的麦穗,他不知所措地穿行其中,喊着褚屿的名字,又叫小西瓜,但始终无人应答。狂风骤然而至,天色瞬间变得晦暗。麦田边的大树被风刮倒,掀翻了树上的鸟巢,鸟蛋四散坠落。梅自寒赶紧伸手去接,浑圆的鸟蛋落进他怀里,便突然裂成两只一模一样的小麻雀,一张嘴就齐声喊着爸爸。梅自寒被吓得一惊,手一松,两只小麻雀便扇着翅膀哗啦啦飞向天际。
梅自寒在一枕泪水中醒来,脑海中仍是小麻雀离去的场景,心脏也闷闷地疼。褚屿进屋叫他起床,看见梅自寒怅然若失地坐在床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梅自寒近来格外情绪化,虽然他每回都说只是做了噩梦,但褚屿分明听见他是在夜里悄悄地哭。今天是梅时雨上日托的日子,她最喜欢吃蛋黄泥,梅自寒得准备一点让她带去。褚屿已经煮好了鸡蛋,梅自寒披了衣服就先去了厨房。蛋黄被仔细地剥出放进盒子里,加上一勺热水、一小点融化黄油,然后被叉子挤压碾碎。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梅自寒闻着这个热气腾腾的味道,却丝毫没有食欲。一股熟悉的反胃感猛然间席卷而来,他再也坚持不住,放下手上的东西,捂着嘴快步奔向水池。
时隔半年,梅自寒又一次坐在同一间诊室,面对同一个医生。眼前的场景如梦似幻,耳边的声音亦真亦假,让他怀疑自己究竟是真的醒了,还是跌入了下一层噩梦。自从今早闻过厨房的蛋黄泥后,他的消化系统就仿佛突然间颠倒了次序,对着满桌早餐也提不起半分食欲,只喝了一杯柠檬水就匆匆出门。一系列的反应都太过于熟悉,一切症状都指向那个不可能的答案。梅自寒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心神不宁地去了研究所,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褚屿今晨又出发去了永冻湖,和他说中午就回来,但梅自寒却等不了那么久了。
血液检查结果已经出来,梅自寒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值,就放在一边。冰凉的耦合剂在腹部推开,医生神情严肃地盯着屏幕,诊室内陷入沉默。超声下的孕囊清晰可见,胎芽尚小,还看不清胎心。“最近有避孕吗?”医生状似闲聊般问道。梅自寒低着脸摇了摇头,才发现医生看不见,只得小声补了句没有。
超声检查完毕,梅自寒接过医生递来的纸,穿好衣服回到桌前。从他走进医院时,就做好了接受命运审判的准备,而他对自己的罪行也心知肚明。他看得懂医生眼神里的态度,一个刚生过孩子就怀孕,不知检点、不爱惜身体的beta.可他怎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梅自寒又感到无比委屈。
“对于初次生产的beta,产后的生殖腔口需要三个月以上才能完全闭合,具体时长因人而异,最多不超过半年。”从梅自寒第一次来产院注册时,就是由这位医生接诊,但直至产后出院,他都没有见过梅自寒的亲属,梅自寒也自称没有伴侣,“生产过后生殖腔壁变薄,会让胚胎更容易着床,换句话说就是更容易怀孕,因此在生殖腔闭合前更需要严格避孕。当时没有提醒你,是我的疏忽。”
“即便前一胎顺产,一般来说,我们也不建议一年内再次备孕。好在现在时间还早,你先考虑考虑,也和伴侣商量一下,决定好了就尽早来做手术。越早手术对身体的伤害越小,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医生顿了顿,面前的梅自寒依旧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如果你们打算留下,下周就再来做一次检查。现在还看不清胎心,hcg就已经这么高了,这段时间需要多留意多检查。”
梅自寒上一次离开医院的时候,梅时雨才刚刚出生。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裹得像个臃肿的巨人。梅时雨被放在婴儿提篮里,包在襁褓中只有一点点大,像只没长毛的小老鼠。他那时满心都是迎接新生的欣喜,不像此刻,他的生活已然是一团乱麻,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又往混乱的火焰里填了一把柴。即便在最为褚屿和自己的关系而难过的时刻,他也从没想过要真的再生一个。孩子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他已经因一己私欲生下了梅时雨,现在又何必再将一个无辜的生命拖进这个前路不明的泥沼?况且梅时雨还这样小,褚屿一旦离开,他再也没有多的时间和精力分给新的孩子了。梅自寒的思绪混乱不已。床是他自愿和褚屿上的,套也是他应允褚屿不用戴的,是他享受了性爱的欢愉,现在却要让一个未成形的孩子替他承担后果,难道这就是身为父亲的正确选择?医生或许说得对,梅自寒想。他已经逃避了这么久,但终究有不得不把头伸出沙堆的一天,事到如今,他们之间该何去何从,他该和褚屿有个了结。
通讯器上的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今天早晨,是褚屿问他中午想吃点什么。梅自寒没有回复的心情,他估计褚屿已经到家了,匆匆把车往路边一停便直奔家门。他背着包只顾闷头往前走,却突然被人挡住了去路。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悄然将他围在中间,梅自寒环视一圈,确定自己不认识其中任何一个人。为首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西装革履,气质儒雅。“梅先生你好,我是弗雷德里克公爵大人的私人秘书,你可以叫我乔尼。”他和善地笑了一下,又指了指街对面的咖啡厅,“有几件事想同你聊聊,可否移步室内一叙?”
这是一家梅自寒常去的咖啡馆。他和认识的服务员打了招呼,两杯柠檬水便和菜单一同放在他们面前。乔尼看着服务员离去的身影,原本放在桌上的双手也收了回去。“刚才那位服务员是beta吗?抱歉,先前没有留意这是beta经营的餐厅,希望没有冒犯到你。”乔尼看向梅自寒,仿佛突然意识到坐在他对面的也是beta,自觉失言,“我没有别的意思。在萨图尔努斯,beta都生活在单独划定的区域,也没有人会从事餐饮行业。毕竟被beta的手碰过的食物,会有谁愿意吃呢?”
乔尼自以为讲了一个有趣的玩笑话,哈哈干笑了两声。梅自寒却丝毫笑不出来,捏着玻璃杯皱紧眉头。乔尼不以为意,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不过前些年公爵府的马场缺了几个马厩清扫工,一时招不到人,最后不得不破格录用了两个beta.除此之外,我在公爵府这些年再没见过别的了。今天一来冰湖城,刚下飞机就见到了这么多beta,还真是有些新鲜,也难怪二公子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梅先生你有所不知,二公子年幼失恃,和公爵大人间也一直有些误会。”一说起褚屿,乔尼就换了副慈爱的面孔,“人年轻的时候,难免有些个叛逆的时期。公爵大人说东,他就偏要往西,好像非得事事反着来,才能证明他长大了。梅先生也是经历过这个年龄段的人,应该能够理解。”
“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况且二公子将来是要继承公爵大人爵位的。不管是叛逆也好,还是图新鲜也罢,早晚都是要结束的。今天早晨,他已经随公爵回了萨图尔努斯,不会再来朱庇特星。”
是吗?梅自寒盯着杯子里的柠檬,依旧一言不发。上一次是不告而别,这一次是由他人代为转达,梅自寒并非不能接受关系的终结,但是他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居高临下的单方面宣告。从这点上看,褚屿从没变过。一时间过载的心绪反而让他的大脑骤然陷入平静,他甚至有工夫想起“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笑话。所以公爵府会开出什么条件?他自嘲地弯了弯嘴角。乔尼看着面前长久的沉默,似是出言安慰道:“我能理解梅先生想随二公子一同去萨图尔努斯的心情。但是很遗憾,公爵府里适合beta的工作太少。公爵大人暂时没有开辟新马场的计划,马厩也不缺人清扫。”
“不过梅先生,相信你不会介意。毕竟能为公爵继承人诞下后嗣,已经是全萨图尔努斯的beta都望尘莫及的荣耀。二公子留我在此,也是为了这件事,他希望你尽快归还弗雷德里克公爵血脉。”
“据我所知,时雨小姐已经出生七个月了。公爵大人非常关注孩子们的教育,一周岁以前的纯净哺育是保护家族血脉的关键时期,很可惜她已经错过了,公爵似乎对她不太认可。”,乔尼语带遗憾地说道,丝毫不在意对面梅自寒剧变的脸色,“但是梅先生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还有机会。我们已经在朱庇特星安排好了一处宅院,一会儿便可以送你过去,这样在孕期内就不必与任何beta接触。等到孩子出生后马上送回萨图尔努斯,到时将会由一位优秀的高分化omega做他的母亲,如此便可万无一失了。”
梅自寒看着乔尼的嘴唇在空气中一张一合,他确定自己有在听,但话中的内容让他难以理解。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王述对萨图尔努斯人的憎恶。在认识褚屿之前,梅自寒对萨图尔努斯社会知之甚少,他不知道今时今日在某些星球上,还有人在以原始社会的方式生活。只是原始的头脑如今也套上了文明的外衣,他们视beta为牲畜,但并不亲手宰杀,而是将羊邀请到餐桌上,开诚布公地讲解羊肉的一百种吃法。面前的乔尼仍在继续着他的长篇大论,从足月后如何切开生殖腔无接触取出婴儿,到beta的乳汁如何污染纯净的alpha孩童。Beta是世间最污浊之人,那每日每夜和beta上床的人算是什么,和beta同坐一桌,讲得唾沫横飞的人又算是什么?梅自寒拿着玻璃杯,耳边的蜂鸣使他厌烦,大脑中只剩下一种冲动。他站起身,冰凉的柠檬水泼在乔尼的脸上,恼人的噪音停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梅自寒驾驶着车在城际公路上飞速穿行。副驾驶座上坐着梅时雨,后座丢着的背包里装了他的全部家当。他没法回想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几个小时前,他做了一件平生最粗鲁的事,用手里的水泼了别人一脸。他还记得乔尼那一刻的反应,眼里的惊讶转瞬即逝,然后极有涵养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挂回面具般的微笑。站在角落里的几个人已经冲上前来准备将梅自寒按倒,乔尼却朝他们挥挥手,那几人便退回原地,放任梅自寒丢下玻璃杯仓皇逃离。而家中的一切似乎完全吻合乔尼之前所言。当梅自寒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只看见家门大开,屋子里没有太多被翻动过的痕迹,唯独那间一直由褚屿使用的书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椅子上的靠垫都被带走了。
就算曾经心存侥幸,如今也得面对现实。往事已然重演,褚屿又一次无声无息地离开,把怀有身孕的他留在原地。而这一回比上一次还要糟糕得多,深渊之下仍有阿鼻地狱。梅自寒知道乔尼是有备而来,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也没有成功逃离的把握。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坐以待毙,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自己,他要赌一把。在冰湖城取出最后一笔现金后,梅自寒就锁定了通讯器和车载定位系统,靠着记忆里的朱庇特大陆地图向南前行。一路上躲避着巡逻和收费站,在时而逼仄时而颠簸的村道上从白昼开到暮色四合时,他已身心俱疲,燃料也已告罄。他最终不得不停在一个森林环绕的村镇边缘,给自己换了衣服戴上帽子,背上所有行装,登上向西而行的夜间巴士。
梅时雨今天格外懂事。她刚吃过午饭不久,爸爸就早早地来日托接她,还说要带她去别的地方旅行。发动机的运行释放出白噪音,她一上车就睡了一觉。除了中途喂过蔬果泥、换过纸尿裤外,她就听着爸爸放的音乐,一直自己安静地玩着磨牙棒。明明还是这样小的一个孩子,从未离开过冰湖城出过远门,但一路上既没有晕车呕吐,也不哭不闹,半点不用人操心。上了大巴车之后,她也乖乖地让梅自寒抱着。梅时雨近来天天都上日托,梅自寒又时感身体疲乏,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即便是置身于漆黑封闭的车厢,只要贴在爸爸怀里,她就一点都不害怕。梅时雨越懂事,梅自寒心中的愧疚便越深。前路一片晦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将通往何处。而稚子何辜,梅时雨还什么都不懂,就要受他牵连平白无故吃这些苦头。待梅自寒在车上安顿好,哄孩子睡下后,已是深夜。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此时终于歇过一口气,早已饿过劲的胃便传来沉闷的绞痛。梅自寒今天离开得太匆忙,背包里满满地装了梅时雨的衣物和辅食,却连饼干也没记得带上一块。他不抱希望地打开平时放杂物的背包侧兜,指尖拨到冰凉的触感,几枚绿色锡纸包装的小球落进他的手心,眼泪就倏忽淌了下来。是薄荷巧克力,除了褚屿,他不认识其他人喜欢吃这样奇怪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他今天早晨没吃早餐,也或许是更早以前,梅自寒不知道褚屿是何时把巧克力塞进包里,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过。应该是因为孕激素,梅自寒想。这一段时间来的所有无法控制的情绪似乎突然间都找了最合理的解释。他剥了两颗巧克力放进嘴里,放任眼泪不停滑落。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他想,一切都是激素波动的结果,他从未真正难过,也从不会因为离开谁就无法生活。
夜间巴士开了一整晚,终点站是朱庇特大陆西部的小城格拉丹,再往西走就会到达这个地区最大的港口。本地有石英矿,盛产天然水晶,格拉丹在历史上曾因此繁荣一时。梅自寒本不打算在此地久留,只想尽快乘船出海,先去全星系最混乱而安全的大洋群岛躲上一阵,再寻找离开朱庇特的机会。他最初只是因为太过疲倦,暂且在汽车站边的小旅馆里休息一晚,没料到这一住便是许多天。或许是前几天的长途跋涉搅乱了生物钟,原本和缓的晨间不适突然就发展成了不分昼夜的妊娠剧吐。虽然已不是初次怀孕,症状却比头一回更加剧烈,像是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在对他不顾惜身体的逃往计划表示不满。情况最严重的时候他连水也无法吞咽,反复呕吐过后嘴里阵阵发苦。他什么也吃不下了,却总是抓心挠肝地想象着某种汁水充盈、酸涩浓郁到足以重组味蕾的浆果,直至气味形态逐渐明晰。他回想起来,这是他童年时品尝过的桑葚。
梅自寒小的时候,家楼下有两棵桑树。雄树高大挺拔,雌树则枝繁叶茂,一到夏天,紫红色的果实便挂满枝头。桑葚结得饱满可爱,太阳一照满树闪闪发亮,但味道又酸又苦,鲜少有人去摘,连鸟都不愿取食。梅自寒每天放学从树下经过,总是忍不住摘一个。他至今还记得那个滋味,果子的表面光滑剔透,一咬开,深红的汁液便会浸满口腔,半边脸都酸得发麻。可他总会被美味的表象所诱惑,越漂亮的果子越是酸涩,每次吃完都懊悔不已。而到如今,在做了无数件令自己追悔莫及的事之后,他竟开始想象桑葚的滋味。梅自寒抿了抿嘴,他很想念这后悔的味道。
桑树原产于马尔斯,在格拉丹这样的小镇上几乎没有购买新鲜桑葚的可能。梅自寒在小旅馆蜗居数日,为躲避追兵,他几乎不出门,也不与旁人接触,如今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他还有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自己在旅馆里脱水而死。而出门求医的过程比他想象中顺利一些,尽管他不能提供任何身份证明,总归还是找到了愿意为他开止吐药的医生,想象中被乔尼带人强行抓走的场景也没有发生。使用药物过后,病态的眩晕感缓解了不少,紧绷的精神也宽松下来。梅自寒从痛苦的汪洋里伸出头来,获得片刻喘息,终于能打起精神好好照顾梅时雨,重新打理他们的生活。他想起数月前,他还曾卑微地恳求褚屿晚些要下一个孩子。没想到几月后飞速违背诺言的人是他自己,是他又怀了孕。褚屿为照看孩子在朱庇特待了这么长时间,于是就近和孩子的爸爸上床解决生理需求,或许是最方便的选择,梅自寒能够理解。只是事与愿违,最省事的选择却制造出新的麻烦。当年的请求有多么真诚,现在听来便有多么讽刺。他的信誉破产了,不知道自己如今还有什么能够承诺,他已经一无所有。而梅时雨对外界的变迁似乎总是无知无觉,仍旧是每天按点睡觉,再单调的半成品辅食也吃得津津有味,梅自寒不管她的时候,她就自己坐在地上玩图画书。玩了小半天,梅时雨有些无聊,把图画书丢在一边打了个哈欠。梅自寒坐在一旁出神,发觉她困了,便去把她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梅自寒压抑着心中的苦涩,语调轻柔,像是在对自己承诺,“爸爸最爱的永远是小西瓜。”
梅自寒在格拉丹又住了一阵。他依旧鲜有食欲,但身体的不适症状多少稳定了下来。他始终对当时剧烈的早孕反应心有余悸,以这样的身体状态,他没有信心进行远途航行,况且他所恐惧的事也从未发生。与他打过交道的格拉丹人大多客气礼貌,没有人试图将他带走,也没发现有人在监视他。他甚至在想乔尼当时的那番话可能只是危言耸听,目的是断绝所有藕断丝连的念想,让他和孩子离褚屿远一点。恐惧本身就会消磨人的心智,梅自寒再也无法继续过着提防所有人,随时做好逃跑准备的日子。但即便弗雷德里克公爵暂时不再追捕,他的生活也无法回到过去。这段日子里他消瘦不少,体重减轻,只有腰围不停增长,明明只有两个月,肚子却像三四个月一般大。自从不再长高之后,梅自寒的身形就几乎不再变化,大学入学时发的文化衫他在基地里都还穿过几回。而如今他离开冰湖城不过半月,穿来的裤子就已扣不上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人生,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人生前三十年按部就班的平静岁月已被全然被敲碎,但他没有停在原地迷茫困顿的时间。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是孩子们唯一的依靠。梅自寒想,他必须振作起来,自己找回对人生的掌控。
盛夏时节,格拉丹比往日热闹了许多。曾经的矿洞如今已是旅游景区,城内大大小小的水晶商铺也随着游客的到来活跃起来。今年夏季天气晴好,市中心的露天集市来往客人终日络绎不绝,海鲜摊位也同样热闹得很,但摊主却不似别人那样忙碌。他最近招了一个新帮工,人看着挺年轻,性子安静不爱说话,不过他观察了几天,虽然只教过几回,这个小伙计杀鱼清洗,刮鳞切片就已干得相当熟练,收钱找零也头脑清晰。偶尔闲下来时,他还勤快地在一旁剥虾仁、撬牡蛎。除了要求随时带着孩子以外,这个小伙计的工作几乎是无可挑剔。这正是一年里最繁忙的时节,能找着一个手脚麻利的伙计可不容易。尽管他一开始也对这小伙计心存戒备:看着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口外地口音,背上还背了个不到一岁的女娃娃。自称自己姓韩,再问他家住哪,从前是做什么时便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口。老板在格拉丹集市摆了四十年摊,像这样从外海来的偷渡客他见得多了。他本不想自找麻烦,不过这小伙子看上去规规矩矩,自己穿着洗到褪色的旧衣服,却给孩子打扮得干净整齐,看着有些可怜。问他孩子妈妈去哪了,他也只低着头回答已经走了。虽不知是过世了还是离婚了,但悲伤的神情不似作伪。老板当时只是于心不忍,谁还没有个困难的时候呢。但现在他更自豪于自己慧眼独具,轻轻松松就招到了一个熟练工,羡煞隔壁摊主。日头逐渐升了上来,为保证新鲜,生鲜摊位夏季只经营半日,现在已经到了收摊的时间,垫在鱼虾下的冰块被烈日晒化,腥臭的液体滴滴答答坠落。老板点完了今天的账,看见小韩还蹲在水池边冲洗砧板刀具,挥了挥手招呼他过来,告诉他决定提前结束试工,从此就安心留下干活。
这是梅自寒在格拉丹找的第一份工作,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他领到了今天出摊的工钱,喜出望外地带着梅时雨买了牛肉,回家做牛肉蔬菜饼吃。决定暂时留在格拉丹后,梅自寒就算了一笔账。隐姓埋名的异乡生活远比想象中艰难,在丢弃身份变成朱庇特的透明人后,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工作,还有免费的医疗,带薪的产假,与物美价廉的托育服务。同时照料两个年幼孩童的压力沉甸甸地堆在他的心头,他知道自己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全职工作,仅凭手上这一点来得及取出来的积蓄,不用多久就会坐吃山空,面对风险不堪一击。梅自寒自小从未有过缺钱的生活,此刻的估算便更令他感到紧迫。他如今没有学历,没有合法身份,有孩子需要照顾,还怀了孕,会有谁愿意雇用他。肚子虽大得有些不正常,但到底月份尚小,盖上衣服旁人也看不太出来。梅自寒想。趁现在还没显怀,他得抓紧时间打些零工,还有机会再攒下一些钱。
海鲜摊主对梅自寒的表现颇为满意,梅自寒自知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对这份工作也很是珍惜。身份问题是两人间心照不宣的秘密,相处了一段时间下来,老板便主动提起自家楼顶有间闲置的阁楼,可以以便宜的价格租给他,梅自寒更是感激不已。摊主夫妇年逾五十,大儿子已成了家,孩子刚上幼儿园。他们给小孙儿准备的两箱玩具还未等来假期,就先便宜了梅时雨。梅时雨从小就爱说爱笑,丝毫不认生,连梅自寒都不知道这性格是随了谁。即便是寄人篱下,也能理直气壮地住成自己家,仿佛摊主夫妇本就是她的爷爷奶奶,幸而他二人也乐得多认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孙女,对她疼爱有加。有梅时雨这一奇异的纽带存在,连梅自寒都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他们的家人,而他本身也对摊主夫妇十分钦佩。摊主夫妇出身贫寒,在格拉丹白手起家,老板娘负责进货,老板负责销售,共同抚育三个子女长大成人。到如今经营这般规模的海鲜摊自然收入不菲,但梅自寒知道,他们挣的是辛苦钱。即便是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每回久站半日,收摊过后也总是累得腰酸背软,每天重复切砍的动作,持刀的手臂时常疲倦得抬不起来。与老当益壮的摊主夫妇相比,他倒是真有些自愧不如。梅自寒想,或许是因为自己过去常年待在办公室,太过于缺乏锻炼了。
再过几日就是格拉丹一年一度的烟火节。为了迎接旅游旺季里最盛大的节日,大小商铺都卯足了劲提前准备。海鲜摊也接到了不少预定,进货量比从前大了一倍。但不巧的是,老板娘前几天摔了一跤,至今还在卧床休养,进货的事便暂时由老板接手,也顺理成章地带上梅自寒。而进货的工作比出摊还更加辛苦,每天天还未亮就得赶到码头,梅自寒虽只是跟在老板身后帮忙,但近来批发市场繁忙,码头人手不足,排不上队时也少不了自己动手搬运。梅自寒知道老板的好意,他想让自己尽可能多接触不同的工作、了解所有流程,无论将来是走是留,于他而言这都将是极有价值的经验。但他的身体确有些吃不消了,这几天收摊后,他的下腹总是会有些隐隐的刺痛。梅自寒还没想好如何向他们坦白,摊主一家都是相当传统的beta,他当时顺水推舟地承认了梅时雨有一个已经离开的妈妈,现在却要推翻前言,告诉他们自己才是梅时雨的妈妈,而且又怀了一个新的孩子。梅自寒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对先前的欺瞒懊悔不已,加上连日睡眠不足,便更加心神不宁。被身后的推车撞上时,他只觉得后腰有点疼,以为是自己一时没留神,还对人抱歉地笑了笑。但继续抱着箱子走了一会,后背被撞过的地方却疼得难受,他开口叫住老板,对方转过头,看向他的神情异常惊慌。梅自寒丢下箱子,下腹剧烈的坠痛让他不得不跌坐在上面。他看见自己的蓝色裤面染上了深红的暗纹,空气中传来铁锈的气味。是血,梅自寒伸手摸了摸。嘈杂的码头突然在耳边静止下来,铺天盖地的眩晕向他袭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褚屿刚醒来的时候,后颈还有点麻。一睁开眼是银灰色的天花板,身下地面冰凉,脑袋后面倒是贴心地给他枕了个东西,摸着像个靠垫。他中午一回到冰湖城,就发觉自己被跟上了。这一回是他离开萨图尔努斯太久,又在同一个地方待了这么长时间,被人发现是早晚的事。不过发现就发现了,褚屿定了定心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解决掉身后这条尾巴,他就马上带梅自寒和孩子离开。从大门到楼门间,褚屿已经悄没声地解决了三个。他靠在墙边闭上眼睛,根据从空气汇入神识中的信息素波动,楼上还有三个。就凭几个虾兵蟹将也想拦住自己,褚屿无法理解褚屹时至今日还会有这种低级的误判。不过放倒了最后一个,把人翻过来检查了一遍,他发现倒是错怪褚屹了。是公爵府护卫队的人。看来乔尼已经买定离手,向褚屹递出投名状。只是这联盟并非铁板一块,褚屹对乔尼尚存猜忌,多一句准话也不肯给他。无论如何,这个住处已经完全暴露,褚屿想,他事先竟没有收到任何预警。他一向有严格的定期销毁机密的习惯,不过在最终撤离前,还需要最后确认一遍。褚屿打开书房门,眼前熟悉的景象猛然间天旋地转,后颈的麻痹感传遍全身。等到再次醒来时,就已经置身于这架陌生的飞行器。
能凭借高度相似的信息素靠近他身侧而丝毫不被察觉,把他电晕抓来之后就随便往地上一丢,能干出这种事的世界上也就只有一个人。瞄了几眼周围环境,褚屿确定了心中的判断。果不其然,靴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耳边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一步开外,一张明艳秀丽的脸出现在上方。“哟,这是醒了?”褚岚把手放在他面前挥了挥,“我说你怎么一待就是几个月,原来是在朱庇特星上金屋藏娇。那个小beta真有这么好玩,这就把你迷得乐不思蜀了?”
见她抱着手臂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半点没有扶人起来的意思,褚屿只得自个儿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满裤子的灰,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叫什么小beta,他比你大好几岁。倒是你,丢着议会不好好盯着,千里迢迢跑来朱庇特,该不会就为了说这些吧?”褚屿条件反射般反唇相讥道,“你要有这闲功夫,不如多陪陪你的好姐姐,保不准哪天奇迹出现,她突然就回心转意喜欢女人了。”
“不劳你操心,先把自己的裤子穿好吧,”经过多年的相互嘲讽,再隐秘的痛处也早已获得免疫,褚岚闻言只是冷笑,“你出来了这么长时间,上一次重置通讯密码册是是什么时候?带了这么多人来朱庇特,不如直接把家也搬来好了,早点把军部让给褚屹,好让他放你一条生路。不过可惜,我们的大哥不像是会手下留情的人。我要是不来,你现在正好和老婆孩子一块,被乔尼绑成一捆等着下锅了。”
褚屿的面色霎时间沉了下来,褚岚又不冷不热地继续说:“放心,乔尼不会为难你家小beta的。褚屹只是想杀你而已,又不是想杀他。目标都还没上钩,他哪里舍得撕票。”
褚屿铁青着脸。他不知道现在褚岚把他带到了哪儿,但是在哪都不重要,梅自寒被抓走了,现在唯一要做的是马上回去找他。似乎是预判了褚屿的动作,褚岚直起身,轻轻地堵住前往驾驶室的去路。“先听我说完,现在来找你是有更重要的事。”褚岚收了笑脸正色道,“马尔斯独立军最近几个试验做得不干净。这么频繁的放射事故,马尔斯警备指挥官再傻,到现在也能发现不对劲了。调查报告走的是最高机密等级,直接呈给父亲,我拦截不到。你猜为什么褚屹给你布下天罗地网,却只派乔尼过来?当然是因为公爵交给了他一个更有趣的任务。今天早上第一批去马尔斯的先遣队,他已经出发了。”
“以最乐观的估计,一小时后从萨图尔努斯出发,想要赶在他们之前到达,就只能用虫洞跃迁艇。这东西我不会,得你来开。”褚岚看了看手腕,确认了跃迁艇航前准备完成的信息,又以退为进般侧身让开道路,“当然,你现在也大可以马上回朱庇特英雄救美。只是等你家小beta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母星被夷为平地的时候,可别让他知道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这么大的事,你可得瞒好了。要真让他知道枕边人就是灭族仇人,还给仇人一个接一个生了一堆孩子,我可猜不到他会有什么反应。他该不会带着你的孩子们一块寻死吧?”
褚岚说得没有错。褚屿收住脚步。褚屹费尽心思做了这样一番布置,目的是为了牵制住自己。而击破褚屹在马尔斯的计划,才是釜底抽薪的破局出路。人质的意义在于威胁,褚屹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在走到彻底决裂之前,梅自寒于褚屹而言始终都有交换价值,至少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褚屿深吸一口气。其中利弊他们能看得出,褚屹也能看得出。但如今先机已失,他只能从两个同样糟糕的选择中挑出一个。“褚屹带了多少人去马尔斯?跃迁艇已经调出来了吗,现在停在哪里?”褚屿问。
听到褚屿的回答,褚岚了然地耸耸肩,身侧的驾驶舱门随手势应声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该说的话她已经说完,言尽于此,她毫不意外褚屿会做出她预料中的决断,毕竟从小到大,褚屿还从没吵赢过她。弗雷德里克特别先遣队的详细资料在屏幕上铺开,飞行器的目的地锁定在停放着跃迁艇的萨图尔努斯雪峰机场。褚岚给了他几分钟浏览时间,一边开启精神力驾驶系统,两条精神力接口从上方悬落在头顶,褚屿一面盯着屏幕,一面戴上接入装置。他和褚岚之间向来如此,越是要紧的事,就越得直截了当、言无不尽,而一旦达成共识,他们便再不会对并肩作战的伙伴有所怀疑。可是还是有哪里不太对。褚屿扣紧覆盖在后颈上的磁贴,一句一句地回想褚岚说过的话。向雪峰机场地面发送完信息,褚岚操作飞行器切换驾驶模式,但身旁的人还在磨磨蹭蹭,连头盔都没合上。她不满地看向身侧,却见对方一脸神游天外般的表情,然后冷不丁开口道:“你见过梅时雨了?”
“见谁?”褚岚打开头盔,没好气地问。
“见我女儿,你侄女。”褚屿侧过身盯着褚岚,“你都还没有见过她,那你说的一个接一个是什么意思?”